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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重生
背叛的動機已經記不清楚了。
回過神時已經殺死了曾經的同僚。
盯著自己被染紅的雙手——不光是鮮血,就連無數根發絲和幾塊帶有骨頭的肉片都粘在上麵。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用來自問的時機已經過去了。
猶豫片刻,想借口的時機也已經過去,現在應當立即做出行動。
“為什麽?”
透過空氣縫隙傳來小小疑問,將視線從雙手移開。血開始變幹的觸覺可不是尋找行動理由的線索,那隻不過是令人不快的源泉。
抬起目光,確認現在所在的地方。以白色為基調的煞風景的房間。被各類檢查器材包圍的手術台。房頂上照亮一切的光源,更加凸顯出房間的蒼白。
手術台上躺著一個被束縛的少女。仿佛是透明的裸體在強光下被暴露無遺,可少女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羞恥之色。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看倒在地板上的同僚。原本就是所屬於不同部門隻知其長相的同僚。和他們隻不過是在同一個地方向著同一個目標一起幹到現在罷了。也許是因為這樣,即便看到被自己捏碎頭顱的屍體,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動搖。
在意識的某個角落感到一股茫然的心情,用屍體上的大白褂擦拭了滿是血和肉片的手。
“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屍體總共有三個。他們都是被捏碎頭顱的,都穿著大白褂。擦完手,剝掉餘下兩個當中比較幹淨的大白褂,然後解開了手術台上的束縛。
“為了報答你救了我,也許是因為這個理由吧。”
“是嗎。”
擺脫束縛的少女離開了手術台。長在細腿上的腳丫是光著的,可惜地上的三人看樣子沒有適合她大小的鞋子,更沒有空閑去找。把大白褂披在少女身上讓她穿好。雖然這樣不能蒙混過去,但總比領著裸體的少女到處亂跑要好吧。
“請問接下來怎麽辦呢?”
搖了搖烏黑色的長發,用同樣烏黑色的眼睛抬頭看過來。讓她那眼神吞了一口氣。
“逃跑啊,沒別的選擇吧。”
拋開無意識中出現的影像,艾因雷因看了看少女的反應,以此為借口開始觀察少女,烏黑色的長發之下是較小的臉龐,給人一種茫然印象的烏黑色眼睛,緊閉著小巧嘴唇,細細的脖子。在大白褂之下的,與性別這個詞還稍微有些距離的肢體……。
想了一下閉上眼睛。繼續看下去對現在的狀況有什麽意義呢?
“怎麽辦?”
沒有反應。少女對我的視線也滿不在乎。重新詢問。
“繼續呆在這裏,還是一起逃跑?”
“我不想走。”
又看了一下少女,隻見她麵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可我更不希望被破壞。”
“那就走吧。”
正要為了帶領她而牽起手的時候,僵住了。兩個人一起盯著懸在半空中的手。左手……緊緊握住被擦不掉的血弄髒的手,邊想著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了左撇子,轉過身去,避開少女看向自己的眼睛,避開受過不少“照顧”的手術台,從兩者移開視線。
明明訣別的時機已經過去了,可仿佛覺得現在就應該道別,邊思考著邊把手伸向門的開關按鈕。
“對了,名字,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呢。我叫艾因雷因。”
“……我叫紗耶。”
“是嗎。”
把門打開。外麵的狀況非常緊急。警報聲在尖叫,有無數個腳步聲正接近這裏。是手持武器的曾經的同僚們。
很可能連長相都不知道的同僚們。和自己的關係還不如剛剛殺害的身穿大白褂的同僚們密切。
認識麵貌,通過語言交流,從而有了感情的同僚們已經基本不存在了。
在這裏留下來的理由,在這裏忍耐下去的理由,還有從這裏邁進的目的,也許早就失去了它們的意義。
正因如此,自己才會這樣做。
“那麽,出發吧。”
可是這樣的話,失去留下來的理由、失去忍耐下去的理由、失去邁進的目的,失去這一切的自己要走向哪裏才是對的?
這樣的疑問,連同依然茫然的感情先擺在一旁,艾因雷因穿過了門,身上沒帶武器。正在關禁閉的自己是不被允許攜帶武器的。
“總之會有辦法的。”
為了不讓身後的少女感到不安而這樣說。艾因雷因特意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前進。
會有辦法的,如同字麵之意,就是有這樣的感覺。自信並非來自於自己的身體熬過了煉金術士進行的肉體強化手術。這種東西,正在逼近這裏的警備兵們多少也作過。
煉金術士,創造了這個被隔絕的世界正是他們。雖然他們已經死了,但成為一組織的當代煉金術士門繼承了他們的技術,依然在維係這個國家所擁有的現實,同時繼續創造瘋狂的扭曲。
肉體強化手術就是他們得到的技術之一。不知是為了對抗發狂的扭曲,還是單純為了戰爭,總之為了這兩種目的,毫不吝嗇地對士兵們實施手術。
使人,在肉體方麵成為超人的手術。
“跟我來。”
“嗯。”
伴隨沒有不安的回答,艾因雷因站到了前麵。一群架起衝鋒槍的警備兵就在眼前。無視他們尖銳的警告,提升了速度。
奔跑,扣動扳機,無數顆子彈在一瞬間覆蓋了視野。
用左手揮開慢慢逼近的子彈之牆。
驚愕刹那間支配了整條通道。
(竟然看到了子彈?)
而且揮開了,竟然用血肉之軀揮開了高速飛來的金屬。即便用手術強化了反射神經和運動能力,還是不可能看見高速發射來的子彈並用手臂將它們揮開的。
連自己都無法置信自己隨意的舉動。
(說真的,到底變得怎麽樣了。)
對自身的變化作出自嘲的笑容,艾因雷因繼續向前進。對方有些動搖,但因為艾因雷因是徒手,所以依然在輕敵。警備兵們堵住了通道,架起衝鋒槍。沒有任何障礙物。他們無法對艾因雷因的速度作出反應,任他毆打。
打倒在場的所有警備兵。向右側打出的直拳擊中下顎並擊碎了骨頭,左手擊中了身軀並粉碎了內髒。
(右眼和左臂麽……。)
發生異變的似乎是這兩個部位。在運動中左右兩邊的視野有時會搖晃,因此有幾次攻擊都打偏了。還有左右手的威力之差也很明顯。如果使用左臂攻擊,全身的肌肉為了支撐其臂力會發出悲鳴。
“看來要避免肉搏戰了。”
忍受身體的疼痛,艾因雷因檢查警備兵的裝備。
“可惡,都沒有用。”
扣動衝鋒槍的扳機卻沒有任何反應,即使知道會這樣可還是想罵人。
配備給正規軍隊的武器,隻有DNA和所屬章或其中一個符合才能使用。
大概在叛逆被發現的時候艾因雷因的NDA資料就被刪除了。
隻要花時間不是不可能解開,可惜沒有時間了。
不能使用的武器沒有價值,丟下已死同僚的武器,艾因雷因繼續向前走。
“那個,請使用它們。”
聽到身後的聲音,艾因雷因回過頭。紗耶的手裏握著兩把手槍。
“這是……。”
那明顯不是警備兵的裝備,長得有些過分的的槍身,從手柄露出來從沒見過的彈夾。
“這是你的嗎……?”
絕不是警備兵的裝備,就連品牌和製造號碼都沒有。
所以答案就是,是少女帶在身上的。隻有這個了。
可是,藏在哪裏了?大白褂下麵就是裸體的少女能藏在哪裏?
“自從我決定跟隨你,一切都屬於你的。”
紗耶的回答無法讓人認同,可是也不能無視武器就在眼前的事實。
從紗耶的手上接過手槍,有實實在在的觸感。通過雙手確認其重量,艾因雷因又開始向前走。
光腳的聲音從背後跟來。
無數腳步聲再次從前方傳來。
“既然這樣,由我來保護你。從這裏順利逃出去,然後想辦法找到活下去的辦法。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艾因雷因低聲說道。聲音裏蘊含著力量。猶豫的時機過去了,決斷的時機過去了,結束了訣別的儀式,正果斷行動中的現在,艾因雷因仿佛看到了在這次行動後將要出現的希望之光。
保護身後的少女,逃出這個設施。
“計劃啊,永別了。”
對從拐角現身的警備兵這樣宣布。於此同時艾因雷因扣動了扳機。
讓槍口焰在前方帶領著,二人淒慘的逃亡開始了。
******
極光籠罩黑夜。
“你沒事嗎?”
“還可以。”
艾因雷因壓抑著粗氣回答少女平淡的疑問。
橫臥在地的身體左右延伸著道路。道路的兩側是被閑置的肥沃土地,覆蓋這裏的綠油油的雜草,在夜風下反射著夜光如海麵般波動。
“總算,追不上了吧。”
自從逃離設施已經過了兩天。追兵隻追了開始的第一天。奪走追兵所乘的車輛,在路上的農場偷了新的一輛車,換乘後繼續逃跑。
鞭策整備不良的車輛,結果在傍晚發生了故障,從此徒步走到了這裏。
艾因雷因保持橫臥的姿勢,確認了前方依舊被黑暗吞沒著。並不是想要自殺,是考慮到運氣好的話可以逼使通過這裏的車輛停下。
一小時前,全身發出了悲鳴。
那是突如其來的劇痛。
不,要說征兆的話早就有了。自從為了逃離設施打死警備兵的時候開始。這個征兆一直持續到逃出設施。由於過於突出的右眼的視力折騰壞了反射神經,為了支撐發揮出過於發達的力量的左臂所有肌肉一直在發出悲鳴。
無視悲鳴走到了這裏。逃離設施後隻進行了一次像樣的戰鬥。之後一直在忍耐滲透進全身的鈍痛和時不時襲來的劇痛。劇痛隨時間而擴散,剛想著痛覺也許會消失,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讓人無法忍耐的劇痛襲擊了全身,艾因雷因終於倒下了。活動身體這一基本的機能都不可能進行。
即使這樣還是滾到了道路的中央,一直躺到現在。
“抱歉啊,你現在應該很想念溫暖的被窩吧。”
“不,我沒事的。”
從見麵到現在一直保持著麵無表情的紗耶,穿著從途中路過的農場主家中偷來的作業服。隻是大小根本不合身,袖口也好褲腿也好都要卷好幾圈,這個樣子並不適合她。透明般的臉頰和額頭上的皮膚沾滿了沙塵。流到背後的黑發大概也同樣的髒吧。在設施裏想象的是如同觸摸水般的觸感,可是現在也許形容成泥水會更貼切些。
對適合溫室中花朵的少女,這樣的處境一定很難熬。
“太浪費了……。”
痛覺逐漸麻痹,艾因雷因用沙啞的聲音嘟噥著,望向天空。
依舊,極光籠罩著天空。晃動的七彩光芒應該會一直覆蓋這片天空這個國家。
“該死的,極光領域。”
艾因雷因瞪著俯視自己的七彩光芒。右眼用力的瞬間痛楚從頭腦深處劃過腰部。他艱難地用手蓋住了右眼。
除了七彩的光芒,天上隻有黑暗。
據說,夜空上曾經有過叫做月亮和星星的東西。
可是艾因雷因沒有見過實物。隻在新曆之前拍攝的電影中看到過。
“在這裏,也沒有星星呢。”
同樣望向天空的紗耶說道。
“聽說首都周圍能看到。這一帶是十年前被創造的區域,沒有通向宇宙。”
“這樣啊。”
“為什麽,到那裏?”
紗耶到現在才提出了應該是很明顯的疑問。
“你為什麽到極光領域裏去了?”
