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小家夥幽幽睜開眼，睡太晚的他，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卻突然發現李先生不在，立時精神了。
    朱翊鈞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坐起身，開始穿衣服……
    來到院裏，還是不見李先生身影，小東西不禁有些心慌，呼喚道“先生，李先生，你在哪兒啊？”
    “這呢。”
    小東西四處瞅了一圈兒，最終昂起臉兒，卻見李先生正蹲坐在房頂上，麵朝東方，神情恬靜。
    “先生，你這是做什麽啊？”
    “看日出。”
    “我也想上去看日出，可以嗎？”
    下一刻，李先生飄然落地，接著，小家夥隻覺地麵迅速塌陷，還未來得及頭暈目眩，人便已在房頂上了。
    朱翊鈞咂咂嘴，好奇問道“先生，大年初一看日出有什麽說法嗎？”
    “沒什麽說法，隻是個人喜好，真要說……瞧一瞧這新年新氣象。”李青重新坐下，麵朝東方。
    小家夥一手拽著李青胳膊，學著他麵朝東方坐了下來。
    太陽還未升起，小家夥著哈欠沒話找話道“先生，我又長了一歲。”
    “嗯。”
    “有紅包不？”
    “有。”
    “啊？”小東西隻是隨口一問，不想竟真有，頓時驚喜道，“多少啊？”
    “一會兒你自己看。”李青姿勢不變的說。
    小家夥咕噥道“要是昨夜給我，還能壓壓歲呢。”
    李青回過頭來，道“我還嫌你長得慢呢，壓什麽歲？”
    “……也是哈。”小家夥訕然一笑，不再碎嘴子。
    約莫過了一刻鍾，天空盡頭的朝霞中，紅彤彤的大日冒出頭來，接著，一點一點的冉冉升起……
    大日通紅，一大一小的麵龐也紅彤彤的，漸漸地，一絲暖意暈染開來……
    一直沉靜的李青突然開口道“今日的太陽有什麽不同？”
    “不同……”小家夥凝神去瞧，瞧了半晌，搖搖頭道，“我……沒瞧出哪裏不同。”
    “我也是。”
    “？”
    小東西莫名所以，本還以為李先生有什麽深意，或是趁機講大道至簡的真理，不想竟是這麽……無厘頭。
    許久，
    紅彤彤的朝陽多了絲金黃，暖意也稍稍濃了些，李青這才總結性的說道“還是一如昨日。”
    “？”
    “下去了。”
    “噢。”
    ~
    吃過早飯，朱翊鈞對李青說了新年祝詞，李青給他發了個紅包。
    不多，十貫鈔，寓意十全十美。
    小家夥樂嗬嗬的，錢的多少他並不在意，主要是先生送的，意義非凡。
    當然，李雪兒也有。
    小家夥跑去把紅包放到枕頭下，又跑出來搬上一張椅子，與李青、李雪兒一起，尋了個陽光照耀到的地方，舒服的曬太陽……
    直到辰時末，還是不見人來，小東西皺了皺小眉頭，道
    “先生，李茂、李寶他們不來跟你拜年嗎？”
    “後日會來。”
    “這成何體統……”
    “這是我設立的規矩。”
    “呃……這樣啊。”小家夥發到一半的火，硬生生憋了回去，困惑道，“為啥啊？”
    “過年講究個團圓，我這小院兒裝不下那麽多人，一直以來，基本上都是大年初三。”李青嗬嗬笑道，“大過年的，陪我一個老東西算怎麽回事兒？”
    小家夥為李青打抱不平，悶悶道“先生你也太溺愛他們了，李家有今日固然是李家幾代家主的努力，可沒有你，哪來的李家，沒有你，李家就不可能存世至今，你是李家真正意義上的祖宗，他們享受著你的餘蔭，怎可不孝敬你？”
    李雪兒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瞧向李青，希望他能不要這麽固執。
    李青不以為意的笑笑，道“君子恩澤，五世而斬，再說，大恩何以為大仇？多是因為施恩者耿耿於懷！”
    “給了就給了，給了就是他們的了。”
    李青輕鬆道，“如此，他們輕鬆，我也輕鬆。”
    “可是……”小家夥嘟著嘴，悶悶道，“這樣你多虧啊……”
    李青問“我為大明操勞了這麽多年，大多時候連個俸祿都沒有，這樣算不算虧？”
    小東西一下就不說話了，吭哧半晌，才悻悻道
    “這還是有區別的，主要是先生你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早前你的秘密需要保密，不好被人熟知……再者說了，朝廷再窮，皇帝再摳門，也不至於克扣一個侯爵的俸祿不是？”
    李青頷首“是這個理兒，可我如此對李家……不也是這個理兒？”
    “可我……我就是心裏不舒服。”
    李青隻是笑了笑，並未打他巴掌，也未說教，知道他是向著自己，才會心裏不舒服。
    李雪兒提議道“大過年的，咱們也別悶著了，出去走走吧？”
