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在英國的臥室，比路明非想象的要小得多。
    兩個書架一張床，還有一朵枯萎的小花，便填滿了整個房間。
    他坐在床前，遙望繁忙的泰晤士河。
    想著諾諾在睡不著的夜裏，是不是像他現在這樣，孤零零地看著這異鄉的河，那時的她會是什麽感覺呢？
    大抵是很孤獨吧……
    書架上擺著七八張諾諾同其他人的合照，有幼兒園時期的邵一峰，有小學、中學、到最近的男孩女孩們。
    最新的一張是和路明非的合影，路明非手裏捧著兩杯可樂，諾諾一手拿著相機拍照，另一隻手在拉路明非。
    ‘但是除了諾諾，這些照片上再沒有人出現過兩次。
    她大抵不是那種分開了還會去看望朋友的類型。’
    路明非心中不自覺地分析著；
    ‘書架上有很多艱澀的書，但她全部都翻過，隻是卻沒有一本書翻過第二遍。
    因為對於她來說，沒什麽書值得翻兩遍的。
    雜物間像是垃圾一樣，堆在裏麵的獎杯證明了這一點……’
    了解得越多，諾諾這個女孩，就令路明非感到熟悉。
    不是那種逐漸認識到，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地熟悉，而是發自靈魂深處覺得她很熟悉。
    他沒有感到不好意思或者忌諱，而是自然而然地翻起了諾諾的家。
    可惜諾諾不寫日記，不然他就能通過日記更加了解她了。
    路明非打開了諾諾的筆記本電腦，它被隨意地放置在客廳的桌子上，由於太久沒有人使用的緣故，上麵蒙上了一層灰。
    電腦一開機，就不停地有郵件圖標在閃爍。
    路明非點進去看了一下，幾乎全是在詢問她去哪兒的，她的老師，她的朋友、還有喜歡她的人。
    諾諾這個人存在的證明，通過網絡交匯到了這台電腦上。
    最新的一封郵件是三天前發來的，一個叫arthur的家夥發郵件向諾諾求助。
    看他的名字是個糙漢，遣詞用句卻非常女性化，以路明非的英文水準也看得出來——
    “人家吹牛說自己有一個超帥的男朋友，學姐你能不能幫幫我，不然我的人生，就要變得像隔壁喬娜阿姨的蛋黃派一樣糟糕了！”
    “喔，我的上帝，這個該死的英國基佬，居然求諾諾幫他找男朋友！我的好姐姐啊，您認識的都是些什麽人？”
    路明非捂著額苦笑不已。
    他又翻了翻諾諾和arthur的郵件，發現可能他可能是個女孩。
    為什麽要說可能呢？
    因為在版本過於領先的英國，人不止兩種性別。
    （ps:你敢相信桂妮薇兒是個黑人演的？亞瑟王和蘭斯洛特為了桂尼薇兒打得死去活來，鏡頭一轉，桂尼薇兒露出白牙道‘你們不要再打了。’隻因這畫麵太美，作者再看一眼就會爆炸。）
    或許這個叫亞瑟的，就是傳說中的生理男性心理女呢。
    （破案了啊！原來亞瑟王也是個gay，怪不得桂尼薇兒背著他，和蘭斯洛特有一腿，蘭斯洛特之所以要將騎士精神拋之腦後背叛亞瑟王，一定是不想在夜深人靜的夜晚，再選擇他的棒子了啊！）
    路明非本打算不理會這家夥，但他又覺得，以諾諾的性格多半會管這件事，於是把自己的郵箱發了過去。
    沒幾分鍾，他的手機郵箱就在跳，路明非點進去，亞瑟說想和他見一麵，語氣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我去，這麽饑渴的嗎！？”
    路明非差點沒把手機都給扔了，他翻出諾諾的防狼噴霧，想了想又帶上金屬棒球棒，這才出了門。
    帶著這玩意兒地鐵不好上，公交又讓人頭疼，想著反正有人報銷路費，他便打了個車。
    至於見人要打扮一下？
    拜托，他又不是真的要去約會，就算對方真的是個妹子，他路明非什麽漂亮的女孩子沒見過，他會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嗎？！這怎麽可能！
    …………
    路明非覺得剛才的自己還是太天真了，他硬了，拳頭硬了。
    那個叫亞瑟的一見麵就說他很衰，長得像她死掉的狗。
    假如不是看在她也同樣是個衰仔的份上，路明非早拍屁股走人了。
    “李嘉圖幫幫我吧，其實假如你不這麽衰，長得還蠻帥的，我幫你租一套西裝，再理一下頭發，絕對合格了！”
    ‘你這和說；你除了長得很難看，還長得蠻好看的有什麽區別？’
    路明非喝了一口快樂水，他的麵前隻有一份炸魚薯條，這是他在這個破店裏唯一能找到還算能吃的東西。
    “少來啊，我隻是來問問你我姐姐的事。”路明非強調道“你自己吹牛丟不丟人和我有什麽關係？”
    “唔…”
    女孩悶悶不樂地鼓起了腮幫子，見了麵才知道這貨的父親是個華人，一口普通話那叫一個地道。
    “師姐的弟弟可真多，”她感歎道“喔，上一個來找我的，還自稱是她的男朋友。”
    “嘶…”路明非倒吸一口涼氣，“她是不是很受歡迎，學校裏的男生都喜歡她，為了和她搭上話，他們都來討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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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你怎麽知道？”
    這下換身材嬌小的女孩驚訝了。
    “在她麵前，你是不是連嫉妒的感情都產生不了，覺得她就該受到所有人歡迎？”
    “難道你是算命的嗎？”
    女孩微微張大小嘴，金色的雙馬尾驚訝得像是要立起來似的。
