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橋拿著記錄本，閱讀著故事。
    頗為有力的筆鋒與字體，讓人感覺這位老師的性格頗為倔強。
    當然。
    以字觀人並不可取。
    曆史上很多混賬玩意兒都能寫一手好字。
    文章之中。
    也能見悲憫之色。
    情真意切。
    讓人動容。
    實則嘛……嗬嗬。
    目光下移。
    繼續看。
    ……
    雖然從小接受唯物主義教育，但我對神神鬼鬼的事並不反感。
    偶爾外出遊玩。
    碰見道觀寺廟。
    也會進去燒一炷香，參拜一番。
    當然。
    我並不虔誠。
    上午拜了佛，並不能讓我改變中午大魚大肉的飲食習慣。下午與道長聊天時的內心寧靜，並不影響我晚上與朋友去酒吧過夜生活。
    總之。
    我不僅對封建迷信並不討厭。
    相反。
    對這些未知的事物，我其實是有些好奇的。
    於是。
    趁著課間休息。
    我時常與那小孩哥聊天。
    漸漸地。
    從剛開始比較機械的問一句回答一句的尬聊，到後麵小孩兒也願意主動跟我說起一些事情。
    包括他父母都去世了。
    包括他原本還有兩個伯伯，一位姑姑。
    但也都去世了。
    包括……在他出生前，爺爺就已經去世了。
    總之。
    這家人在十餘年間。
    陸陸續續。
    全家都去世了。
    聽到這樣的故事，讓我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總感覺。
    其中有什麽秘密。
    當然。
    作為一名老師。
    雖然有些許迷信，但我還是願意從科學的角度來破解這個謎團。
    我首先想到的。
    是不是男孩家的環境有問題？
    比如黃曲黴素很容易出現在發黴的菜板、灶台等等地方滋生。
    它是非常可怕的致癌物。
    往往無聲無息之間，就讓全家人患上重病。
    但經過詢問得知。
    男孩的親人並非生病去世，而是全部死於意外。他的父母上山遇見暴雨，山體垮塌被埋，至今沒有找到屍體。
    他的兩名伯伯。
    一個夏天。
    一個冬天。
    皆是同一年在同一條小河裏溺亡。
    可事實上。
    兩人都會遊泳。
    他們在那條小河裏從小遊到大，從來沒出過事。
    卻不想。
    五年前。
    夏日酷暑，老大在河邊釣魚出了意外。
    冬日。
    老二在老大生日那天，前往河邊祭祀老大，焚燒紙錢後，不知為何也墜入水中溺斃。
    村民傳言。
    老二怕是被老大拉去當了替死鬼。
    聽他們說。
    鬼和人不同，特別是年紀輕輕就意外身亡之人，怨氣是非常大的，也是不認人的。越是血親，越容易被他們纏上。
    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正確。
    男孩還有一名姑姑。
    嫁到了鎮上。
    離得並不遠。
    不過在三弟、大哥、二哥接連去世後，便很少再回娘家。
    可惜。
    厄運並沒有放過她。
    兩年前的春節。
    她與丈夫帶著孩子回來看望母親。
    來時一切順利。
    回去時卻遇到了一輛醉酒駕駛的麵包車，孩子和丈夫沒事，她自己卻當場被撞死。
    這事一出。
    等於一大家子人。
    基本全沒了。
    老大、老二都沒結婚。
    當然也沒孩子。
    全家隻剩小兒子留下來的獨苗孫子。
    也就是班上這位小男孩。
    也正因如此。
    附近村民都對男孩的奶奶避而遠之。
    也不讓孩子與他玩。
    私下裏更是把男孩的奶奶稱為災星。
    認為她克死了一家人。
    有村民告訴我。
    老奶奶從年輕時就給人看事兒，附近有啥婚喪嫁娶都會找她算一算，選個良辰吉日。
    不僅如此。
    她還能治邪病癔症。
    誰家孩子丟了魂，誰家男人莫名頭痛胸悶看醫生也找不到原因。
    都會來找她看看。
    往往會有些效果。
    所以那時候她在本地還挺出名。
    家庭也和美。
    丈夫是木匠，雖然發不了財，但有手藝在身，辛苦點也能吃喝。
    育有三子一女。
    雖然家庭條件不算好，但也孝順健康。
    可是。
    大概十年前開始。
    出問題了。
    先是她丈夫，也就是小男孩的爺爺，不知怎麽的就從二樓摔下來了。
    當場摔死。
    一年後。
    小兒子在外地打工認識了一位姑娘。
    結婚了。
    有了孩子。
    但孩子剛剛滿一歲，兩人也不知什麽原因跑後山去。
    中途遇見暴雨。
    山體垮塌。
    不幸遇難。
    這事兒發生在七年前。
    再後麵。
    五年前。
    孩子的兩位伯伯接連去世。
    三年前。
    姑姑去世。
    似乎所有的問題，都是從十年前開始的，所有的厄運，都是從那位老爺子離世開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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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十年前就不太靈了。”
    “算不準了。”
    “找她治病也沒用。”
    “就是她不太靈後，老頭子就死了。”
    “肯定是得罪了神靈。”
    村民紛紛表示。
    但也有人說，其實不是得罪了神靈。隻不過這是一場交易，她獲得了大半輩子的能力，但也要付出親人作為代價。
    眾說紛紜。
    但比較統一的是，大家都不願意跟她來往了。
    聽多了。
    我心中也難免有些忌諱。
    偶爾。
    孩子的奶奶會來學校，看起來很慈祥，也很好說話。但直到我支教結束前，我才去了隔壁村，去了他家做家訪。
    他家並不破舊。
    二層小樓。
    院子和家裏也都打掃得很幹淨。
    剛進屋。
    就能看見正堂擺著供桌。
    桌上放著香爐。
    點著蠟燭。
    還有幾盤時令水果做貢品。
    我看了幾眼。
    神台下方擺放的應該是小男孩的伯伯、姑姑，以及父母的靈位。
    而神台上……
    你們聽說過福德童子這個神靈嗎？
    我第一次聽說。
    應該是某種鄉下野神吧。
    那次家訪很匆忙。
    也沒談什麽事。
    就坐著拉了拉家常。
    老奶奶告訴我，不要聽外麵的胡說八道，她家人都去天國享福了，留在人間才是受罪。
    我隨聲應和。
    沒多久就起身告辭了。
    離開前。
    老奶奶從供桌上拿了個蘋果，說什麽也要讓我拿著，說能賜福好運。
    我推脫不過。
    隻能揣進兜裏。
    隻是。
    小男孩送我離開時，突然伸手從我兜裏拿走了蘋果，低聲跟我說：“老師，這個蘋果放很久了，不幹淨，不能吃。”
    我笑了笑。
    也沒在意。
    隻是覺得孩子挺好的，也懂事，隻是生在這樣的家庭屬實有些不幸。
    我能力有限。
    也改變不了什麽。
    我塞了兩百塊錢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家後。
    當天夜裏我做了個夢。
    夢見有人在屋外走動，像是在找什麽東西，看起來很著急。
    他好像還喊了幾句。
    但第二天醒來什麽都沒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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