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術，劍術...”
    看著幻境之中溫柔如初的父親，格溫身體微微顫抖著，眼中閃過一絲淚光。
    是的，這確實就是她的父親呀...
    那個曾經溫柔到連說話都輕聲細語，不會動粗手，更不會傷害她的父親。
    格溫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尖的靈魂剪刀也開始變得模糊。
    可那些光點卻像是無形的鎖鏈，將她拉入了更深的幻境中。
    很快，格溫就看到了更多。
    母親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哥哥在院子裏追逐打鬧的笑聲，爺爺奶奶坐在門前的搖椅上，慈祥地看著他們...
    而她最在乎的人，她的父親，則用自己那並不算多的工資，買了一堆她最愛的冰糖葫蘆和玩具，隻為了安慰在家裏摔了一跤的她。
    那些畫麵如此真實，像是觸手可及，但又永遠也無法觸碰。
    格溫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
    說是溫暖麽？可她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又說是痛苦麽？但老實說，看著過去的記憶，格溫怎麽都痛苦不起來。
    那是她心靈的港灣，是如同庇護所般的存在，隻要把心埋進去，就絕對不會受傷。
    格溫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見到這些。
    但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台下的幾位強者，比如洛可可和洛青他們，一下子就看出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這些細小的觀點，便是劍鬼六道輪回中最不起眼的一招。
    但同時，也是最可怕的一招。
    修羅六道中的人道力量。
    人道符文激活時，那柄鏽劍會變得透明如水，散發出不起眼的光芒，能穿透一切物質的阻礙，直擊敵人的心靈。
    這種力量並不是直接造成肉體傷害，而是將敵人的情感與記憶具象化，形成一種“心之枷鎖”，困住對手，使其強行陷入對自己過往的回憶中，感受到最深切的痛苦。
    對於一般的鬥士而言，人道之力或許並不算什麽，畢竟能成為強者的，內心都足夠堅韌，就算中了幻境，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他們頂多也就遲疑片刻，然後就會從幻境中脫離。
    但格溫的情況...稍微有那麽一點點特殊。
    她的執念來自於童年的那場滅門悲劇，她之所以為了變強，有九成九的原因，都要歸功於“向父親複仇”這個目標。
    可問題在於，那個曾經的父親，也是她的摯愛。
    她的思想可以說是極為糾結，而越是這樣的人，在人道幻境中，便越容易沉淪。
    劍鬼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在絕境之時，他會想著利用這招。
    他知道，對自己的女兒用“回憶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到底有多麽的無恥...
    但他不在乎。
    或者說他可能會在乎一點點，那一點點卻阻攔不了他想要取勝的決心。
    勝負的欲望，已經將他的人格扭曲掉了。
    隻要能斷絕心魔，再怎麽惡心下作的手段，他也會用。
    這是他選擇的路。
    ...
    “格溫...”
    幻境之中，維克托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們回家吧。”
    少女的手指猛然一顫，靈魂剪刀的幽藍光芒開始變得暗淡。
    她的動作不可避免地遲疑了，連帶著空中的“無之空間”一同遲疑。
    人們一直都說，虛無之力，理論上無法被任何東西所束縛。
    但如今，它卻停頓在了原地，被人類的情感...被名為“不舍”的感情束縛在原地。
    格溫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仇恨與回憶在她的心中交織，像是兩股無法調和的力量。
    每當她想要複仇，過去的一幕幕就如同潮水般襲來，就連記憶中的自己都會質問她：你為什麽要向我最敬愛的父親報仇？
    可一旦她的意誌出現了些許鬆動，滅門的那一次記憶，又會纏繞上來。
    她過不去自己的那一關，她既放不下仇恨，也沒辦法主動打破幻境中的美好。
    盡管她什麽都知道...
    “這是幻境...這是幻境！”
    她低聲喃喃，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格溫，你奮鬥了這麽多年，怎麽能因為這些東西遲疑？難道你已經忘記了仇恨？那你的人生又到底有什麽意義？”
    她拚命地掙紮，然而，那些光點卻像是無形的鎖鏈，緊緊纏繞住了她的靈魂。
    她的雙眼再次模糊，幻境中的畫麵變得更加清晰。
    格溫看到了父親抱著她，在院子裏轉圈，她的笑聲在空中回蕩；她看到了母親為她梳頭，手指輕柔地穿過她的發絲；她看到了哥哥偷偷塞給她一顆糖果，臉上帶著調皮的笑容。
    “小格溫。”
    就在格溫沉寂之時，一道帶著歎息聲的話語，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這聲音穿過層層壁壘，穿過擂台的屏障，甚至穿過了人道之力的幻境壁壘，直接落進了格溫耳中。
    很顯然，這是愛麗絲的聲音。
    也隻有愛麗絲，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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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雖然尊敬格溫自己的選擇，但事到如今，她也確實是看不下去了。
    橘色大貓不會親自插手這場決鬥，可她卻想要在格溫迷茫之際，給她一個來自過來人的提醒。
    愛麗絲曾經就是這麽做的。
    “小格溫，我需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一位永遠沉淪於過去的人，沒有資格得到通往未來的船票。”
    “在你的人生中，父親當然是一個很重要的角色，甚至占據了你人生的大半，但...”
    “他始終不是你的全部。”
    “你還年輕，你的人生隻走過了區區二十載，你還有資格得到無數的美好，見到更多更值得你珍惜的人或物。”
    “你不該停留在這裏，哪怕他對你確實很重要。”
    “再退一步說...”
    “你還有我，還有你的女仆同事們，不是麽？”
    格溫愣住了。
    仔細思考一番，愛麗絲確實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作為愛麗絲的首席女仆長，格溫當然知道愛麗絲的一部分身世。
    這姑娘是無限族的小公主殿下，按照正常的邏輯思維來講，她是應該嚐試為自己的種族續命，去繼續創造屬於無限族的輝煌。
    她血脈中承載的東西，遠比所謂的私人恩怨更加沉重。
    可是最後呢？
    愛麗絲沒有選擇那樣做。
    她清醒地認識到無限族已經滅亡了的事實，她選擇向前走，而不是向後退步。
    她要走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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