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愛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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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燕子正在給小鴨小鵝喂食,公公就來了,帶來一些水果。
    “爸,你來了。”燕子聽見開門聲,回頭看見公公提著水果來了。
    公公把水果放在餐桌上:“我買了一些水果,別舍不得吃。”然後又拿出五張十元的錢遞給燕子:
    “這個給你,沒有太多,你別嫌少,想吃啥就自己買點,別苦了孩子。”
    “爸,我不要。水果留下,錢就不要了。”燕子知道公公沒有錢,家裏婆婆說了算。公公這點錢說不定怎麽攢的呢,所以沒接。
    “我知道你們不開資,我也就這點錢,你買點自己喜歡吃的吧。”公公把錢放在餐桌上。“我去幫你挑趟水。”說著公公拿起扁擔和水桶出了門。
    公公挑了一缸水。臨走的時候要了家門鑰匙,說是過幾天再來給燕子挑水。燕子很感動也很開心。
    過去總覺得時間過的慢,可是懷孕以後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一晃十月末了,愛民要回來了,心裏不知道是不是希望他回來。又有點害怕他回來,怕他懷疑她,怕吵架。他知道她懷孕以後一次都沒有回來過,也沒有寫信問候過。公公經常過來幫助挑水,每次來都會給燕子家的鴨鵝帶些野菜,有時候燕子不在他挑完水就走。趕上燕子在,就幫助她喂喂鴨鵝。從知道燕子懷孕以後,燕子就再也沒有挑過水。現在的鴨鵝已經長成半大的了,都長老毛了,特別是兩個翅膀也長大了不少,現在隻有八隻了。有一隻是在學校後邊的河溝裏丟了,還有一隻是燕子下班回家的路上被車壓死的。這八隻鴨鵝好能吃的,燕子每天都要挖野菜、剁菜、拌上米糠喂。
    再害怕,該來的還是會來,愛民回來了。雖然沒有生氣,也沒有要做爸爸的興奮與激動,表情淡漠。燕子看了一眼愛民,沒有說話,她完全明白了他的想法。她什麽也沒說,沒有和愛民說一句話出去推著自行車走了。愛民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燕子已經騎上自行車過了轉角了。燕子本來就沒打算要這個孩子,就是等愛民的態度和說法,現在看來什麽都明白了,不需要說什麽,也不需要任何解釋。如果現在不解決問題,將來愛民會拿這個說事,燕子不想留下什麽把柄讓他指點,這一點燕子是領教過的。現在燕子想兩種解決的辦法,一是生下孩子,現在快六個月了,已經很顯懷了,隻能引產,但是引產的危險值很高,也會很痛苦。二就是離婚。離婚後自己帶孩子,因為他不會承認這個孩子,所以他不可能付撫養費的,燕子認了。
    燕子沒有回娘家,她不能讓娘家人知道,桂香丈夫在供暖公司工作,這個季節正是開始供暖,今天正好夜班。燕子就在桂香家住了一晚,正好給桂香兒子補補語文課。
    早上,燕子喝了一碗粥,又裝了盒飯帶著做中午飯,燕子中午也不打算回家。
    燕子騎上自行車上了國道,一路上,南來北往的車輛帶著風沙與燕子擦肩而過。公路兩邊的鑽天楊稀稀落落的黃葉已經所剩無幾,四十分鍾後,燕子遠遠的就看見愛民在學校大門口了。所謂的大門其實就是借兩棵白楊樹做門框,上麵用鐵絲穿上刷著紅油漆的五個正方形的鐵片,上麵寫著學校的名稱。兩棵做門框的白楊樹上掛著同樣大小的正方形鐵片,左邊寫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右邊寫著: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也許是因為時間太久,所有的字都已經很破舊,有的字已經破損的不完全,但是大家都知道寫的是什麽。
    燕子走到大門口不想和愛民說話,直接往校園裏走。
    “昨天晚上去哪了?”還是那天生不會笑的臉,還是那煙嗆的聲音,還是所有人都欠他五百吊的樣子。
    “有事嗎?”燕子沒有停下腳步,也不想和他在學校門口發生爭吵。
    “咱們聊聊。”沒有表情的臉,沒有感情的聲音,看上去就像一尊冰雕。
