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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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

    入夜。

    橫濱租界某處,警車忽閃著紅藍警燈,來到其中一片居住區。

    與之對應的,是一群武裝起來的軍隊及民警,他們訓練有素地同將警車一起,呈圓形將那片區域團團包圍,幾乎不留任何間隙。

    隘口建立在四處大路的十字路口,亞特指揮著衆人將其他所有小路口盡數封閉,國木田帶著一隊民警從隘口疾步走過,向包圍圈的中心處走去。

    “嚴查每一個從隘口出去的人,隻要有絲毫異常的,一個也不要放走。”

    每個路口的軍隊人員以及民警都被這樣交代道。

    夜風裹挾著淡淡的海腥味,將這片區域包攏。

    在亞特交代完最後一處地方的時候,一大群黑衣人從港口方向走過來,這個軍隊的領頭一眼便看出了來人的身份,他擡起槍神情戒備,下一秒卻被亞特打斷。

    亞特看著最前麵的來人,率先開了口:“多少個人?”

    羅懷裏抱著長刀,隨意撇了下頭:“一百個,隻能這麽多了。”

    亞特點點頭,對後麵的人道:“放行。”

    軍隊領頭看了看他,最後還是擡手讓人打開關卡口。

    亞特看著這群人從麵前浩浩蕩蕩走過,直到最後一個人穿過隘口。

    “繼續排查。”他命令道。

    “是!”

    亞特轉身向那群人離開的方向跟去,光潔的鏡片在月光下反射著白光。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視線餘角好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回過頭,卻隻看到呼嘯的海風卷起一個塑料袋,從十字路口的街角飛走,其他什麽也沒有。

    “……恩?”亞特疑惑地發出聲音。

    “請問,是還有什麽吩咐嗎?”

    看到亞特回頭看向自己這邊,守著隘口的那個領頭人問道。

    亞特搖搖頭,揮去自己腦海中無端的猜疑。

    那些人應該都已經到了,他也要趕緊過去才行。

    想罷,亞特轉身大步離開。

    而就在他先前看著的那個地方,滿身頹喪氣息的男人正拉著一個女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他掀起眼皮,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亞特離開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才拉著女人,再次擡起腳。

    虛無。

    上不著天,下不挨地,仿佛天地混沌,一片未開之跡。

    時順著“束縛”的痕跡來到這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他在周圍掃視了一圈,才發現不遠處正閉著眼睛,似乎還在昏迷中的亂步。

    時正要向那裏靠近,虛空中忽然出現一絲波動,隨後兩道半大的身影一前一後出現在他的麵前。

    兩個少年上下打量著他,眼神中的審視意味極為濃烈。

    “列夫說的那個異能體,就是你麽?”其中一個少年率先開口。

    “……?”

    時掃了他一眼,一邊注意著亂步的狀況,一邊反問道:“列夫?”

    “一個很偉大的男人,說了你也不知道。”另一個少年如是回答。

    “哦。”

    他們不願意說,時也沒什麽興趣。

    他現在隻想帶著亂步,趕緊離開這裏,外麵的人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

    他們的時間並不多。

    時拿著刀的手動了一下,然而他的動作卻被忽然打斷。

    拿著羽毛筆的少年憑空寫下一個“縛”字,幾乎是在收筆的瞬間,那個字直沖沖朝他飛來,躲避無效,黑色字體以不可違抗之力將他的動作封印在原地。

    時擡起頭。

    威廉拿著羽毛筆,笑得十分得意。

    “我猜,你現在想的,是怎麽趕快帶著那個人離開吧?有我們在,你休想。雅各布。”

    被喊到名字的少年上前一步,明明是在虛空之中,他卻仿佛如履平地。

    “列夫想犧牲自己從而確保計劃能夠順利進行,但我們卻不這麽想。”雅各布說道,“既然最終目標都是解決掉你,那不論是誰動的手,好像區別都不是很大啊。”

    雅各布拿著書,站到時的麵前。

    時攥緊刀,緊緊盯著他。

    “隻要我們在這裏直接把你解決掉就好了,接下來一定就是像童話裏一樣,皆大歡喜的結局。”

    雅各布靜靜地說道。

    話畢,四張寫滿字的紙張被他從書本裏撕扯下,隨後漂浮在時的周圍。

    時試著動了動,卻仿佛被一條無形的麻繩捆住了全身,怎樣也無法掙脫。

    “別費勁了,”威廉說,“‘書’裏是我們的世界,可以說,我們就是這裏的上帝,即使是你,也無法輕易掙脫。”

    他上前幾步,走到雅各布的身旁。

    “太陽由我們創造,月亮因我們起落,河流山川,花蟲草木,無一不是由我們的筆下構築而成,我們才是這個空間裏一切事物的主宰!”

