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睢生從兜裏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筆記本遞了過來。
    葉安然接住筆記本，翻開一頁，認真地看著。
    上麵密密麻麻的畫著克虜伯150毫米野炮的重點。
    從野炮炮床的每一顆螺栓，到炮閂、表尺，射擊高低角度。
    筆記本上的內容記錄的非常詳細。
    比他交給雷睢生的說明書，更加通俗易懂。
    要說能看懂說明書，那絕對需要一些文化功底，和野炮基礎能力。
    但是。
    雷睢生作的這本筆記，堪稱克虜伯150毫米野炮的教案。
    “師長，這是咱根據說明書，再加上對野炮的了解，編寫的筆記。”
    “目前，炮旅人手一本150野炮筆記，全部是戰士們手抄寫的。”
    “理論知識這方麵，應該是沒問題了。”
    “就等見到真家夥，試一下理論能不能用得上了。”
    葉安然持續翻看了幾頁筆記。
    他能看出，雷睢生在這上麵花了不少心思。
    他把筆記交給雷睢生，“老雷啊，辛苦你了。”
    “你很快就能見到150毫米野戰炮了。”
    “謝謝師長！”
    雷睢生朝著葉安然敬了個軍禮。
    他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這段時間，101師炮旅的戰士們，做夢都能夢到150毫米野戰炮。
    葉安然支開了雷睢生，叫他回去待命。
    暮色。
    葉安然帶著李玉魁，孫茂田喬裝進了泰來縣城。
    三人挑著扁擔，扁擔筐裏裝著驢糞。
    縣城城門口駐守著十幾個偽軍，兩三個鬼子。
    進城的老百姓排著長隊，在鬼子的探照燈下，接受檢查。
    在城門兩邊的牆上，貼著馬近山、葉安然的照片。
    上麵最大的三個字，寫著：通緝令！
    葉安然瞥了眼通緝令。
    迎麵走過來兩個二狗子。
    “接受檢查！”
    “扁擔裏是什麽玩意？”
    偽軍穿著屎黃色的軍裝，很不耐煩的用三八步槍前端的軍刀，挑了一下扁擔筐。
    一股惡臭味從扁擔裏飄出來。
    偽軍看著刺刀上懟的糞包子，“他媽的！”
    他一腳踹向葉安然的褲腰。
    “不長眼的狗東西，挑他麽的大糞！！”
    葉安然硬生生的挨了偽軍一腳。
    站在他身後的李玉魁忍不住想要發火。
    葉安然賠不是道：“軍爺，對不起啊，咱種地的出身，沒啥活計，隻能清早起來去拾糞……”
    偽軍在葉安然身上蹭了蹭刺刀上的驢糞。
    見葉安然還算聽話，擺了擺手道：“滾吧！快滾！”
    “謝謝軍爺。”
    葉安然一邊道謝，一邊和李玉魁、孫茂田進到泰來縣。
    臨近城門兩側是鬼子的軍營。
    大街上到處都是巡邏的鬼子。
    宇都宮師團新成立的保安軍，在街上挨家挨戶的踹門，砸窗戶。
    這些人衝進老百姓的家裏，搶走了他們唯一的口糧。
    進城的人那麽多。
    路上卻看不見有老百姓在走動。
    葉安然繼續往前走。
    李玉魁和孫茂田緊跟在葉安然身後。
    啪啪啪！
    突然。
    一陣機槍的聲音從前麵不遠處傳來。
    葉安然渾身打了個寒顫，出事了？
    他丟下扁擔筐，穿過小巷朝著槍聲傳來的方向奔跑著。
    在縣城東頭。
    一塊附近老百姓用來打場的空地上，跪著三百餘平民百姓。
    在這些老百姓的正前方。
    是八挺九二式重機槍。
    鈴木不亮和多門二狗坐在機槍手中間。
    他們穿著鬼子的軍官服，戴著手套，和顏悅色。
    在沒有糧食的這段時間裏。
    多門二狗搜刮了泰來縣城百姓家裏全部的口糧。
    甚至，連老鼠洞的糧食都沒有放過。
    他把武興撤退到泰來的這筆賬，全部記在了老百姓的頭上。
    沒有辦法弄死葉安然。
    他有辦法弄死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
    機槍的一輪掃射。
    三百餘人當場死亡一半。
    腳盆雞的記者用相機不停的拍照。
    鬼子的軍官歡呼雀躍，似乎都非常享受這一刻。
    “諸位，要報仇，別找我。”
    “叫你們生不如死的人，是葉安然。”
    “你們黑省的副主席，你們這些狗東西的父母官！！”
    多門二狗咬著牙，他發出令人惡心的笑聲。
    接著端起輕機槍，再次朝著老百姓扣動扳機。