“你問我為什麽,唉……。”
艾因雷因望著漂浮在夜空中的極光,想起了兩天前,還有少年時代上過的曆史課。
因為持續增長的人口,糧食和資源開始無法再維係人類文明是在公曆幾幾年來著……沒有認真聽課的艾因雷因想不起來。
隻是,為了尋求新天地而進行的世界規模的宇宙開發以失敗告終,之前勉強維係的世界和平完全瓦解了。
資源戰爭。被這樣毫無體麵的名稱稱呼的戰爭,搶奪資源的同時,也是減少人頭的一種儀式。就如同排好隊一個個跳下血肉組成的無底洞一樣,戰爭沒有任何勝者,隻有傷亡人數持續上升。
給這場戰爭打下終止符的,就是被稱為煉金術士的科學家小組。由已經喪失作為權威的聯合國從全世界召集過來的科學家們,為了解決這一局麵而發表了他們的新技術。
這就是,極光領域。
叫做亞空間增設的技術。把數學上假設的空間投放到現實中體積為零的領域,並將其固定的技術。在沒有任何東西的地方創造無限的大地。那裏有豐富的地下資源,未受汙染的水源,還有肥沃的土地。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所有國家都渴望的新天地。
那是對於在宇宙開發失敗過的人類來說是極度不相稱的技術,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目光看待它,可是一旦親眼目睹被創造的新天地後他們便無暇顧忌懷疑與否了。
所有的國家都舉雙手歡迎此項技術。雖說需求和供給的關係已經被破壞殆盡,但如果得知困難的時期結束後將是充滿希望的未來,人們會毫不猶豫向它邁進。亞空間在全世界誕生,固定空間的極光覆蓋了全世界。
困難時期結束後極光還在繼續增加。貧困年代轉眼變成了富裕的年代。無止境地增加可以無限創造的資源……結果,全部國土被極光填滿了。
就在那一瞬間,全世界變成了鎖國狀態。
不斷增加的亞空間相互幹涉,在各地發生絕緣現象。不止在國與國,不同地域之間同樣也發生了絕緣,在分開誕生的亞空間之間的移動幾乎是不可能了。
隻發生了一點點的混亂。被迫拆散的家庭悲劇是其中的代表,可是在其它方麵並沒有發生問題。政治活動就有當地的自治體進行。不存在物資方麵的顧慮,艾因雷因所在國家的總麵積已經遠遠超過了地球的表麵積。隨後煉金術士發表聲明,如果使用同一規格的極光領域的話就不存在絕緣問題,於是小小的混亂被平息,直到現在。
“有過叫絕界探查計劃的。”
短暫回憶過曆史課後,艾因雷因說道。
“絕界?”
“去看看被隔絕的世界的另一側。真正的這個星球,這個世界已經被隔絕了。那,我們現在所在的世界的對麵變得怎麽樣了?這樣子。作為解開異民問題的研究之一發起了這個計劃,招募肯跳進極光領域絕緣空間的亡命徒。”
“你參加了這個?”
“對的,我誌願參加了。有個想要確認的事情。”
不知不覺有一個少女的身姿浮現在腦海中。甩甩頭忘掉,艾因雷因繼續說道。
“那個的設施就是為此而建造的。在那裏我們為了適應絕緣空間而接受了強化手術,為了可能遇到的情況接受了訓練、熟悉裝備的操作,然後跳進去了。”
漂浮於夜空的極光。那裏就是一個亞空間的邊緣。任何人都無法感知的零領域。在其中有誰都無法穿越的被絕緣的零領域。
這就是絕緣空間。
“強行打開絕緣空間,我們跳進了極光領域。……結果是,什麽也沒有弄明白就結束了。”
然後,除了艾因雷因,他的所有同僚都被絕緣空間吞沒,消失了。
“那麽你是為什麽……。”
從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聲音,艾因雷因的話被打斷了。小小的燈光撕開道路一端的黑暗緩緩靠近。
“我們的運氣不錯。”
抬起疼痛的身體。閉著右眼,隻用左眼看向燈光。還有些距離。可能是輛車,車種還沒法判斷。
“在這種時間移動的家夥們,應該隻有卡車司機了。順利躲進貨物箱的話……。”
“艾因雷因。”
紗耶細弱的聲音傳到耳邊。在這一瞬間,視野晃動起來。
“啊……?”
極限早就倒了。隻不過是麻痹的神經沒有察覺到罷了。雙腳失去力量,艾因雷因癱倒在地。
來不及對突然下降的視線做出反應,艾因雷因失去了意識。
******
做了一個蟲子的夢。
滾啊滾啊滾啊滾啊,在體內到處滾動的蟲子的夢。它從口腔進來,撐開喉嚨掉進胃裏,然後到了腸子。有拇指粗,兩個胳臂那麽長的蟲子。它越過大腸到達小腸時,突然抬起沉重的黑色頭顱,張開像撕裂般的前端。張開的內部布滿了小小的尖牙。
貫穿全身的不安,立刻成為了現實。
在狹窄的腸內蠕動的蟲子,咬向小腸的腸壁。用小嘴夾住腸壁,左右扭動嘴巴。用無數尖牙磨碎腸壁。
“不要!”
艾因雷因大喊著,可是蟲子聽不懂。蟲子一心不亂地繼續磨碎腸壁,要在腸壁上開一個大洞。從能看到這樣的情景就已經能理解這隻是一場夢,可是從身體內部被蠶食的景象讓艾因雷因被本能的恐懼束縛著。
“不要!”
可是蟲子在繼續磨碎。仿佛能聽見噶噶噶的聲音。
噶噶噶,噶噶噶……。
“不要!”
開了一個洞。有拇指尖大小的洞。蟲子把頭插進那裏,搖晃著頭把洞口給撐大,跟著身體開始穿過洞口。
它想要到腸子的外麵。是想要撕破骨肉跑到外頭嗎?
難道是?難道是想要從腸子的外麵到處啃食血肉嗎?想從不會遭到抵抗的內部,在艾因雷因的身體到處開洞嗎?想使艾因雷因體內成為完全的空洞,變成人形的肉袋子嗎?
“不要!”
艾因雷因尖叫。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醒了啊。”
被粗魯的聲音詢問,艾因雷因發覺自己坐起來了。裸著上半身,隻穿褲子。渾身淌滿了汗水。
這裏是哪兒?
因恐懼而灼熱的心急劇冷卻。上下起伏的肩膀。肺部尋求空氣重複膨脹和收縮的動作,快得有點痛。
淡淡的光線照射著周圍。
是在車內。從小窗口可以看到夜空上的極光在移動。
還有發動機沉悶的聲音。
車內有艾因雷因躺著的床。遮擋用的簾布被拉開一半晃動。在那裏站了一個挺著肚子的中年男子。和體格極不相稱的神經質的眼睛俯視艾因雷因。脂肪層之下貌似有結實肌肉的手臂前端,握著冒起熱氣的杯子。
男子的身軀擋住了他身後的背景。
“自從撿了你們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了。我的體型不適合睡沙發,你如果醒了的話就給我讓開。”
“是你撿了我們嗎?”
“我本來想見死不救來著。可是還有一個吵個不停。”
被這樣說也沒有討厭的感覺。
“你們怎麽看都會惹來麻煩的,對吧?”
“啊啊……是啊。謝謝你。”
“哼,果然是啊。好了快點讓開,喝了這一杯醒醒目吧。”
原來杯子是為了艾因雷因拿來的。杯子中倒滿了咖啡。艾因雷因站起來的同時男子占領了床。
簾布被拉起。麵對無言的拒絕,艾因雷因環顧車內。
應該是一輛房車。中央放置一張桌子,一邊有一張沙發。另一邊是廚房。裏麵還有浴室。把卡車的貨物箱的位置改成了生活空間。整理得還算幹淨,但有些地方可以發現單獨生活的男人所特有的髒亂。
“早上好。”
紗耶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的說道。
“已經不能算早上好的時間了吧。”
艾因雷因回答著,看到紗耶的打扮後歪了下頭。
“衣服,哪裏來的?”
紗耶沒有穿著之前的作業服。以黑色為基調的像晚禮服似的衣服。
“是送給我的。”
“誰呀?”
難道……莫非是那個中年男子?背後傳來很誇張的呼嚕聲。從車內的狀況來判斷應該是那個男人一個人在使用這個房間。可是竟然,那個男人有著少女嗜好……。
“……你沒被做些奇怪的事吧?”
“啊哈哈哈哈,那是杞人憂天了。”
突然,響起女人的豪爽的笑聲。
哪裏啊?周圍沒有任何人影。有幾個可以藏人的空間,但那裏似乎也沒有人。
有一隻貓悄無聲息地跳上桌子。黑色毛發和藍色眼睛的貓。額頭上被植入了跟眼睛同樣大小的藍寶石。有點像三隻眼。
“喵。”
貓打了個哈欠。
“那件衣服是我送給她的。不用擔心,那個人沒有那種嗜好。”
聲音是從正在打哈欠的貓那裏傳來的。
“難道是說……。”
“啊啊,不是說這隻貓有意識。我是在這裏呢。”
貓的額頭。那裏的藍寶石反射出不可思議的光芒。不對,有一瞬間改變了顏色,變成七彩。
艾因雷因的右眼捕捉了這個現象後頓悟了。
“你在那裏……嗎?”
“正是,小貓額頭大的土地。”
因自己的笑話忍住不禁。
“你在那樣的地方固定了亞空間?”
“這對我來講是很簡單的技術啊。隻是我已經沒有義務發表研究成果,所以外麵的人是不知道的。”
“煉金術士啊……。”
“治好你的身體的也是我,感謝我吧。”
“你說什麽……。”
“右眼和左臂……不對嗎?”
無聊地把頭搭在前爪上的貓,和揭露事實的話語。沒法磨合的兩個舉動讓人不知說什麽好。當作是通訊就好,大腦是可以理解可是……。
“在絕緣空間受了異界侵蝕了吧。往好的方向異界化了,還有遇到我了,向這雙重的幸運感謝吧。”
“你做什麽了?”
即使你讓我感謝也不能天真地去感謝。
對方可是煉金術士。眼前這個聲音應該來自於真正的煉金術士。不是作為組織的煉金術士中的科學家。可以說是創造了亞空間增設這個時代,踏入神之領域的人們。繼承了此項技術的煉金術士。
國家認可他們可以進行任何實驗,不論人道與否,無視倫理的實驗都被允許的超特權階級。
這樣的重要人物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不對,這個問題怎樣都無所謂。
那樣的人不可能對艾因雷因實施正常的治療。
“你身體的不適來自於肉體能力的平衡被打破了。我隻不過讓它們重新達到平衡。嘛,詳細的說明以後再說,就當身體裏多了一個器官好啦。”
“那樣的話……我還是人類嗎?”
“你還以為自己是人類嗎?”
艾因雷因無法回答貓的疑問。
男人的名字是多米尼奧?利故紮裏歐,在黑貓裏麵的女人叫艾爾米,是對夫妻。
房車靠自動駕駛一直前進。明明車內這麽狹窄,多米尼奧采取了就像艾因雷因他們不存在似的態度,艾爾米從那之後再也沒有說過話。紗耶對環境的變化沒有任何感想,在沙發上坐上一整天似乎也沒有任何不適。
會開車的隻有艾因雷因和多米尼奧。多米尼奧躺在床上的時候由艾因雷因坐到駕駛席,或者反過來,這就是通過簡短的對話後被決定的自己的工作。
可是,坐在駕駛席也是有遵從導航係統的自動駕駛。除了定期檢查是否按照導航前進以外沒別的事可作了。
有時間冷靜下來考慮自己的身體發生的事。
異界化,艾爾米這樣說過。異界侵蝕、異民化……這個國家存在的來自於絕緣空間導致法則幹涉的問題,看來艾因雷因也被這個問題逮到了。為了絕界探查計劃而把身體調整成對異界侵蝕有耐性的手術,和這個是否存在關聯?
至少,和計劃相關的煉金術士的科學家們可沒有艾爾米那麽高的技術。設施裏的煉金術士們連艾因雷因身體發生過變化都沒有發覺到。
‘你還以為自己是人類嗎?’
被艾爾米的話打擊的自己,很快就振作起來了,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自從在強化手術的同意書上簽過字後,已經放棄了作為人類的身份。所以沒有理由吃驚。
那麽,艾因雷因的身體發生了什麽?艾爾米對自己實施了怎樣的手術?
