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蘇心染的哭聲漸漸停止，終於算是緩過勁來了。

    蘇心染的帝位，是踩著自己的淚水上去的。

    眾神臣服，齊齊跪地叩拜，跪迎他們的帝君。

    *

    上天庭，蘇心染穩坐在帝君寶座上，凝望著殿內的眾人，道：“眾神平身。”

    她上位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上中下三天庭合並在一起，眾神無貴賤，眾生皆平等。

    繼而第二件事，就是下凡間。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蘇心染走的這大半年間，大宋遭遇外敵侵襲，狐仙姑姑搭建起來的城牆早已被擊碎，現已人跡罕見，國庫見空，所活不來的不過是年輕力壯的男女百姓拚了命護下來的老少婦孺。

    再次踏上這片土地，隻有蘇心染隻身一人，從前進出大街小巷熱鬧非凡絡繹不絕的光景不複存在，蘇心染獨自走在前往皇宮的路上，看著秋風飄過落葉紛飛，看著空曠的地麵，內心無比悲涼。

    不過好在，這穢氣沒了，這都是宋淩拿命拚來的。

    蘇心染一路上，忍著眼中的淚意，餘光瞥見一老嫗傴僂著腰，手邊牽著一個孩子，隻是，蘇心染越看，越覺得這兩人無比眼熟。

    老嫗臉上帶著笑意，一邊扒拉扒拉著手邊的野菜，一邊輕聲同那孩子說著什麽。

    蘇心染凝神，側耳聽著。

    “祖母，都說護國公府上的小天神幫著咱們殺死壞人去，現在壞人除掉了，怎麽還沒見到小天神一家回來呢？”

    老嫗笑笑：“祖母聽說，小天神趕跑了壞人後就要留在天上做神仙了，不能總是出來……”

    小孩一頓，有些不相信，聲音悶悶的：“可是，您不是說她會天上看著咱們嗎？”

    “那……”

    “那為什麽，咱們送了這麽多野菜過去，她一口沒動啊。”

    小孩癟了癟嘴：“她是不是，是不是被壞人打死了啊？”

    老嫗手上的動作一頓，連忙哄道：“小天神這麽厲害怎可能會打不過壞人？這可是皇上親口同咱們說的，這穢氣能消除，都是小天神的功勞，若是小天神沒打贏？這穢氣怎可能消散呢？！”

    小孩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真的？”

    “祖母什麽時候騙過你？”

    小孩笑了笑，道：“太好了！我還等小天神回來謝謝她幫我爹治好這瘋病呢！”

    這話轟的一聲在蘇心染耳邊炸開，她猛地想了起來。

    這老嫗和小孩子，就是當年她滅了裴丞之後，北河的秀才和百姓前來她府前感謝時，從人中站出來，將自己做的饃饃給了她的那個！

    那時，這老婆婆背著小孫子不遠千裏趕過來，蘇心染又見她過得實在艱苦，聽聞她家中還有個不能自理的兒子，便命人將這一家人接過來，彈指間輕輕鬆鬆給人家將病治好了。

    她壓根就沒當件事看，卻不料叫人家記了一輩子。

    當年，這老婆婆去哪裏都帶著孫子，是因為她兒子得了瘋病不好四處走動，也看不了這個小孫子，那現在呢？

    怎麽又是她孤身一人帶著孩子在外麵找野菜？

    她兒子莫不是……

    蘇心染上前一步過去，腳下正好踩斷了一根枯樹枝，驚得老婆婆連忙將孩子抱緊懷中，警惕地看向她，顫抖著聲音叫道：“誰？我告訴你，小天神正在天上看著你，莫要過來！”

    蘇心染一頓，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變了模樣，她也認不住自己了，況且她頂著這一頭白發的站在老婆婆眼前，未免有些嚇人。

    蘇心染攤開手告訴她自己手中什麽也沒有，溫和地笑笑：“老婆婆，我不傷人。”

    老婆婆依舊很是警惕，彎腰撿起一根木棍擋在身前：“趕緊走！”

    蘇心染無奈地將手放下：“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小天神派下來的人。”

    說著，她手心中燃起一團金光，旋即幻化成金色的蝴蝶，小巧又討人喜歡地煽動著翅膀往小男孩眼前飛去。

    小男孩眼前一亮，好奇地伸出手去點了點，蝴蝶便悄然落在他指尖上，逗得小男孩笑出了聲。

    見狀，老婆婆的手中緊握的棍子哐當一聲落地，眼中含著淚，上前兩步道：“你真的是小天神身邊的人？”

    蘇心染點頭：“小天神現在在天上，同你們說的一樣，她在天上看著你們呢。”

    她伸出手，握住老婆婆那雙滿是老繭的手：“小天神適才在我耳邊說，記得您家中還有個兒子，敢問他現在……”

    老婆婆一頓，低頭嗚嗚地哭出了聲：“小天神還記得我們啊。”

    “他死了，小天神幫我兒子治好了病，這孩子就跟著蘇將軍一並出去抵抗穢氣去了。”

    蘇心染一頓，心道果然。

    老婆婆道：“這孩子說了，他沒想著能護住大宋的，他這身子羸弱，幫不上什麽忙，他說，隻要能擋在蘇將軍身前護他一命就夠了。”

    “這孩子要報答您對我們的恩情，我想了想，也是對的，恩情總是要報答的，做人不能忘本……”

    蘇心染頓時怔住。

    握住老婆婆的手不住地顫抖，蘇心染心頭湧上一陣難以言喻的難受。

    苦命人到死都在想著幫扶更加苦命的人，隻有壞人，才會想著一次又一次的害人。

    蘇心染心頭一動，深吸了口氣，道：“老婆婆，小天神方才又和我說，您兒子現在得到成仙，在天上做神仙呢！”

    “她還說，這次所有站出來的人都成了神仙，她要讓這些神仙下凡回來，同你們團聚，等這一世過去再回天上呢！”

    “真的……真的？”

    老婆婆不敢置信的看著蘇心染，說著就要跪下磕頭。

    蘇心染連忙挽住老婆婆，“當真，您就等好了就成了！”

    “您兒子呐，很快就回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