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
    奉天殿上，高拱的一聲怒吼，引得滿朝大臣紛紛側目。
    一邊，李春芳麵沉似水，顯然也是憤怒到了極點。
    這就讓一眾大佬更加疑惑了。
    高拱做了個深呼吸，將手中的書信遞交給離他較近的戶部尚書，甕聲道
    “張尚書，你也看看吧。”
    戶部尚書狐疑的接過，低頭審閱……
    “好膽……！”
    隨著戰書的傳遞，叱罵聲不絕於耳，不多時，奉天殿便群情激憤，站班太監罕見的沒有站出來維持秩序，仍由大臣咆哮……
    朱載坖亦不動聲色。
    朱翊鈞板板正正的立在父皇身旁，心中卻在想著——還得是李先生啊，招招不落空，句句言之有物。
    又過了一刻鍾，瞧著火候已然到了，朱載坖握拳置於唇邊，輕輕咳了下。
    站班太監當即往前走了小半步，尖著嗓子喊道“肅靜……！”
    好一會兒，嘈雜的奉天殿才一點點安靜下來，最後，所有人都看向皇帝。
    朱載坖深吸一口氣，率先看向內閣二人，神色如常道“兩位愛卿怎麽看？”
    李春芳還未說話，高拱便率先開口道
    “皇上，佛郎機和莫臥兒這是陽謀，亦或說是在激將，可即便如此，我大明也不能不接招兒。”
    朱載坖不置可否，看向李春芳道“李卿怎麽看？”
    李春芳拱了拱手，頷首道“臣附議高大學士之言。大明必須應戰，這不是大明與佛郎機、莫臥兒的戰爭，這是大明於海外萬國樹立威信的戰爭，無論如何，大明必須要打這一仗！”
    朱載坖的目光從李春芳身上移開，接著，依次看向幾位尚書，最終看向所有人，隨即他撐著禦書案站了起來……
    朱載坖上身微微前傾，聲如洪鍾道“那就打！？”
    “打就打——！”
    群起響應，聲震屋瓦。
    大明立國至今，何曾受過如此大辱？
    這是兩百餘年來，大明第一次被人下戰書！
    何況，隨著海上貿易的持續興旺，世界萬國的聯係愈發密切，不隻是大明的藩屬國，世界萬國都在看著呢。
    如若大明避而不戰，那顏麵何在？
    再一個，如今的大明早已不再是洪武永樂時的大明了，沒有了漠北的侵擾，沒有了土司的作亂，無外患、無內憂的情況下，武將根本沒有起勢的可能，而隨著工商業的持續興旺，大明的政治已徹底且全麵的轉向了文治。
    沒有政治土壤的武將，充其量也就是曇花一現罷了。
    朱載坖暢然一笑，豪情道“大明應戰！”
    “戰——！”
    ~
    金陵。
    李青收到消息，心中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
    “可算是開戰了啊……”李青渾身輕鬆，自語道，“終於可以正式著手解決大明朝廷的財政問題了……”
    作為讓朝廷財政岌岌可危的始作俑者，李青對大明財政的憂心，丁點不亞於朱厚熜、朱載坖父子，甚至更有過之。
    如今，這一切都將不再是問題了。
    此戰過後，大明必能甩出這沉重的包袱，繼而輕裝上陣，一往無前……
    “五月……還有三個月，剛好季風也要來了，嗯，時間上足夠了。”李青自語道，“雖說這一戰的主角是戚繼光，可不去盯著，我實在不放心啊。”
    做了那麽多年，那麽多次的監軍，大明每逢重要戰事，李青幾乎沒有缺席過，就連正統、正德朝的戰事，李青都趕去了，何況，這次要比洪武朝橫掃元廷，永樂朝征伐漠北，還要重要……
    李青怎可不親臨一線戰場？
    “先生李，這一戰你也要參加是嗎？”一邊，托馬斯問，“你要是去的話，我又該怎麽聯係你呢？”
    李青嗬嗬笑道“你可以找李家家主，他會委托水師將信息送去戰場，進而交到我的手中。”
    “所以先生李真要去？”
    “是的。”李青正色道，“這一戰，無論對大明，還是對不列顛，都將是至關重要的一戰。”
    聞言，托馬斯也不好再勸，隻是說“海上與陸地不同，戰場之上一旦墜入大海，幾乎沒的救，先生李可一定要當心啊，你可是大明與不列顛合作的核心人員，你要是有個閃失，會對兩國之間的合作產生極大影響，甚至導致合作不下去。”
    李青含笑頷首“放心吧我的朋友托馬斯，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從大明太祖一朝到現在，我遇到的危險多了去了，當時尚且‘孱弱’的我都能活下來，何況是早已今非昔比的現在？”
    李青悠然道“隻要我不想死，我就不會死！”
    托馬斯思及以往見過先生李非人哉一幕，也不再擔憂什麽，問道“戰爭什麽時候開始？”
    這沒什麽可隱瞞的，李青如實說道“五月！”
    “還有三個月……”托馬斯問，“我要不要通知弗朗西斯？”