    雅各布攤開書本,無聲地朗誦著。

    圍繞著時的四張紙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就是他們兄弟兩個的異能力,由威廉寫下劇本,之後雅各布就可以強製將人拉入他們的劇本,也就是威廉筆下的“童話世界”。

    在童話世界裏,身為故事創作者的他們是無敵的,而被拉入劇本世界的人,隻有走完劇本,才能從童話世界脫離開。

    這是一場由他們製定的角色扮演遊戲,他們是故事的製定者,其餘人,則隻能是故事的扮演者。

    隨著時周圍的光芒愈來愈亮,威廉嘴角逐漸勾起笑容。

    即使列夫把這個異能體說的那麽厲害,最後不還是落在了他們手上,任由他們拿捏?

    就在他覺得勝券在握的時候,視線餘光中有什麽東西飛了過來,落在光芒包裹的中心。

    威廉愣了一瞬。

    一件……外套?

    下一刻,就聽到一聲“咬住!”的吶喊,光芒中的少年默契地用嘴咬著外套的一角,被另一個力道用力扯出紙張所包圍的方形結界之中!

    威廉猛地回過頭。

    ……是他應老大的要求,最後拉進來的那個人!

    是,江戶川亂步!

    雅各布還在愣神之際,威廉沒有絲毫遲疑地揮筆寫下“籠”,然而比他速度更快的,是一股來自他們所製定的規則的力量——

    由亂步飾演的那個角色的劇情,被觸發了!

    規則將他和時一同扯出虛空,威廉和雅各布對視了一眼,同時離開那裏。

    就在他們落腳的瞬間,綁著繃帶的手分別落在兩人的肩頭。

    不等他們回過頭,一道聲音在他們耳邊同時響起。<101nove.ate。”太宰笑眯眯說道,“不好意思,將軍啦~”

    湛藍的天空出現一絲漆黑的裂隙,世界仿佛被人一拳打碎,從天空中落下無數碎片,紛紛揚揚。

    下一秒,世界崩塌。

    衆人落入虛空,一陣頭暈目眩之後,才腳步虛浮地感覺自己踩到了實地。

    安吾扶著牆,等到頭沒那麽暈,能看清周圍的時候,他才察覺到,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世界了。

    周圍□□聲四起,安吾環視四周,發現不僅是他,連同港口afia那些人,以及武裝偵探社的幾人,都出現在了這裏。

    狹小的房間一時間擠滿了人。

    忽然,他的視線一頓,落在房間的角落。

    那裏的男人正舉著槍,揪著一個中年男性的衣領,愣怔地回過頭看向他們。

    “織田……”

    安吾往前跨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比他更快一步的,是時。

    少年反複看來看去,確定男人並沒有受傷之後,才微微鬆開一口氣。

    “不是說好的,隻要包圍這裏就好了嗎?”時回過頭問道。

    緊趕慢趕才追上來的亞特張了張嘴,看著裏麵亂作一團的模樣,隻能扶著門喘氣。

    不是他不想阻止這個男人,而是他動作實在太快了啊!

    亞特根本來不及阻攔!

    在亞特身後,國木田也出現了,他看到房間裏熟悉的幾個身影,聲音甚至都有些哽咽:“——社長!亂步先生……還有敦君!”

    鬼知道他這些天到底怎麽熬過來的!國木田表麵冷靜,內心卻有些崩潰。

    不過……他看著中島敦麵如菜色的表情,一時間有些困惑。

    敦君這是怎麽了?

    太宰壓著兩個小屁孩,本身就心裏不爽,聞聲更是不滿:“我呢?就無視了我是吧?我告訴你,你這是職場霸淩哦,國木田君!”

    國木田無視他,對福澤說道:“我們的人能來的已經在外麵了,整件事情我已經報告給民警,請求到他們的協助,接下來您看要怎麽做?”

