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老王妃躺在軟榻上，看著身子有些虛弱，還朝著溫念卿身後張望兩眼“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陵川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溫念卿茫然，一時不知道她在和誰說話。
    老王妃身邊的一個女子對她道“姑母認錯人了，這姑娘不是表嫂。”
    她轉眸對溫念卿歉然道“對不起，姑母年紀大了，眼睛老花容易認錯人，無意冒犯您的意思。”
    溫念卿認得這女子，方才在靈光寺有著一麵之緣。
    老王妃這才發覺自己認錯人了，看到南璟後也清醒了許多“原來是首輔大人啊。”
    南璟行了一禮“晚輩見過老王妃。”
    去找新馬車的人不知道什麽才能回來，且天色越來越暗了，兩個女人留在半山道上不安全，南璟便她們先坐自己的馬車回去。
    馬車裏，常安老王妃看著溫念卿，對方才事情表示歉意“老身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方才把你認成了我那兒媳，姑娘別介意。”
    老王妃說話溫和，很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溫念卿頗有好感，自是不會介意方才的事情。
    老王妃細看溫念卿的眉眼，跟她生出一股親近之感“還不知道姑娘是哪個府上的？”
    南璟握住溫念卿的手，替她答道“她是我的未婚妻，鎮國公府的女兒，華容公主的義女湘宜郡主，閨名念卿。”
    “原來是繡婉的女兒啊。”老王妃對溫念卿笑道，看樣子對和謝氏很是熟稔“你娘以前經常來找夕顏玩兒，兩人是好友，我認得她。”
    這人年紀一大，話頭也就多了，容易絮叨，老王妃一直講著謝氏和鍾氏當年的事情“那時候兩人的關係可好了，還說以後生了孩子，若是一男一女，日後就結為親家，隻是後來啊，可惜了”
    老王妃閉上眼睛，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朱靈芸拿毯子蓋在她身上，防止她著涼“姑母身子弱，容易疲乏，湘宜郡主和首輔大人見諒。”
    溫念卿和南璟都能理解，也不去打擾老王府休息。
    一路上馬車裏都很安靜。
    南璟向來沉默寡語，和朱靈芸也不認識，自然不會和她多說什麽。
    南璟身上那股疏冷之感讓朱靈芸不敢主動搭話。
    倒是溫念卿和朱靈芸寒暄了幾句，得知了她的名字和身份，是揚州人，也是老王妃的侄女。
    老王妃這幾年在揚州的時候都是她在身邊伺候著。
    朱靈芸和溫念卿聊完也熟悉了，笑言“方才在靈光寺的時候看見湘宜郡主時，還以為是表嫂回來了，湘宜郡主和表嫂是有些相似的，也難怪姑母認錯了人。”
    溫念卿接不上什麽話，隻笑了笑。
    她沒見過她們所說的鍾氏，一直聽她們說她和鍾氏很相似，心裏便對鍾氏生了些好奇。
    在夜色來臨之際，南璟和溫念卿把常安老王妃送回了王府，老王妃已經有七八年沒回京城了，王府早已蕭條。
    南璟和溫念卿又一同回去，馬車裏隻剩下兩人，溫念卿也終於尋到機會問南璟“你和常安王府的人認識？”
    南璟略微頷首“早年間義父還在的時候，包括溫伯父，和常安老王爺的關係都不錯，我和蘇陵川也有點交情。”
    常安老王爺去世的早，八九年前就去世了，那時候溫念卿年紀還小，對這些事情都沒什麽印象。
    “能給我講講常安王的事情嗎？為何要老王妃和朱姑娘都說我和常安王妃長的相似？”
    溫念卿對蘇淩川和鍾氏是沒任何印象的，前世的時候，兩人一直沒在京城出現過，她對蘇淩川的了解，隻停留在他是一個驍勇善戰的大將軍。
    “是有點相似。”南璟摸摸溫念卿的杏眼“你們的這雙眼睛很像。”
    南璟以前沒有發現這點，但今日經朱靈芸和老王妃一說，他才看出溫念卿和鍾氏是有點相似的，但他也好久沒見過鍾氏了，快有十七年了，對她的樣貌早已模糊，隻記得她也是一雙杏眼。
    “常安王妃是揚州人，剛好常安老王爺的祖籍在揚州，蘇陵川當年跟隨老王爺回揚州祭祖的時候認識了常安王妃鍾氏，把她帶到了京城。”