    機槍冒著火光，子彈打在老百姓的身上。
    葉安然使勁渾身解數，他跑到打場地點不遠處時。
    三百餘鮮活的生命，成了一堆屍體。
    他站在一幢房屋的陰影下，眼睛布滿了血絲。
    “不是說泰來，洮安這些地方的老百姓全部轉移了嗎？？”
    葉安然質問孫茂田。
    在張鵬保安軍進入泰來時，大部分的老百姓就已經開始轉移了。
    101師幹掉張鵬有些日子了。
    按理說這裏不應該再出現老百姓的影子。
    孫茂田苦著臉，他有苦難言。
    “師長，有些年齡大的老百姓，離不開老家的根。”
    “他們不走，我們特務連的戰士也沒辦法！”
    葉安然杵在原地。
    直到多門二狗帶著人全部離開。
    他和孫茂田來到老百姓遇難的位置。
    正如孫茂田所說。
    被殘忍殺害的人，大部分是老人，孩子，婦女。
    葉安然跪下。
    給三百鄉親父老磕頭。
    他望著眼前屍骨未寒的老百姓，呢喃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來晚了！”
    葉安然磕了四個響頭。
    李玉魁和孫茂田照做。
    剩餘的時間裏，葉安然偵察了多門師團和宇都宮師團的大本營指揮部。
    確定了位置。
    準備出城的時候，大街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保安軍和鬼子正在沿途抓進城的老百姓。
    葉安然搞不懂，老百姓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段進城。
    直到他看見一張中、日友善宣傳單。
    在宣傳單上，鬼子熱情的和平民合影。
    且表示戰爭不會針對平民百姓。
    在這張宣傳單上。
    有年號“大同”皇帝的簽字。
    葉安然總算是鬧明白了。
    偽滿洲的仆役，開始向世界展示他奴性的本色了。
    葉安然把宣傳單收了起來。
    沒關係。
    這個世界最公平了。
    不管是什麽世道，都是遲早要還的！
    葉安然帶著兩人從小路離開泰來縣城。
    鬼子把進城的青年，勞力，全部安排到了縣城外圍挖掘塹壕。
    葉安然在距離泰來縣城一百五十米外的地方，用望遠鏡觀察著縣城前麵的鬼子。
    能看得出來，多門二狗和鈴木不亮，準備據守縣城。
    等待軍援的到來。
    葉安然回到武興時，晚上八點。
    距離增援黑省的第6旅團抵達鶴城，還有不到四個小時。
    八點三十分。
    除炮旅之外，101師其餘部隊在縣城一百五十米外集結待命。
    與此同時。
    江海的102師三個旅，在101師左翼集結待命。
    葉安然在前指待不住。
    他和李國勝，蘇皖，站在了部隊中間的位置。
    不遠處，能聽見老百姓挖掘塹壕的鐵鏟聲。
    甚至。
    還能聽見鬼子叫罵老百姓快一點的聲音。
    晚上八點五十九分！
    武興。
    雷睢生眼睛盯著懷表，他在等，等一分鍾。
    九點。
    “目標，泰來縣城！”
    “裝定諸元！”
    “一炮好！”
    “二炮好！”
    “……”
    伴隨著各炮手的匯報，雷睢生下達了開火的命令。
    “開炮！”
    轟！轟！轟！
    ……
    五十門105毫米火炮，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火炮製退的響聲，使整個武興高地都在顫抖！
    105毫米高爆穿甲彈點亮了泰來的夜空。
    炮彈如同隕石墜落一般，撞在城牆上！
    轟！
    轟！
    整個城牆瞬間被火炮夷為平地。
    那些守住老百姓的鬼子嚇得四散潰逃。
    待在塹壕裏挖掘工事的老百姓拔腿就跑。
    炮擊結束時。
    麵前高五米的古城牆，成了一片廢墟。
    多門二狗和鈴木不亮剛躺下。
    就被這火炮的聲音給嚇醒了。
    這聲音，他們在熟悉不過了。
    他們兩個師團的105毫米野戰炮，在鶴城空軍的轟炸下全部成了廢鐵。
    鈴木不亮和多門二狗匆匆起身。
    “報告將軍！”
    “東北軍正在炮擊我縣城城樓，目前尚不清楚其兵力！”
    他麾下的少將旅長匆匆進到房間，向多門二狗匯報情況。
    多門二狗皺著眉頭，“不要慌，不要慌！”
    “第六旅團什麽時候到？”