    “外麵現在什麽情況?”福澤問。

    “部分民衆不知道是被什麽東西影響還是怎麽回事,有一定的反抗情緒,口口聲聲的說要保護——”

    國木田話音在這裏頓了一下,視線掃過被織田壓製住的男人。

    一個黑衣人走過來,先是行了個禮,才續著他的話對森鷗外說道:“那些說是要保護‘列夫’大人,保衛和平……”

    國木田被人搶了話,哽了一下,立刻道:“因為那些民衆大部分都是沒什麽能力的普通民衆,我們所以隻能多派了些人手留在外麵看守,防止那些像是被洗腦的人發生暴動。”

    “其他正常民衆已經被安全撤離了。”他快速說道。

    種田和安吾已經跟著亞特出去,不隻是在討論什麽,福澤諭吉收回視線點了點頭,回過頭看向森鷗外,卻發現對方正眯著眼看著角落裏的男人。

    “織田……?不,不可能。”

    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不可能和幾年前毫無變化。

    森鷗外喃喃自語,視線在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之間來回掃,像是在思量著什麽。

    倒是中也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太宰:“混蛋青花魚,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太宰頭上掛滿了問號:“什麽?”

    中也指著織田:“你從哪兒找來的替身?雖然早就知道你沒有下限,不過這麽一看,你還真是沒人性的可怕啊!”

    太宰:“……”

    太宰微笑:“是的,這是我從國外辛辛苦苦找來的,是不是長得一模一樣?他叫織田·史密斯·作之助。”

    中也一副看錯你了的表情,正想在說些什麽,屋頂哢嚓哢嚓地響了起來,隨後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了一般,塌了一半。

    灰塵揚起半米高,中島敦崩潰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芥川君,你發什麽瘋啊?!我都說了那是劇本內容,你幹嘛一直追著我不放啊!”

    “你敢碰在下,這就是你應有的下場。”

    “喂!被迫穿裙子的我說什麽了嗎?!”

    “那是你活該。”

    國木田推了推眼鏡,好奇問道:“你們在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包括中也在內的所有人,都同時沉默起來,畫麵好像被某隻無形的大手按下了暫停鍵。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最後還是亂步率先清了清嗓子。

    他開口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局麵:“先不說那些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衆人聞言紛點頭,默契地跳過這個話題,然後齊齊回頭,看向牆角一直被壓製著,沉默不言的罪魁禍首。

    “……你就是所謂的,‘列夫大人’吧?”亂步問道。

    “‘什麽啊,看就知道了吧’,”中年男性低笑出聲,“怎麽了,偵探先生,這不是您一貫的口吻嗎?怎麽還要問我。”

    亂步:“……”

    他平時說話的語氣有這麽欠揍來著嗎?

    不過這也印證了亂步和太宰之前的猜測,這人確實很了解他們。

    不算多麽意外。

    “你不用試圖激怒我,你的所做所為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亂步說,“因為你的計劃,一定會失敗。”

    “是嗎?”男人看上去不以為意,“我倒是和你持有相反的意見。”

    處理好周圍混亂的群衆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殘月半懸。

    兩個少年最終被剝奪羽毛筆和書本兩個異能媒介,用手銬靠在一起,被安吾帶走,列夫則被單獨帶到一個房間進行審問。

    “第一個問題,你的其他同伴在哪裏?”

    這場審訊由亂步和太宰主導,亞特旁聽記錄,其餘幾個參與人,隻留下時、中也、織田,以及個別軍警。

    “我以為你們會發現的更晚一些,”男人不答反問,“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亞特看了看表,回複道:“淩晨一點整。”

    “時間過得真慢啊。”列夫感嘆。

    “等你把罪行全部坦白之後,會讓你過上時間更慢更充足的生活。”亞特說。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彼此彼此。”

    “……”

    亞特明白他是什麽意思,男人是在暗示亞特之前私通外界政府對他們放行的事。

    “這些您就不用操心了,該我承擔的我自會承擔。至於你——”

    “目的,計劃,背後主使,”亞特說,“希望你能一一交代清楚。”

    沙沙的電流聲響起,列夫很是無所謂:“那就看你們的本事有多少了。”

    “那麽,我再問一遍,除了那兩個未成年以外,你的其他同伴呢?”亞特說,“之前你們來時是四個人,另一個在哪兒?”

    “是兩個,”亂步補充道,“至少。”

    亞特有些驚訝的擡起頭。

    列夫眯起眼睛,“何以見得?”