    燕子停下有一分鍾,沒有回頭:“我在上班,中午吧,在我班教室。”說完就往校園裏走去。
    “中午不回去吃飯嗎?”身後傳來沒有感覺的公式化的問話。
    燕子想也沒想地說:“我帶飯了。”說著頭也沒有回朝辦公室走去。
    第四節課,燕子班級是音樂課,所以燕子在辦公室備課,燕子的辦公桌靠著窗戶,隔著玻璃窗就看見愛民已經站在學校大門口了。愛民雙手插在褲袋裏,還是冰雕一樣的表情,不知道是悠閑還是懶散。
    “嘀鈴鈴......”第四節課的下課鈴聲剛過,走出教室的學生一窩蜂似的湧向校門口,老師則回辦公室。燕子拿著飯盒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向自己的班級走去。
    燕子剛剛走進教室,愛民就跟了進來。燕子坐在了她平時批作業的椅子上,打開飯盒,是米飯和土豆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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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民在燕子對麵坐下,燕子見愛民坐下,一邊吃飯一邊問:“你想聊什麽?離婚?還是孩子?如果是離婚,我同意。如果是孩子,你不用害怕,我會自己撫養,你也不需要給任何撫養費。”然後把一勺米飯送進嘴裏慢慢的咀嚼著。
    愛民看著燕子吃著飯沒有說話,燕子嘴裏含著飯瞪著疑惑的眼睛,看著冰山一樣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他看著她沒有說話。燕子咽下嘴裏飯說:“你到底想聊什麽?你昨天不是說聊聊嗎?怎麽又不說話?是不好說還是不想說不能說?”
    愛民滿臉狐疑的看著燕子,還在猶豫。沒有任何反應的臉看不出他的心思。
    “你在猶豫什麽呢?還是怕什麽呢?你是不是在懷疑這孩子,覺得這個孩子如果做掉,又怕是你的,不做掉,又怕不是你的,所以你猶豫。你是不是想問我,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燕子輕蔑地看了一眼愛民:“我也不保證這個孩子是不是你的。因為我說是,你一定不相信。如果你相信就不會猶豫。我說的對吧?所以愛民,我們都是成年人,有良好的心理素質,還是離婚吧。”燕子麵對這樣一個不信任自己的冷麵人,實在沒有胃口,她沒有吃飯,看著飯盒裏的飯,突然胃裏一陣泛酸,燕子起身走向講台邊的垃圾桶,蹲在那又吐的汗水淚水一大把。
    愛民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燕子,說:“晚上回家吧,去你同學家太遠,騎自行車也不安全。”說著走出了教室。燕子返回座位打開飯盒,飯雖然沒有涼透,但已經沒有一點胃口,燕子蓋上飯盒就走了出去。
    下午兩節課很快就過去了。燕子回到辦公室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慢慢的喝著。燕子原來極少喝水,自從懷孕以後特別能喝水,就連遛彎都要拎著水瓶。
    燕子拿出教案準備備課,可是心不在焉地不知怎麽的寫不下去。索性不備了,還是批作業吧。三年級的作業很簡單,很快就都批完了。
    下班了,大家收拾自己的辦公桌。
    “王老師,走啊。”朱老師走到門口又回頭喊燕子。
    燕子還在猶豫要不要回家,還是回桂香那裏。
    “唉,王老師,你家鵝今天怎麽沒有帶過來啊?”劉老師突然想起來問道。
    “噢,是的。我昨天沒有回家,去我同學家了。”燕子這才想起自家還有鴨鵝要喂。既然這樣那就回家吧,不然鵝沒有人喂怎麽辦?燕子想著把自行車推到辦公室裏,走出辦公室和朱老師一起走了。一路也沒有說話,朱老師看著燕子沒有表情的臉,覺得哪裏不對就試探的問:“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
    燕子苦笑一下,很無奈地晃了晃頭說:“沒有,就是沒有什麽話說。找不到共同語言。”
    “噢,我說呢,看著你們就不對勁。他不是剛回來嗎?”朱老師看了看燕子笑了一下“人家都說小別勝新婚呢,你們怎麽還找不到共同語言了呢?”
