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甯驚恐的目光中，那人緩緩轉過身來，一身黑色夜行衣，臉上蒙著麵巾，隻露出一雙森寒的眸子。
    沒心思想旁的，宋甯本能地撈起揚揚便朝門外跑去。
    眼看就要跨出門檻，身後忽然傳來破空之聲，宋甯隻覺膝關節處被什麽東西從後邊砸中，她整個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前撲倒過去。
    為了不讓自己壓到孩子，她調整了一下讓自己側身倒地，將孩子牢牢護在懷中。
    肢體與地麵的撞擊所產生的劇痛，叫她一時緩不過來，當她爬起來想要大聲呼救時，冰冷的劍鋒已抵住了她的喉嚨。
    宋甯頓時不敢輕舉妄動，她緊緊地將揚揚抱在懷裏，此時的揚揚已經嚇得忘記了哭。
    經曆了方才那一刹那的驚恐過後，宋甯逐漸冷靜了下來，此人來者不善，若真要取他們的性命，以他們母子的現狀隻能是任人宰割。
    “你是誰？你想幹什麽？就算你要殺我，也請你讓我死的明白。”實力拚不過，她也隻能與之周旋。
    柴獵戶原本以為她會向他求饒，然而卻沒有，方才明明還驚恐萬狀，竟然如此快便冷靜了下來，這讓他非常意外。
    “你為什麽不求饒？”他問。
    “我求饒，你就會放過我們嗎？”宋甯反問。
    “不會。”
    他雖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卻也不介意在對方臨死前滿足一下他們的求知欲，將能說的說給她聽。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有人花錢買你們的性命。”
    宋甯問：“能否告知是什麽人要買我們的命？”
    對方不答話，隻搖了搖頭。
    “江湖規矩，不能。”
    “我能猜一下嗎？是張翠菊，還是萬家？”宋甯將與自己家不對付的人在心裏過了一遍，除了這兩個人，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想要他們的性命。
    兩相比較起來，她更傾向於後者，萬家如今落得這個下場，與杭書珩多少有點關係，萬老爺如今若想要他們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我猜是萬家，對嗎？”
    柴獵戶默了一瞬，道：“你很聰明，但還是得死。”他手中的長劍更加貼近，劍鋒已刺破宋甯的皮膚，鮮血順著纖細的脖子流下。
    “等一下……”宋甯感覺到疼痛心下一驚，急急地大喊一聲，對方的動作頓了一下，宋甯接著道：“不如我們做筆交易吧，他給了你多少銀子，我給你雙倍，買回我們自己的命，你看如何？”
    她此刻坐在地上，仰著頭，拚命的想要在昏暗的光線中看清對方的眼神，然而背著光，她什麽也看不清。
    “這個提議很好，隻是，規矩不能壞，赴死吧！”
    他之所以會願意與她說這麽多，隻不過是因為真正要殺的人不在，殺這對母子隻是順帶。
    揚揚被宋甯緊緊抱在懷裏，他的側臉緊緊貼著宋甯的胸膛，此刻側臉感覺到一股濕意，他下意識擦了一把，擦了一手鮮紅。
    抬頭一看，宋甯的領口處已經被鮮血染紅，“娘親，你流血了。”
    看見自己娘親受傷流血，揚揚瞬間忘了害怕，小小的身軀不知哪來的力氣，像隻小豹子一般奮力地掙紮起來，宋甯險些抱不住他。
    “你這個大壞蛋，不許傷害我娘親。”揚揚掙脫不開，隻能回過頭狠狠地瞪著對方，連小表情都在用力。
    “揚揚，別動。”宋甯緊緊摟著揚揚，生怕他將那人惹怒，加速對方對他們下手的時間。
    柴獵戶低頭，視線落在揚揚的臉上，不由得怔住，心底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若不是時間不對，他還以為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又見到了那個孩子。那張臉，他逃避了二十多年，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為了印證自己沒有眼花，柴獵戶俯身朝宋甯緊抱著孩子的手上輕輕一彈。宋甯隻覺手腕一陣刺痛麻木，下一刻懷裏一空，揚揚已經被拎了起來。
    她頓時目眥欲裂，以為他會對孩子不利，絕望地喊道：“不，不要……你要對我做什麽都可以，求求你，別傷害孩子……”
    顧不上自己還被鋒利的劍鋒抵著喉嚨，宋甯猛地起身想要解救揚揚。柴獵戶見狀，及時收回長劍，反手一推便將她推倒在地。
    “娘親，娘親……”揚揚在空中拳打腳踢，撲騰個不停。
    即便被揚揚抓著手臂又抓又撓，柴獵戶仍然不為所動，他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張小臉，像，太像了……
    目光下移，停留在揚揚胸前那塊白玉上，柴獵戶整個身軀僵硬了一瞬，腦海中仿佛響起了另一個稚嫩的聲音。
    “程統領，你看我刻的鳳凰好看嗎……”
    一愣神的功夫，揚揚幾乎就要從他的手中掙脫，仿佛是怕孩子摔了一般，在揚揚快要掙脫時，他快速地將揚揚放下。
    “娘親……”揚揚雙腳剛著地，便飛快地撲到了宋甯的懷裏。
    “揚揚。”
    失而複得的感覺讓母子倆緊緊相擁在一起，宋甯的目光充滿戒備地盯著對麵的人，心思飛快地運轉著，該如何突破眼下的死局。
    然而，對方卻在她萬般戒備的注視下，收劍入鞘，從窗戶躍出去，消失在窗外的一片黑暗之中。
    宋甯微怔，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改變主意不打算對他們動手了？
    但無論如何，那人突然走了，宋甯稍稍地鬆了一口氣，抱著揚揚哭了起來。
    劫後餘生，此時她終於開始後怕，抱著揚揚的雙手不自覺地發起抖來，繼而傳遍全身，不停顫抖。
    揚揚小小的手拍著她的背安，哽咽著慰道：“娘親不怕，壞人已經跑了，娘親不怕……”
    這孩子明明自己也害怕得不得了，卻還知道安慰人，宋甯頓時哭得更凶了。
    杭書珩踩著月色歸來時，絲毫不知院子裏的情景，他推了推大門，已經從裏頭閂上了，於是他扣了扣門環。
    屋子裏的母子倆聽到動靜，頓時僵住，連哭聲都止住了，但很快他們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猶如天籟。
    “阿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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