    李青搖頭道“沒必要，你的消息還沒傳到，不列顛王國就會知道。”
    “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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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晃了晃手中謄抄的戰書，失笑道“這封戰書送來之前，西班牙海軍司令必定會傳信西班牙國王大規模增兵，甚至還會聯動葡萄牙王國，密切關注兩顆牙的不列顛王國，又豈會察覺不到？”
    托馬斯恍然，欽佩道“先生李永遠是那麽的睿智！”
    ……
    另一邊。
    張居正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立刻命令大明報刊之金陵分刊，刊登上大明日報的頭版頭條。
    同時叫上趙貞吉，並召集南直隸諸多官員，公之於眾……
    緊接著，張居正放出風聲，私人報刊亦可刊登此內容，而且可以以此牟利。
    這種爆炸性的消息，必須在短期內集中釋放，如此才能讓朝廷化被動為主動。
    不然，大明諸多大富商再這麽兌換下去，朝廷的存銀根本撐不到大戰結束……
    ~
    大灣。
    戚繼光收到八百裏急遞，瞧了佛郎機聯合莫臥兒王國寫下的戰書，第一時間就是向朝廷提條件——
    霹靂炮，震天雷，火箭，開花彈，實心彈，鉛彈，猛火油櫃，箭矢……
    少則數百箱，多則千餘箱，至於火藥、箭矢，則更是以‘萬’為單位。
    落在前來傳信的錦衣衛耳中，無異於獅子大開口。
    “喏，清單我都給你們列好了，回去轉呈皇上即可。”戚繼光相當貼心地將寫好的‘奏疏’，遞交給錦衣百戶，淡然道，“將士在前方用命，要是被後勤補給拖了後腿，可是會讓將士們寒心的。”
    錦衣百戶瞧著清單最上麵的火藥三萬斤，箭矢十萬支，以及末尾處的一行小字——是為前期軍械消耗，非整場戰爭所需。
    錦衣百戶隻覺一陣眼暈，好半晌，才訥訥道
    “戚，戚總兵啊，這軍械所需是否……太多了些啊？”
    錦衣百戶實在是有些犯怵，皇帝要見到這清單，難保不會龍顏大怒，他可不想跟著戚繼光倒黴。
    這個戚總兵……當朝廷是什麽？
    狗大戶嗎？
    錦衣百戶一臉幽怨的看著戚繼光，硬著頭皮道“總兵大人還是再斟酌斟酌吧？”
    “你一個傳信的，操這麽多心幹嘛？”戚繼光沒好氣道，“五月就要開戰了，本總兵馬上就要開拔了，你的任務是趕緊把清單送到皇上的禦書案前。”
    錦衣百戶氣鬱道“總兵大人，本官現在可是欽差。”
    “好啊，你還敢壓我……”戚繼光一副兵痞的姿態，獰笑道，“貽誤了戰機，你猜皇上會先剁我的腦袋，還是先剁你的腦袋？”
    錦衣百戶一滯。
    “還不快去！！！”
    “……下官告辭！”錦衣百戶終是不敢跟戚繼光硬頂，連句狠話也沒敢放，就匆匆離去了。
    人剛一走，戚繼光立即召集將士開會。
    接著，火速乘船趕去對麵，又轉乘快馬趕往布政使司，一見布政使就直接‘開搶’。
    不過，戚繼光還是‘仗義’的，稱皇帝龍顏大怒，朝廷怪罪下來，他戚繼光一力承擔，並給寫了借調的字據。
    福建布政使也是個講究人，見戚繼光如此仁義，也沒有大動肝火，反正自朝廷放開民間與日本國的貿易之後，倭寇就徹底消失了，再者說了，真就是再起倭患，也是他戚繼光的責任。
    反之，自己要是不配合，萬一戚繼光在前方吃癟，將責任拋給他一部分，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簡短的權衡利弊之後，福建布政使選擇全力配合戚繼光……
    於是乎，不到十日功夫，福建駐紮的水師軍械，一整個全部打包了。
    大到威武大將軍炮，小到箭矢，一根毛也沒留下。
    與此同時，大灣布政使徐渭動員大灣百姓生產的箭矢、標槍等海戰耗材，近一年的儲備，也被戚繼光全部打包帶上了船……
    做完這一切，季風也到了。
    當此時也，戚繼光召集所有將士，將那封極具挑釁性的戰書公之於眾，開始戰前動員……
    等徹底點燃將士們的戰鬥情緒之後，戚繼光這才率領數萬水師登上大明艦隊……
    粗大的桅杆上，大帆獵獵作響，大明旗幟迎風招展……
    戚繼光立於主帥戰艦的甲板上，豪情萬丈道“開拔——！”
    接著，親兵打出旗語，大明水師艦隊正式向著預定戰場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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