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院門剛一敲響，李青就開了門。
    “下官還以為來早了呢，不想侯爺起的更早。”徐渭春光滿麵，遞上食盒道，“這是內子早起做的灌湯包，還熱著呢，還請侯爺不要嫌棄。”
    李青抬手接過，想喊小雪兒起來一起吃，考慮到昨夜聊得太晚，又放棄了。
    引著徐渭來到石桌前落座，李青打開食盒，一個一個囫圇吞棗的造，溫度正好，味道也不錯，眨眼的功夫，三屜灌湯包就被李青全數解決。
    瞧得徐渭眼皮直跳，生怕他噎著了。
    “好了，我們走！”
    徐渭忙壓抑異樣情緒，問道“現在？”
    “不然呢？”李青起身做了個擴胸動作，“時間不等人，先趕到大灣再說。”
    徐渭茫然四顧，詫異道“車馬呢？”
    “用那玩意兒幹啥？”李青一把扯住徐渭，“走了。”
    不是？腿兒著去？徐渭都懵了。
    這可不是十裏八裏路，甚至可以說，這都算得上出海了，足足數千裏路程，這得何年何月啊？
    奈何永青侯根本不給機會，徐渭幾乎腳不沾地，隻能快速輪動雙腿，來維持身體平衡，想開口都難做到。
    沒一會兒功夫，徐渭就邁不動腿兒了，幾乎是被李青拖著快速疾走……
    一路出了城，又行了一段路，李青才總算停下。
    徐渭已然體力不支，隨著李青鬆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喘息道
    “侯爺，您這是……？”
    “你運氣不錯，趕上一個好季節，比太子好命多了。”
    徐渭莫名其妙。
    “好了，趕緊起來，咱們要啟程了。”
    “不是……真就腿兒著去啊？”徐渭忍不住提醒道，“侯爺，這可是數千裏的路程啊。”
    李青白眼道“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何能這麽快回來？”
    “為何……”徐渭一驚，“難道說，侯爺已經去過大灣了？”
    “不然呢？”李青嗬嗬道，“我還抽空去了京師呢，你當這聖旨是咋來的？”
    “這……”徐渭訥訥道，“也就是說，這短短時日，侯爺先是去了大灣，又從大灣回京師，再從京師趕至金陵？”
    “不錯！”李青舒展了下四肢，“上來吧，我背著你。”
    “這……這如何使得？”
    “我都不在乎，你矯情個什麽勁兒？”李青罵道，“再婆婆媽媽，我揍你！”
    徐渭⊙o⊙…
    “上來！”
    “……是！”
    徐渭懷著忐忑的心，趴在李青背上，滿心不自在。
    “摟著我脖子。”
    “這個……”徐渭剛要推辭，大腿就傳來鑽心刺痛，隻好立即照做。
    下一刻，
    徐渭隻覺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不由思維凝固，大腦一片空白……
    繼朱翊鈞之後，徐渭也體驗了一把人在前麵飛，魂兒在後麵追，不過他的運氣比朱翊鈞好多了，這四月天的體驗感，要優於寒冬臘月太多太多了……
    饒是如此，徐渭也是消受不起，一度覺得自己活不到大灣……
    日夜兼程大多時候都是個形容詞，可到了永青侯這裏，卻是不摻雜絲毫水分的陳述詞。
    以至於徐渭大多時候都在‘昏迷’中度過……
    ~
    “醒醒，快醒醒……”
    徐渭忽覺臉上火辣辣的疼，這才病懨懨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在一艘小型艦船上，不由更是茫然。
    恍惚間，徐渭隻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永青侯回了金陵，夢到自己被皇帝破格拔擢，一步晉升布政使，夢到自己被永青侯……
    “這個夢可真夠長的啊……”徐渭又緩緩閉上眼睛，夢囈般的自言自語，“這段時間太費神了，得找個時間跟張大學士請個假……”
    剛要進入夢鄉，又覺臉更疼了，徐渭隻好再次睜開眼。
    隻見永青侯英俊逼人的麵龐擠滿視線，表情透著一股子焦急，急吼吼道“我說徐渭啊，你莫不是傻了吧？”
    徐渭渾渾噩噩的說著“我好像……有點死了。”
    “……死人可不會說自己死了。”李青不由分說的拽起他，架著他的胳膊拖出船艙，指著碧波藍天道，“你仔細瞧瞧，這是哪兒？”
    徐渭機械性地用他那無神的眼睛，循著李青的指引往上看看，往下看看……
    好半晌，
    “這是……去大灣的水路？”
    “呼……”李青鬆了口氣，含笑點頭道，“對嘍，你往更遠處瞧瞧，那邊就是大灣了。”
    說著，將徐渭拽起來，穩穩的扶住他，“你瞧。”
    徐渭訥訥瞧著……
    好一會兒，才總算‘活’了過來，驚愕道“這就……到了？”
    李青嘿嘿道“你就說快不快吧？”
    徐渭訥訥道“快是快，就是……就是有點費人，下官……差點沒死了。”