她說過多了一個器官。這意味著什麽。自己的身體沒有明顯的不適感。
不過變化是有的。
鏡子中自己的臉上多了以前沒有過的東西。從額頭到臉頰,穿過右眼的位置有白色的大傷痕。從絕界探查計劃進入實施階段,經過失敗,直到今天艾因雷因一直沒有機會照鏡子。
然後另一個變化使艾因雷因徹底相信自己已經不再是人類。
向紗耶問過傷痕的事後她便歪歪頭回答。
“在那個地方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這是異界侵蝕的痕跡吧。和這個國家所在的世界不同的世界法則對肉體進行幹涉造成的結果。或者是,在不存在的地方出現了確實的存在導致世界誕生,加上因其脆弱而造成崩潰。在瞬間發生的興亡會衝擊那個確實的存在。異界侵蝕大約是這兩種情況造成的。
不論是那種說法,可以確定的是再也不是什麽人類了。
而艾因雷因通過強化手術拋棄了人類身份,再被異界侵蝕變成了完全不同於人類的存在。
這樣的話,區區多一個器官而已,這已經不算什麽了。
(而且我們約定過了。)
讓紗耶順利逃走,想辦法讓她過上正常的生活。
如果要在這個國家過上普通的安穩的生活的話首先需要有戶籍。最好是弄到首都的中央計算機管理的戶籍,可是伴隨的困難也很大。要說偽造的話,弄到隻在一個城市有效的戶籍會簡單得多。
(為此需要的是資金……。)
要生活也好還是為了偽造戶籍也好,手頭沒有錢的話會很麻煩。
對了,艾因雷因的戶籍現在怎麽樣了?總不能在政府機關露麵。如果成了通緝犯的話就遭了。隻能到了城市後拜托多米尼奧了。
“喂,你。”
在駕駛席上思考的時候,貓說話了。
“很快就到下一個城市了吧。”
“是啊。傍晚就能到了。”
確認顯示屏上的預定到達時間後點點頭。
“我準備了你的衣服,先穿上吧。你可不能穿成那樣到處亂跑。”
現在穿的是逃離設施時的軍用製服。
“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快就會暴露身份的。”
貓從副駕駛席跳下來,將艾因雷因領到生活空間。
“什麽時候準備的衣服啊?”
“就在貓的額頭裏呀。”
喵~,貓叫了一聲。那個額頭上的寶石裏到底存在多大的空間……連想象一下都覺得很白癡,艾因雷因隻搖了搖頭便不去想它了,
紗耶就坐在已經是她的固定席位的沙發上。她麵前的桌子上擺放著衣服。
黑衣配上黑色披風。
“……惡趣味啊。”
“考慮到要介紹給你的工作,這個樣子最適合最方便了。”
“嗯?”
“比起它,看看這個。”
貓用前爪拽出了衣服中間的一個東西。
是眼帶。
“我的眼睛沒壞啊。”
“很壞啊,你的眼睛,太凶惡了。”
貓看向這邊。兩隻藍色的眼睛和時不時變換顏色的寶石仿佛看穿了艾因雷因。
看著右眼。
“你的右眼,對我和這位小姑娘是無害啦,我老公也了解了情況。可是對於什麽都不清楚的人們來說那隻眼睛可不得了。藏起來吧。沒事,隻靠左眼也不是很麻煩。而且不覺得這樣更適合你嗎?”
“現在你不打算把一切都說清楚嗎?”
“一個個說明早晚會知道的事情很麻煩的。”
貓麵無表情地,即使作出表情艾因雷因也看不懂,很幹脆地拒絕了。艾因雷因沒有再追問下去。
“總之先洗洗幹淨換上衣服。像今晚這麽像樣的晚餐你們應該很久沒有吃過了吧。”
就按艾爾米說的,淋浴後換上衣服。身穿黑衣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很適合你哦。”
紗耶第一次說出奉承的話。艾因雷因苦笑著回到駕駛席。原以為帶上眼帶後隻靠左眼會很難習慣,這種想法在到城市的短暫路上就消失了。
為了履行無法守護的約定的歲月,就這樣開始了。
01五年後
一眼就能看出那個男人是幹什麽的了。
黑衣配黑色披風,如今可以用皮膚移植完全消除的傷痕像勳章一樣掛在臉上,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在這個年代可以花非常便宜的價格就能買到比肉眼性能更高的假眼。可是這個男人卻用落伍的眼帶蓋住傷痕。
男人踏進了沉浸在昏暗照明之下的店內。
一看就是個外來的。
在他的背後,像藏在披風下似的站著一個少女。淨白的肌膚和烏黑的眼睛,人偶般長相端正的少女。
兩人站在一起有一種極度不平衡的氣氛。如果就那個男人來到這家店也沒什麽奇怪的。可是如果帶上這樣一個少女的話,人們不禁要煩惱到底哪裏會有適合他們的場所。
“要喝酒還帶著這麽年輕的?或者說是來賣的?那樣的話走錯店了。”
一個酒客說道,其他人發出了猥瑣的笑聲。
手中的搶隨著笑聲搖晃。
這個狹小酒吧,位於哈因市角落的地下。麵積隻夠勉強設置一個櫃台和三張桌子。店主也很清楚到這裏來的顧客都是什麽樣的人。
在清楚的情況下經營到現在,而且還很成功。
站在門前的男人如果在三十分鍾前出現在這家店裏的話並沒有奇怪。
可是現在……。
“我們現在很忙,想找幼女的話滾到別處去。”
一個曾經的酒客說道。到昨天為止一直在討好店主拉米斯的男人,如今卻將槍口對準她傻笑著。
“不確定自己能贏就什麽都做不了的死公雞,你吧葛多秀怎麽樣了?”
吐了口吐沫。吐沫沾到死公雞吉德的臉頰上,被吉德用舌頭舔走了。
吉德非常長的舌頭像蛇一樣卷起,包住拉米斯的吐沫後吞下。
惡寒讓背部顫抖。吉德的舌頭可沒那麽長呀。
不,應該說人類不可能有那麽長的舌頭。
“吉德……你……。”
“葛多秀?正在提問的是我吧?”
那不是到昨天為止還在看著葛多秀臉色的男人的表情。
麵對失去話語的拉米斯,吉德一邊用袖口擦拭著被自己的唾液弄髒的臉頰一邊傻笑著。
仔細一看,這男人的瞳孔以前有這麽綠嗎?拉米斯的腦海裏浮現出這樣的疑問,猛然抬起頭看向把自己堵在櫃台中的曾經的酒客們。
燈光明明暗到必須要靠到很近才能看清對方的臉,這是因為這裏有時會來進行密談的顧客,同時也是葛多秀希望如此……。
為什麽,為什麽在這種環境下還能看清他們的麵孔?
“你們……到底是什麽?”
“找到了強大的靠山啊。”
吉德的笑臉漸漸遠離人類。其他人也一樣。在陰暗處隻看到麵孔的奇怪現象漸漸磨損著拉米斯的精神。
“打擾一下,有沒有菜單啊。”
誰都沒有料到在這時會後人說出這樣一句話。
原本站在門口的男人和少女已經占領了一張桌子。少女坐在座位上盯著桌上的照明,而男人就站在她的身旁。
“長途旅行讓我們累壞了。上些好吃的,還有很久沒喝好酒了。”
他用胳膊靠在櫃台上,對拉米斯說道。
吉德抓起男人的領口。
“……小子,沒聽見我說的話啊?”
“你又不是店主,讓我們離開也有點……。”
槍口齊齊瞄準了男人。吉德用槍頂起他的下顎。
“那就讓你嚐嚐不錯的料理,鉛彈炒飯怎麽樣?”
“你覺得這句話很好笑嗎?”
隨著歎息,眼帶的男人振了一下肩膀,然後行動了。
抓住領口的吉德的手轉眼被彈開。怎麽做到的?不懂。下一瞬間吉德的鼻子噴出了鮮紅的血液,握在手中的槍掉到地上,身體被舉了起來。
原來是被抓住後領抬起來的。吉德肥胖的身軀在空中轉了一圈,被拋向其他人的槍口前。
“你他媽的!”
某個人喊道。但是沒法扣動扳機,開槍的話會打到吉德的。
“我們正要吃飯呢,在那之前可不想聞你那臭烘烘的血。聽得懂嗎?”
男人用冷靜的聲音說著。那態度仿佛沒把槍放在眼裏似的,男人們為此膽怯起來。
“咕唔啊啊啊啊!”
吉德發出像是被壓扁的聲音。原本抓住後領的手,突然直接抓向了他的脖子。手指非常簡單地刺進了脖子裏,從手指間流下了鮮血。
“你們的血可真臭啊。”
吉德甩著舌頭掙紮。可是不論如何掙紮男人的手臂也分毫不動。
“就我個人來講,讓我們在這裏安安靜靜地吃頓飯會很高興的。”
在陰暗中男人的雙眼用平靜地……應該說是沒有幹勁地看向吉德的同伴們。
“滋……道…了。”
回答的是吉德。
“哼。這家夥可是這樣說喔。”
不見他有鬆手的動作。吉德的同伴們開始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收起手槍從男人的身旁走出了店門。
待最後一個人走出去後男人終於鬆開手。
口吐白沫翻白眼的吉德滾倒在地板上。男人提了下他的腦袋讓他醒過來。
“你,你個……。”
男人湊近一邊咳嗽一邊向自己投以充滿敵意的目光的吉德。被快要幹的鼻血染紅了下半部麵孔的吉德,就因為男人的這一動作而失去了氣勢。
“滾出這裏後趕緊向你們的老大傳話,就說葛多秀在我的老大那裏。”
“什,你,你這家夥……從一開始就。”
“要給我傳到啊。”
單方麵結束對話的男人,把臉挪開後踢向了吉德的後背。
原來人是可以飛起來的。吉德飛過敞開的店門直接撞在了對麵的磚牆上。男人連個確認都沒做就關上了店門。店內現在隻剩下拉米斯、男人和男人帶來的少女。
“你到底是什麽啊?”
拉米斯在櫃台內顫抖著詢問道。吉德他們身上發生的奇怪變化,還有以超越人類的力量打倒他們的男人。自己心中的常識在剛才那一瞬間被徹底顛覆了。
“是被差遣來的。”
男人隻說了這一句就回到了少女等待的桌子旁。
“比起這個,快給我菜單吧。”
一對奇怪的男人和少女,他們叫艾因雷因和紗耶。
回答說沒有菜單後,就來了一句美味的料理和好酒。端上了店內備有的稍微高檔的酒,可問題是料理。除了奶酪、火腿和果仁外冰箱裏隻有當下酒菜的冷凍食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這些放到盤中端上去。
艾因雷因沒有為此表示不滿,開始掃蕩。
“然後,你們是……。”
剛才為止的危險氣氛已經消散。艾因雷因專心致誌地把大盤子上的大量下酒菜丟進嘴裏。拉米斯放鬆警惕詢問道。
“葛多秀他還平安嗎?”
“不知道。”
艾因雷因回答。
“你怎麽說不知道……。”
“在我們救出他的時候已經身受重傷。沒有確認治療結果就來到這裏了,所以現在不知道。”
叫紗耶的少女用平淡得令人驚訝的語氣回答。
不隻是盤子上的下酒菜,少女連放在眼前的飲料都沒有看一眼,一直盯著拉米斯。
黑眼睛和黑頭發,雖然皮膚的顏色有點不對,但應該是亞洲人種。艾因雷因也一樣,也許是兄妹關係。隻是,相對艾因雷因那沒有幹勁卻散發出習慣暴力的人特有的氛圍,少女絲毫沒有這回事。如果考慮到年齡這也很正常,可是她對剛才艾因雷因的舉動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或者恐懼,而且就在剛才對拉米斯所說的話中沒有一點感情。
說話方式不符合她的年齡。
(有點,真的像人偶一樣啊。)
正確的來講應該是機器吧。
“你們是幹什麽的啊?”
“我沒說過隻是被派遣過來的嗎?”
“聽到了。那麽,是哪裏派來的?管著這片的是剛才那個吉德所屬的凱爾夫家族。葛多秀也是同樣的。難道說是隔壁區的家族為了擴張來找麻煩的?”
“我們是外來的。加上這個城市也是第一次來。在當地的匪幫中沒有門路。”
如今,一個城市一般擁有超過一千萬的人口。很少有肥大到如此地步的城市被單一的匪幫控製著背後,而且這也不現實。一般都是無數個匪幫割據著一個城市。
“那……。”
“哎,等等。給那幫人的傳話結束了,可我這裏還有一個。是給你的。”
“給我的?”
“從我們老板的。‘你希望的話,我們也可以保護你’。”
怎麽辦?他沒有這樣問。艾因雷因好像失去了興趣的樣子,用酒把下酒菜灌下去。已經喝了半瓶。度數這麽高的酒都沒有讓他喝醉。
好奇怪的男人。明明是可疑份子,可是讓人不知不覺會信任他。
這也許是因為艾因雷因對拉米斯沒有表現出有興趣的樣子。因為他的態度說明了拉米斯的結果是生是死都與自己無關。
拉米斯已經厭煩了他人希望得到自己信任的訴說。信賴這種東西,即使真的存在,可是在現實麵前一文不值。
眼前浮現了在這幾天,和葛多秀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多次表現出的憔悴的深思模樣。今晚的騷亂也許與此有關。
“如果跟你們走我能見到葛多秀嗎?”
