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沒有心思去和這幾個患者家屬打招呼，他現在心情也很低落。
    畢竟眼前一個患重病的熟人，就躺在這裏。
    他還能有多少興致聊天？
    他還記得最開始跟周爸一起吃飯的時候，還一起喝過酒。
    那個時候周爸的身體雖然不好，但也沒達到這種程度，現在完全就是油盡燈枯。
    楊東拄著下巴，跟著周媽一起，陪護周爸。
    周爸還在昏睡著，呼吸看似平穩，實則已經很虛弱。
    “嬸子，我打算讓思勇擔任要職。”
    楊東小聲開口，朝著周媽出聲說道。
    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其他患者和家屬都已經睡了。
    楊東隻能用很小的聲音交流。
    周媽聽著楊東說話，最開始還有些疑惑，這是哪發出的聲音？
    但是看到楊東盯著她，她這才意識到楊東跟自己說話。
    “領導，你說啥？”
    周媽再問了一遍，她現在腦子亂糟糟的，精神力很難集中。
    “我說，我打算讓思勇擔任要職。”
    “他可能會在副科級任職一段時間，然後升到正科級。”
    楊東開口，朝著周媽說道。
    楊東打算成立慶和縣經濟開發區，經濟開發區管委會書記由自己兼任，而開發區的主任就讓周思勇擔任。
    這個重任，交給別人，自己不放心。
    交給周思勇，自己放心。
    周媽聽著楊東的話，有些吃驚，但是她就是個女人，也沒啥太大的概念。
    隻知道楊東要重用自己家的孩子了。
    “那可真是謝謝領導了，不過這孩子能行嗎？”
    周媽開口感謝，但還是有些擔憂，怕自己兒子幹不好，影響楊東的安排。
    “放心吧，嬸子。”
    “我已經考察思勇快兩年了，他行不行，我最清楚。”
    楊東笑著點頭，朝著周媽開口。
    “咳咳咳…”
    話音未落，隻聽周爸一陣氣促的咳嗽，瘋狂的咳嗽。
    周爸睜開眼睛，拚命的想要坐起來。
    見狀，楊東和周媽立馬站起身來，把周爸的病床搖起來，然後輕輕拍打周爸的後背。
    周爸用渾濁的目光看向楊東。
    “謝…謝謝小東。”
    “不，謝謝領導，謝謝書記。”
    周爸喘著粗氣朝著楊東開口致謝。
    他雖然在昏睡，但是還是能夠聽到身邊人聊天，隻不過他不想睜眼睛，因為很累，也很費力。
    但是當他聽到楊東給兒子安排了要職，他憋了全身的力氣，也把眼睛睜開了，然後寧可身體受傷，他也要坐起來。
    他很清楚，如果這個時候不感謝楊東，他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周叔，你別跟我客氣。”
    “我讓思勇擔任要職，也是因為他做的不錯，工作認真負責，能力也有，而且為人不錯。”
    “這樣的年輕幹部，我肯定會給機會的。”
    “周叔，你養好身體，一定要養好身體。”
    “思勇還沒結婚那，以後你還得逗弄孫子那。”
    楊東握著周爸幹癟的手，朝著他開口安撫安慰。
    周爸卻是虛弱的一笑，努力的抻開眼皮子，朝著楊東說道：“小東，我活不了了，我對自己身體很清楚。”
    “今天撐著坐起來，就是想感謝你。”
    “沒有你的話，思勇這個孩子就廢了，之前他感情的事情，您也知道。”
    “雖然謝家進去了，但是思勇的婚事也被耽擱了。”
    “你就是我們周家最大的恩人，我們周家對你感激不盡。”
    “我就算死了，我也得去閻王爺案前，求他給你一百年陽壽。”
    “你這樣的領導，應該長命百歲。”
    “我…咳咳咳…”
    周爸說到這裏，瘋狂的咳嗽咯痰，然後就是一陣陣的鮮血。
    周媽拿手帕都止不住的那種。
    並且周爸的血壓瘋狂下降，心率也開始掉了。
    楊東以最快的時間按響了鈴。
    “嬸子，思勇在221房間，把他喊過來。”
    楊東的臉色很是凝重，他看到周爸這個樣子，就有了預感，也有了心理準備。
    周媽急迫的出去喊兒子。
    這個時候，病房的燈也亮了。
    周爸這邊這麽折騰，其他患者和家屬自然被吵醒。
    不過他們也沒有生氣，誰好人住在這裏？都能理解突發情況。
    反而兩家的陪護家屬都過來看一看，也是滿臉憂心的樣子。
    護士進來了，醫生進來了。
    最後，院長王海林也進來了。
    王海林一直沒睡，就是為了這一刻。
    “快，送搶救室！”
    王海林揮手，朝著護士和醫生命令。
    “爸，爸…”
    周思勇瘋狂的跑進來。
    這個時候，整個病房都已經亂了。
    周思勇趴在擔架床邊上，盯著老爸滿嘴的血，翻著白眼。
    他整個人被抽幹了力氣，摔在了地上。
    他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點精氣神都沒有了。
    楊東把他拽起來，扶著周思勇來到走廊椅子坐下。
    “思勇，不管是什麽情況，你都要挺住！”
    “你現在是你家的頂梁柱了，你爸已經這樣，你媽後半輩子唯一的依靠就是你。”
    “如果你現在扛不住，你讓你媽怎麽辦？”
    “她一個沒讀過書的農村阿姨，怎麽能應對後續的這麽多事？”
    楊東開口，朝著周思勇提醒並且警示。
    周思勇深呼口氣，感覺整個人好了一些，或者說他已經接受了即將可能出現的結果。
    他站了起來，雙腿還是有些軟，但已經好了一些。
    “領導，謝謝您。”
    “別說廢話了，趕快過去。”
    楊東拍了他肩膀，然後帶著他朝著急救室跑去。
    急救室門口，周媽一個人孤零零的倚靠在牆角，望著急救室緊閉的門。
    楊東和周思勇來了，周媽這才不再孤單。
    “思勇，你爸他…”
    周媽癟著嘴，指著急救室裏麵。
    但是她沒有說下去，可是意思，都明白。
    母子倆不語，隻是一味的抹眼淚。
    楊東深呼口氣，站在窗前，望著外麵的夜色。
    心情也不是很好。
    “領導，生死有命，這也沒辦法。”
    “我們醫生也都盡力了。”
    院長王海林來到楊東麵前，沉重的語氣開口勸著楊東。
    他看到楊東的心情很不好，也很傷感。
    他這才意識到周家和楊東的關係不一般，非常不一般。
    不僅僅是因為領導跟秘書的關係。
    他還是小覷了周思勇跟楊東之間的羈絆，雖然他之前已經很重視了，但重視的程度還是不夠。
    急救室的燈熄滅了。
    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
    周思勇和周媽圍了上去。
    醫生摘下醫護口罩，疲憊的搖了搖頭，吐出兩個字。
    “節哀！”
    轟隆！
    周思勇腦中響雷炸響。
    “爸！！！”
    周思勇痛苦的一聲大喊，然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孩子他爸！！！”
    周媽也好不了多少，也是淚崩。
    楊東默默握緊牆壁一側的暖氣管子，眼圈泛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