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廊坊外圍的平原上，隨著鬼子部隊撤進城市，之前激烈的槍炮聲已然慢慢沉寂。
    寒風吹拂間，籠罩在戰場上的硝煙慢慢散去，整片區域都安靜空蕩起來。
    唯有天空之中，仍有屬於八路軍的戰機偶爾劃過，又很快消失在天際。
    一處被八路軍火炮犁平的村莊廢墟之中，李雲龍借助廢墟的掩護，正滿臉怨念的舉著望遠鏡，觀望著前方空曠的戰場。
    隻見前方大片區域之中，整塊土地都仿佛被天雷劈過般黝黑。
    平緩的田地之中散布著無數的彈坑，焦黑的泥土裏嵌著無數彈片、碎骨和眾多融化的鋼盔。
    數以千計的鬼子屍體在暮色中綿延成丘，向著城市方向延伸，無數血水滲入泥土，將方圓數裏的土地都渲染成血色。
    三輛被摧毀的九五式坦克歪斜在路上，正如同火炬般熊熊燃燒。
    20餘輛被炸毀的鬼子鈴木卡車翻倒在路邊，四周還隱約可見不少彈藥箱。
    最震撼的莫過於鬼子火炮聯隊的殘骸。
    撤退行進中的十八門野炮被大量炮彈轟擊，鋼筋鐵骨的火炮如同被巨人踩碎的玩具般殘破不堪。眾多炮管散落一地，炮架斷口處裸露出扭曲斷裂的鐵茬。
    由於前方區域正處於敵我雙方炮擊交火區，哪怕那裏遍地都是鬼子遺留下來的彈藥和破碎槍支，但雙方均未派人上去清理戰場。
    空空蕩蕩間，僅有烏鴉在田間嘎嘎亂飛，啄食著已經有些烤熟的血肉。
    正當李雲龍看著入神，趙剛從後麵走來，招呼道：“老李，別看了，鬼子都走遠了！
    冀中軍區的首長過來了，咱們怎麽也要去見一見。”
    李大團長點了點頭，卻並未放下望遠鏡，又看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忿道：“哼，便宜小鬼子了！”
    話語間，仍然充滿了對鬼子的怨念。
    趙剛嗬嗬一笑，心中不以為意。
    短短半天時間，殲滅鬼子9000餘人，又將6萬多鬼子擊退20公裏。
    這樣的戰果，絕對稱得上不錯。
    如果是幾年前，甚至可以登上八路軍報紙的首頁，振奮起整個根據地的抗日熱情。
    奈何，同樣是今天，孔捷、丁偉那邊戰果赫赫，均在兄弟部隊配合下殲滅鬼子數萬人，繳獲彈藥無數，遠超廊坊戰場成就。
    這讓習慣出風頭且一向壓著兩人的老李著實憋了口氣。
    “行了，張司令不是說了麽，廊坊戰場跟保定、滄州戰場是兩回事，咱們這仗已經打的很是不錯！”
    趙剛拍著李雲龍肩膀，拉著他向著外邊走去。
    “要不是小鬼子距離出發地實在太近，勞資肯定可以讓鬼子有來無回。”
    老李仍然滿臉怨念，嘴裏嘟嘟囔囔的，但也跟著趙政委慢慢遠去。
    ……………………
    當趙李二人趕到陣地後方的時候，冀中司令員已經提前趕了過來。
    不過，他沒有去3縱指揮部裏待著，而是帶著警衛員們趕到了3縱炮兵陣地上，看著炮兵陣地上的彈殼發呆。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所以，這些炮彈就是今天我們打出去的麽？”
    司令員問向旁邊坐在彈藥箱上抽煙的3縱炮兵彈藥手們。
    “沒錯，首長。”一個歲數偏大的炮兵班長站起來，嫻熟的將煙頭扔在地下碾滅後回答道：“剛才前線火力急襲命令不斷，我們自然全力以赴。
    事實上，要不是鬼子戰機過來搗亂，我們的炮火投射還可以再強一些。”
    司令員回想起剛才橫在鬼子撤退道路上，如同鐵鎖一般的猛烈炮火，回想著鬼子被摧毀的坦克和汽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果然不愧是獨立支隊啊，就是這麽的財大氣粗。