    “很簡單,你的異能並不是隱藏係的吧?”太宰在這時開口,“根據那些普通民衆對你的反應,大致可以推斷出你的異能力應該是思想輸出方麵的,途徑是什麽?演講?還是其他手段?”

    “……”列夫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亂步接著說道:“亞特曾經跟我說過,他第一次看到你們時,你們總共成員隻有四個人,並且其中有個女人。雖然我沒有見過,但那個女人據亞特所說,應該是沒有異能力的,那麽你們中必定還藏有一個擁有隱藏係異能力的人。”

    “是演講,”列夫咧開嘴角,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他坐起身,難得有了些興趣,“請繼續,兩位先生。”

    “那個異能力者可以幫助你們隱藏蹤跡,既然如此,之前在安吾麵前暴露出的痕跡,不過是你們故意迷惑而為之,你們希望引起他們的注意,目的是什麽?”

    太宰問,“隻是單純地想讓他鬆懈而已嗎?不,你們是想把這件事嫁禍到外界政府的頭上。所以,你們的目標應該另有其人。”

    “我們確實是有第五個人,他的異能力也確實是隱藏係,我可以斷言,隻要他不想,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發現他的所在之處,包括你那個所謂的可以將異能力無效化的異能力。”列夫說道。

    太宰忽然被提起,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歪著頭,腦袋上飄起一個問號。

    “你很聰明,先生,”列夫說,“呆在日本這麽狹小的地方真是委屈你了。”

    太宰微笑:“那還真是多謝誇獎了。”

    “咳嗯。”亞特停下記錄的手,示意他們不要跑題。

    亂步眯著眼。

    他發現了男人回答問題的規律,隻有當他們提出下一個問題時,他才會回答他們上一個提出的問題。

    他和太宰對視了一眼。

    “既然你想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到外界政府的身上,”亂步說,“那也就是說,你們實際上已經不受他們的掌控了。這也就意味著你們之後的目標——或者說原本的目標,比之那些,要更加重要一些,是你們不想辦法來到這裏,計劃這些東西,甚至不惜以身為餌,暴露自己的存在,就無法引出的……”人。

    亂步的話突然停下。

    他微微睜大眼睛,翠綠色的眸子含著了然。

    他們的目標是……

    “到我回答你們上一個問題了是嗎?”中年男人好整以暇地仰靠椅背,目光掃過房間裏的衆人,最後落在不遠處的少年身上。他咧起嘴笑了,“我們的目標,隻有他,一直都是他。”

    沒有什麽放棄,也沒有什麽雇傭和聽命,無論外界政府怎麽說,其他人怎麽猜測,他們的目標和計劃,始終隻為一個人。

    那個幾年前被日本異能研究所發現的異能體——試作品·甲三六五號。

    自從他們的情報機構得到關於這個異能體的消息之後,他的內心就一直惴惴不安。

    這個異能體不該存在於世,他的存在會毀掉這個世界的平衡,他是引發戰爭潛在的巨大隱患。

    這個世界,會因為它的存在,走向毀滅。

    於是從那時起,他就已經開始策劃消滅計劃了。

    但意外陡然發生,沒人知道為什麽世界上的所有人,突然遺忘了關於他的存在。

    直到四年後的現在。

    無論是關於外界政府的消息,亦或是企圖在橫濱引發動亂的計劃,都不過是他們在得知異能體被橫濱軍方異能組織關押後,想要逼出異能體,找到他們破綻的障眼法罷了。

    他根本不在乎外界政府有多想掌控這片特殊的法外之地,也不在乎摧毀橫濱的所謂“三刻構想”計劃會在當地引起多大的波瀾。

    所有的一切,和他的目標相比起來,都渺小地仿若一隻蜉蝣。

    “看來你的心理比我還要扭曲啊……”太宰說。

    列夫將他之前的話還給了他:“那還真是多謝誇獎了。”

    “那麽回到之前的問題,交代你的其他兩位同伴的去向,或許我們還能為你爭取減刑……畢竟看起來,您的計劃暫時已經無法實現了。”

    亞特將列夫的所有口供悉數記錄在案後,停下筆這麽說道。

    列夫聳了聳肩,沒說話。

    違和感。

    “不。”亂步打斷了亞特不正確的說法。

    亞特擡頭看向他:“什麽?”

