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做出選擇而無怨無悔的人，才能夠成為最頂級的強者。”
    “尊重她，然後讓她去吧...”
    在凱爾貝洛斯的勸說下，愛麗絲終究還是認清了現實。
    她長歎了一聲，不再阻攔格溫。
    更何況，她現在也沒有那個力量去阻攔了，隻能任由格溫自己去做出選擇。
    “謝謝您，愛麗絲大人...”
    格溫發自內心地道了聲謝，接著，視線也回到了現實，回到了劍鬼的身上。
    她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一點點地撤去了自己的絕技。
    無之空間的細線，那本已化作處刑刀刃的能量，如退潮的海水般緩緩消散。
    很顯然，這姑娘已經做出了決定。
    哪怕未來困難重重，就算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如鏡中月一樣虛無縹緲，她也要繼續走下去，和父親一起走下去。
    也許外人會罵她愚蠢，可能旁人會說她一點也沒有強者的心態，根本配不上那麽年的修煉。
    可格溫不在乎。
    她終究隻是個二十歲的姑娘而已，整個人都被困在了十年前的滅門慘案中走不出來。
    如今有了能夠得到美好未來的希望，她絕不會放棄。
    “哢嚓~”
    少女的靈魂剪刀化作萬千螢火，隨風消散。
    她蹲下身子，想要去扶起自己的父親...
    可就在這一瞬間，維克托膝下那原本黯淡的血咒符紋，突然活了過來！
    那些暗紅色的紋路像毒蛇般順著地麵竄上格溫的腳踝，少女踉蹌著跌進劍鬼張開的懷抱——這個動作與八歲那年她從櫻桃樹上摔下來時一模一樣，隻是彼此的情感卻完全不同。
    “你頸後的胎記...”
    劍鬼的指尖撫過她靈體上跳動的光芒，聲音溫柔得叫人心碎。
    “還是雪花形狀啊。”
    “...”
    “噗呲~！”
    鏽劍的劍鋒，從格溫後背刺入時，竟沒有出現半點痛楚，隻有靈魂被寸寸凍結的寒意。
    格溫看見自己胸前綻開冰晶狀裂紋，靈解狀態下特有的幽藍光芒正沿著裂紋瘋狂逃逸。
    但最令少女戰栗的，卻不是貫穿胸口的鏽劍，而是劍鬼臉上那該死的溫柔——明明無比和藹，但細看之下，卻沒有半點情感上的波動。
    格溫的靈魂碎片在鏽劍的攪動下發出剝離破碎的脆響，她親眼看到自己消散的指尖正化作流螢。
    每一粒光塵裏都映著往昔的幻象——六歲生日時父親親手紮的紙鳶，八歲初雪夜裏教她辨認星圖的溫暖聲音，十歲時守護了最後一隻大熊玩偶...
    這些記憶曾經是格溫用以治療自己殘缺心靈的良藥，可是此刻，它們卻都成了淬毒的銀針，隨著靈魂的崩解紮入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父親...”
    她破碎的聲帶顫抖著，擠出最後的音節，靈體上冰裂紋卻突然蔓生出猩紅藤蔓——那是維克托提前種下的餓鬼道噬魂之法。
    圍觀的人群中傳來武器墜地的清響，冥河的鬥士們早已呆愣在原地，閃爍著寒光的劍鋒正映出少女逐漸透明的麵容。
    幾個蒙著麵紗的祭祀官別過頭去，口中喃喃念著渡厄經文，胸口的佛珠閃爍著微光，卻照不亮這片被修羅血色籠罩的擂台。
    “格溫大人她...還是沒能做到啊...”
    老祭祀長歎了一口氣，語氣中雖有震驚，但更多的卻是惋惜。
    其實，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格溫有多麽珍惜她曾經的人生，有多麽愛戴她的父親。
    所以...當劍鬼跪地的那一刻，他們心中便多多少少已經有了些許猜測。
    隻是，當少女真的落敗了之後，他們卻還是忍不住去歎息。
    不僅是歎少女的天真，更是歎這樣一個好女孩最後居然還是欺騙了...
    “乖女兒，不得不承認，你打得不錯。”
    劍鬼舔舐著劍刃上滴落的靈魂碎屑，瞳孔中修羅道的血焰燒穿了偽裝的慈愛。
    “人道之力最為脆弱，隻能攻擊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心靈防線越是薄弱，便越容易上當受騙。
    “用來對付像董萬裏那樣的人，這招幾乎等同於不存在，但用來對付女兒你，卻是再恰當不過了。”
    格溫的靈體開始坍縮成無數發光塵埃，卻在即將消散時被修羅鎖鏈纏繞住。
    “小格溫，你是六道輪回的最後一道補全。”
    劍鬼的劍鋒攪動著靈體，將少女一點點地吸收。
    在意識即將墮入黑暗的時候，格溫終於看清劍脊上所有符文的真容——那上麵密密麻麻刻著的，全是自己血親被吞噬前的絕望麵孔。
    母親的哀嚎，小叔叔的求饒，哥哥的歎息。
    而如今，劍上恐怕又要多出一道圖案了。
    那就是屬於她的絕望。
    一行靈魂清淚，自少女眼眶靜靜地滑落。
    她曾經抱有過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如今，這些幻想卻被她父親親手撕碎。
    或許直到被背刺...直到明白自己付出一切卻隻得到了背叛的那一刻，少女才算是真正的長大，走出了自己人生的第十個年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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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愛麗絲老師。”
    “我還是讓您失望了。”
    “迄今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隻能用‘失敗’二字來形容。”
    “失敗的家庭，失敗的人生，失敗的未來...”
    “但我不後悔...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徹底看清自己，也看透自己這二十年來的人生。”
    “我是失敗了，但我還有另一個辦法。”
    格溫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再給留下一絲一毫的絕望，她的臉上滿是坦然，以及對自己命運的不屈抗爭。
    這讓劍鬼感到了些許本能的不安。
    “難道這丫頭還有什麽後手不成？”
    他忍不住去想著，但又覺得不可能。
    格溫已被他捅穿了靈魂根源，這姑娘不可能再還有反抗的機會。
    可他卻錯了。
    他不知道，在使用了【靈解】秘術之後，格溫會擁有對自己靈魂的全部掌控權。
    在這情況下，格溫永遠都會擁有最後的底牌。
    那就是...
    自爆。
    以自身意識作為燃料，將那可怕的靈魂汪洋盡數點燃。
    如此，便可以爆發出...連愛麗絲都會為之感到驚歎的威能。
    “我始終感謝您，愛麗絲大人，我現在才想明白，您才是那個最值得我在意的人。”
    格溫歎了口氣。
    “請原諒學生的自私吧。”
    “格溫...就先走一步了。”
    話音落下，她終究還是點燃了自己的靈魂。
    【靈解終式·焚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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