    “嗨~，我一直注意著呢，你生命體征一路良好……”李青訕笑道，“主要是忽略了你也不年輕了……咳咳，下次我會注意的。”
    沒有下次了……徐渭在心中抗議，嘴上卻隻得說“勞侯爺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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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小事兒。”李青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繼而收斂笑意，正色道，“這裏將是你後半生的英雄用武之地，當然，若是你的成績足夠亮眼，自然有機會去京中做官，甚至入閣也不是不可能，前提是，你要做出一番成績來……”
    頓了頓，“大灣從來都是大明的疆域，你並不是漂洋過海的背井離鄉，這是大明的國土，莫當自己是異鄉他客。”
    “下官明白。”徐渭長長呼出一口氣，被海風吹了這麽一會兒，人也逐漸回了魂兒。
    聰明的智商總算再次占領高地……
    “如下官所料不差，此次大灣增設大灣衛、布政司，全然是侯爺的臨時起意，也就是說，下官現在不僅是光杆布政使一個，甚至連個衙門都沒有。對吧？”
    李青摸了摸鼻子，道“布政司衙門會有的，與之配套的各級官吏也會有的……嗯，都會有的。”
    “……”
    饒是徐渭對李青十分感激，且由衷的欽佩李青，這一刻，也不禁有些破防。
    “啥都沒有，您就把我丟了過來，您……是不是太瞧得起徐渭了啊？”
    感恩歸感恩，可徐渭著實火大。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李青自覺過分了些，悻悻找補道，“來都來了，總不能再回去吧？我想，你也不想再體驗飛速趕路吧？”
    徐渭||
    “好了，男子漢大丈夫，既來之，則安之，怎能矯揉做作？”李青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直接一言揭過，說道，“表麵看，你是光杆布政使一個，實際上，你身後是千軍萬馬，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戚繼光都是你堅實的後盾！”
    事已至此，徐渭還能說什麽，隻得接受現實。
    “敢問侯爺，下官的任務可是改土歸流？”
    “徐文長不愧是徐文長，果然智慧過人。”李青頷首道，“這不是一日之功，你也不用過於心急。”
    徐渭微微頷首，陷入沉思……
    李青見他已然將自己代入布政使身份，也不再說什麽。
    許久，
    “欲改土歸流，唯有以文教化，學塾要建，要多建……”徐渭沉吟道，“可僅是如此，並不能改土歸流，下官倒是有個不太妥當的辦法，可加快改土歸流的進程。”
    這麽快就有驚喜了？果然沒選錯人……李青愈發欣慰，頷首道“說說看。”
    徐渭猶豫了下，道“改土歸流需要大灣宣慰使主動配合，想要其主動配合，就必須取得對方的信任，下官以為……症結就在如何取得對方信任。”
    李青一怔，繼而皺起眉頭……
    見狀，徐渭不禁忐忑，暗暗後悔自己太孟浪，太心直口快。
    不料，永青侯並未如何慍怒，思忖片刻之後，再次心平氣和。
    “你是想與其建立利益紐帶，也就是與其結姻親，通過建立共同利益，取信於大灣宣慰使，對吧？”
    徐渭幹巴巴道“下官這是下下之策。”
    “你不用這麽緊張，不止大灣，西域也一樣還是土司的狀態，其王位一樣世襲罔替，甚至大明的勳貴、文職武職，都也不乏世襲者，比如金陵永青侯……”
    李青輕笑道，“至於官員之間私下結姻親，也是屢禁不止，算不上大逆不道。”
    徐渭緩緩放鬆下來，說道“下官還未知天命，天若假我三十年，我有信心通過傳輸價值觀念的方式，做到改土歸流。”
    李青緩緩道“我不排斥，可你也不一定非要走這一步棋，等你深入其中，對其深入了解之後，興許會有更好的辦法，當然，如到那時你還覺得如此更好，我也不會有意見。”
    “侯爺說的是，說起來……這隻是個懶人行徑。”徐渭悻悻找補道，“所以下官才說，這是個不太妥當的辦法。”
    李青不再深談，一笑置之。
    徐渭也止住了這個話題，談及其他……
    吹著海風，欣賞著大好風景，二人享受著難得的愜意，徐渭也逐漸放鬆下來，並接受了一窮二白的現實。
    至大灣島時，已是傍晚時分，李青沒有帶徐渭去見戚繼光，直接去了大灣宣慰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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