    太宰神色嚴肅:“他的計劃,才正要開始。是那個女人。”

    “在這種關鍵時候,失去一個隱藏係異能者,以及一個無異能的女人,從邏輯上說不通。”亂步說,“那個女人必然有蹊蹺!”

    就像他推測的那樣,直到現在這一刻為止,列夫的計劃仍然在進行中。

    那個女人才是針對時而設置的炸彈。

    “我以為你們還要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呢,剛才還稍稍擔心了一下。”列夫笑著承認了他們的推測。

    他在衆人的目光中,坦然地問道:“現在幾點了?”

    “不到淩晨兩點……”亞特看著表回答道。

    時間……時間?從之前到現在,他已經問過兩次時間了!

    “是和時間有關的異能?!”亞特反應過來。

    “看來你終於聰明了一次。不,或許該說這裏的另外兩個人太怪物了也說不定。”男人喃喃自語著,“不過,五個小時嗎?應該足夠了。”

    不等他們再問出什麽,外麵已經有人闖了進來。

    “不好了,橫濱市中心的上空突然出現一團疑似異能體的東西,從剛剛開始就在不斷擴大!”

    “開始了啊……”中年男人嘆息地說道。

    審問室的房門被一腳踹開,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努力壓抑著自己情緒的織田,狠狠揪著列夫的衣領問道。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槍幾乎抵著列夫的頭:“你們究竟做了什麽!”

    根本不用想,那個異常必然是他們針對時而設下的陷阱。

    “別這麽激動,”比起織田,列夫顯得平靜多了,“我說過了,他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你該慶幸他是在四年後的現在消失,而不是四年前,不然——”

    他的話說到這裏停下,看向織田的目光意味深長。

    織田緊握著槍:“他究竟做了什麽,讓你們都這麽針對他?說到底他也不過是被迫才來到這個世界的,你們一個個為什麽都這麽恨不得、恨不得——”

    顧及到在場少年的心情,織田的話沒有再說下去,最後還是狠狠給了男人一拳。

    列夫的嘴角滲出鮮血,他扯了扯唇角,“我說過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除非他能,證明自己。”

    “你什麽意思?”

    “無人生還,這是那個克隆女人體內所禁錮的力量,雖然隻是複刻的,但也足以毀滅整個橫濱的人。”

    這是他們花了大價錢從歐洲地下黑市淘到的寶貝,據說是一位極為擅長從接觸過的人裏複刻異能力的能人所做,威力足以覆蓋整個橫濱市,但凡是結界內能呼吸的人,都會在結界形成之後被卷入一場大逃殺之內,直到裏麵最後一個人死去。

    隻不過,這種複刻異能體有一個缺點,隻有足夠的時間來解放異能,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但優點也很明顯,隻要禁錮解除,整個過程就再也無法阻止。

    據他估計,大概隻需要五個小時,異能力就會徹底發動。

    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審訊室裏外的人都白了臉。

    “而現在,遊戲已經開始了。你們要怎麽辦?是賭一把我在騙人,還是想盡一切去救人?亦或者——”

    賭上那個異能體的命,去挽救橫濱其他所有人的命。

    織田放開手,打斷他的話,轉身大步向外走:“太宰。”

    太宰看了跌坐在地上的男人一眼,跟著走了出去。

    “咳咳……沒用的,不管你們選擇哪一個,”男人笑得癲狂,“都沒有用的。”

    結局,早就已經注定了啊。

    “五個小時之內疏散全市的所有人?!”

    瘋了嗎?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做到!

    電話這頭的安吾急的抓耳撓腮,“總之先執行下去!”

    他剛掛掉電話,不遠處就傳來另一道暴躁的聲音。

    “開啓全市的緊急警報,讓所有的軍隊和民警介入,務必保證所有居民的安全撤離!撤離到哪兒?隻要是在橫濱之外的地方!”

    “權限?這種時候要個狗屁的權限!那群老家夥再要權限老子喂他吃花生米信不信!”

    “必須五小時之內疏散完畢,這是命令!”

