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戰艦的尺寸，他們是有預估的，且預估的相當準確。
    可紙麵數據，終究敵不過猛烈視覺衝擊力來的震撼。
    堅實的甲板，粗壯的炮管，高聳的桅杆……
    伊麗莎白眼花繚亂，海軍高層麵孔潮紅。
    許久……
    一群人才勉強恢複冷靜。
    然，緊接著，伊麗莎白就做了個不理性的決定：
    “我們親愛的先生李，這種級別的戰艦，大明願意出售嗎？可以出售給我們嗎？”
    李青一笑置之，不置可否。
    海軍司令羅伯特·達德利激動的聲音發顫，語無倫次道：“我們願意支付足夠讓大明心動的價格，哪怕一艘，就一艘……”
    馮保聽不懂，但對方的肢體語言卻讓他直皺眉頭：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李青無奈道：“不是大明不賣，而是你們買來無用，戰爭邏輯不同，軍隊體量不同……你們的實力和這種級別的戰艦不匹配，即便擁有，也發揮不出它的威力，隻能當做藝術品……”
    伊麗莎白眼中閃過一抹黯然。
    她當然明白李青說的都是實話，可這話……著實傷人。
    羅伯特·達德利逐漸冷靜下來，其餘人也從極度狂熱中緩緩抽離出來，開始以實際的角度出發，重新評估這次軍事層麵的貿易……
    過一會兒，羅伯特·達德利說道：“尊敬的先生李，感謝你打破了我們的不切實際，我們現階段的確沒有擁有它的實力，不過，我們完全可以掌握比金鹿號大五倍的戰艦，我們可以的……”
    伊麗莎白也看向李青，目光期許。
    李青沒直接拒絕，隻是道：“這又是另一個價了，戰艦可不是羊毛夾克，每擴大一倍，要投入的精力都是巨大的，比金鹿號大五倍……支付購買金鹿號十倍的價格，我們都不賺錢。”
    李青坐地起價。
    不過，也不全是漫天要價，戰艦越大，對材料和工藝的要求就越高，用一樣倍數的價格，大明真的吃虧。
    這個道理女王伊麗莎白明白，海軍司令羅伯特·達德利明白，所有人都明白。
    伊麗莎白問道：“那麽先生李，多少倍數的價格大明才願意出售？”
    李青略作思忖，爽朗一笑，道：“什麽倍數不倍數的，這樣吧，我說個數，就以價值十萬件羊毛夾克的銀鈔購買就可。”
    聞聽十萬件羊毛夾克，饒是伊麗莎白這樣的政治女強人，都不禁浮現肉疼之色。
    十萬件羊毛夾克堆放在一起，那是多麽壯觀？
    十萬啊，一艘就十萬件……
    再者說了，她的子民也需要羊毛夾克啊！
    王國的財政狀況並不樂觀，這多出來的軍事預算，實令伊麗莎白心力交瘁。
    不過，伊麗莎白這樣想，以羅伯特·達德利為首的海軍高層，卻不這樣想，作為海軍大將的他們，對經濟、民生什麽的並不關心，他們隻關心壯大海軍。
    於是，齊刷刷看向女王，投以無比渴望，甚至帶著祈求的目光。
    伊麗莎白無法視若無睹，她沒有選擇。
    外有強大的葡萄牙王國、西班牙王國虎視眈眈，內有一眾激進少壯海軍派，這額外的軍事預算沒辦法省，也不能省。
    要麽給大明換戰艦，要麽被敵寇洗劫，什麽都得不到，還要犧牲子民……
    這一刻，這個內心強大，野心極大的榮光女王，十分無助，無助的像個弱女子……
    不服輸，不認輸的她，向李青投以求助的目光。
    李青視若無睹。
    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至於感情……李青自認與伊麗莎白沒有感情可言，也沒想過跟她談什麽感情。
    沒辦法，談感情傷錢！
    伊麗莎白很失望，很受傷，雖然她早已有所預料。
    伊麗莎白收回目光，努力維持著女王的體麵，說道：“那麽先生李，可否讓我們見識一下你們的威武大將軍炮？”
    “自然可以。”李青立時從冷淡轉為熱情。
    到底是甲方，自然要給予足夠的尊重。
    李青瞧了馮保一眼。
    馮保哈了下腰，匆匆去了……
    半刻鍾之後，一個士兵點燃火線，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滋滋滋……”
    此起彼伏的火線引燃聲混合在一起，蓋過了海風，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緊接著，
    “轟轟轟……”
    密匝匝的轟鳴聲震得人雙耳鼓鼓，一顆顆炮彈自炮口激射而出，劃出一道道優美的拋物線，空氣中充滿硝煙味道。
    李青目視前方，貪婪的大口呼吸，露出滿臉的享受之色。
    伊麗莎白等人凝神去瞧，滿臉的認真與嚴肅。
    片刻之後，一顆顆炮彈接二連三的墜落，炸起海浪水花。
    伊麗莎白神情凝重，羅伯特·達德利等人露出驚容，威武大將軍炮的射程絕不低於兩英裏。
    同時他們也隱隱明白，為什麽離淺水區還有挺長一段距離，大明戰艦就拋錨了。