    “嗯，我讚同。”小家夥當即跳起來，拽著李青胳膊道，“走啦走啦，大好年華，不容辜負。”
    ……
    其實也沒什麽好逛的，家家戶戶過大年，集市場冷冷清清，各大商鋪也都關了門，真要說，也就剩青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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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總不好帶著李雪兒、小家夥去青樓聽曲兒，隻是散了會兒步，就又回來了。
    意興闌珊的小家夥困意上湧，回房間補覺了，李青、李雪兒談聊一陣兒，又開始了修行。
    新年新太陽沒什麽特別的，新年新的一天，也沒什麽特別的……
    次日，亦如是。
    連著兩日如此，讓小家夥的對新年的期待徹底落了空，小臉兒拉得老長……
    不過，隻這一日之後，小家夥就又開心起來。
    大年初三。
    一大早，一眾小輩兒就來了。
    李茂父子，朱載壡、李鶯鶯、朱鋒，還有李茂的好幾個兒子，以及諸多李家分支的代表，一股腦都來了。
    足足三十餘人。
    隨著李家分家，李青的秘密徹底曝光，也犯不上再避諱什麽了，李茂對還留住在金陵的李家人，提前挨家都做了通知，考慮到高祖喜靜，便隻讓一家來一個……
    李青也提前得到了李茂通稟，紅包準備的充足，小輩兒拜年，他發紅包。
    其實，也沒什麽親情可言，隻是走個過場罷了。
    發完紅包，李青又說了些勉勵之語，便打發回去了，也省得他們戰戰兢兢，如坐針氈。
    家族人丁興旺，乍一聽是好事，可事實上，往往不是什麽好事，尤其是大家族……
    末了，隻留了李茂父子，朱載壡一家三口吃午飯。
    朱翊鈞和朱鋒玩玩具，做遊戲；李青與眾人聊商業，聊科技，聊金融；一邊擇菜……
    餐桌上擺滿了豐盛菜肴，餐桌前坐滿了人。
    小輩一一舉杯敬酒，李青來者不拒，期間，歡聲笑語不斷，總算有了過年的樣子……
    一直進行到申時初才散，過程中，李青為李鶯鶯診了脈，沒開藥，隻做了些叮囑，落在小家夥眼中，愈發覺得李先生淒苦……
    突然覺得一直以來，從沒有人去共情李先生，從沒有人在意李先生的感受……
    朱翊鈞心中難受，也想明白了那日李先生忙完私事之後，自己為何會難過了。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卻道天涼好個秋。’
    朱翊鈞心中想著——那晚，李先生肯定很難過……
    “想什麽呢？”李青拍了他一巴掌，笑罵道，“冷清你嫌冷清，熱鬧你又不開心，要不要這麽難伺候？”
    朱翊鈞深吸一口氣，道“先生，未來我做了皇帝，我爭取……我不敢保證我能做到，不過，我會爭取讓你無所事事，安心享受安逸。”
    李青愕然。
    “怎麽突然轉了性？”
    “你太辛苦了，我想讓你歇歇。”朱翊鈞說，粗糙的稚嫩臉蛋兒上，寫滿了認真。
    李青怔了怔，眸光柔和下來，溫和笑道“期待你的表現。”
    “嗯。”小家夥重重點頭，“這次回去之後，我會加倍努力！”
    “如此最好，可也別太過用力了。”李青笑吟吟道，“你能說出這一番話來，我就很欣慰了，至於能不能做到……盡力就好。”
    “哎，好。”小家夥能感覺得出，李先生是真的對他很滿意，同時，也聽出了話中的疼愛之意。
    一直被打罵慣了的他，頭一次被李先生如此對待，小家夥有點不習慣，竟是有些難為情起來。
    小東西為緩解尷尬，故意找打的說“我既然這麽讓先生欣慰，那先生能不能晚些再送我回去。”
    “不能！”李青一下就不笑了，並給了他最愛吃的大嘴巴子。
    果然，不尷尬了……
    ……
    初三之後，李茂父子，朱載壡一家三口幾乎天天都來，整日在李青這裏混吃混喝，這也為小家夥增添了許多的生活樂趣。
    期間，朱翊鈞借玩樂之際，不斷蠱惑朱鋒，說什麽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做一番事業，要做官，做大官……
    忽悠的朱鋒一愣一愣的。
    當然，小朱也沒少挨大朱打罵。
    朱翊鈞雖然不爽，可思及對方之大才，便也忍了，並未再出言譏諷……
    歡快的日子過的很快，眨眼，就到了吃元宵的時節了，同時，也要離開了。
    小家夥雖然很不舍，卻也沒再留戀，吃完元宵主動道“先生，咱們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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