    類似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安吾揉著太陽穴,大步向外走去。

    他剛走到門外,就看到黑發少年拋起一枚五元硬幣,下一秒,穿著運動服的青年突然憑空出現。

    “怎麽了,我虔誠的信徒,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時抿了抿唇,點頭說道,“這是橫濱存亡的關鍵時刻……我希望——”

    他話還沒說完,遠處天空中的白色巨獸呼嘯而過,在他麵前不遠處落下。

    隨後跳下來的是懷抱長刀的羅,臨也,夏目,以及靜雄。

    時緩緩睜大眼睛。

    “喂,可不要忘了我們啊!好歹我們也是時之事務所的前成員啊。”

    前時之事務所的成員在這一刻幾乎全部到齊,織田站在一旁,看著這幅畫麵,不知為何,竟不合時宜地生出些感慨。

    他在這一刻,才真實地生出一份時過境遷的感覺。

    少年真的,和他離開時候大不一樣了。

    “這件事情因我而起,”時看向圍繞著他的衆人,“但港口afia和武裝偵探社都出動了他們所有的人員去疏散普通群衆……我深知,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我希望在這種時刻,前事務所的大家也能團結起來,盡一份綿薄之力,盡可能地疏散橫濱的普通民衆。”

    如此急切地安排緊急疏散,必然會有遺漏之處,時隻希望,能夠盡他所能地解救出盡可能多的人。

    “大家的能力就查缺補漏方麵而言,都是極為方便的,在盡量不影響現有規劃的情況下,我希望大家能在軍方可能有所遺漏的地方,多注意看看。”

    幾人離開之前,都在時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力道並不重,時唇角微微翹起,但心情卻仍舊沉重。

    安吾此時走向前來。

    “別擔心,要相信軍方和警方的實力,我們會安全疏散所有人的,時間還足夠。”

    如果按照現在這種效率,五小時之內應該足夠他們撤離所有人,隻要沒有意外發生的話——

    然而兩個小時後,還是有無法控製的意外發生了。

    “……什麽?堵車了?還是私家車?!我不是說過了不要讓居民自己離開嗎?軍車不是已經安排好了嗎,他們到底幹什麽吃的!”

    “等不及什麽?說過了時間是夠的,他們在幹什麽!在這種情況下還私自行動,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嗎?!”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安吾氣的話都快說不清了。

    時看著他氣急的樣子,劃破空間,來到橫濱最高的建築物——港口afia的大廈之上。

    這裏視線很好,足以看清究竟是哪裏出現了問題。

    呼嘯的海風吹起他臉頰兩側的發絲,下一秒,少年已經消失在原地。

    巨大的虛空開在擁堵的街道上,在軍隊人員的護送下,周圍的人擠擠挨挨地跨進去,甚至連車上狂按喇叭的人,最後也放棄了坐車,急切地奔向虛空之內。

    直到最後一個人消失在視野中,時擡起刀,隨後劃出另一道虛空再次去往大廈的頂端。

    就這樣循環往複,在時再一次踏出亞空間的時候,他的喉間突然泛起一股腥甜。

    時麵無表情地咽下,劃破空間,讓嘈雜的人群陸續離開。

    這片區域是亞特負責的點。

    他看出了時的臉色,和之前相比已經明顯不太正常了。

    有些蒼白的可怕。

    “……即使福澤先生的能力已經在你身上生效,之前累計下來的傷害也還沒有恢複,”亞特皺眉道,“再這麽下去你的身體會先受不了的。”

    在了解到時的能力之後,他們原本的疏散計劃已經從笨拙的由軍車帶領離開,演變成了軍隊和民警組織區域內的群衆,然後讓時逐個去開啓空間通道。

    這顯然將疏散效率提高到了一個極端的數值。

    從疏散開始到現在,僅僅四個小時,橫濱大部分區域的群衆就已經疏散完畢了。

    然而,與這種高效率相對的,是時的極端虛弱。

    “隻剩下兩個區域的人了,我可以向上麵申請多派些軍卡過去,你不要再去了。”

    這片區域已經疏散的差不多了。

    天色暗得可怕,整個橫濱街道卻閃爍著各色燈光,亞特擡頭看了看天空,還想再多說些什麽的時候,身邊的少年已然不見了身影,似乎已經趕往了下一個地方。

    然而,時去的並不是其他尚未疏散的區域,而是臨也所在的那個,早已經疏散完畢的區域。

    同時在場的,還有異能特務科的安吾。

    時看向兩人:“什麽情況?”