    因為這個距離完全在大明火炮的射程之內！
    伊麗莎白對此沒有太意外，這個數據她早已掌握，隻是沒有公布給海軍大將，怕傷他們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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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再次驗證，伊麗莎白對購買軍械以銀鈔結算的方式，徹底沒了情緒，不過，對價格……情緒很大。
    因為她的王國並不富裕。
    軍火和茶葉不同，茶葉有經濟價值，可以帶動經濟效益，且也是攫取財富的手段之一，軍用器械則不同。
    蒸汽船也好，威武大將軍炮也罷，都隻是消耗品，而不是消費品。
    子民消費了，享受了，自然不介意為此買單。
    茶葉，她可以合理且溫和的攫取財富！
    至於大明的船炮……子民能享受到軍用器械帶來的好處嗎？
    當然能！
    可這是間接的。
    伊麗莎白完全能想象到，一旦頒布努力賺取大明銀鈔，並用大明寶鈔購買軍用器械的法令，子民必定會心生不滿。
    子民關心想國家大事，不及關心自己萬一！
    威武大將軍炮隻放了一輪，放的也隻是射程遠的型號，至於短距離的火炮，人家也有，且不落後多少，也用不著再多此一舉。
    羅伯特·達德利問道：“尊敬的先生李，還有許多威武大將軍炮沒有表現呢，是不是……？”
    李青無語，心說：“你當這是炮仗啊？”
    “哦我的朋友羅伯特，那些威武大將軍炮是中短射程的型號，你們沒有購買的需求。”李青笑吟吟道，“如果羅伯特司令願意請我們看，我這就安排。”
    羅伯特·達德利頓時就不好奇了。
    與羅伯特·達德利抱有同樣想法的人，聞言，也都及時閉了嘴。
    伊麗莎白做了個深呼吸，問道：“先生李，我們可否參觀一下戰艦船艙？”
    不待李青回答，她緊接著補充：“這似乎很合理不是嗎？”
    李青含笑頷首：“榮光女王請，諸位請。”
    …
    戰艦船艙一共有三層，其中小半空間都用來裝貨了，並非是真正的戰時狀態、戰時配置。
    至於戰艦構造方麵，正如伊麗莎白所說，作為甲方的他們，大致了解一下乙方很合理。
    真金白銀換來的商品，總不能事前一點都不了解不是？
    排序齊整的木板，簡約卻實用的布局，大而不拙的構造……令伊麗莎白等人驚歎的同時，也擴展了思路。
    原來艦船還可以這樣造！
    不過，最下麵一層，李青並未讓他們參觀。
    一是因為這裏是艦船的核心，二是因為對方又不買這種型號的，沒義務讓他們參觀……
    從抵達海岸，到登上艦船，再到返回海岸，隻用了小半個時辰，可帶來震撼，卻能讓他們消化許久。
    伊麗莎白沒有過多停留，也沒把購買欲表現的太明顯，一上岸，便下令返回王宮……
    女王儀仗隊於傍晚時分抵達王宮，剛一回宮，伊麗莎白就單獨邀請了李青，共進晚宴。
    李雪兒提醒道：“當心有詐！”
    李青笑了笑，道：“女王不會做出不智之事，她比你想象的理智，比你想象的堅強。”
    “隨你吧。”李雪兒無所謂的說，接著，又道，“明兒個跟我再去一趟港口唄？”
    李青知道是安排李家夥計之事，微微點頭，繼而問道：“要不晚宴一起？”
    “人家可沒邀請我。”李雪兒咕噥了句，說道，“你們談正事，我就不摻和了，不要太晚回來。”
    李青好笑點頭。
    ~
    晚宴很簡單，四道菜品，兩個果盤，兩隻酒杯，以及滿桌子的蠟燭。
    今晚隻有兩人，連宮中侍者都沒有。
    伊麗莎白為李青倒上一杯葡萄酒，又為自己倒上一杯，接著，舉杯與他相碰，一飲而盡。
    一杯之後，又一杯。
    再一杯……
    自幼參加各種宴會且一路高歌做上女王的伊麗莎白，鍛煉出了不俗的酒量。
    隻可惜，
    李青不是一般人，甚至不是人。
    菜沒吃一口，二人就各自飲了五大杯。
    伊麗莎白略帶勾狀的鼻頭發紅，長長呼出一口酒氣，這才開口道：
    “我親愛的李青啊，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並不富裕。”
    她說的不是“我們”，而是“我”。
    李青微微點頭，誠摯的說道：“我大明一向童叟無欺，不會因為你們不富裕，就不講信用，我親愛的女王，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的天朝上國將天朝上國的臉麵看得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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