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我與龍虎鬥(一百一十七)明爭逍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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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
    位於城北的霄山,集山川之靈秀,自古以來便是仙家寶地,曾有高僧在此開壇講經,廣傳佛法,百姓趨之若鶩,一度香火鼎盛。自從馮吉祥把持國柄,將霄山據為己有,拆寺廟,修道觀,塑金身,美其名曰天家道場,凡夫俗子不可僭越。
    今日是寒食節,無論皇室還是貧家,一律禁煙火,吃冷食,祭拜祖先,為的是以忠孝而立誠信。
    大寧聖人十餘年未出宮,今天倒是蹊蹺,召集幾名重臣,一大早來到逍遙觀,金龍衛隨行,三千侍衛把守住要道,頓時金甲滿山,縈繞出莊嚴和肅殺氣息。
    聖人和馮吉祥段春進入大殿,以太子和瑞王為首的一幹大臣,來在涼亭等候。
    雖是皇家道觀,可修建的沒那麽奢華,小小涼亭,僅供四人端坐,年紀大的杜斯通,蕭文睿,以及太子劉識和瑞王劉甫,各占一座,李白垚和黃雍這些少壯,隻能站在一旁恭候。
    蕭文睿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碎碎念道:“聖人今日不知犯了什麽邪,非要跑逍遙觀麵見真君,有啥悄悄話,把真君泥塑搬進宮裏不就行了,想說多久說多久,放在一個屋裏睡覺都成,來回折騰,苦了我這把老骨頭。”
    眾人笑而不語。
    上將軍劉罄咧嘴笑道:“我說蕭老,誰發牢騷,也輪不到你發牢騷,這幫老骨頭,數你最舒坦,八抬大轎把你抬上來的,聖人都沒享這清福。瞅瞅我,二十餘斤的甲胄,連爬帶走,快要累到散架子嘍。”
    蕭文睿揮揮手,不屑一顧道:“你一個賣傻力氣的武將,如何跟我這坐朝問道的文官相提並論,爬上來都嫌多餘,哪涼快哪呆著去。”
    幾名重臣抿嘴輕笑。
    蕭文睿與聖人是摯友,坐鎮吏部十幾年,廟堂中有一半官員由他親筆入冊,門生故吏遍布大寧,可他隻交朋友,不結私黨,畢生為國事操勞,於是成為聖人天字號寵臣。
    劉罄與他同朝為官半甲子,熟得不能再熟,二人官職相當,年紀差的也不算多,又都是倔脾氣,所以經常鬥嘴,大夥兒習以為常。
    劉罄橫起眉頭道:“蕭老,你這話說的可不夠中聽,武將咋了?武將就該光著屁股去大街,不配穿袍束帶?”
    蕭文睿從牙縫裏摳出一根小魚刺,漫不經心說道:“你這麻稈將軍,連屎帶甲都不夠百斤,又是古稀之年的糟老頭子,誰稀罕你光屁股溜街,要麽瞎,要麽長針眼。”
    噗嗤。
    其他人見怪不怪,新入一品不久的柴子義沒憋住,捂著嘴都笑出聲來。
    劉罄狠狠瞪了天章閣大學士一眼,轉而對蕭文睿咬牙道:“蕭老棒子,豆腐吃多了吧,盡放些臭烘烘的大屁,你脫光了好看?雞兒沒米大,又白又肥,正麵看都像是老太太。”
    這哪像是中樞廟堂的超品大員?市井中都說不出這麽汙穢的話。
    雞兒沒米大?
    柴子義先是呆了片刻,然後一手捂住嘴,一手捂住肚子,很應景放了個屁。
    蕭文睿確實生有女相,皮膚細膩,胡須稀疏,到了晚年麵容更為慈祥。
    挨了一頓臭罵,蕭文睿依舊雲淡風輕笑道:“越是在意,越是要提,此乃人性,不可違逆,上將軍張口閉口下三路,不知明光甲之下,又有幾錢閑肉。”
    劉罄突然解開玉帶,蠻橫道:“不服是吧?來來來,諸位做個見證,咱倆比大小,誰輸誰跳崖!”
    一個近七十,一個將近耄耋之年。
    無視眾臣圍觀,非要脫衣一爭高低。
    男人至死是少年。
    杜斯通忽然插口道:“蕭老,今日是寒食節,您口中有魚刺,官袍有油汙,不妥吧?”
    劉罄跳腳道:“好你個蕭老棒子,寒食節一早吃葷,破了祖宗章法,老天都不容你!”
    蕭文睿也不爭辯,輕蔑笑道:“老夫今年七十有六,當是天敬我,而非我敬天,吃點葷腥咋了?難不成要餓著肚皮跑到山頂吹涼風?老夫一蹬腿,老天爺又奈我何。”
    不敬天,罵到聖人服軟。
    柴子義見過猛的,沒見過這麽猛的,悄悄豎起一個大拇指。
    杜斯通笑道:“既然諸位都在,不妨議議國事。之前六大都護互調,因西北戰事緣故,最終虎頭蛇尾,聖人親自點帥,派陸丙去安西任大都護,其它五名大都護,諸位可有心中人選,不如一人擬個名單,集思廣益。”
    在場眾臣都是絕頂聰明的家夥,插科打諢無所謂,到了議政之時,誰都不敢當出頭鳥。
    沉默良久。
    太子劉識忽然起身,拱手笑道:“諸位都是長輩,不如讓晚輩來開個頭,拋磚引玉,先來暖暖場,若是有欠妥的地方,望長輩們一笑而過,切勿放在心上。”
    自從西征歸來,太子像是開了心智,不再是憨傻渾噩模樣,一言一行有了貴人風範。且逐漸進入廟堂中樞,尚書省坐堂,鳳閣議事,頻頻出現他的身影,還時常進入六部,同下邊官吏打成一片。
    至於為何變得勤勉,眾人心知肚明。
    杜斯通扶須笑道:“殿下乃是儲君,所提議的名單,臣等必將洗耳恭聽。”
    劉識朗聲道:“大都護本是國之重器,一人可興邦,一人亦可覆國,必須慎之又慎。所謂大都護互調,其實是為了避免權力集中,變成某人的禁臠,有郭熙的前車之鑒,當以品行為上,能力次之,不忠不孝者,切不可重用。”
    “殿下言之有理。”
    沒等劉識說完,劉甫抬起眼皮,含笑說道:“既然提到了郭熙之亂,六大都護的人選,暫且放一放,咱們需痛心疾首,以防再步後塵。所謂有果必有因,郭熙是果,因呢?百萬黎民流離失所,幾萬將士戰死,千萬兩白銀不翼而飛,誰來承擔?總不能把所有罪責歸於郭熙一人吧?”
    皇室龍子鬥法,眾臣沉默不語。
    西征以來,始終都在暗鬥,這是初次明爭。
    看來瑞王又按捺不住了。
    劉識微微一笑,說道:“皇叔,既然您想打開天窗說亮話,好,咱們就說的痛快,依我愚見,歸根結底,郭熙之禍在母後,也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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