    他是感受到了臨也這邊束縛的動向,才來到這裏的。

    “情況不對。”臨也臉上不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他皺著眉,讓開自己身邊的門。

    “這裏是一處非常隱蔽的地下室,如果不是之前來過,很難發現這裏的通道。我和這位安吾君察覺到了不對勁,進來看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

    時走近一步,仔細看去。

    隻見昏暗的地下室裏,正擠擠挨挨地沉睡著許多人,那些人渾身都被粗壯的繩子捆綁著,即使外麵直升機和車隊的聲音吵鬧成那樣,他們好像也聽不到絲毫響動。

    這種情況顯然不正常。

    “是誰做的?”時喃喃道。

    臨也從角落裏拖出一個男人。

    整個房間裏,隻有他和別人格格不入,不僅沒有被繩子綁住,甚至被拖出來的時候,也仍舊沒有什麽表情。

    時直接伸手觸碰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虛無,無盡的虛無。

    時鬆開手,看著癱坐在地上頹喪的男人,開口問道:“是列夫嗎?”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男人的眼珠終於轉動了幾下,最後聚焦在時的臉上。

    “嗬嗬,”他低聲笑著,“是你啊,你們終於發現了嗎……”

    最後離開時,列夫的話仍舊在他耳邊回蕩。

    “阿爾貝,等任務完成之後,你就離開這裏吧,”他說,“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走得了。”

    可他壓根沒打算自己一個人走。

    是那個人在茫茫人海和虛無的世界中發現了他的存在,也是他給了自己第一個生活下去的目標。

    阿爾貝隻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幫他達成他的理想。

    “嗬嗬哈哈哈哈,”他怪笑著看向時,“你猜,像這樣的地方,在整個橫濱還有多少,像這樣一無所知的人,在這片土地上還有多少?”

    “你以為我在這幾個小時裏什麽也沒做嗎,你以為隻需要別人幫你付出了,你就能心安理得地迎來happyend嗎?”他的語氣好似溫柔呢喃,“告訴你,做夢。列夫要你死,所以我也要你死。”

    隻有這個不該存在於世的異能體消失了,他存在的理想和價值,才能實現。

    阿爾貝疲倦地閉上眼睛,無論他們再怎麽逼問,也無動於衷。

    “……怎麽辦,”臨也問道,“要不要用點特殊手段?”

    時搖了搖頭。

    沒有意義,這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在接觸到他的那一剎那,時就已經了解了。

    “可時間隻剩下半個多小時了,”安吾的手攥緊,指甲在掌心幾乎刻出血痕,“就像他說的,我們根本不知道這樣的地方還有多少,時間已經不多了,除去我們自己離開需要的時間,最多也隻有十分鐘的時間了,即使現在派人去各地搜查,也已經來不及了。”

    時一一看過地下室裏昏睡著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男人下手根本毫無差別,而這些人,還不清楚在他們身上即將發生什麽。

    “這件事因我而起,”時平靜地說,“所以也應該由我來結束。”

    “不行,”臨也皺了皺眉,對時說,“你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如果非要用那種極大範圍的轉移能力——”

    臨也定定地注視著時:“你會死的。”

    聽到臨也的話,安吾意識到了什麽。

    時的身體本就因為反噬而虛弱不堪,再經過這一夜的消耗,怕是早已經到達臨界值。

    現在還能站在這裏,隻怕是強撐的。

    “不要著急,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安吾幹巴巴地說,“應該還有其他辦法……”

    話雖這麽說,可在場的人心裏都十分清楚,除了時所說的那個辦法,在沒有其他可能能同時救下這些人了。

    這才是那些人給時設下的,必死之局。

    是無辜民衆的生命,還是他自己的命。

    最絕望的二選一。

    而時最後會做出哪種選擇,安吾已經不會再去懷疑。

    少年消失在了他們麵前。

    織田引導完最後一個人去往軍隊所在的地方,回過頭來,看到的就是少年出現在黑暗中的樣子。

    彎月從雲層後麵緩慢出現,暗白色的月光灑落在那裏,時間好像一瞬間靜止了。

    少年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隻留下月光籠罩在他的身上,散發出淺淡的光暈。

    織田恍惚,一瞬間好像回想起來他們初次見麵時的場景,但是又有些什麽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等他回過神時,少年已經走到他的麵前。

    “……”

    織田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直到少年擡起手臂,問他討要了一個擁抱。

    “我還沒有對你說,我回來了。”少年在他耳邊說道,“還有,謝謝你。”