    如果不是因為這裏地處平原，鬼子可以分散到各個方向突圍，使得炮火阻隔彈幕難以覆蓋，此次說不得僅憑火炮都能把鬼子堵住。
    就算這樣，最後的炮火急襲仍然讓鬼子遺屍數千，損失了3輛坦克、20餘輛汽車和大量火炮物資。
    不過，輝煌戰果背後的代價就是這滿地的炮彈殼。
    一眼望去，剛才的炮火急襲至少使用了4萬餘發炮彈，且還是山炮、榴彈炮炮彈。
    司令員再一次對工業化戰爭的巨大殺傷和巨大消耗產生了清晰認識。
    …………………………
    滄州戰場。
    戰鬥的硝煙已經散盡，月光穿過雲層，斑駁地灑在焦黑的土地上。
    冀中第20旅的戰士們舉著火把，像一群穿梭在廢墟中的螢火蟲，將戰場照得通明。
    寒風依舊刺骨，可每個人的臉上都漲著紅光。
    笑聲、吆喝聲此起彼伏，仿佛要把這冬夜的冷冽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不遠處，十幾個戰士正喊著號子，將一門炮輪損壞的105口徑野炮往卡車上吊運。
    炮身沉得像座小山，戰士們用力拉著繩索，臉色漲得通紅。
    “慢點慢點！別砸到自個！”連指導員老趙舉著火把指揮，火光在他眼睛裏跳動。“這鐵疙瘩夠咱們從營部多換30發炮彈、30袋麵粉回來，可別給弄丟了！”
    更多戰士們嘿嘿笑著，手腳利索的上來幫忙忙活著。
    “哈哈，發財了！這回可真是發財了！”新兵王大亮一腳踢開半截鬼子鋼盔，扒拉開鬼子的屍體，彎腰從半塌的戰壕中拽出一挺拐把子機槍。
    槍管上沾著凍硬的血漬，他卻像捧著寶貝似的用袖子使勁擦，“班長！您瞅瞅，這玩意兒還能用不？”
    老兵班長湊過來，手指在槍栓上一撥，哢嗒一聲脆響。
    “能用！”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回頭擦上槍油，保準比鬼子用的時候還利索！”
    “嘿嘿，那我以後也當機槍手了。”王大亮捧著機槍興奮道。
    看著洋洋得意的新兵，老兵班長忍不住笑罵道：“想得美！既然安排你當了步槍手，哪裏是繳獲機槍就能換的。
    再說，鬼子這機槍和咱們四一輕機槍彈藥不通用，你抱著也沒用！這挺機槍，還有其他繳獲的槍支彈藥，估計很快就給下麵的民兵部隊了。”
    “啊？！”王大亮有些不舍道：“那咱們打掃戰場還有啥意義？還不如回去睡大覺舒服。”
    新編20旅從昨天早晨防禦作戰堅持到現在， 大家僅僅輪流休息了不到4個小時，所有人其實都挺疲憊。
    “要是別的老兵聽見這話，非得抽你不可。怎麽，剛過兩天好日子，就敢不認真打掃戰場了。”
    老兵班長眼神一眯，拍了拍王大亮腦瓜子。
    “幾年前我們打小鬼子的時候，不知死了多少人才能繳獲一挺機槍。現在有槍有炮有糧，隨隨便便就能繳獲鬼子槍支火炮，你們是趕上好時候了。
    再說，除了槍支彈藥外，鬼子攜帶的罐頭、糧食、馬匹都是好東西。
    營長不是說了麽，槍支彈藥、金銀手表等貴重物品上繳，大家找到的糧食、罐頭、藥品等物資都歸連部，這些才是對咱們最有價值的東西！”
    正說著，遠處一陣香味飄來。
    炊事班直接在營地裏支起三口大鍋，罐頭燉麵條的香氣混著硝煙味飄過來。
    炊事班老張頭掄著鐵勺敲鍋沿：“大家麻利點，一會就可以吃飯了。連長說了，今夜鬼子罐頭管夠，麵條子也管夠！”
    一時間，整個戰場上都是吞咽口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