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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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收拾好了,該收拾院子了。院子也很低,下雨就存水,出不去進不來的。燕子就是這樣一小車一小車地不間斷四處找土源往回推,終於把院子也墊起來了。中間隻留了一米多寬的路,也鋪上了磚頭。兩邊種上了青菜,栽了秧苗,窗台下麵栽了幾株花。芍藥、夜來香、百合還有萬壽菊,柵欄邊種的是牽牛花,到了開花的季節,紫的、粉的、白的還有藍的,還有像天空一樣的藍色爬滿柵欄,就像一道屏障,也是一道風景呢。燕子很勤勞,種的菜自己吃不完,她會把最好的給姐姐、弟弟和朋友們送些。燕子是個閑不住的人,隻要不出去幹活就會呆在菜地裏,除草、間苗、給秧苗打叉。燕子覺得靠打零工掙錢不夠兒子上學的費用,非要又要砌豬圈養豬。可她既舍不得花錢買磚,又不想耽誤白天的活減少收入,隻好起早貪晚地幹自家活,這樣不耽誤白天幹活,好多一些收入。屋裏屋外都收拾差不多了,就剩豬圈了還沒有完工了。
    這不,今天早上三點半燕子就起床了。燕子戴上手套推著獨輪車出了院子上了路,走著想著就來到了一塊沒有人開墾的地方,她放好車子拿著鐵鍬用力地戧著草皮。露出來了黑土,燕子一邊想著心事一邊一鍬一鍬地往車上裝,不知不覺中已經裝了滿滿一車。燕子就是這樣,從離開自己家的那刻起腦子就沒有不想事情的時候。本來燕子是個很開朗很健談的女人,可是分居後卻總是心事重重的不愛說話,有時候叫她幾聲都聽不見。同學和朋友都擔心她會抑鬱。有時候找她出去逛街唱歌玩牌,都被她拒絕了。她不是不喜歡逛街,也不是不喜歡唱歌。知道嗎?文革期間她還是學校宣傳隊的一個主力呢。現在是因為她沒有時間逛街唱歌。也怕,她被別人恥笑。怕被人家說她不知廉恥不知愁。她老是說:“我是一個失敗者,如果我要天天上舞廳歌廳,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啊。”誰都不知道她天天想什麽,雖然誰都沒看不見她哭過,但是也很少看見她真正的笑過。她的笑隻是嘴角微微的上翹和腮邊的兩個大大的深深的酒窩。其實這是她的正常表情而已。
    燕子把鐵鍬插在滿滿的一車土上,看了看,又搖了搖頭,很顯然她自己也覺得好象多了些。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抬起了車推走了,不遠處有一個小爬坡,雖然坡度不大,燕子還是沒有上去。也在往後退了退,助跑似的較足了勁,燕子停下車子用手背擦著額頭上的汗,然後又重新提起車子準備再次往上推,剛一動身一雙大手從後麵按住了車把,燕子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來人拉過車把順勢推上了土坡才停下來。原來是鄰居欣欣的丈夫發子。
    “你幹嘛裝這麽多啊?一個大老爺們也夠戧推得動啊,真是的,活又不是一天幹的。”一停下來發子就大聲嗔怪道。
    “也沒想裝這些,不知道怎麽裝著裝著就裝多了,我就想既然裝了就推吧。嗬嗬。”燕子笑妗妗地說。盡管鄰居住著有幾年了,可是好像還沒有看到燕子真正的笑過。因為燕子每天都是忙的兩頭不見亮。所以發子呆呆地看著燕子,這才是真正燕子啊。燕子發現發子的眼神不知所措了,以為是自己的臉上或者身上有什麽東西,就用手胡亂的擦了一下臉又撣著身上灰。友子笑著說:
    “你臉上身上什麽也沒有。我就是好奇,鄰居住了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笑啊。還真......挺......好看的......啊。”發子有點語無倫次地說完匆匆走了。
    燕子笑笑搖了搖頭,然後推起車子吃力地往家走去。
    今天的土太多了,用車鬥是和不了泥了,燕子索性把土倒在地上,用鐵鍬把土扒了個坑,準備就地和泥。和泥砌磚都是力氣活,這哪裏是女人幹的活啊!可是燕子沒辦法,總不能讓兒子來幹吧?