“如果還活著的話……等等。”
略待思索後艾因雷因搖了搖頭。
“我想他還活著。不過我可不能保證他還四肢健全或者保持著人類的外形。”
“……可以。”
這個男人的說法有奇妙的說服力。拉米斯下定決心點了頭。
“是嗎,那就……。”
艾因雷因嘟噥著,將最後一片奶酪用酒一口氣灌下去。
“艾因……你的行為老是這麽不文明。”
“沒什麽關係吧,而且沒有多少時間了。”
被紗耶說教,艾因雷因有點困擾地撓了撓眼帶。隻在這一小會兒,似乎飄過了隻有他們兩個人之間才被允許的溫暖氣氛。
“那麽……叫拉米斯小姐來著?你有車嗎?”
“啊,有的。”
“這樣啊,我們是打的過來的。就讓我們用你那輛車吧。對了,還有一件事,你的駕駛水平如何?能不能做到以八十公裏時速在彎道漂移著躲開對麵開來的車輛?”
“我可不會。”
“是嗎,其實我也不會。那麽駕駛就交給紗耶吧。”
“知道了。”
聽到這句話,拉米斯茫然地想象了未來:葛多秀送給自己的紅色跑車變成一堆破銅爛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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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就停在酒吧附近的路邊。在這一帶如果把車扔在這種地方的話百分百會被偷,不過有葛多秀這個後盾在,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對拉米斯的車出手。
但是,從吉德的態度可以看出,葛多秀在凱爾夫家族中的地位已經暴跌。
正在被追殺。這樣一來這輛跑車的命運是很明顯的,最晚在今晚,一直停在店門口的話會被偷走的。
“喂,葛多秀發生什麽了?”
坐在副駕駛席的拉米斯驚訝於紗耶流暢地開起了跑車,向坐在後座的艾因雷因詢問。
跟葛多秀從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他管著附近的淘氣鬼,兩個人是隔壁鄰居。雙方父母間的感情也很好,所以他們如兄妹般長大。
過於親密的關係使得拉米斯沒有對他產生戀慕之情。隨著成長,隨著葛多秀跟班的混混們越來越多,拉米斯同他拉開了距離。
可是現在自己卻依存於葛多秀。
“誰知道?”
對著有點陷入沉思狀的拉米斯,艾因雷因歪了下頭。
“怎麽會……你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交易是和我們老大之間進行的。我們按照老大的指示行動,老大給我們付工資。完成工作的話還有獎金。我們之間有這樣的協議。”
“你們是雇傭兵之類的嗎?”
“八九不離十。”
時不時注意這前麵的路況,開始觀察擠進狹窄座位的艾因雷因。因為坐在駕駛席的少女必須要把身體沉入座位才能踩到油門。那樣的話會看不到前方的,可是車子卻好好地沿著車道前進。
“說什麽老大。你們果然是匪幫吧。”
“我說過我們在這個城市的匪幫裏沒有門路呀。郊區的匪幫,這種不切實際的也不算。應該是正經的受雇人員。”
越來越不懂了。
城市外的匪幫。拉米斯確實有那麽一會兒考慮到了這個可能性。可是,現代的社會在城市周圍擁有豐富資源與富饒土地,在這種情況下就不必存在城市之間的交流了。在黑道上也同樣如此。匪幫為了擴大領地而對其他城市出手,就如艾因雷因所說,那是不現實的。
“真是的,你們……。”
“來了。”
拉米斯尚未解決的疑問,被這句話強製地保留了下來。
“我這邊也看到了。”
艾因雷因的頭從後窗看向外麵。拉米斯也看到了。深夜這個時間段,在這一帶跑的車很少。可是有兩輛車並行著跟在後麵。
“還有多久能到賓館?”
“一百公裏的速度跑的話還有二十多分鍾。”
“上了高速公路應該就是勢力範圍之外了……嘛,還是給我武器吧。”
“是。”
正看著艾因雷因的拉米斯,沒有看到紗耶是從哪裏把它們拿出來的。
隻是,似乎憑空冒出來了兩塊東西。艾因雷因接住被拋向自己的手槍。
是槍身很長的手槍。和吉德那種混混用的有些不同。那不像是名為槍的工業產品,散發出名為槍的藝術品的冰冷氣派。
將它們握在手中的一身黑裝的艾因雷因,就像畫一樣帥氣。
“先看看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不可能的。”
突然,車子劇烈震動。因為有東西撞了上來,而且車子急轉彎了。
“攻過來了。”
“好快哦。”
車子像甩著屁股一樣擺動,馬上又開始直線行駛。
在車外有什麽的陰影閃過。
“會非常顛簸,請係上安全帶。”
“是,是……。”
聽從紗耶平淡的指示,看向窗戶外側。那股陰影就像貼住車子一樣一直跟在附近。
“……那是,什麽?”
高速行駛的跑車不停地向街區的中心駛去。從人少的地方,逐漸向人多的地方。在此過程中裝飾城市的霓虹燈和街燈也在逐漸增加。
有幾個行人回過頭看向高速駛過的紅色跑車。
花哨刺目的街燈,將貼近車子的身影從陰影中隔離了一瞬間。
那個東西,還沒來得及理解在一瞬間留下來的映像,就被周圍的景象吞沒。看到了什麽。這個可以理解。那麽,看到的是什麽?從大腦中管理記憶的區域抽出剛才的映像。不想拿出來。就像徒手去抓火種一樣的危險纏繞著,可是停不下拿出來的衝動。
“呀~!!”
回想。為此而花費的時間使拉米斯晚一拍才發出尖叫。
“什麽啊,……那是什麽東西啊!?”
從記憶中挖出來的映像……是狗。不對,虎、獅子或者豹,總之是四肢奔跑的生物。長顎上有著被唾液浸濕的獠牙,還有用匕首切開般銳利的眼睛。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那皮膚是怎麽回事?
沒有毛。如果光是這樣的話也沒什麽。沒有毛的狗意外地有些貧寒相,外麵的四腳野獸也同樣如此。
可是,貼在那皮膚上的東西。不,也許是皮膚本身,那上麵有張人臉。
被放大的人臉。
拉米斯知道那張臉。看到拉米斯,臉笑了。沒有眉毛也沒有頭發,明明隻有眼睛、鼻子和嘴的零件,那張嘴作出的一笑刺激了拉米斯其他的記憶。
“喲~,拉米斯。”
那是,吉德的臉。
“你知道異民問題嗎?”
拉米斯的驚訝沒有滲透進車內的任何一處。紗耶默默地駕車,艾因雷因把左邊的手槍夾在腋下在風衣內側找東西。
裝在銀製盒子中的,是香煙。
沒有點火,艾因雷因抽出一根直接銜住。
“從國境……絕緣空間泄漏出的極光粒子造成法則的變換。是指在各地出沒的異形。”
“你是說,在極光領域開了個洞這個謠傳嗎?”
“啊啊,就是那樣的謠傳。”
“這我知道。可是,那就像公害一樣的吧?都說遠離領域境界麵的話沒有問題……這裏也是,為此廢棄了幾個區移動過來的。”
而且,現在在外麵奔跑的奇怪的東西也是異民……無法相信那個也是被泄漏的極光粒子改變了法則的生物。
不想相信。
希望是……那種毒性物質對神經或腦細胞造成障礙的,那種在醫院接受手術的話能治療的。
不是這樣的話,就要同“自己也有可能會變成那樣”的恐懼戰鬥。
“不會有危害嗎?嘛,可是這麽說啦。不過,領域境界麵……絕緣空間在哪裏你知道嗎?”
“啊?”
被艾因雷因這樣一問,拉米斯說不出話來。
那種事情根本沒想過。漂浮在天上的極光領域到處都可以看到。不過,聽說極光領域原本就是亞空間增設機創造的空間和現實存在的空間接觸後產生的火花。
這樣的話,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在任何一片天空看到都是理所當然的。現在,自己腳下的大地和頭頂的天空都是人造之物。
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沒有想過,將被稱為領域境界麵的亞空間創造並固定的增設機的所在位置。
“不知道在哪裏還能這麽悠哉,真和平啊。”
“就算你這樣說……。”
“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好。”
從後窗觀察後方的艾因雷因點了一下頭靠到了右側。
“那麽我去稍微打掃一下。”
“請別忘了效果時間。”
“明白。”
艾因雷因答應後突然用槍的握柄砸碎了玻璃。車子已經上了高速公路。狂風在車中亂舞。艾因雷因沒有因此動搖,用手揮開玻璃碎片從狹窄的縫隙移動到了車頂。
“哦,對了對了。”
艾因雷因從車頂伸過頭來。
“不管發生什麽千萬不要妨礙紗耶啊。隻要紗耶在這兒,這裏就像個要塞一樣安全。”
“啊?”
“然後我來擔任炮台的角色。再見咯。”
嗖一聲他的頭又縮回去了。
“搞什麽呀,唉……。”
什麽都跟不上的拉米斯隻有哀歎的份兒了。
站到車頂,艾因雷因用打火機點燃了一直銜著的香煙。在時速達一百公裏的風速中,打火機的火焰神奇地引燃了煙草。
“我看看……。”
把打火機放回風衣,重新握起手槍。用單眼確認狀況。尾隨車輛仍舊是兩輛。這裏明明已經不是凱爾夫家族的領地了,可他們似乎根本沒有在乎的樣子。
“老大預測得有些簡單了?”
嘛,好像這也是經常發生的了。總之先把可憐的老大從腦袋趕走,繼續觀察。
在車旁追趕的異民大約有十隻。它們都有類似狗一樣的四肢野獸的形狀。將人臉貼在皮上的狗。皮上的臉看向艾因雷因的視線中混雜了敵意和輕視。
“後悔吧。”
說完,艾因雷因抬起了握槍的雙手。
扣動扳機。槍口焰撕裂了黑夜。轟鳴後的結果立即顯現。
離得最近的一隻被炸開頭顱飛走了。在路上翻滾的屍體被追過來的車輛碾過,變得更慘。
不斷扣動扳機。槍口焰在夜色中刻畫著餘輝,每次閃光都伴隨著一個狗型異民的腦袋被轟飛。
對方發動反擊時已經有五隻變成了沉默的屍體。
提高速度的狗一齊撲過來。濕潤發光的獠牙向艾因雷因,向車子的輪胎逼近。
有三隻撲向艾因雷因。
“太慢了。”
踢碎正麵那隻的下顎。
雙手同時向左右兩側伸出。突出的槍身擊碎了狗的獠牙,槍口被塞進了嘴內。
槍口焰從獠牙的縫隙漏出。
身上的臉作出驚訝的表情膨脹開。伴隨子彈被射出時的衝擊波粉碎了狗的身體。
給踢飛的狗補上一槍,看向咬在輪胎上的兩隻。它們為了咬破輪胎而執拗地撕咬,但卻被輪胎的旋轉卷進。車子像沒事一樣繼續疾駛。
打碎那兩隻狗的腦袋,艾因雷因把目光移向尾隨的兩台車。
“真正的是在那裏吧,要來嗎?”
吐出口中的紫煙。香煙的長度還剩一半。
“沒多少時間了……。”
兩台車保持著一定距離,沒有追上來的樣子。
“這樣的話,從這裏……。”
槍口瞄向兩台車的瞬間……。
世界搖晃了。伴隨著刹車聲。
“嘖。”
是地麵本身搖晃了。並不是地震。高速公路的道路波動,抬起了身體,堵住了前進之路。
紗耶踩下跑車的緊急製動。車體擺動著屁股前後倒轉過來,停下了。
公路上也有其他車輛。它們反應不過來突然的變化,打滑後撞到了擋住去路的曾經是路的東西,爆炸了。
“艾因……。”
從打破的窗戶中聽到了紗耶的聲音。
“我知道,看來不是異民化變成了笨狗。”
能寄生到任何東西上的臉。這就是他們的異民化……無視法則的生命體的真麵目。
“嘛,這樣一來可以確定了。”
異變艾因雷因仰視著低語道。
道路正要包裹車子變成球體。
其內側是那張臉。拉米斯尖銳的尖叫聲回蕩在封閉的空間內。
是粘在狗身上的那張臉。更加巨大化的十張臉圍住艾因雷因他們笑著。
巨大的眼睛,就像從小小的窺窗俯視著似的盯著車子和艾因雷因。可以把胳膊輕鬆插進去的鼻孔隨著喘氣突出白煙。嘎嘎嘎嘎,笑聲震動著空氣。
麵對讓人發瘋的景象,艾因雷因冷靜地仰視發出笑聲的幾張臉。
“不能使用高速公路有點遺憾啊……紗耶。”
“路線的檢索已經完成了。”
“收到。”
聽到紗耶的回答,艾因雷因進行下一步行動。
噗地吐掉香煙。紅色的火種在黑暗中勾勒出軌跡,到達了球的中心。
迅速提起的手槍的扳機被拉響。子彈粉碎了香煙。
那一瞬間,閃光支配了球的內部。尖叫聲滿溢著球體。不是拉米斯的。而是周圍的臉發出的尖叫。
突然,球形扭曲,地上開了一個洞。
被重力拉動,紅色的跑車掉下去了。
“就這樣直接逃吧。”
“知道了。”
從打破的車窗回到後座的艾因雷因說道,紗耶踩下了油門。
到達地麵。彈了幾次的跑車像沒發生什麽似的開始行駛。
“搞什麽啊!”