    “誰知道呢?也許我們的結合就是一個錯誤。”
    朱老師也不好在繼續問了,就這樣默默地一起走吧。燕子不想說他們是因為孩子,也不想解釋,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解釋的。就說燕子的孩子問題,需要解釋嗎?剛剛結婚不到五個月他就出去了,出去了六個月回來了,現在卻懷疑自己老婆?如果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還有繼續下去的意思嗎?他的不信任就是對燕子的人格侮辱和對自尊的踐踏。這是燕子最怕的也是最恨的。憑什麽不相信我?我還懷疑你是不是有了外遇才這樣對我呢。燕子的性格倔強的很,容不得別人對她有一點點的侮辱。燕子家和朱老師家不是一個方向,所以各自回家。
    到了家門口,燕子手搭在門把上又猶豫了,她實在不想看到愛民那不冷不熱的臉和那懷疑的近乎仇恨的眼睛,更不願意聽到他那沒有一絲溫度的煙嗆的聲音。
    可能動物總是比人的感應要靈吧?燕子還沒有推開門,就聽見院子裏“嘎嘎、嘎嘎”鴨鵝的叫聲,而且聲音越來越近了,接著就聽見“嘚嘚嘚”的啄門聲。燕子推開門還沒有進去,幾隻鵝就撲棱著翅膀過來,有的用嘴輕輕地銜著燕子的褲腳,有的伸長脖子低頭啄著燕子的鞋子。那樣子就像久別的孩子,突然見到媽媽一樣親熱地撒嬌。燕子的眼睛已然霧蒙蒙了,剛剛一天不見就如此親昵的動物,它們知道和誰親近?這表達真是比某人還有感情。
    鵝雖然不像牛馬屬於大牲畜,但是會看家,認識人。見到熟人和陌生人的叫聲是不一樣的。見著熟人會“哦哦哦”的點著頭叫,如果是陌生人,它會伸長脖子,貼近到地麵一樣“嘎嘎”地叫著,然後去啄你的褲腳或者鞋子,如果叨上就絕不鬆口,然後會擰來擰去。讓你無處躲藏。
    燕子進院拿起喂鵝的盆子進了倉房,昨天挖的菜還有一些,看來昨天愛民沒有喂鵝。燕子在倉房裏把野菜剁了剁,放到盆子裏拌了些米糠。燕子從倉房出來,八隻鵝都擠在倉房門口“哦哦哦”地叫著,就好像“嗷嗷”待哺的嬰兒一樣,伸長脖子盯著燕子手裏的盆子。燕子把盆子高高舉起往屋裏走,鵝很有規矩地站在門口。燕子往盆子裏加了些水,用手攪拌均勻了,倒在院子裏用汽車外胎做的槽子裏。
    愛民也從屋裏出來了,看著鵝一聲不吭的吃著,誰也沒有說話。鵝是很能吃的,每次都會吃到脖頸,鵝就是這樣,隻有把脖子吃到歪才算吃飽。燕子拿著盆子去屋裏端了水出來,剛剛放到地上鵝就蜂擁而至,八隻頭圍一圈齊刷刷的伸到盆子裏。一幅美圖,燕子心情一下子好多了,不由得笑出了聲。
    東北的秋天有陽光的地方就暖洋洋的,屋裏陰冷陰冷的,好在平房可以自己燒爐子取暖。愛民點了爐子,所以屋裏很暖。這個季節不用燒的太多,一爐子就夠用。飯還沒有做好,燕子脫鞋上炕,炕也暖暖的。東北這裏有句俗話:炕大屋子暖,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著。一種不好的感覺讓燕子覺得有點涼意,她拉過一條被子蓋在身上,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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