    謝謝你,在那個時候願意帶我回家。

    謝謝你,教會了我如何在這個世界生存。

    也謝謝你,告訴我即使孤身一人,也可以作為“時”好好活下去。

    “我會想你的。”

    少年後退一步,偏著頭笑著看向織田,然後在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明明之前都發揮的很好的異能,這時候卻失了靈,等到織田意識到什麽的時候,他伸出去的手已經抓了個空。

    由異能體擴散出的結界已經接近橫濱的地界邊緣,看上去再過不久,就會完全閉合。

    時間已經不多了。

    但是時的異常,卻讓織田的內心揪起無法抹平的痕跡。

    他擡頭望著天空,片刻後愣住。

    隻見結界之下,突兀出現的黑色霧體正以極快的速度,鋪天蓋地地自市中心延展出去,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覆蓋整個橫濱。

    甚至連他的四周,也在不知不覺間被黑霧籠罩,幾乎來不及反應,等織田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了結界之外。

    在他之後,還不斷有人驚呼著忽然出現在附近。

    回頭看去,整個橫濱似乎已經徹底被黑霧所籠罩。

    身邊又有人不斷出現,織田在裏麵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安吾蒼白著臉,視線緊緊盯著結界內,甚至沒有發現織田就在他身邊站著。

    “發生了什麽?”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吾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要說出口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想要讓他知道,又害怕讓他知道。

    安吾不敢猜測,如果織田知道了真相,會是什麽反應。

    “安吾,告訴我,”織田的聲音裏難得含了幾分情緒,“我是他的撫養者,我應該有知情權。”

    安吾猶豫再三,還是把時的情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少年讓他瞞著織田的事情。

    織田聽完後,甚至沒有猶豫,轉身就要往結界裏走。

    然而黑霧抖動了一瞬,下一秒便將他排斥在外。

    “是禁製,”同樣被傳出來的臨也說,“隻能出,不能進。”

    織田看向安吾,後者被他眼裏的血色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織田揉了揉眉心,問臨也:“……有辦法阻止嗎?”

    臨也聳了聳肩,“很遺憾,沒有。”

    不如說,現在進去,還能不能找到他完整的身體都不一定了。

    結界已經快要接近地麵,裏麵的黑霧也愈發濃鬱,幾乎是貼著結界,充斥在橫濱的每一個角落。

    直到結界徹底形成的那一刻,黑霧幾乎凝滯,之後陡然消失。

    視線中似乎有什麽刺目的東西出現,織田的視線難得有些模糊,他蹲下身,一夜緊繃的神經讓他頭痛欲裂。

    安吾回過頭,看向天際。

    “是破曉,”他說,“天要亮了。”

    之後,可能是因為沒有捕捉到任何可以構成遊戲的存在,那道將整個橫濱包裹住的結界閃爍了兩下,便消失了。

    圍著那道邊界的人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什麽,直到發現他們真的躲過一劫,才鬆開一口氣,飛奔向他們原本的家。

    因為幾乎沒有受到什麽損失,作為三刻構想組成的的三個勢力,很快便恢複了正常運作。

    而那一夜有驚無險的經歷,也被各媒體新聞爭相報道調侃,成為普通群衆飯後的閑聊談資。

    衆人對最後出現的那個神奇黑霧做出諸多猜測,各執己見,卻總也得不出真實答案。

    至於一周前,引發橫濱大災難案件的最終審判,早已被人打上了結案的標記。

    據說,當事人在不久前已確認身亡。

    一個月後。

    海岸邊的某間麵朝大海的紅磚房內,一把黑色長刀被房間的主人掛在牆壁上。

    房間窗前的桌麵上,零亂地散落著幾張寫滿字的稿子,最上麵的一頁稿子,甚至墨跡未幹。

    而本該坐在桌前的主人,不知去了何處。

    堆在地板上的報紙,還印有昨天的日期,被風吹動,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風漸漸停息,在報紙的正中央,是一個看起來極為醒目的標題——

    【橫濱再迎新事務所——名為黎明】。

    附帶的剪彩儀式照片中,身為社長的黑發少年正歪著頭,悄悄向他身旁的人說著什麽,那個人斜站著,露出的臉像極了名震日本海內外的某名偵探。

    而少年的另一邊,則是一個沉默的高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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