艾因雷因和紗耶都沒有回答拉米斯又像尖叫又像怒吼的大喊,跑車停在了一家賓館門前。
拖住精神恍惚的拉米斯,穿過被燈光染成黃金色的大廳乘上了電梯。
到達的是地上六十層的賓館。其頂端的總統套間。走出電梯時已經在房間裏了。
“老大,我們把她帶來了。”
艾因雷因向占用整層空間的房間喊。
“我聽到了。”
不耐煩的聲音回答了他。
現身的是與這個房間不相稱的男人。最先注意到的是發了中年福的肚皮。有些神經質的眼睛看著艾因雷因他們。年輕時說不定還是個不錯的男人,可是殘酷的時間流逝隻留給了他一點殘渣。
可是,這樣的有錢人也有。拉米斯知道幾個懷疑任何人的富豪。
和他們不同的應該是這個男人的服裝吧。身穿西部風格的服裝,衝過澡後沒擦幹的頭發,還有沒剃淨的胡子。對身著打扮的0意識和不關心與這個房間格格不入。
“辛苦了,隨便休息著。”
“好好。”
“那麽,我們去休息了。”
說完,艾因雷因他們就把拉米斯丟下走掉了。
“真是的,總是被那家夥帶壞……。”
自言自語的男人終於看向拉米斯。
“失禮了,小姐。我叫多米尼奧?利故紮裏歐。是他們的老大。”
“你們是,什麽呀……。”
“啥?他們連這都沒說清啊。”
瞪著艾因雷因他們消失的方向,多米尼奧又開始一個人嘀嘀咕咕說著什麽。他將拉米斯領到沙發,放了自己倒的咖啡。
周圍有一套家庭吧台,竟然還有台球桌。這塊應該算客廳兼休閑室吧。
“啊,好喝。”
喝了一口咖啡,拉米斯情不自禁說出來。緊繃氣氛中的熱飲是很可貴的。不僅如此,這杯咖啡真的很好喝。
“你懂咖啡真是太好了。那些小鬼可一點都不行。”
多米尼奧的眼神隻有被誇獎自己的咖啡時變柔和了。
“那就,自我介紹吧。名字已經說過了。職業是巡視官。”
“你是巡視官?”
由於沒有交易的必要,各個城市的自立化年年明顯起來。雖然經常用網絡交換情報,但隻靠網絡是不能了解那個城市的實情的。
為此,政府在數十年前成立了名為巡回司法機關的組織。組織裏的巡視官要親自巡視各城市,確認司法狀態,同時調查城市的犯罪狀況。巡視官被賦予了所有的司法權力,可以獨斷地製裁罪犯。若發現城市的司法機關不再健全,巡視官還能夠代行司法機關最高責任人的職權,為此還有權力申請政府軍出兵。
賦予如此強權的原因,也因為政府所在的首都和地方城市過於疏遠。過於廣闊的國土,過大的城市間距。這使政府的影響力在地方城市越來越薄弱,此危機感讓他們成立了這一機關。
多米尼奧拿出手冊。翻開用皮革裝訂的手冊後,隻看到了條紋碼,不過在下一瞬間出現了投影,影像中是附帶多少年輕的多米尼奧照片的身份證。
“相信我了嗎?”
“我又沒見過巡視官的身份證,看不出是不是真的。”
和剛剛經曆過的相比,現在的對話有現實感。拉米斯冷靜下來看向多米尼奧。
“然後,你要我和葛多秀怎麽樣?”
“希望你過來的是葛多秀。我和他進行了司法交易。我來保護你,他呢提供情報。”
“情報?”
“關於和凱爾夫家族接觸過的人物的情報。我現在,正在追蹤那個男人。”
“是誰啊?”
“這要從葛多秀打聽。比起這個,現在應該讓你和葛多秀見麵……。我姑且確認一下,關於你個葛多秀是青梅竹馬這件事。”
“嗯,是啊。”
拉米斯點頭。
沒有被問是否有進一步的關係。其實拉米斯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被問到的話該怎麽回答。青梅竹馬?要是單單這麽一句就解決兩個人似乎年齡大了些。戀人?葛多秀和自己不是那樣的關係,不論現在還是過去。
結束學生身份畢業,工作了幾年後結了婚卻經曆了失敗,離別多年的葛多秀出現在了這樣的拉米斯麵前。在這一期間,和他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過。隻聽說過入夥了某個匪幫這個流言。也沒有回過老家的樣子。
葛多秀在時機恰到好處的時候,也就是在拉米斯失去了一切迷失自我的時候出現了。
確認了和葛多秀的關係後多米尼奧正要把拉米斯帶領到他的麵前。
“等等,先讓我打個電話。”
“什麽?”
“我把孩子托給老家了。雖然有點晚,但得告訴我母親不回來了。因為手機忘在了店裏。”
“……用那個的電話。”
多米尼奧手指的方向有個與房間很般配的複古形狀的電話。
到那裏有點距離。
拉米斯從沙發站起來走向電話。多米尼奧看著她的背影喝了一口咖啡。
“我覺得花心有點不妥哦。”
“噗!!”
差點把咖啡噴出來了。
“艾因!”
艾因雷因就靠在沙發的背後。
“再怎麽說老大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兩個人看著拉米斯的背影。貼身的晚禮服隨著她的步調強調著臀部。
“話說你也……。”
“我和她不是那樣的啊。”
被先一步堵住嘴的多米尼奧嗆著說不出話來。
“比起這個,哎。”
“什麽事?”
艾因雷因對著不耐煩的多米尼奧露出笑臉。
“艾爾米不見了。”
“你說什麽?”
“是不是在裏麵睡覺?至少出門前是那樣啦。”
“不對,一小時前確實是。可惡,原來已經走了。”
“是這樣嗎?嘛,簡單點完事我也很歡迎。最近持續時間有點短了。”
“你隻是變成重度煙民了而已吧。”
不想繼續閑扯而正要喝咖啡的多米尼奧,突然想到了一個事實。
“……等下,艾爾米不在的話也就是說。”
“葛多秀也不見了。還在那裏麵?”
“媽的!”
粗暴地砸響和一萬件自己身穿的衣服等價值的桌子,多米尼奧站了起來。
“嘛,別這麽生氣啦。說不定這樣會更好。”
“什麽意思?”
“來了。”
同時,賓館晃動起來。拉米斯尖叫著蹲在原地。
“這裏不是安全的嗎?”
六十層的建築的最高層晃得最厲害。在滾來滾去的多米尼奧的身旁艾因雷因平穩地站著,從風衣拿出了銀質小盒。
“這裏不是凱爾夫的地盤!而且已經和罩著這一帶的家族談妥了!”
由於太晃而站不起來的多米尼奧就坐在地上鬧著。
“是不是葛多秀掌握了與之相應的情報?”
“即便發動戰爭也要守護嗎!?”
“也許以為有了這個就能贏吧?”
從小盒抽出一根香煙銜起來。
“紗耶。”
“是。”
叫了一下,從背後傳來回答。就像一點都不在晃動似的,少女平穩地走到艾因雷因的身旁緊緊地貼住他。
“紗耶在這裏防禦。我負責進攻。好不?”
“可以。這個房間已經處於我的幹涉下。”
她的手裏已經出現了剛才的手槍,並交給了艾因雷因。
“請小心。”
紗耶用冷酷的目光看過來。艾因雷因摸了摸她的頭,抬起嘴角笑著。
“直到艾爾米回來打發時間。讓我們玩個大的吧。”
多米尼奧他們默默目送乘進電梯的艾因雷因。
劇烈的晃動結束了,可是微弱的震動還是支配著整座賓館。
“喂,發生什麽了?”
拉米斯的疑問聽起來很正當。
至少對於多米尼奧來說是這樣。
占用這層樓層的奢華之極的房間裏隻有三個人。
不了解情況的有一個。
沒有要說明的樣子,不知道看著什麽隻是站著的少女有一個。
剩下的,是沒事可做並開始胃痛的……
“隻有我啊。”
不過如果考慮到自己的職業立場的話是應該的。雇傭艾因雷因他們的是多米尼奧,而且自己是巡視官。不過,總覺得現在發生的事情淩駕於巡視官的本分之上。是不是老實地報告上級,讓他們派遣煉金術士之類的更穩妥些。
隻是想想而已,那種事情是不被允許的吧。
(雖說是我雇的,可他們隻聽艾爾米的話哎。)
真是的……悲觀與現在自己的處境讓他歎口氣,多米尼奧看向拉米斯。
另一方麵,好像拉米斯也覺得,比起向將沉默貫徹到底的紗耶提問,多米尼奧會更好一些。
“打過來的是凱爾夫家族。”
“怎麽會。”
跟預想的一樣,多米尼奧的話被付之一笑。
“這裏是尼爾海姆賓館吧?這一帶可是哈因市市中心。管理這裏的家族是最有實力的一個。如果發動戰爭的話被消滅的是肯定是凱爾夫。”
多米尼奧也是這麽認為的。
“認為可以贏,所以才會這麽亂來吧。”
用艾因雷因的話回答。
真是的……自從撿了艾因雷因已經過了五年。明明在這期間,經常被這樣的事件纏身,可是多米尼奧還是不能明白那些家夥的想法。
(不,不是這樣的。)
其實是明白的。
不管得到的力量是什麽,那都是不相稱的力量。得到那樣力量的人類會怎麽樣?
這是多米尼奧這種凡人也能想到的。
怯於力量,
或者沉湎於力量。
“他們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啊?”
“異民化。沒說過?”
紗耶插嘴。
“聽說了。可是,那也奇怪吧?”
不耐煩地看著紗耶,拉米斯繼續問道。
“為什麽,隻有他們突然變得那麽奇怪啊?”
如果多米尼奧能輕鬆回答這個問題的話該有多輕鬆啊。
“詳細說明我作不到。現在隻有爭取時間。”
“等等呀,葛多秀呢?”
“計劃有變。他不在這裏。”
“什麽意思啊?”
“我也想知道啊!”