    “後來兩人結為連理，鍾氏沒多久就懷孕了，再後來”說到此處，南璟的眉心鎖了一下“再後來鍾氏生產的時候，孩子生出來就夭折了，鍾氏心生鬱結就病倒了，然後一病不起，一直在昏迷中，蘇陵川從邊關趕回來，再也無心朝政，這些年帶著鍾氏四處求醫問藥，一直沒回過京城。”
    溫念卿突生唏噓，她也是為人母，能理解鍾氏失去孩子的感受。
    “那常安王妃和謝氏當年的事情，你知道嗎？”她有些好奇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從老王妃方才的話來看，兩人當年的關係是不錯的，但她從未聽謝氏提起過鍾氏，哪怕是一個字都沒有。
    “不知。”南璟對女人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自然了解的不多。
    “那前世呢，常安王和常安王妃最後怎麽樣了？常安王妃的病可治好了？”溫念卿對兩人的事情都不了解，想必南璟應該知道的比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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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南璟沉吟了一瞬，似是在回憶，片刻才道“死了，兩人都死了。”
    溫念卿驟然抬眸，不知為何，心口處窒息了一下。
    南璟緩緩道“前世鍾氏的病並沒有治好，蘇淩川帶她求醫問藥了十七年，最後還是歿了，蘇淩川自縊了，跟隨她一並去了。”
    溫念卿呼吸一滯，沒想到蘇淩川是這般深情專一的男子，心裏淒然“他們一家三口也可以在九泉下團聚了。”
    “蘇淩川死後沒幾天，老王妃也病逝了，常安王府就此落幕。”南璟閉上了眼眸，斂下了眼裏那一絲悲涼。
    常安王府早年間春秋鼎盛，顯赫盛榮，王府是老王爺一手打拚下來的，被先皇封為大明唯一的異姓王。
    老王爺當年也是戰場上的一名強將，和許老爺子、鎮國公一同守護著大明的疆土。
    但常安老王爺走的最早，他去世後，王府就剩下蘇陵川唯一的血脈，蘇淩川從小跟老王爺上戰場，和溫念卿的二叔一樣，都是錚錚鐵骨的將軍。
    南璟捏了眉心，幾分惋惜道“當年若不是蘇陵川不再問朝政上戰場了，你祖父已經頤養天年了。”
    常安老王爺走後，許老爺子沒幾年也走了，蘇陵川為了給鍾氏治病，隻能脫了身上的盔甲，離開了京城。
    國家和小家，他隻能選擇一樣。
    他選擇了鍾夕顏。
    因為他對鍾夕顏的愛是超出一切，可以為了她放棄所有，包括自己的命。
    當初北戎來勢洶洶，一度挑釁大明，想占領大明的疆土，大明隻剩下鎮國公和溫二爺能扞衛一方，鎮國公花甲之年又重新上戰場，可惜的是溫二爺最終馬革裹屍。
    南璟接著道“北戎和南齊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分食大明，但他們挺忌憚蘇淩川的，聽說近幾日蘇淩川要回來了，不知道北戎和南齊那邊會不會有動靜。”
    北戎現在還好，不足為懼，現在他們內部鬥爭嚴重，無瑕顧及大明這邊，讓蒼織來和親也是為了先穩住大明，但南齊那邊挺棘手，起碼南齊如今沒有內鬥，一心隻想對付著大明。
    “常安王妃的病已經治好了嗎？”溫念卿問。
    今世不同前世，命盤已經重塑，蘇陵川和鍾氏的命運不一定還是前世的結果。
    南璟搖頭“據說沒有。”
    溫念卿回到公主府的時候天已經暗了，檀奚姑姑正在門口候著她，看她回來就迎了上去，“公主看天色太晚了，見郡主還沒回來心裏擔憂，便讓奴婢在此候著郡主。”
    溫念卿大抵猜到華容公主見她一直不回來，有些不放心，笑道“有南璟在身邊，沒事的。”
    檀奚掩嘴一笑“奴婢也是這樣說的，但公主還是不放心，生怕您路上出了什麽事兒。”
    她明白公主真的把郡主當成親生女兒了。
    自從駙馬去世後，公主一個人太孤單了，身邊也沒個一兒半女，偌大的公主府就她這麽一個主子，時常坐著發呆，還幾次給檀奚說“這人啊，活著就是沒意思。”
