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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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瑜眉頭緊鎖,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位昔日和順至極的六哥,他早已知曉許玦藏著心事,但他從不言說,甚至虛與委蛇,以至於他說出此話之前,許瑜都還認為自己的兄長勢單力孤,理應受到保護。

    終究還是小覷了人的野心。

    “六哥慎言。”許瑜沉默片刻,略帶喘息道:“你我本該同心協力,你若不滿,何不早早提出?也不必再幫我這麽久。”

    許玦冷哼一聲,眼中笑意霎時消失,隻有深深的不甘和掙紮,“同心協力?七弟啊,你可曾真正在意過我?你乃中宮嫡出,手裏攥著大炎第一世家的勢力,總是高高在上,又怎會真正將我這樣野草漂萍般的人放在眼裏?”

    “難為表兄誇你孝悌忠誠光風霽月,骨子裏卻是虛偽傲慢,假裝清高!”

    許瑜被這接連而來的話語刺中心口,立即應道:“六哥你說什麽呢......你一直都是我最親近的兄弟,弟弟行事也從未瞞過六哥。我自問對你不薄,你怎能如此誤解我?”

    許玦睨他一眼,不願與其爭辯,隨後望向魏垣,“阿玦已給了表兄許多機會,數次真心相付,數次踐踏入塵......可我總狠不下心去恨你,既然你鐵了心跟他,往後便各自為謀吧......”

    說罷,拂袖而去。

    僅此一語,許瑜原本認為親近的兄長竟成了敵人。自己出發點的確不夠正義,畢竟上頭還有個名正言順的太子阿兄,他又怎能斥責許玦有“非分之想”。

    他並非清高之人,實際上也渴望權力,日夜都在想大權在握時,自己能取得一番作為,譬如阻止四哥梁王之事重演,打壓世家提拔寒門甚至平民,延續平昌年的盛世。

    一切都算盡,卻從未想過有一日六哥會因此憎恨自己。

    許瑜強自鎮定,無奈將目光投向魏垣,“表兄,你說六哥這是真要與咱們為敵麽?”

    數月來,多少證據送到許玦麵前,告訴他祁昌華不可倚靠,可許玦對此充耳不聞。魏垣不僅做無用功,反倒還加劇了他的恨意。

    魏垣不知是懊惱還是憂思,心中五味雜陳,“阿玦自小疑心深重,未體會之事他斷斷不信,可這代價實在過大,絕非兒戲......吐蕃來犯,不知又要交戰多久,你在京中萬事當心,切記叫晏中郎將多留意祁昌華。”

    許瑜頷首,難掩憂思。

    伍必心立在一旁觀望已久,見許瑜眉目間愁容濃重,交手致禮,安慰道:“殿下且寬心,您若難與寧王交涉,便將此事交給在下。此番必心雖不能隨酒泉王同去,但留在京中尚可傳訊,供殿下差使。”

    許玦滿含怒意地衝出公主府,在府門外守車駕的祁昌華見之登時疑惑不已,問及原因,對方也隻抿唇不語,他猜想必是與魏垣起了爭執,至於具體如何,他不甚在意,隻道早晚會有這一日。

    他進了車輿,方才發作,切齒說道:“我與表兄十數年情誼,他竟敢先行背叛。”

    祁昌華隨後落坐,聞言微撇嘴角,“殿下吃過數次虧,早該對酒泉王有個清醒的認知。在下說句大不敬的話,您與晉王或是其他皇子,自出生起便是敵人,酒泉王嘴上說著為了您,可他終究未站在我們這一方。”

    許玦憂憤出神,聽了祁昌華之言慍怒更甚,半晌後問道:“他選擇與許瑜一黨,而姑母卻如此幫我,那他們母子......”

    “據在下所探,長公主與酒泉王隻是表麵和氣,隔閡已深,長公主之意並非作假。”祁昌華會意,當即回稟,“不過終究為親生母子,恐怕長公主也不允許殿下對付她自己的親兒子吧。”

    他右手緊握成拳,攥皺了衣袍,“總有一日我會讓表兄匍匐在腳下,讓他不得不順從於我。”

    馬車緩緩駛於坊市之間,一炷香時隙便至寧王府。

    許玦回屋探望了煜兒,幼兒多病,自年前染上風寒,他便反複不愈,成日懨懨的沒精神。

    玉翹喂過幾匙雞汁羹後,將煜兒放在小榻上,又搭了層軟衾,回頭撞上丈夫,麵上雖帶有幾分不滿,可憂心半日,總算盼回他來,不悅之色終究消了下去。

    “大夫說煜兒身帶弱症,乃早產所致,所以病況反複,難以痊愈。”

    許玦湊近小榻,煜兒尚未入睡,聽見腳步聲,頓時睜開了眼眸,見是父親,使出餘勁喚著他,咯咯直笑。

    煜兒見到那張臉,不禁伸手要摸,許玦垂下頭,卻隻見孩兒的指尖在自己眼下來回撫摸,這才意識到先前動怒時漲紅了眼眶。

    他定是覺得父親哭了。

    玉翹緊繃的心神終於鬆弛下來,兀自歎了口氣,吩咐珠璣掩上房門,免得寒風料峭,又加重病情。

    門扇合得隻剩一道縫隙時,卻被一隻手倏然扼住。

    未幾,綺蘭入內,與眾人見禮後柔聲說道:“殿下,閔側妃不適已久,今日心緒鬱結,早起至今還未用過一餐,您還是過去瞧瞧吧。”

    珠璣麵露嫌惡,睨一眼後偏過頭去,心中早已罵了十數遍。

    大婚那夜,她為紅荼擋過祁昌華一刀,現下傷痕未愈便又記掛起紅荼,早早上職,許玦對她倒是產生了幾絲敬意。

    “怎會如此......你先別急,本王這便過去。”許玦回眸,眉頭緊擰,刹那思考後,為煜兒掖好衾被,起身對玉翹說道:“辛苦你照顧孩子,我去去就回。”

    “可是殿下......”

    許玦未聽她多言,徑自隨綺蘭前往閔側妃的房間。

    此時閔紅荼正佇立窗前出神,心頭覆著一層揮之不去的薄愁,她宜喜宜嗔,即便此刻板著一張臉,仍是容顏如花。

    前些年宮中傳言她是“不笑褒姒”時,許玦隻當是深宮婦人嚼舌根,如今這一幕近在眼前,他方知自己的父皇為何費心費力也要博她一笑。

    許玦踏入房間,先前所有慍怒皆壓入心低,一派溫和道:“綺蘭說你不思飲食,可是有什麽心事?”

    紅荼回過頭,隱隱透出憔悴之色,她向許玦施以一禮,“謝過殿下掛礙,妾身隻是夢魘過幾回,心頭有些憋悶。”

    想是常見到煜兒的緣故,紅荼近來夜夜難眠,總會夢見十多年前夭折的阿照,夜深人靜之時倍感淒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