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廳鎏金大門在寒風中開合，帶進細碎的雪粒。
    高哲行站在二樓觀禮台的陰影裏，看著大廳裏旋轉的灰色軍裝。水晶吊燈將將官們胸前的鐵十字勳章照得發亮，香檳塔折射出的碎光在牆壁上投下虛幻的彩虹。
    本來說的是不來參加舞會，但是最終各種各樣的人過去邀請，如果要是你還不過來的話，那實在是顯得有點太過分了，難道你的臉麵比別人都重要嗎？你代表的是鐵血軍，這種舞會也是一個交流的場所，如果要是你執意不來的話，那容克人的臉麵該如何來保證呢？
    &34；勝利就在眼前！&34；第五裝甲師師長特雷澤曼少將舉著酒杯撞開人群，馬刺在拚花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34；t34不過是鐵皮罐頭，我們的坦克兩天就能碾碎他們的一切！&34；
    高哲行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軍裝第二顆銅紐扣，那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三天前在前線指揮部，他親眼見過那些陷在泥沼裏的三號坦克。
    容克參謀部引以為傲的閃電戰，在斯摩棱斯克以西的爛泥路上變成了滑稽的慢動作。履帶卷起的不是勝利的塵煙，而是散發著腐殖質腥味的黑土。
    &34；高先生不喝一杯嗎？&34；醇厚的男中音在身後響起。中央集團軍群參謀克勞斯上校端著兩杯白蘭地，銀製袖扣上雕著精細的骷髏徽記。
    &34；聽說您最近正在分析我們戰爭的可行性，如果要是有可能的話，可不可以提前跟我透露一下呢？當然如果要是涉及到你所謂什麽機密的話，那就當我什麽話都沒說，我也隻是想要聽聽你對這場戰爭的看法。？&34；
    高哲行接過酒杯，琥珀色液體在杯壁留下粘稠的淚痕。
    他能感覺到四周投來的視線，像手術刀般精準地剝離著他的軍銜與國籍——這裏沒有人需要觀察員，他們隻需要歡呼的觀眾。
    &34；貴軍的推進速度確實驚人。&34；
    他望著大廳裏飄動的萬字旗，旗角掃過牆上的東歐地圖。
    &34；但您不覺得戰線拉伸得過於纖細了嗎？從布列斯特到維亞濟馬，鐵路改軌進度落後計劃42，柴油儲備隻夠維持標準消耗量的65，更不必說冬裝......&34；
    水晶杯突然磕在大理石欄杆上，發出清脆的裂響。
    馮·克勞斯的手指在杯柄上收緊，青筋沿著雪白手套的褶皺凸起：&34；觀察員先生，您知道在普魯士軍事學院，我們怎麽評價用算數推演戰爭的人嗎？&34；他的金發在吊燈下泛著冷光，&34；那叫紙上談兵。&34；
    旋轉樓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情報處的米勒中尉舉著電報衝進宴會廳，皮鞋在紅毯上打滑：&34；急電！氣溫驟降至零下三十度，反坦克炮潤滑油全部凍結！&34；
    特雷澤曼的笑聲戛然而止，香檳杯從指間滑落，在烏木地板上炸開一朵玻璃花。
    高哲行摸出懷表，表蓋內側嵌著妻兒的照片，冰涼的琺琅貼著手心。此刻在莫斯科郊外，那些沒有防凍液的引擎正在變成鐵棺材，穿著單衣的士兵會像樺樹皮般蜷曲在戰壕裏。
    克勞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白蘭地潑在兩人軍裝上：&34；您早就知道？&34；軍官們開始向觀禮台聚攏，灰呢軍裝如同移動的鋼鐵森林。
    &34；不是知道，是計算。&34；高哲行抽回手臂，指著牆上那幅被紅旗覆蓋的巨幅地圖，開展至今距離是700公裏，但實際行軍路線是它的1.7倍。每天推進30公裏聽起來很美妙，可這意味著每輛卡車要比原計劃多運輸18次。當你們慶祝時，後勤車隊還在布良斯克和爛泥路搏鬥。&34；
    宴會廳死一般的寂靜中，暖氣管道發出空洞的轟鳴。米勒中尉手中的電報飄落到地上，墨跡未幹的&34；請求緊急冬裝支援&34；在將官們的皮靴下皺成一團。
    高哲行從不會在某種情況下表露自己的想法，這次也是希望能夠給這些人降降溫，如果要是不給他們降溫的話，這些人很有可能會繼續這樣歡慶下去，難道你們就沒有一點初步的思考能力嗎？
    那場犀利的對話，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容克軍隊，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事兒，一向溫文爾雅的高哲行，怎麽可能會說出那麽犀利的話呢？要知道在以往交往的日子裏，即便是容克軍隊做錯了一些事情，這家夥也不會說的那麽過分。
    可現如今有些情況不一樣了，容克高層不願意麵對他們的失敗，甚至是讓下麵專門慶祝這件事情，真不知道有什麽好慶祝的，現在這情況難道還不夠明顯嗎？如果要是你們繼續慶祝下去，將來這日子也就沒辦法過了。
    戰敗其實並不丟人，隻要是你能夠好好的看待這件事情，很快就能夠把整件事情給搞好，而且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還能夠從中吸取到一些教訓，現如今你們恐懼戰敗，把這件事情想要給蒙過去，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高哲行必須得把他們給叫醒才行。
    對於高哲行在容克舞會上的一些話，羅為民很快就知道了，不過羅為民並沒有說什麽，這小子做得非常不錯，就是應該讓這些人明白，不要動不動的就要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鬥，現在你們的實力沒有那麽大，你們的後勤沒有那麽牛逼，做任何事情之前必須得坐下來，好好的想想。
    如果要是繼續這麽下去的話，對你們沒有任何的好處，這一點必須得明白才行，如果要是不明白的話，或許將來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這些人會被打的體無完膚。
    容克中基層的軍官，基本上也知道了高哲行所說的話，他們認為這個年輕的軍官比較體驗實情，跟上層的某些將軍不一樣，那些將軍們現在還沉浸在大聖當中，說我們拿到了多少的土地，拿到了多少的資源？
    他們其實才是在紙上談兵，根本不提那些資源什麽時候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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