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判斷的沒錯。
    整建製消滅鬼子方麵軍集群，還是鬼子陸軍最強部隊、“蝗軍之花”關東軍，對八路軍上下乃至抗戰各方勢力的震撼都是巨大的。
    舉國上下，一片震動。
    雖然之前八路軍經常整建製消滅鬼子眾多師團，也已經多次一戰覆滅10萬、20萬鬼子，戰績同樣讓各方勢力震顫。
    但，國統區的底層百姓們卻並不清楚。
    這倒不是國統區徹底封鎖了消息。
    八路軍如今頗得人心，又憑借經費在國統區設下無數暗線，國府已經難以封鎖消息。
    純粹是底層老百姓們早已經對報紙上的殲滅鬼子數據麻木了，拒絕相信任何誇張的信息。
    抗戰初期，為了提振各方士氣，增強百姓抗戰信心，各方勢力都會誇大對鬼子作戰戰績，並大肆宣傳報道，粉飾戰果。
    誇大到什麽程度？
    翻個十倍是常見操作，翻個百倍也不是不可。
    消滅數百人就敢說殲敵近萬，打退一次進攻就說取得大捷……
    偏偏底層百姓也就僅有報紙這樣的信息獲取渠道，根本無從辨別信息真假，在屢屢失望之後，也隻能全當做假消息處理。
    因此，已經經曆過六年全麵抗戰的底層百姓們早就習慣報紙上的“殲敵數十萬、撤退數百裏”的宣傳，也習慣了不斷後移的戰線，相關消息在心中早已翻不起絲毫波瀾。
    反倒是一些權貴、富商和政客，早已經通過華北戰線的變化，亦或者直接通過晉綏軍等方麵，隱蔽知曉了八路軍已然壯大並收複大部分華北地區的消息，也隱約知道八路軍已經向東北發起反攻。
    因此心中還有一些期待。
    但就算這樣，當傾向八路軍的報紙開始發布八路軍整建製消滅關東軍部隊，近乎全複東北全境的消息後，仍然在各方勢力中引起了巨大震動。
    ……………………
    蓉城一角，一家昏暗的小麵館裏。
    聲音嘈雜、油燈昏黃。
    空氣裏彌漫著花椒和豬油的氣味。
    幾個商販模樣的漢子一邊吸溜著寡淡的麵條，一邊打量著掛在掌櫃桌前的報紙。
    這是掌櫃吸引顧客的小技巧。
    直接購買幾份市麵上的常見報紙，掛在桌前，讓客人吃麵之餘還可以獲得時政信息。
    其中一份親八路軍的報紙上，首版標題極為醒目。
    《雄師光複白山黑水，關東賊寇全軍盡沒！八路軍整建製殲滅日軍關東軍部隊》
    “又來了，又來了，”一個脖子上掛著圍巾的漢子嘬著牙花子，忍不住點評道：“報紙上經常喊著什麽殲敵數萬，連戰連捷，難道鬼子兵是紙糊的不成。勝來勝去，怎麽鬼子都打到這邊來了？”
    說罷，又忍不住罵道：“宜昌丟了幾年都拿不回來，山城年年挨鬼子飛機轟炸，還好意思說打了勝仗。”
    他去年運了一批貨去了山城，結果正好趕上鬼子轟炸，全城百姓逃往防空洞。
    結果人荒馬亂間，他的貨也不見了蹤影，虧了好大一筆錢。
    旁邊一個看著見識的商販猶豫著說：“這報紙說是收複東北，打掉了關東軍，以前沒聽過報紙吹噓過說法。”
    “嗤！”另一人嗤笑，“老表你還信這個？哄鬼哩！去年國府報紙還說消滅鬼子華南方麵軍三十萬，結果沒多久鬼子就把浙省金華占了。這年頭，哪家部隊不會吹牛？”
    “可是……”有見識的那個商販遲疑著，聲音低了下去，“我看報紙上說是八路軍幹的。我家老三前兩月跟著商隊偷偷去了一趟石門老家，回來說那邊好像是真的不太一樣了……”
    他努力回憶著，“老三說石門那邊的火車站，現在掛的都是青天白日旗和一個軍旗，他不太懂，但那裏鬼子兵是真沒了，大家都活得很自在。石門周邊，到處是穿灰布軍裝、戴‘八路’臂章的兵，看上去格外威武自信……老家人說八路軍收複了好多華北城市了。”
    麵館裏瞬間安靜了。隻有油燈的火苗微微搖曳，映著幾張驚疑不定的臉。“八路軍真的收複了華北？”
    沒等他們疑惑太久，角落裏一個一直沒說話、穿著洗得發白的長衫的中年人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肯定，“沒錯，八路軍去年就收複石門、濟南等大半個華北地區了，上個月成功收複了徐州。”
    他頓了頓，眼神望向北麵窗戶外已經快要落下的陽光，似乎看到了遙遠的東北，“八路軍很少說謊的。既然報紙上登了，那東北說不定真收複了，關東軍，想來也是真的被殲滅了！”
    幾個商販頓時愣住。
    許久，有見識的那個商販渾濁的眼睛突然瞪大，猛地一拍大腿，聲音帶著哭腔：
    “老天爺開眼了啊！我就說，我就說我家老三不是編瞎話！那娃回來躲屋裏偷偷哭了半宿，問他咋了就說‘爹，老家真的光複了，路上還看到好些鄉親能吃飽飯了’……我還不信，以為他中了邪……”
    他哆嗦著嘴唇，“八路軍……真的把鬼子的花骨朵給掐了！這仗打的厲害啊，不是報紙上那些光放屁的！”
    麵館裏轟地一下炸開了鍋，正在吃麵的人被突如其來的喜訊衝垮，震驚變成了狂喜的浪潮。
    後生們興奮地拍桌子：“娘嘞，八路軍真的幹了關東軍？老天爺，那可是八十萬鬼子啊！”
    “刮民黨以前盡會糊弄咱們，瞧瞧人家八路，才是悶頭幹大事的！”
    脖子上掛著圍巾的商販也大聲笑道：“痛快，痛快啊。哈哈，鬼子一共才多少人，這一下鬼子真的要完蛋了！”
    “沒錯，如果算上華北，那咱們已經收複了一半的失土！”穿著長衫的中年人眼中也湧現出了霧氣。“驟然失去這麽多的部隊和占領區，鬼子們隻怕真的不行了！”
    “天殺的，六年了啊！”
    整個麵館中一片嗚咽。
    天見猶憐，抗戰時的中國百姓真的太苦了，也失望了太多次了。
    為了抗戰，為了不當亡國奴，明明知道刮民黨官僚在大肆搜刮百姓，但大家都在咬牙支持，期盼著最終勝利的消息。
    現在，大家終於看到了真正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