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意駐足半晌。
    卻始終沒有邁出半步。
    作為一名深耕航空業的學者，他有理想，有抱負。
    學成歸來。
    縱然是心中有筆，卻也無法描繪出屬於他的藍天夢。
    華夏的機場建在哪裏。
    鬼子的轟炸機就會飛到哪裏……
    金陵如是……
    黔省如是……
    哪怕是華夏的飛機廠，建在深山裏，都無法規避鬼子的轟炸。
    就在此刻。
    劉敬意心潮澎湃，他似乎看見了屬於華夏人的藍天夢。
    屬於華夏人的製空權！
    劉敬意靜靜的佇立在院子裏。
    葉安然站在一邊。
    生怕打擾到劉敬意的思緒。
    他作為一個晚輩，理解先生此刻的心情。
    他尊重學者，尊重每一位為祖國拋頭顱，灑熱血的軍工前輩。
    前線流血犧牲的戰士們，守護著華夏4萬萬人的家園。
    在後方。
    那些默默無聞，隱姓埋名的軍工科研專家，也在用他們畢生的心血，撐起華族人的脊梁。
    清明前的風，像小刀一樣劃過眾人的麵龐。
    劉敬意回過神來。
    葉安然俯身彎腰恭請道：“先生請。”
    “謝謝，謝謝！”
    劉敬意客氣的回應著。
    他隨著葉安然的步伐，進到廠房裏。
    麵對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精密儀器，劉敬意的手，輕輕地觸摸著它們。
    像是在感受它們的靈魂。
    馬近山和馬近海跟在旁邊。
    他們是軍人。
    自詡是個粗人。
    不懂這些鋼鐵設備。
    但也知道，這些東西，能叫東北軍的戰士們，減少犧牲。
    減少傷亡。
    就好比黃油槍。
    在進攻多門師團和宇都宮師團的戰役中。
    他們強大的火力優勢，給足了東北軍爺們暴揍鬼子的底氣。
    夏立國跟著劉敬意，邊走邊看。
    他能從劉敬意的神色裏，感知到麵前這些設備，對華族人的重要性。
    同時。
    他以一個長輩，打心眼裏肯定了葉安然這個人。
    他決定。
    要不遺餘力，幫助這個孩子。
    葉安然不知道夏立國、劉敬意在想些什麽。
    他對於工程機械來說。
    是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
    隻能靠著當年百度百科的一些功底，分析一下野馬P51的飛機性能。
    在野馬P51出來之前，鬼子的零戰飛機，屬於二戰時期的王者。
    在輕量化和機動性能上麵，吊打蘇維埃的伊爾15,伊爾16.
    直到P51的出現。
    零戰的優勢宣告終結。
    葉安然帶著劉敬意來到了一間三十多平米的小屋。
    裏麵一半的空間，都用來堆放說明書，圖紙。
    站在一米五寬的門口。
    劉敬意再次止步。
    “劉先生，圖紙和說明書都是現成的。”
    “原材料也是現成的。”
    “這些東西，我不太懂。”
    “俗話說，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我暫時能給到您的隻有這些冷冰冰的鋼鐵機床，和這些大山一樣的數據。”
    “對於航空人才，可能需要您的同事、學生，甚至是全華夏海外留學生的幫助。”
    “隻要您有需求，我就盡力幫您尋找這方麵的人才。”
    葉安然解釋著。
    “工資待遇方麵您來定，錢嘛，我和大哥來想辦法。”
    “鬼子給我們下了最後通牒，三天內要我們撤出鶴城。”
    “否則就叫鶴城變成廢墟。”
    “我東北軍六萬人，往後的日子啥也不幹，腦袋憋在褲腰帶上保鶴城。”
    “您要願意信我葉安然，願意在鶴城冒這個險，您現在就是這裏的董事長。”
    “當然，您要是不願意，我馬上安排空軍，送您去金陵履職。”
    葉安然非常平靜。
    他知道。
    金陵方麵已經給劉敬意知會過了。
    叫他擔任首都航空工廠的廠長。
    最終。
    劉敬意選擇去金陵，還是留在鶴城。
    葉安然都會尊重他的意思。
    劉敬意沒有說話。
    他眼睛泛著淚光進到了滿是圖紙的房間裏。
    他手撫摸著那些仿佛有生命力的圖紙，仔細的研讀著。
    這一讀。
    就是兩個小時。
    葉安然陪著劉敬意在門口站了兩個小時。
    期間。
    他想叫馬近海送夏立國回夏公館。
    遭到了夏立國的拒絕。
    他要陪著劉敬意。
    他要等一個忘年交的回應。
    下午三點。
    董叔在衛兵的帶領下進到工廠裏。
    他走到夏立國身邊，輕聲低語道：
    “金陵來電話，請您和劉敬意先生務必今晚，離開鶴城。”
    看。
    戰火燎原前。
    必先撤離骨幹，人才，資本……
    董叔的聲音不大。
    在場的人聽得卻十分清楚。
    馬近山麵色鐵青。
    他作為黑省守軍司令，大敵當前，耳聞金陵撤離劉、夏二位的聲音，憤憤不平。
    卻也無能為力。
    夏立國作為三民元老。
    在國內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在國際社會上，同樣有著至高的聲望。
    金陵叫他離開鶴城。
    事實上也就是在某種意義上，給這座城，判了個死緩。
    待到三日後鬼子大軍一到。
    鶴城將會生靈塗炭。
    夏立國怔在原地。
    他沒有著急回應董叔。
    他灼熱的目光，在屋裏頭那位忘年交身上。
    他的心思，在麵前這位年輕人身上。
    他對鶴城的信任，在身邊這位衛國戍邊的黑省總司令馬近山身上。
    葉安然靜靜地佇立在門口。
    事情到了這一步。
    他全然改變不了眼下的結局。
    哪怕這座城，真的會在鬼子的炮火下化為灰燼。
    楔進鶴城泥土裏的殘肢斷臂裏，也一定有他葉安然的血與肉。
    短暫的寂靜。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
    沒有人打破工廠裏的平靜。
    這一刻。
    鳥不在叫。
    蟲不在鳴。
    滿是戎裝的軍人，想的是守城。
    一身華貴的人，想的是保國。
    唯獨沒有人想逃離這座即將被定義為“廢墟”的城。
    下午三點半。
    劉敬意放下了研讀兩個半個小時的圖紙。
    他轉過身。
    麵對著葉安然，麵對著夏立國。
    麵對著馬近山。
    他說：“葉副主席，夏公，我決定裏，留在鶴城。”
    “哪怕這裏明天會變成地獄。”
    “我都要留下來！”
    “隻要葉副主席，馬司令能守得住這座城，我就有把握，讓華夏的第一架戰鬥機，從這裏，飛向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