被像尖叫一樣的怒吼鎮住,拉米斯閉嘴了。
用電梯乘到下麵一層。沒有搖晃,伴隨著特定的到達聲門向左右分開了。
像那樣超高級的房間似乎隻有一間,毛重的地毯向走廊的左右延伸。
門與門的間隔很寬。這一層雖然比不上最高層,但還算是相當高級的那一類吧。如果艾因雷因是一個人的話,大概一生都不會踏進這麽高級的賓館。
不過如果跟著巡視官的多米尼奧的話就能很容易地住進最高檔的房間。
不花自己的錢,更不花當地政府的錢。
花匪幫們的錢。
匪幫最擔心的是首都政府軍的介入導致的秩序的強製正常化。一旦發動,出動的軍隊會以回複秩序的名義殺光和匪幫有關的所有人。能夠決定這個的,正是巡視官最強大的力量。
為了讓這種事發生,所有城市都讓到訪的巡視官享受最高級別的待遇。這已成為了慣例。
當然,等待不依從這一慣例的富有正義感的巡視官的是,叫做暗殺的特殊手段。
多米尼奧是依從那一方的巡視官。
“……好了。”
左右瞭望,觀察形勢。雖然依然有微弱的晃動,但看起來並沒有奇怪的地方。
如果要說出奇怪的地方的話,即使發生那樣的搖晃也沒有任何一個客人衝出來。
“嘛,也足夠了。”
沿著走廊艾因雷因走到一扇門前敲響它。
沒有響應。不過,從門的另一側可以感受到有生物的氣息。
“我進來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到,喊話後用左手打了下門。能夠對應各種事故的門就因為這樣彎曲,被扯下了。
踩著倒向內側的門,艾因雷因進入了有一個雙人床的大房間。
人的氣息來自於床上。這麽晚了,進入夢鄉也不奇怪。
但是,聽到房門被打破的聲音還不醒來應該有問題吧。
“喂。”
從遠處向床喊話。被單的鼓包絲毫不動,隻能看到一點睡亂的頭發。
“不起來也行啊。直接死掉而已。”
沒有等待時間。立即扣動扳機。飛出的子彈在被單上開了大洞同時還開了血花。羽毛在空中飄散。
艾因雷因沒考慮對方會是普通客人。
如果被誰指責這一點的話,艾因雷因可以非常清楚地說:在這種情況下還在睡覺的家夥不對。
而且,目前為止還沒有過被指責的經曆。
那是因為……
床晃起來,被單被掀飛。失去從胸口以上部分的屍體出現在麵前,但艾因雷因的目光沒有看向它。
影子在地上跑。
是臉。附身在狗的身上,然後寄生到高速公路並包住艾因雷因他們的臉之一,它在地板上像在滑一樣地高速移動。
“不會讓你逃的。”
艾因雷因迅速移動腳……踩上去。
“咕啊。”
這樣的聲音從地上響起。
艾因雷因用腳踩住的是構成麵部的三個部件之中的嘴。眼睛和鼻子直接躲過艾因雷因的腳逃到門的那一邊。
“真靈巧。”
愕然地目送逃走的眼睛和鼻子,把目光轉向踩住的嘴。
“沒有耳朵的話,聽不見我說話嗎?還是說沒有耳朵也能聽到?”
“嘿嘿嘿嘿嘿……”
“回答啊”
“嘎啊啊!”
腳上用力。響起踩到沙子上的聲音,發出了尖叫聲。
“他媽的,你幹啥!”
吐出碎掉的牙齒和混有血跡的唾液,嘴怒吼道。
“我問你能不能聽到。”
“聽得到呀,你這坨屎!”
這個聲音有印象,叫吉德的混混。
“那就行,我有事想要問你。”
“什麽啊。”
被踩住的嘴沒有要動的樣子。也許是想逃走吧,但沒能反映在動作上。
“不是有把你們變成這樣的家夥嗎?他在哪裏?”
“哈。”
“……。”
“痛痛痛!”
“老實說出來吧?真麻煩。”
“覺得麻煩就別管了呀。”
“孩子氣的絆腳也別搞了。”
“你媽,什麽東西啊你!?看到我們也不害怕。還很普通地打過來。”
“這也沒辦法吧?也許對於你們是天上掉下來的特別的能力。可是對於我這一點都不稀奇。特別是,faceman的能力上次就看過了。”
“操,你怎麽會知……”
“啊啊,果然是faceman呢。”
“啊……。”
“……我說你,你的同伴是不是叫你白癡?”
“閉,閉嘴!我是專門打架的!”
“可是你很弱哎。”
“要你管!”
“嘛,無所謂了。那麽,faceman在哪裏啊?”
“嗚……。”
艾因雷因點上香煙後,用力踩住沉默的嘴,讓它發出尖叫。
往那個嘴裏丟進點燃的香煙。
“呀啊!”
舌頭被燒嘴開始掙紮,發出的尖叫聲也越來越激烈。
口水不斷從嘴角漏出來。好像是要降低嘴內的溫度……但是,香煙的火沒有被熄滅,隻有烤焦舌頭和蒸發唾液的聲音在響著。
“這個香煙啊……。”
銜住新的香煙,艾因雷因說明。
“是煉金術士做的香煙。”
嘴因為一直被燒舌頭所以沒法回答。
“據說煙中含有的粒子能夠把被極光粒子引起的異界侵蝕矯正回現世法則。也就是說,它對完全變成了異民的你來說隻是個毒而已。”
“嘎噶咕咕咕咕咕……。”
艾因雷因已經沒有心思詢問發出意義不明的叫聲的嘴。
“我還是去問問其他家夥吧。”
嘴上這樣說可不讓開腳。默默繼續俯視吐出大量煙的嘴。
這時……臉頰上有了冰涼的感覺。
“嗯?”
下雨?一瞬想到這裏。又馬上想起來室內不可能下雨。那就是滅火裝置啟動了?
不是這樣。
眼睛和鼻子在屋頂上。因為嘴的危機而返回了。
剛才冰涼的感覺是眼睛流出的眼淚。
“喂喂。”
不斷滴落的眼淚在增加。轉眼間流量就達到了水龍頭全開的程度,流進吐出煙的嘴中。
雖說是創造了現今世界的煉金術士所做,澆上那麽多的水還是沒法再燒下去了。
“咕啵啊啊啊,畜生!”
大量的水落下的時候,艾因雷因已經從嘴那裏避難了。吐出大量的水,嘴開始移動。和房門附近的眼睛鼻子會合。
“混蛋,絕對殺了你!”
“還真能說啊。”
被嚷嚷的吉德嚇呆,艾因雷因還是將右手的搶轉向他。
“不管怎麽說,憑你是贏不了我的。”
“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
露出暗示什麽的笑臉後,吉德已經……吉德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屋頂鼓起,巨大的眼睛抬起了眼皮。
牆布扭曲,巨大的鼻子拱起來。
地板塌陷,大張的嘴出現了。
“哦~……。”
失去立足點,艾因雷因掉下去。落到粘稠的舌頭上,艾因雷因皺起眉頭。
“刷牙啊。”
“給我閉嘴!我的胃可是不知道通向哪裏,像臭蟲一樣融化掉去死吧!”
伴隨沉悶的聲音,嘴閉上了。隨著咽下的動作整個房間搖晃著。
“嗬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房間裏回蕩著吉德大舌頭的笑聲。
特有的到達聲響起時,多米尼奧和拉米斯坐在最初交談時的沙發上。
在門開啟前,紗耶站到了電梯和多米尼奧他們之間。多米尼奧和拉米斯都沒有發現她是什麽時候移動的。
平靜的氣息讓他們兩人沒感受到紗耶。
“請退避。”
不帶感情的聲音如此告知。
“可惡,那個笨蛋在玩。”
立即明白情況的多米尼奧咂舌,強拉起不知所措的拉米斯一起跑向裏麵的房間。
電梯的門打開了。
“嗨。”
無數個聲音說道。
“faceman!”
多米尼奧發出苦澀的尖叫。電梯裏站著一個身穿帶條紋的灰色調西裝的人型。用手擋住要關掉的電梯門,露出滿麵的笑容。
“呀!”
回頭看了那個身影的拉米斯吞了一口氣。
沒有頭發。其頭部有無數個眼睛,無數個鼻子,無數個嘴巴。把三種部件毫無秩序地貼在了臉上。搭在電梯門上的手也有無數個小臉。
“真是個煩人的巡視官啊。好像是在找我,有什麽事啊?”
“抓罪犯是我的工作。”
“貪汙官還真能說。”
異形用普通人的方式說話,這又喚來精神性錯亂。如果幹脆像恐怖片一樣發出瘋狂的笑聲的話拉米斯的精神說不定能得到些安寧。
“不管怎樣,我要排除妨礙我行動原理的人。”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至今保持沉默的紗耶開口了。
右手舉向faceman。
下一瞬間,那隻右手裂開了。從中指和無名指之間,連同袖子一起裂開。
那不像用刀切開那樣血淋淋。更像是一個擁有這種功能的機器一樣無聲無息地打開了。沒有噴出來的血,也沒有漏出來的肉。其深處隻有無明的黑暗。
從即是站在旁邊也看不到的黑暗深處,有個東西被吐出來了。
伴隨厚重的聲音,三腳架紮進毛重的地毯。
無法明確的說出是那裏製造的。即使找到與之相近的東西,這個國家也不存在和它完全相同的兵器。
那個武器,同交給艾因雷因的手槍一樣沒有製造號碼的刻印。
那是一挺重機槍。
“哈哈,原來是同輩啊。”
即使被凶惡的槍口瞄上,faceman沒有破壞自己的姿勢。
“原來你跟我一樣都是真正的異民吧?來到其它世界的感想如何?上一次見麵的時候讓那個男的礙事了……原來如此,有你的支援才能那樣的吧?”
“不要把我說的跟你一樣。”
麵無表情地說過後,紗耶扣下了扳機。
數倍於大型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攪亂了房間裏的大氣。
亂射的子彈無情地撕碎了faceman的身體。
……應該如此的。
“激烈的小姐啊。”
子彈確實在撕裂faceman的肉體,擊碎他的骨頭,粉碎他噴出的內髒。貫穿的子彈深挖著牆壁,摧毀著電梯。
faceman一邊被破壞一邊走出變成馬蜂窩的電梯。
撕裂肉體,擊碎骨頭,噴出內髒隻發生在刹那間。
在下一瞬間就像沒發生什麽似的複原了。
“很可惜,這樣是殺不盡我的。你明明知道……。”
轟飛的頭部瞬間再生,faceman又作了滿麵的笑容。
“自從越過絕緣空間的瞬間開始,我們真正的異民自身就構成了一個世界。膨脹並擴大。你以為身為一個世界的我們,能被區區稍微大一點的鉛彈殺死嗎?”
“我知道。”
一直扣著扳機的紗耶在轟鳴聲中依然平淡地說著。
“我的任務是防禦。”
“哦……?”
如快進畫麵一樣重複破壞和再生的faceman停下了腳步。
“原來如此,是這個呀。”
像是在表演啞劇一樣,在沒有東西的地方放上手。
“從這裏就是你的世界嗎”
“從那裏開始處於我的幹涉之下。憑你的法則是不能踏進的。”
“好厲害啊。控製空間是你的法則嗎。讓武器出現也跟這個是同樣的原理吧。”
好像在佩服似的異形之人型不斷點頭。
“不過,終歸是防禦罷了。”
沒有東西存在的大氣。faceman把手搭在紗耶張開的看不見的牆壁,用滿麵,用全身作出露出獠牙的凶惡笑容。
“你的法則裏沒有侵略他人的概念。”
全身在蠕動。在槍林彈雨中,同樣再生的西服也在蠕動。
蠕動的原因看了他的頭部就明白了。
覆蓋頭部的臉的部件像是在皮膚上滑動一樣劇烈地移動。
無數個臉的零件通過faceman的手臂,移動到了紗耶張開的不可視牆壁上。要領和在牆上移動的吉德的臉一樣。
沒有東西存在的地方出現了真正的牆壁。
不過那是用人臉做成的設計品味最糟糕的牆壁。
正麵朝向這邊的無數個臉同時張開了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尖叫的大合唱下,所有東西都開始震動。陳列在紗耶身後的家庭吧台上的酒瓶一個接一個地爆炸,散發出酒精的氣味。迎來同樣命運的還包括桌子上的咖啡杯等各種陶器和玻璃器。
屋頂的吊燈破碎降下了玻璃之雨。電器的燈光熄滅,黑暗中的房間裏隻見扯斷的電線發出火花並跳動著。
可是,震動的威力不止如此。沙發和桌子也開始晃動,發出不祥的破碎聲。
“呀啊啊啊!”
拉米斯的尖叫聲也混進了大合唱之中。
紗耶手中的重機槍也開始震動,槍托脫落,沉重的本體掉到地上。被襲來的震動轉眼間分解了。
震動也襲擊了紗耶的全身。不可視的攻擊從內部破壞紗耶,她的皮膚上滲出了血跡。
“……。”
紗耶保持著無言,跪倒在原地。
看到渾身是血的紗耶跪倒在地,不,拉米斯無法從另一個東西上移開視線,少女的抵抗開始減弱的時候,拉米斯一邊尖叫一邊看著它。
看到了。
電話沒能打通。
因為對打不通的電話抱有不祥的預感的同時發生了這個異變,所以沒能跟任何人商量。
對於凱爾夫家族來說調查拉米斯的老家是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家族知道葛多秀和拉米斯關係親密。如果為了抓到葛多秀而挾持了人質的話?