    檀奚知道公主是心裏沒了念想，便對這世間生出了枯燥。
    後來有了郡主，公主的心疾也漸漸好轉，笑顏也多了，府上多了小少爺後，越發熱鬧起來，公主現在心裏有了念想，身上也有了煙火氣。
    溫念卿知道華容公主是真心對她好，也會珍惜兩人的母女情。
    她沒有先回玉笙閣，而是先去找華容公主報聲平安。
    華容公主看她回來了，也就放心了。
    溫念卿扶著華容公主一同坐下，給她倒杯茶“從靈光寺回來的碰到常安老王妃，她的馬車碰巧壞了，我和南璟把她送回了王府，便耽誤了些時間。”
    華容公主神色一頓“常安老王妃？她竟然從揚州回來了？”
    華容公主也有幾年沒見過常安老王妃了。
    自從十七年前鍾氏患病後，蘇陵川帶她離開京城看病，一直沒回來過，後來常安老王爺去世，屍骨就埋入揚州祖墳了，府上隻剩下老王妃一人，沒多久她也去揚州陪著老王爺了，一直在揚州待了這麽多年。
    溫念卿道“老王妃這個時候從揚州回來，想必是因為常安王要回來了。”
    華容公主的臉色又驚了一下“蘇陵川要回來了，那夕顏呢？她的病是不是治好了？”
    “聽南璟說還沒有。”
    華容公主臉色黯然了幾分，搖頭苦歎“這女人，就是命苦，當年自己的兒子剛出生就夭折了，她又患了重病，真是一點福氣都沒有。”
    說起鍾氏，她便看向溫念卿“說起來，你和夕顏還有幾分相似，你小的時候我第一次見你，就一見如故。”
    溫念卿恍然明悟。
    難怪小時候華容公主第一次見她時就對她極其友好，明明華容公主是很不喜歡謝氏的，那時候她身為謝氏的女兒，華容公主卻對她沒有任何偏見，還處處照拂她，原來是因為她和鍾氏相似的緣故。
    華容公主歎道“夕顏的兒子要是沒夭折，也和你這般大了，他是啟元七年生，和你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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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還活著，確實和溫念卿一般大。
    馬上就到元日了，還有幾天時間，溫念卿讓浣箐和雪芙都多采購些年貨回來，還跟下人們準備了一些紅包，圖個吉利和喜慶。
    雪芙在街上還聽到了一些熱鬧，回來後給溫念卿講著“奴婢方才得知，永山伯府的那位馮少爺被罷官貶為奴籍，年後就要發配到邊關了。”
    “還有永山伯府也被抄家了，刑部和武衛司查到馮伯爺中飽私囊，貪墨了不少不義之財，連著爵位一並給褫奪了， 被皇上下令和馮少爺一起發配邊關。”
    馮源害死周氏和吳氏是不爭的事實，總歸是惡有惡報。
    馮伯爺做的那些貪贓枉法的事情能被捅出來，溫念卿一想便知是南璟的手筆。
    南璟做事向來喜歡斬草除根。
    “那謝家和謝夫人可有表態？”溫念卿嗤聲問。
    謝家和永山伯府可還有一層表親關係，永山伯府都走投無路了，不可能不去找謝家求助。
    雪芙道“聽說伯府有去找過謝家，但謝家閉門不開，把人拒之門外，明擺著是想和伯府撇清關係，連馮夫人都去找過大夫人，大夫人也沒見她。”
    謝家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再和永山伯府沾上關係。
    估計馮氏都恨死謝氏了，若要追溯永山伯府垮台一事，全是因為馮源和溫念卿那場親事造成的。
    “奴婢還聽說一件事。”雪芙放下手裏的活兒，專注道“奴婢聽說許二小姐前段時間生了一場病，就在郡主您和首輔大人被賜婚的時候。”
    溫念卿挑挑眉“估計是被氣到了。”
    被氣到的不止許憶涵一個，還有許淮安。
    當他得知南璟要娶溫念卿時人都僵硬了，南璟不光有首輔這個身份，他還是榮寧侯府的義子，許淮安還得喊他一聲“小叔叔。”
    等南璟娶了溫念卿，那他不得喊溫念卿一聲“小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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