    這剛剛進院鄰居王姐就隔著柵欄說:“我說妹啊,你是鐵打的啊,不知道累啊?這一天天把你忙的,兩頭不見太陽的。”王姐是山東煙台人,說話帶著濃重的山東口音。燕子剛剛搬過來的時候,王姐說話還聽不大懂呢。
    燕子微微一笑:“我也累啊,可是不幹吃什麽啊?喝西北風啊?嗬嗬,東北的西北風也是要花錢的。哈哈哈。”燕子說著話,手裏的活也沒有停下來。
    “那你怎麽不管他爸爸要孩子的撫養費呢?他隻管生不管養啊?”王姐有點生氣也有點心疼燕子。
    “嗬嗬。”燕子搖搖頭,苦笑一下拎起水桶進了裏院,在水缸裏舀了水拎了出來。
    王姐看著院子裏的小青菜說:“看這院子讓你收拾的多好,這屋子是怕空不怕住的。原來這院子裏的草長的一人高,蚊子特多別多,我都不敢在院子裏呆。在院子裏洗個衣服都要被蚊子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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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把水倒進土堆的坑裏,然後又拿起鎬頭刨著土,水在土裏又侵了一會就可以用了。燕子右手握大鏟挑泥,左手碼磚,幹得飛快。一會功夫幾層磚就碼了起來,兒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燕子跟前。
    “兒子,幾點了?”燕子沒有停下手裏的活問兒子。
    “六點。”
    “什麽?六點?”燕子驚訝的聲音不正常了,語氣裏有不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是啊。”
    “你怎麽不看看你都幹了多少活了?”王姐指著燕子砌的幾層磚說。
    燕子放下手裏的活說:“你快去洗臉,我去做飯,洗完臉再把缸接滿水。”
    燕子扔下手裏的活計進屋做飯去了,琦兒把塑料管的一頭放到缸裏另一頭插在水龍頭上麵接水。燕子平時盡管很是嬌慣兒子,但是凡是兒子能做的事情,燕子還是會讓兒子去做的。
    “兒子,吃飯了。”燕子喊道。早飯基本都是前一天晚上剩的,燕子切了根火腿腸給兒子炒了雞蛋飯,這是兒子最愛吃的,即簡單又快。
    燕子做什麽都麻利,六點半已經帶兒子出來了。兒子個子不高,瘦瘦的,眼睛不大卻很有精神。穿一套月白色小西裝是燕子用自己的衣服改版的,書包是朋友給的皮夾克也是改版的,背出去人家都以為是買的呢。衣服改的很合身,給人的感覺就是那麽的幹幹淨淨、利利索索的,兒子背著書包在道口等媽媽,燕子推著他的五羊牌二七五型自行車出了門,上了鎖也上了道。燕子每天都是六點半準時送兒子學校,然後再去地裏幹活的。
    燕子穿了一件淺粉色的羊絨開衫,黑色體型褲,白色旅遊鞋,半長的頭發很隨意地用發卡卡在腦後,有一綹在發卡外披著,顯得利落自然又很隨意。燕子這個人平時不是很講究穿戴,也不太注意個人形象,但是無論做什麽活身上都是幹幹淨淨的,這樣清清爽爽。讓人看了很舒服,她就是這這的性格。
    燕子個子不高,有一米五五吧,體型不胖也不瘦。長的不漂亮,可以說有的醜,但也不是特別難看,說得過去吧。高高隆起的額頭下一雙大眼睛深邃內涵,看起來像南方人。從小就因為這高高的額頭總是被人笑,年紀大的叫她蘿卜頭,同輩的叫她锛頭。為這從小到大燕子不知道哭過多少回。燕子從不化妝,就是最廉價的雪花膏都不用。她說話辦事口齒伶俐清晰,有職業女人特有的氣質,幹起活來又有農村女人那潑辣和吃苦耐勞的勁。平時雖然很少看到她的笑,但是也許是做過十幾年教師的原因吧,盡管不笑也給人一種溫柔善良慈祥的感覺。她有文化有修養;穩重又活潑,正直又倔強。說話辦事幹脆利落,講起道理來頭頭是道,句句在理。聲音透亮得讓人聽得清楚明白,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一說一笑兩個深深的大酒窩足可以盛二兩酒了。她沒有小女生那種柳葉眉下杏核眼,也沒有高挺鼻子櫻桃嘴。但是她那雙大眼睛,總像要看透什麽又或者在隱藏著什麽,給人一種壓抑,憂傷的感覺,讓人看了會心痛,會產生保護欲。有人說她就象一本讀不完也讀不懂的書。
    很少有人看到她哭過,聽說離婚的時候都沒有哭,有人說她心狠,其實分居了八年了,淚水恐怕已經流盡了吧?!這其中有誰知道這些年來燕子風裏雨裏,水裏泥裏的摸爬滾打的有多不容易。隻是她從來不在人前哭訴而已,她說她不是祥林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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