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瀚稍稍安撫開導了一番，安佳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些許。
    其渾身上下異常狼狽，剛剛這場廝殺，她以身犯險親自上陣，足以讓人欽佩。
    “對了，奈溫和奈娃姐妹，估計明天之前就能趕回來，有件事需要你提前安排。”
    安佳眼神一亮，知道陳瀚已經有了下一步的計劃。
    “陳爺盡管吩咐。”
    “關於正服軍那邊的高層，你了解多少？”
    安佳微微一怔，立刻就明白了陳瀚的意思，不禁暗自咋舌。
    看來這次陳爺是真動怒了，竟然打算暗殺對方的大人物。
    深吸口氣，安佳壓低聲音開口。
    “緬國的總帥登曼，並不參與軍部事宜，真正掌管正服軍的，是大將妙吞，和上將昂盛烏丹。”
    這些都不算什麽隱秘，但安佳說起來如數家珍，可見也是下過功夫的。
    “在這二人之下，還有兩位中將算是實權人物，分別是丁溫和耶波。”
    “陳爺，如果要下手，這幾人最有價值。”
    陳瀚眼底流光閃動，稍稍沉吟。
    “我知道這種時候刺殺這些人不容易，但卻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妙吞和那個昂盛烏丹，必須解決掉。”
    “剩下的兩個中將，一個都不動。”
    陳瀚話音落下，卻看到安佳和老六一臉的茫然，繼續開口解釋。
    “我並不希望緬國大亂，那樣於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除掉妙吞和昂盛烏丹，讓正服軍內部混亂足矣，到時候兩個中將自然會爭奪權勢，至少短時間內，騰不出手來找我們的麻煩。”
    “我們真正要應對的，是來自神明會的壓力！”
    陳瀚深吸口氣，看向一旁的羅老六。
    “六哥，這兩天你負責接收軍火，確保萬無一失。”
    “我估計，在妙吞和昂盛烏丹遇襲之前，克欽那邊還有一場大戰要應對……”
    不承想話音剛落，安佳身上的電話驟然響了起來。
    還未接聽，隻是看到屏幕上戈旦的號碼，她的表情已然變得古怪起來，眼底滿是驚疑不定。
    莫非，真的又讓陳爺猜中了？
    剛剛按下免提，突然混亂的槍聲就已經從話筒中傳來過來。
    安佳心裏咯噔一下，“什麽情況？”
    戈旦厲聲地怒吼，緊跟著從電話裏傳出。
    “克欽基地遭遇突襲，那群王八蛋不知道從哪裏搞來大批火炮！”
    “山寨情況如何了，我需要黑鷹編隊的空中支援！”
    安佳和老六齊刷刷看向陳瀚，後者深邃的眼神泛著冷光，但臉上絲毫沒有焦急的神色。
    隻是衝著老六點了點頭。
    一刻也不敢耽擱，羅老六朝著停機坪的方向就衝了過去，口中同時開始下達起飛命令。
    ……
    隨著二十架黑鷹陸續升空，快速消失在夜色中，陳瀚這才收回視線。
    安佳臉上掛著明顯的擔憂，克欽那邊的情況她很清楚。
    雖然兵力達到兩萬之數，而且是經過了戈旦重新篩選整編的，但是精銳程度和武器的配備，已然沒法跟山寨相提並論。
    正服軍攻打山寨就派出了兩倍以上的兵力，眼下攻打克欽，如果也是同樣的策略，那戈旦那邊麵臨的危險就不容小覷了。
    “陳，陳爺……用不用，派兵去……”
    不料安佳話還沒有說完，陳瀚已經抬手打斷。
    “不必。”
    “這對新克欽軍，是一次洗禮，如果能挺下來，才是真正的新生。”
    安佳深吸口氣，“可是……”
    “沒有可是。”
    比起往日的淡漠的神情，此刻陳瀚臉上多了一絲疏離，似乎想到了什麽心事。
    “安佳你應該知道物競天擇，戈旦統領的克欽軍不可能永遠活在庇護之下。”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就是考驗他們的時刻，也是考驗你我的時刻。”
    話到此處，陳瀚暗歎口氣。
    “你或許無法想象，有些人可以為了忠誠二字，幾代人，甚至是十幾代人，苟活在苦寒之地代代傳承這股信念……”
    “希望這次，克欽軍也不會讓我失望。”
    說完，陳瀚沒有再多解釋，轉身朝著山腰的建築群走去。
    隻剩下安佳靜立在夜風中，陷入了沉思。
    她總感覺，這一次見陳爺，對方似乎發生了一些改變。
    但是卻又說不出，具體是哪裏變了。
    陳瀚剛剛那番話，始終在她的腦海中縈繞，眼底疑芒閃動……
    ……
    這一夜，注定是漫長的一夜。
    然而陳瀚卻是早早就睡下了。
    隻有他自己清楚，和安佳所說的，這場戰鬥也是對自己的考驗，這句話的深意。
    不知道從哪個瞬間，陳瀚心中仿佛升起一股古老而豁達的明悟。
    就好像自己曾經無數次站在點將台上，指揮數萬人的排兵布陣和對決廝殺……
    這種感覺玄之又玄，但那種豪邁的氣魄是如此波瀾壯闊，又如此真實。
    這讓他整顆心都詭異的平靜下來，仿佛站到了一個高處，在俯瞰當前的戰局。
    無論是正服軍還是神明會，都變得如此渺小……
    陳瀚知道，這隻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正無限接近於一種至高的心境。
    ……
    即將天亮時，二十架黑鷹悉數歸來。
    降落的巨大聲響中，陳瀚雙目緩緩睜開，那雙漆黑的眸子仿佛更加深邃了幾分，帶著一種難以描述的氣象。
    敲門聲響起，他披上外套，沉聲開口，“進。”
    羅老六氣喘籲籲推門而入，臉上滿是汗水，身上的衣衫也早被浸濕。
    “小陳爺，結……結束了。”
    “四萬正服軍退了，克欽，保住了！”
    房間裏陷入了一片寂靜，陳瀚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足足十幾秒後，低沉的聲音才從他口中發出，“傷亡情況如何？”
    老六帶著一道長疤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扭曲，抬手抹了把額頭汗漬，咬牙道，“損失大半！”
    陳瀚眼角一顫。
    一股悲傷驟然湧起，內心的波瀾遠比表麵的平靜要洶湧。
    這一次，代價太過沉重。
    山寨的損失，克欽的犧牲，都是他心中難以抹去的痛。
    “我知道了。”陳瀚聲音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語。
    “辛苦了六哥，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