誰能想到竟然以這種形式解開了疑問。
那個東西就在faceman麵前的臉做的牆壁中。即使變成了眼睛和鼻子和嘴的零件,還是看出來了。流著血淚尖叫的老臉。那張臉的旁邊有小小的另一張臉。
不想發現的。那就是母親的臉和,自己所愛的孩子的臉。
“騙子……。”
拉米斯向不在這裏的葛多秀低語。
我要讓你幸福。在因為事故中失去了丈夫,出現在抱著孩子迷失自我的自己麵前,葛多秀這樣說了。
明明這樣說過的……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拉米斯坐在地上,一直盯著永遠不會回來的兩張麵孔。
在用臉構成的牆壁另一側,faceman高昂地笑著。
“讓我侵蝕你的世界。然後,讓我得到你那美麗的麵孔吧。”
“不,不會那樣的。”
那聲音穿透了笑聲和尖叫的大合唱。
“什麽?”
對於突然出現的聲音,faceman驚慌失措。因為渾身上下的眼睛沒有找到發出聲音的人。
聲音依然繼續。
“我是進攻,紗耶是防禦。你懂嗎?”
尖叫停止了合唱。
“侵蝕(進攻)是我的任務。讓紗耶做這個是不對的。”
“什,你從哪……嗚嘎。”
faceman的聲音被中斷了。震動停止,臉做的牆壁突然地崩塌。
“是被你吞下去的。在哪裏你應該最清楚吧?”
在那一側,faceman捂住自己的臉蹲在地上。
“在我的內部……?怎麽可能,那是完全的外世界的法則啊?在那樣的空間不可能還有人還活著……。”
“我原本就是為了穿越絕緣空間而被改造的。雖然以前有點辛苦,不過現在很懂得該怎樣和你們打交道。”
“你,難道不是人……。”
“好了,開始侵蝕(進攻)吧。”
下一瞬間,faceman身上的一邊的眼睛唰地轉動了。
那些眼睛中間應該有的黑圈部分的形狀有點不對。
不,不是眼睛,不如說是什麽紋路。
被荊棘之環包圍的十字。
除了faceman,有多少人能發現所有變成異形眼球的眼睛都是右眼。至少拉米斯沒有看出來。
但是,另外兩個人,紗耶和多米尼奧根據經驗知道了這一點,並且還知道下一步將會發生什麽。
侵蝕開始了。
異世界的法則。隔開亞空間與亞空間的絕緣空間。在原本不會存在的空間的縫隙間,原本不會存在的被隔絕的空間。
是零的同時,跳進去後將有無限廣闊空間的那裏,不存在讓世界能夠成為世界的森羅萬象的法則。不存在生物應該是什麽樣的或是自然應該是什麽樣的雲雲。
跳進過絕緣空間後還能生還的人數極少,他們這樣說:
“什麽都沒有。”
“是個黃金色的美妙世界。”
“有森林,有廣闊無邊的森林。”
他們的話沒有一個重複的。
但是下麵說的話是一樣的:
“再也不想去那裏了。那個地方,會讓我看到使人發瘋的醜陋。”
在那裏的真麵目為……
“混沌”
據說是這樣。
和這個國家所在世界不同的世界的法則幹涉到肉體的結果。又或者,在不存在的地方出現了確實的存在所引起的,世界的誕生,和因其脆弱而導致的滅亡。確實的存在將承受這瞬間發生的興亡的反作用。據說,異界侵蝕的定義就是這兩種說法之一。
艾因雷因的感覺應該是後者。
跳進絕緣空間的人應該會失去自己為了存在而存在的法則。連肉體都失去後,剩下的隻有認識自己存在的自我意識。
這就是世界的誕生。
這個世界是哪裏都不會存在的世界。是不可能有的世界。
但是,闖進絕緣空間,突破絕緣空間的人將掌握那個世界。使瞬間興亡的世界不會滅亡,將其收入囊中,然後……。
把自己的身體改變成世界,踏破絕緣空間。
這樣誕生的就是異民。
和這個國家的國民,和存在於這個被亞空間封閉的廣闊空間的國民不同。同時和原本應該靠地麵連接的他國的國民也不同。
是異世界,同時也是那個世界唯一的居民。
這就是異民。
“世界是會擴大吧?無法從零增設世界的我們,隻能利用其它東西。你是人臉,而我是眼睛。”
這也許是所有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共同的觀點。所謂的世界就是,不足的話就應該去增加的空間。
因此,異民會將他人用自己世界的法則侵蝕。
在全國流行的流言說。溢出來的極光粒子會使身體異形化。可是這種事情雖說不是不存在但很稀少,其危害也是微乎其微。
比起這個還要稀少,同時更加危險的應該就是異民進行的對世界的侵蝕。
“什,咕,你……。”
“你用安娜巴萊爾市五千萬的人類確立了自己的世界。被奪走這個世界的感覺如何?”
“咕,嗚,噢噢……。”
faceman身上的變化沒有停止。無規律地移動的右眼周圍的其它零件,即左眼、鼻子和嘴像是溶化了一樣沉進肉裏,然後又冒了出來。
不過所有的都變成了右眼。
全身都是眼球的faceman……變成了和他的名字不相稱的外貌的異民,突然站起來並把雙手推向天上。
“嗚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大聲喊叫。
隨著最後的喊叫,他的身體爆炸了。全身,不,一堆眼球向四處飛散。紗耶張開的不可視之牆壁還存在,有一部分眼球被擋住。
撞到不可視的牆壁上的眼球堆成了一座小山。
帶有荊棘環十字的眼球之山。
那就像是異界的墓地。
“辛苦了。”
拖起到處被血染紅的身體,紗耶向還在煙霧彌漫的牆的另一側說道。
剛剛faceman所在的地方站著一個黑影。
“啊啊……還不要去掉幹涉哦。那家夥的影響還存在的。”
“是。”
隔了一段時間,白色的煙霧逐漸淡薄起來。
艾因雷因就站在那裏。
艾因雷因正在用眼帶套住右眼。那隻右眼是否和周圍散落一地的眼球同樣也刻著荊棘環的十字,隻有一這人確認過這一點。
“那,幹掉faceman了?”
多米尼奧這樣問,因為他想為了看到發膩卻永遠都不會看慣的這一情形終於要結束而感歎。
問過後,多米尼奧發現自己握住的東西,咋舌著放開。
“沒有,被逃了。”
從風衣取出手槍,一邊把它們還給紗耶一邊低語道。在他的背後,四處形成小山的眼球冒著青煙逐漸變得稀薄起來。
點燃銜起的香煙,丟進小山的中間,消失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這時,發現了滾動的兩隻眼球。
“怎麽回事?”
盯著滾動的方向時,多米尼奧問道。
“他得到了五千萬個人類的臉。可是我侵蝕掉的撐死也就是一千而已。是分裂了,還是像壁虎尾巴一樣丟掉了……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可惡。”
這也代表,多米尼奧的噩夢將要繼續下去。
“艾爾米也不在,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艾因雷因用冰冷的目光看著多米尼奧的旁邊如此說道。
“我在這裏哦。”
所有人都看向聲音的方向。在壞了一半的沙發上有一隻貓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艾爾米,你……”
什麽時候?無視像嗆著似的嘟噥的丈夫,貓走向了那裏。
“從艾因分出勝負的時候開始。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再怎麽厲害也進不來空間被封閉的這裏吧。”
無聲在地毯上前進的貓在多米尼奧身旁停下腳步。
“堵住洞了嗎?”
“嗯。”
隻有聲音在回答艾因雷因的提問。貓坐在了那裏便開始梳理毛發。
艾因雷因不知不覺對著這隻貓投去苛刻的眼神。
“這個洞是小規模的。異民不會出現,也不適合跳進去呢。”
因為艾爾米的回答,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眼神。
“我不是那個意思。”
雖然這樣說,可自己也不覺的有說服力。艾爾米也這樣覺得吧,沒有在聽。
“異界侵蝕患者暫時會增多吧。我是想知道這個是faceman打開的還是被極光粒子的濃度吸引過來的。”
隻有聲音的感歎回蕩在半毀的休閑室。
拉米斯癱坐在貓的麵前。
麵帶恍惚的笑容,她的眼睛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滾過來的眼球停在了她的膝蓋上。
“抱歉了,我治不了你的心。”
聲音通過貓的聲帶以外的地方傳來。額頭上的藍寶石這時變成了七彩顏色。
從極小的極光領域吐出來的那個東西,被放在了拉米斯的膝蓋上。
拉米斯的眼睛看了一下那個東西,帶上了一絲微笑。
“這邊也為時已晚,這次是我們輸了。”
那個東西是一張臉。勉強還剩點皮膚的眼睛、鼻子和嘴。
這就是曾經是葛多秀的男人的末路。
“結果,還是沒有弄清那家夥同匪幫接觸的原因嗎?”
“我看過了,叫凱爾夫家族來著?幹部都被他吸收掉了。也許被剛才艾因的那個給弄沒了。”
“啊,這座賓館的人也全滅了。也許被當作壁虎尾巴的人們大部分都是這裏的吧。”
“怎麽這樣,媽的……。”
聽到艾爾米和艾因雷因的報告,多米尼奧罵人了。
“嘛,搜查要重新開始了,老大。到下一個城市吧。待久的話麻煩的家夥們會來的。”
“還得治好小紗耶呢。”
“電梯也壞掉了。後麵有個備用樓梯吧?”
“嗯。”
“媽的,媽的,媽的!”
艾爾米和紗耶跟在一邊罵人一邊走在前麵的多米尼奧身後。
殿後的艾因雷因回過頭看向繼續微笑的拉米斯。她正撿起兩隻眼球,麵帶愛慕的表情把它們貼在胸前。
“嘛,如果能振作起來的話祝你幸福。不是還有個孩子嗎?”
說完,艾因雷因再也沒有回過頭。
02煉金術士
即便是幻影,隻有那一瞬間,那個的確是存在的。
“你們在做什麽!?”
從通訊器聽到的聲音充滿了混亂。所有成員被展現在眼前的各個世界吞沒,被迫看到了不管多麽奢望都得不到的東西,被迫實現了願望,在那現實中痛苦地掙紮。
艾因雷因也同樣如此。
為什麽,那個在那裏?當然了。這正是艾因雷因參加這個計劃的動機。
絕緣空間。
不論闖入者心中的表層還是深層,構築出他們心中最強烈願望被實現的世界。
艾因雷因不知道其他成員的願望是什麽。因為那時自己也被丟進了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所創造出的世界。其他成員也是這樣吧。同時感受到了,出現在眼前的,對於原本絕對不可能成為現實的東西的喜悅,還有對於本能上察覺到那東西終歸是要脆弱又短暫地崩潰的懊惱。
除了她。
“你們在做什麽!?”
那不是對著吞沒了自己的世界,而是對著不動彈的同伴們發出的聲音。
佳妮斯?科特巴克。這是她的姓名。
在參加了絕界探查計劃的亡命徒中,在更應該被稱為“自殺誌願者預備軍”這相當模棱兩可且含糊的成員中,隻有她是特別的。誌願要跳進絕緣空間的成員們,都多少有些虛無的部分。雖然性格人人不同,但他們都多少有些自暴自棄。
這也說明他們對自己可能會死的未來非常遲鈍。這並不是“不管發生什麽自己都不會變得不幸”這樣的和平年代常見的對危機感的遲鈍,而隻是對於自己的生死不抱任何興趣罷了。因為這樣,在比正規軍所接受的肉體強化手術更嚴重的手術的同意書上毫不猶豫地簽名,隻要體力允許不管多麽危險的試驗和訓練都參加。
但是,隻有佳妮斯是特別的。
在她的身上沒有那種虛無的部分。既陽光又積極,熱愛冒險以至於誌願來到了這麽危險的地方。她的興趣是攀岩,到了設施後為了練習而讓人設置了一套,她唯一的不滿就是隻能攀爬架在牆上的仿製岩麵。為了保護機密,要到設施的外麵需要通過繁瑣的手續,而且她口中想要挑戰的那些山峰都在人跡罕見的地方,這樣一來是不可能獲得許可的。
她的笑容就像沙漠中的陽光一樣,對艾因雷因他們來講過於耀眼,過於殘酷。如果在學生時代,班級裏有這樣的女生的話她會和男生們對等地交往,被女生們敬慕,成為班級的活躍分子而被大家所愛吧。
但是,這裏可不是中學的教室。這裏不是因為地區或學力而劃分,聚集在一起的無作為的青少年來的地方。而是為了一個目的而被精選出來的人們聚集的地方。
“你不怕死嗎?”
所以艾因雷因向她問了一個不會對其他人詢問的問題。
問過後,佳妮斯有些煩地皺起了眉頭。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在之前也被其他人問過同樣的問題。
“那,你就不怕死嗎?”
