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晚上張偉做完晚課，準備睡覺的時候，牛軍兒過來報告說有零零散散的潰兵還有拖家帶口的百姓從成倉道南下，聚集在大散關外。
    張偉不慌不忙的來到城頭，往下一看，關外全是人頭。
    潰兵們衣衫不整，滿臉的驚慌失措，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瑟瑟發抖，顯然是被嚇破了膽。
    更遠處的是一些百姓，裝束與宋人一般無二，老人孩子都有，青壯則人人持刀拿棒將家眷護衛在中間。
    下方鴉雀無聲，隻偶爾有小孩兒低低的抽泣之聲。
    張偉也不急著下令開門，隨手從旁邊的士卒手裏拿過銅鑼一敲，將下方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各位既然投奔到我這裏來，那咱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要進關可以，不過得聽我的，如果不願意的話現在請自便。”
    關外眾人聞言吵鬧議論了一陣，最後有一個看起來像是有點威望的人走了出來。
    這人跟別人不同，身材魁梧，穿了一身鐵甲，腰上挎刀，還有一匹戰馬牽在手上，看起來是個大官。
    “吾乃大金國陳倉府謀克官辛鐵，見過宋將。”
    張偉心中一喜。
    “金國的謀克官？”
    大金國實行猛安謀克製，開始的時候每三百戶為一謀克，每十謀克為一猛安，猛安謀克官平時管理農事漁獵，戰時就是軍事長官，兵民一體，非常方便管理。
    後來金人占據北方大片土地，猛安謀克製又發展成了他們管理地方的基本組織架構，猛安就是一地最高軍事長官，謀克輔助，負責訓練士卒、安排農事，兼且處理一些民間雜事。
    最重要的是在金國，這兩級地方長官是有爵位的。
    猛安相當於宋朝的伯爵，謀克相當於宋朝的子爵。
    關下這人自稱是陳倉府的謀克官，那就是從五品的大官，比張偉都大。
    當然了，現在官大沒卵用，隻是一隻喪家之犬。
    “你到我這裏來，是要向我投降嗎？”
    辛鐵聞言猛的抬頭，眼中滿是憤怒之色。
    他們敗於蒙古鐵騎之手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個以前在他眼中弱雞一樣的宋人也敢說讓他投降的話。
    張偉冷笑不語，輕撫腰間的繡春刀。
    辛鐵咬牙，看了看身後一幫潰兵，最後還是解下腰刀往城頭一擲。
    “沒錯，我就是來投降的，還請宋將準許。”
    張偉伸手抓住飛射而來的腰刀，把玩了一下，隨手又丟了回去。
    辛鐵大駭，那柄腰刀從天而降，如流星捶地，嗤的一聲插在離他不遠處一塊大石頭上，就像是鐵棍捅豆腐，一點阻礙都沒有的直沒入柄。
    這……
    “既然是投降，那麽士卒一律不得攜帶武器，你們的鎧甲，馬匹得通通上交，我保證你們的安全。”
    張偉的話又讓下方一陣沉默。
    最後還是這個叫辛鐵的謀克官咬牙點頭。
    “就聽宋將的。”
    他現在也是沒辦法，蒙古大軍圍城半個多月，一直隻圍不攻，城中雖還有些糧草，卻也堅持不了多久，援軍又遲遲不到，陳倉府猛安完顏那亮認為孤城守不住，於是決定今日早上率眾突圍。
    他們出城之後在城外幾裏處被蒙古大軍追上，一番大戰敗的相當徹底，上萬精銳被蒙古鐵騎幾個衝鋒就衝的七零八落，完顏那亮當場戰死，臨死前將家眷托付給辛鐵，他們這幫潰兵幾番血戰才衝了出來，如今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老上司完顏那亮唯一的小兒子被射了一箭，如不盡快醫治，恐有性命之憂。
    這方圓百裏，能救人的也隻有這大散關了。
    想到這裏，辛鐵頓時心急如焚，他們能衝出來全靠完顏那亮拚死抵抗拖住了蒙古騎兵，這才讓他們順利脫身進了山，擺脫了追兵，要是讓老兄弟的血脈斷了，那他將來九泉之下如何交代？
    張偉大手一揮，“開門！”
    辛鐵第一個走了進來，把身上的鎧甲脫下之後，衝城頭的張偉拱了拱手。
    “敢問宋將，關內可有大夫，我這裏有些傷員急需醫治。”
    “嗯？這麽急？”
    雖然這個叫辛鐵的謀克官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是哪裏瞞得住張偉這個人精，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個傷員身份恐怕很重要。
    也不拆穿他，張偉瞥了一眼旁邊的聶明。
    聶明眼中滿是興奮之意，他們聶家跟金人血海深仇，此時他看著甕城內坐了一地的金軍，就差當場替張偉下令放箭了。
    “看什麽，還不快點去叫大夫。”
    張偉冷聲道。
    大散關雖小，卻也五髒俱全，關內鐵匠，大夫都有，隻是平時沒什麽存在感而已。
    聶明聽出了張偉的不高興，瞬間冷靜下來，連忙揮手叫來一個士卒讓他去請大夫過來。
    甕城裏的金兵有點騷動，剛剛城牆上箭拔弩張，要是宋人有了歹意，他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大人饒命，我等是真心投降，以後任憑大人差遣，絕無二心。”
    “大人饒命，我也是漢人，大人饒命！”
    甕城裏頓時哭聲一片，求饒的求饒，拉關係的拉關係。
    張偉跳下城牆，走在一眾潰兵之間三兩步就到了辛鐵麵前。
    這人三十來歲，滿臉倔強，毫不退縮的與張偉對視。
    “很好，把受傷的都抬到一邊，你們今晚就在這甕城裏過一夜，其他的明日再說。”
    張偉對這種倔驢非常欣賞，說完還朝上麵打了聲招呼，讓鍾祥準備些吃的。
    金軍潰兵大約有三百來人，聞言具都聳了一口氣，這個宋將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看來這條命是保住了。
    “辛鐵是吧，你跟我來，你要治誰也一塊兒帶過來吧！”
    張偉說完，轉身抬腿就上了城頭。
    辛鐵滿臉驚駭之色，這甕城城牆四五丈高，眼前這宋將剛剛就像跨了一個小土包似的，輕描淡寫，一點力氣都沒費的樣子。
    “這宋將好厲害！”
    在這種人麵前辛鐵知道瞞不過，從眾傷兵堆裏抱了個小孩子出來，毫不猶豫的爬上了上方丟下來的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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