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我與龍虎鬥(四十七)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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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相府嫡女送親的日子,府門懸掛了大紅燈籠,淨水灑街,紅毯鋪路,既無賓朋相送,也無鑼鼓爆竹,冷冷清清,安靜的有些詭異。
    按照習俗,張燕雲應該騎馬來娶親,可趙王落子夔州,絕不會踏足京城。
    其實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一樣,張燕雲這次的舉動,若真是立起反旗,遠超安西之亂。燕雲十八騎是平定四疆的功臣,同樣是用來脅迫朝廷的利刃,雙方尚未撕破臉皮而已,送李若卿遠赴夔州成親,其實是朝廷和李白垚的退讓。
    既然不是正式嫁娶,一切從輕從簡。
    李白垚帶著兄妹倆祭完祖先,一言不發走到相府大門。
    李若卿披有紅狐大氅,映襯著臉色豔若桃李。
    隻不過神態略顯落寞。
    李桃歌一襲白袍,紮混元髻,眉眼嶄亮不失英武。
    在相府浸染八年,終於養出難得的貴氣。
    李白垚衝女兒笑了笑,摸著吹彈可破的臉頰,柔聲道:“記得你小的時候,不喜歡吃飯,每次用膳,都要爹來喂,喂著喂著,喂成大姑娘了,光陰如梭,轉眼間就要嫁人了。”
    李若卿雙眸通紅。
    李白垚輕聲道:“夔州乃苦寒之地,一年之中有六個月都在飛雪,你從小怕冷,夏天都手腳冰涼,爹給你備了不少貂裘,又派兩名杏林聖手相隨,以防萬一,希望派不到用場。”
    李若卿撲在父親懷裏,喊了聲爹。
    李白垚揉著女兒腦袋,低聲道:“哭吧,哭了心裏的怨氣就會少一些,若是恨爹,爹能體諒,俗話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但在咱們家沒這道理,以後過得不如意了,寫封書信,即便是萬水千萬,爹親自把你接回來。”
    李若卿擦幹眼角淚痕,抽泣道:“以後隻有趙王夫人,再無李家嫡女,張燕雲可以來相府拜會雙親,但十八騎不可以,若鐵蹄離境,我會阻攔,哪怕是化為肉泥,也要擋住十八騎南下!”
    話音一落,轉身鑽入軟轎。
    聽起來不近人情,其實大有用意。
    李白垚深知女兒為人,外表嬌柔,實則外柔內剛,年幼時賭氣,把自己關在繡樓,三天不吃不喝,差點兒把自己活生生渴死餓死,她如今說的這番話,是在表明心跡,即便豁出性命,也要把趙王勢力鎖死在夔州。
    言下之意,張燕雲可以隻身入京,但十八騎不可馬踏京畿,除非她死。
    李家的錚錚鐵骨,不止男兒。
    李桃歌行禮道:“爹,我們動身了。”
    李白垚望著兒子,若有所思道:“若卿就交給你了,她心裏有千斤恨,萬般苦,路途中會發脾氣,當哥哥的,要順著妹妹,切勿和她計較。”
    李桃歌點頭道:“我懂。”
    李白垚小聲叮囑道:“這一路或許會不太平,謹慎行事,賈來喜文武雙全,要多聽他的勸告。你十七歲平叛封侯,難免會飄飄然起來,幾千裏路,是你的磨刀石,要以最大惡意揣度他人,包括張燕雲。”
    李桃歌謹慎道:“這次去夔州,我會仔細查探十八騎,有沒有謀反的跡象,或許能瞧出來。”
    “萬萬不可。”
    李白垚蹙起眉頭說道:“按照你的道行,會被張燕雲一眼看穿,到時候親家變仇家,反而會滋生他謀反的野心。你隻管與他親近,像是之前那般交往,記住,太過親昵也不好,火候不可輕也不可重,要不然他會起疑,以誠相待,才是王者之道。”
    一個誠字,令李桃歌苦心構畫的計謀不翼而飛,“兒子明白了。”
    李白垚嗯了一聲,“時候不早了,別再誤了吉日吉時,去吧。”
    與父親告別之後,李桃歌騎上駿馬,送親隊伍緩緩啟程。
    李白垚眯起眸子目送。
    許夫人從門裏走出,雙眼濕潤。
    李白垚問道:“你不是怕傷感,不送了嗎?”
    許夫人低泣道:“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怎能不送,我是怕卿兒見了娘傷心難過,不肯離開京城。”
    李白垚輕聲道:“卿兒沒你想的那麽嬌柔,雖無男兒身,卻有男兒誌,以音律造詣譽滿京城,孰不知那並不是她最擅長的技藝,讀書十三載,破書萬卷,沉穩堅毅,心智超凡,若是女子能入朝為官,她比桃歌更能繼承相府衣缽。”
    許夫人一邊用絲帕擦拭著淚痕,一邊說道:“既然如此,老爺何不再改一次大寧律,允許女子入朝為官,這樣卿兒不用遠嫁夔州,繼承你的衣缽成為女相國,豈不是兩全其美。”
    李白垚苦笑道:“允許女子入朝為官,那可不僅僅是和大寧作對,簡直是與天下為敵。上次修改大寧律,已經是引發各方不滿,說我為了李家族人,竟敢私自篡改國法。於是用幾十名說書人的嘴巴,調動民心來化解各方怨言,強調那二人的生平和功績,讓悠悠眾口來裁決。為了卿兒再改一次,我這相國還當不當了?”
    許夫人幽怨道:“為了你兒子的兩個部將,敢篡改大寧律,為了女兒一輩子幸福,你卻覺得是在胡鬧。”
    李白垚語重心長道:“那不是桃歌的部將,而是大寧功臣,寒了他們的心,誰還會為朝廷效力?古來常言民心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是民心起伏,掀起來,將是滔天巨浪。”
    許夫人抿起嘴唇說道:“老爺總是有理,妾身辯不過你。”
    送親隊伍消失在視線之內,李白垚發了一會呆,轉身進入相府,望著安靜的庭院,不禁感慨道:“他們一走,家裏好像少了許多生氣,咱們倆住這麽大的府邸,說好聽點是清淨,難聽點是孤寂,以後年紀越來越大,日子愈發難熬嘍。”
    許夫人問道:“老爺,你要是嫌悶,我倒是有個法子。”
    李白垚笑著調侃道:“你的法子向來不靈,不如爛在肚子裏。”
    “其實……奴家是修行者,體魄異於常人。”
    許夫人麵色紅潤,羞答答說道:“孩子們都遠走高飛了,實在閑的無聊,要不然,咱們再生一個?”
    李白垚突然大聲咳嗽。
    咳的腰都直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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