    平心而論，她長得還算是蠻好看的類型，隻是衣品相當糟糕，灰色大衣配上寬大的褲子，活像個地鐵裏的流浪漢。
    “兄弟，別說了我都懂！”
    路明非握住女孩的手，幾乎快要哭出來，他覺得這女孩就是自己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那就幫幫兄弟吧！”女孩打蛇上棍，“兄弟我啊，要社死了。”
    ‘好家夥，這不要臉的勁頭，也頗具我的風範。’
    “但是我要趕下午的飛機，抱歉了兄弟！”路明非歉意地看了一眼女孩。
    “啊這…算了就當我運氣不好，”她大大咧咧地說，“反正我臉皮厚，都沒差的。”
    “我給你說說諾諾學姐的事吧。”
    她恰了幾根薯條，一張小臉上滿是揶揄，顯然，她認為路明非也是紅發小巫女追求者大軍中的一員。
    這可真是冤枉路明非了，呃好吧，可能沒有完全冤枉。假如當全世界都拋棄了你的時候，有那麽一個女孩擋在你麵前，任誰都會從了她吧。
    “那我先回家了，記得給我發郵件，以後再來倫敦記得找我玩哈。”
    “好的，”路明非揮了揮手同她告別，他覺得自己恐怕很難再來倫敦了，他真正在這裏認識的人，其實就隻有一個亞瑟。
    “呃……”
    望著蹦蹦跳跳遠去的女孩，路明非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記問她真正的名字了。
    她也沒問路明非的名字，她叫他李嘉圖，他叫她arthur。
    嘛，所謂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呃，好像不是這個意思，總之路明非覺得這樣就好。
    人的一生平均要遇到50萬人，可這之中叫得上名字，多年之後還能想得起來臉的又有幾個呢？
    歸根結底，兜兜轉轉，來來去去，在意的人還是隻有那幾個。
    “先生，您的那一份還沒有買單。”
    “呃……”
    正當路明非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被一個女孩叫住了。
    她的英語口音極重，帶著斯拉夫語的特征。
    這讓聽習慣了‘襯衫的價格是九磅十五便士’的路明非很不習慣。
    “好的”
    路明非結了賬，又給了服務生5英鎊的小費。
    似乎是看在這5英鎊的份上，服務生四下看了幾眼小聲對黑發少年道“我和桂妮薇兒是同一個學校的，她這人沒什麽毛病，就是愛吹牛。她寄宿在姨媽家，有兩個表姐。”
    路明非很想吐槽桂妮薇兒這個名字，他覺得最該吐槽的是“難不成她姨媽對她不好？”
    “唉？你怎麽知道？！”
    這下換女孩驚訝了。
    ‘這是哈利波特串了灰姑娘的劇本嗎？！’
    路明非在心底吐槽不已。
    “我猜的，”他說，“她
    那件大衣…呃……”
    路明非覺得那姑娘身上窮酸的氣息，簡直是撲麵而來，完全不用指出特定的地方。
    “她本來隻是在班上吹牛，但被她的兩個姐姐聽了去，後來她姨媽也知道了，非要她在兩個雙胞胎表姐生日…喔，也就是今天帶她男朋友回家見一麵。”
    服務生的a音發得極重，路明非聽得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大家都知道她沒有男朋友，她姨媽也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想讓她出醜？”
    她點了點頭，表示路明非猜得沒錯。
    路明非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古人言，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路明非隻是一個過客而已，這是桂妮薇兒自己的事，和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歸根結底，他隻是個去年還在精神病院裏呆著的小瘋子，就連他的父母都不管他。
    但是路明非又想到了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紅發女孩諾諾，假如是諾諾，假如是她，她會怎麽做呢？
    答案再明顯不過。
    “附近有沒有出租西裝的店？”
    路明非去而複返，“還有，她家的地址是？”
    “喔，對了，麻煩你不要把今天的事說出去。”他將一張50麵額的英鎊放在櫃台上。
    服務員笑著寫下地址，將它和英鎊一起推了回來道“五英鎊就夠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沒再猶豫，拿起東西轉身就走。
    走出店門的瞬間，他看到一個紅發女孩急匆匆地攔住出租車，用英語說道“去機場！”
    他眨了眨眼，再看時，那裏還有什麽紅發女孩。
    分明是一個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問他要去那裏。
    路明非上了車，報上地址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又看到了那個叫諾諾的女孩過去留下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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