    他嘴上說著不慌，實際上手都在抖個不停了。
    好在，炮聲隻持續了一輪，就停了！
    他走到街上，看著各部隊正在朝出城的方向集結。
    在看縣城的城門樓子。
    多門二狗心態瞬間炸裂……
    一輪炮擊而已。
    他高高的城樓，就完全成了廢墟。
    鈴木不亮：“多門將軍，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和東北軍拚了！”
    “命令部隊，全力阻擊敵人進攻，等待援軍！”
    “哈依！”
    ……
    葉安然隻讓炮旅轟炸了一輪。
    這一輪就是五十發。
    炮聲停止後，葉安然沒有下達衝鋒的命令。
    但是。
    他和炮旅的電話，始終都處於接通的狀態。
    雷睢生的通訊兵一直守在電話邊，時刻都在等待著他的最新命令。
    大批的鬼子翻越過城門的廢墟，他們隊形有別，跳進剛剛挖掘的塹壕，架好機槍，準備反擊。
    多門師團和宇都宮師團的兵力加起來，也有兩萬餘人。
    他們在塹壕上擺滿了手榴彈。
    幾十挺輕重機槍擺在第一道塹壕。
    在他們看來，這種火力配置，對於阻擋住東北軍的步兵進攻，有一定的好處。
    葉安然一點都不慌。
    他命令獨立一旅從側翼包圍泰來縣城。
    102師從左翼，繞到街基一帶，建立阻擊陣地，防止鬼子從後麵溜號。
    今天晚上。
    泰來，就是多門師團和宇都宮師團的葬身之地。
    等到鬼子部署的差不多時，葉安然命令道：
    “告訴雷睢生，給老子敞開了轟！”
    “能火力覆蓋的地方，我不希望看見一個活著的鬼子！！！”
    “是！”
    一分鍾後。
    炮擊的聲音再次響起。
    五十發穿甲彈在鬼子的塹壕工事前爆炸。
    鬼子的塹壕瞬間崩成一個又一個的彈坑……
    那些塹壕的深度不足八十厘米，寬度隻能容納兩個人並行。
    在炮彈彈片的衝擊下，鬼子幾乎連個規避的地方都找不到。
    一輪轟炸過後，整個縣城前沿的塹壕如履平地。
    到處都是鬼子的屍體和殘肢斷臂。
    炮擊從西向東進行，一字排開。
    火炮爆炸的地方火光衝天。
    給101師和102師的弟兄們全部激動壞了！
    這也太厲害了。
    他們和鬼子打了那麽久的仗……
    這是第一次，還未與鬼子接觸，就看見鬼子死在炮彈的轟炸下！
    昂昂溪。
    馬近山舉著望遠鏡，注視著前沿陣地武興方向。
    他羨慕壞了。
    這種富裕仗，他也想參與一回。
    站在他身邊的謝柯看著武興方向，“看來，這次有鬼子好受的了！”
    “葉兄弟太厲害了！”
    “咱也想去參加參加這種軍事行動，他算是過足了癮！！”
    馬近山叫苦連天。
    謝柯微微一笑，“司令別急，照這麽下去，以後，有的是要打仗的時候！”
    ……
    連續半個小時。
    炮旅的火力覆蓋從泰來縣城前沿，一直向前延伸。
    在鬼子的控製下，泰來宛如空城。
    被他們殘忍殺害的幾百名老百姓，是泰來最後的平民。
    其他人，在張鵬死後不久，葉安然就給轉移到了別處。
    這座空城裏，隻有鬼子的軍營和火力部署。
    城內的鬼子還沒來得及跑，就成了炮彈下的炮灰！
    多門二狗和鈴木不亮嚇傻了！
    他們看著不足百餘米轟炸過來的火炮，嚇得坐進車裏，拔腿就跑！
    ……
    轟炸持續一個小時。
    炮聲才停止。
    葉安然隨即命令步兵開始進攻！
    102師和101師全體戰士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朝著鬼子的陣地上衝了過去！
    影子團的騎兵營衝在部隊的最前麵。
    那裏還有鬼子的身影，到處都是鬼子的殘肢斷臂！
    那些城裏駐守的鬼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活著的鬼子，掩護著多門二狗，和鈴木不亮，朝著街基方向，一路直奔洮安！
    多門二狗不知道。
    葉安然早就把江海的兩個旅，放在了街基，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他們逃竄！
    在街基。
    江海兩個獨立旅做好了戰鬥準備！
    一場殲滅戰，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