被反問,艾因雷因想了一會兒後回答。
“大概,也許會怕吧?”
原本也可以說不怕,但又覺得這樣斷言有些不妥。從來沒遇到過嘴巴裏被塞進槍口的經曆,所以不能說不會感到恐怖。也許是這麽一回事吧。
“我也怕呀。”
那是在設立裏的咖啡屋。這一帶有很多為了休閑的設備設施,咖啡屋的一麵牆正在播放附帶音樂不知是哪裏的生命璀璨的自然景觀,透過另一邊的玻璃牆還可以看到大遊泳池和許多健身用具。
剪短的金發還是濕的。穿在身上的是競技泳衣,顯然是從遊泳池直接來到了這裏。
“不過,即使感到害怕還是抑製不了我的好奇心。無論怎麽說用機器失敗了無數次的絕緣空間的突破,這回要用人類自身去嚐試。我想機會僅此一次了。”
那眼睛裏沒有挑戰絕緣空間的恐懼或不安,而是充滿了對未知領域的期待。
攀岩。隻身挑戰任何人都不去理會的危險絕壁,嚐到過獨占任何人都沒見過的景色的喜悅,隻有這樣的她才能說出這種話吧。
佳妮斯?科特巴克就是這樣一位女性。
就連她還是被絕緣空間吞沒了。在那一片空間她是否見證了自己的願望被實現?而那是否滿足了她的好奇心?僅此而已。
已經沒法去確認了。
******
faceman。好像就是我最開始這樣叫這個真名性別國籍都不明的人物。這不能問他本人。因為索霍還沒有見過這個人,即使見麵了也不會悠閑地聊這些事吧。
“凱爾夫家族,沒錯吧?”
“是。”
那是狹窄煞風景的房間。這裏為警察醫院的聽取室。中間隻有一張雙人桌,索霍和他的部下都沒有坐在椅子上。
索霍已經到了二十代後半,可還顯得年輕,他的童顏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年輕。部下反而更年長些。但是他卻沒有被輕視的樣子。
坐下來的隻有另一個人物,這個人對索霍的話沒有任何回應。
茫然地看著放在桌子上的自己的手。失去生機的麵孔在平時也許是美麗的,但現在一切都那麽渺茫,沒有了可取之處。
確認了這個女性的反應後,索霍看了一眼部下。該聽的已經聽過了,也得到了證實。
隻不過是確認到了向這個女性再打聽什麽都是無意義的,但確認了一件事總歸是好的。索霍無視女性的存在和部下商量起來。
“關於faceman的目的,從犯罪搜查的觀點看有什麽意見嗎?”
“還是不明。如果仍殘留著人性的話,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適合出現在社會的正麵舞台,然後試圖在黑道上得到權利……。”
“但是,他最後吸收了所有凱爾夫家族的成員後離開了這個城市。”
“是的。所以,認為他對黑道上的權利沒有興趣比較妥當。”
“如果隻是單純的要擴大世界的話,作出和發生那件事的安娜巴萊爾市同樣的事情就好了。卻還要躲起來行事,這是為什麽?”
“和faceman接觸的巡視官是?”
“好像是多米尼奧?利故紮裏歐沒錯吧?”
這時索霍看到坐在桌子旁的女性稍微抖了一下。美麗,卻失去了內心所有一切,就像個癟掉的氣球一樣的這個女性,是和faceman發生接觸卻活下來的唯一普通百姓。
“和我們隻用報告書聯絡後就移動了,這很可疑。如果利故紮裏歐巡視官在藏著什麽的話。”
“而那是對faceman……對異民有效的戰術或兵器的話……?”
“是的,我認為有必要追蹤。”
在這個對話開始之前,索霍向拉米斯問了幾個問題。但她卻沒有任何回應,隻是一直盯著桌麵罷了。
她並不是瘋了。索霍認為她變成這樣是因為喪失的打擊而寂靜地迷失了自我。
“多米尼奧?利故紮裏歐的資料準備齊全了嗎?”
“是,已經辦妥了。”
“那麽,繼續在這裏呆下去不會有什麽結果。去追他。能接觸兩次肯定有什麽理由。”
“遵命。”
拉米斯不是可以進行對話的狀態,而索霍也沒有樂觀地等待的時間。
“我們silent?majority的第一份任務。不能有失敗。”
說出決心後,索霍正要走出聽取室,背後傳來了尖叫聲。
是拉米斯發出的。踢飛了椅子,正撲向部下。
“放手!”
兩個人好像在爭搶什麽東西。部下想搶走拉米斯手上握住的東西而她在反抗。和之前的樣子大不同,對她那要咬死人的拚命樣部下顯得很狼狽。
“給我住手。”
索霍製止了部下後,那個東西從兩個人的手中掉落。兩個球體在堅硬的地板上彈起。拉米斯撲過去把它們撿了起來。
滾到地板上的時候索霍看見了那個東西。類似眼球的白色球體。在黑圈的部分有似乎是荊棘的環,環在中央圍繞著十字。
索霍從趴在地上,為了死守那東西而彎著身體的拉米斯移開視線。
“走吧。”
“可是,那不是異民化問題的重要研究資料嗎?”
部下對走出去的索霍不肯罷休。
“那個的樣品的話煉金術士已經保管了很多,沒有危險性,更沒有必要性。”
察覺到部下吃驚的樣子。聽取室的門關閉的聲音接著傳來。
直到走出警察醫院的走廊,坐進停在外麵的車中為止,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車子啟動了。
坐在駕駛席的部下從後視鏡投以詢問的目光。
“你知道我以前的經曆吧?”
索霍歎了一口氣,這樣說道。
“是的。是在籍於煉金術士的科學家。參與了五年前被終止的絕界探查計劃。”
“我在那裏負責肉體強化。當然,也進行了關於絕緣空間的研究。計劃擱淺的原因還記得嗎?”
“……據說是因為挑戰絕緣空間的誌願者們全部遇難。”
“絕緣空間不會接受機器進行的探查。可能是空間反應了在製造機器階段附著的製造者的思念……潛在的欲望。機器可沒有辦法對抗它。被世界的崩潰吞沒然後毀滅。所以,挑選出擁有打破自己潛在欲望的精神力、可以超越自己的欲望、或者避開自己的欲望的人,推行了絕界探查計劃。”
可是,計劃失敗了。
“全體遇難其實是假的。有一個人活下來了。”
“……是這樣啊?”
部下在後視鏡中表現得很驚訝。
“可是,他發生了異民化,逃出了研究設施。並且把大量人員變成了那樣的球體。捕獲他或者消滅他,這也是作為異民化問題對策調查組織,我們silent?majority的使命。
“是。……也就是說,那個球一樣的東西就是那男人的異民能力吧?”
“準確的說是眼球哦。雖然不知道他在絕緣空間裏看到了什麽,他的右眼擁有能力……不,擁有世界法則。那時候他也許還沒有發覺。設施的警備員變成那樣的時候已經是被他成功逃走以後了。那時能動用的所有戰鬥力都被他變成了眼球,沒法繼續追蹤而失去了他的行蹤。”
一邊說明,索霍一直在擺弄著左手的無名指。像女人的手一樣細的手指。那隻無名指戴著兩個指環。
“那男人叫什麽名字?”
“艾因雷因?加菲特。在那個設施裏,他跟我的年齡很近又能談得來的。”
這樣低語的索霍把目光轉向流動的車外風景,從此沉默不語。
******
在不熟悉的地方醒來,有時候會迷失自己。
“啊——……。”
醒來時的情緒應該不算壞的,這種時候總覺得自己的腦子沒有在轉。
窗簾的的遮光機能保持在百分之九十,所以沒法通過陽光來判斷時間。不過,隱約覺得已經到了中午。
望著有些寬敞的單間,艾因雷因使自己睡迷糊的腦袋逐漸清醒。
這裏是古拉波奈爾市。多米尼奧說在這裏會停留很久,所以準備了這個出租房。本來可以住在和多米尼奧一樣的高級賓館的,可是作臥底調查的自己睡在高級賓館的話太奇怪了,所以才選擇了這裏。
爬出床來,去淋個浴。一邊淋浴一邊整理現在掌握的情報。
古拉波奈爾市。追著faceman來到了這裏。準確地說是預測到faceman可能會在這裏才來的。預測的是艾爾米。從安娜巴萊爾市的事件開始到上次的哈因市,艾因雷因他們一直在追蹤faceman。成功接觸到的連同上次的隻有兩次,不過在這期間已經判明了faceman在沿著絕緣空間移動於各個城市。
按照順序下一個應該在這個城市。
“嘛,怎麽樣都行啦。”
個人來講和他沒有仇。也沒有想分出勝負這樣的熱情。
怎麽樣都行。根本上來說。
隻是,追著faceman對自己有利。
僅此而已。
淋浴後回來,房間還是很安靜。在床上可以看到,在艾因雷因離開後留出來的空白旁邊紗耶正在睡覺。雖然紗耶吃的東西隻要最小量就足夠了,但睡眠時間卻需要一大把。第一次見麵時這個少女也是在睡覺。也許睡眠就是紗耶的潛在欲望。
因為她在絕緣空間中,沒有受到幹涉而一直保持睡眠狀態。
紗耶擁有的世界法則,幹涉自己周圍的空間並使不被期望的東西遠離,這個能力也許是為了她的睡眠不受幹擾而存在的。
那個武器原本可能也是為了保護紗耶而存在的吧。
作為守護沉睡公主的荊棘。
使用這荊棘的自己也應該是荊棘的一部分。作為使為了公主醒來而到訪的王子們受阻的荊棘,艾因雷因要守護在紗耶的身旁,而艾因雷因自身也希望這樣。
(而且已經約定過了啊。)
看著紗耶的睡相,這樣想。
正是紗耶的幹涉能力,挽救了在絕緣空間中被自己的世界的崩潰吞沒隻能等死的艾因雷因。因為有了她艾因雷因才能從絕緣空間生還,紗耶卻為此不得不來到了絕緣空間的外麵。
必須要負起責任。也曾考慮過把她送回絕緣空間,可紗耶不希望這樣。那麽,隻能在這個世界,這個國家生活下去。
為此要籌集資金,所以在幫艾爾米和多米尼奧工作。
手機震動顯示來電。為了不吵醒紗耶,馬上拿起來。
“有活幹了。”
按下接聽鍵一貼近耳朵,沙啞的聲音就這樣說道,然後說完時間就突然掛斷了。
“唉~……。”
為對話都不是的事務性的通話聳聳肩,把手伸向咖啡。
準備完畢後回到床邊。
紗耶還在睡覺。看她的樣子,要打算睡上一整天吧。她對危險有著非常敏銳的嗅覺。在危險的情況下是不會睡著的。
這也說明,即使艾因雷因離開一天也不會有危險降臨到她的身上。
艾因雷因放心地離開了。
來到的是偏離商務街的高樓群。雜居的高樓到處架起了各種廣告牌,乍看根本判斷不出哪裏是幹什麽的。艾因雷因走進其中的一棟,按下電梯等到有些舊的電梯,又按下了隱藏在樓層按鈕下方的按鈕。
電梯向地下移動。顯示表上沒有顯示地下。往不存在的樓層下降的電梯終於停下了。
門打開後,馬上就被眼神不好的家夥們迎接了。
“媽媽讓我來作跑腿的。”
聽到禮節性的口令,他們給艾因雷因讓道。
這裏的構造有點像個舞廳。台上沒有DJ的身影,也沒有聽到音樂。隻是在幾張桌子上有幾個混混在很頹廢地坐著。啤酒瓶啤酒罐散落一地。穿過房間,走向舞台旁的一個通道。那裏雖然有幾個和小混混氣息不同的人們坐鎮,他們沒有阻攔艾因雷因的去路。
這裏的所有人都在用令人不快的目光看著艾因雷因。這也難怪。所有在場的混混們都想用暴力發泄沒事可做而產生的鬱悶。他們隻不過是站在廉價的青春的延長線上罷了。不像艾因雷因那樣戴著眼帶,也不像他那樣穿著風衣,也不像他那樣散發出去不掉的血和硝煙味。他們隻不過是很常見的頹廢集團而已。
“唉……。”
艾因雷因感到非常不自在便聳聳肩。
開門後,終於可以站到暫時的雇主麵前了。
“時間正好。嚴謹的性格是好事。”
那裏有個個人吧台。僅一張桌子。人工水晶的桌子配上一張沙發。雇主就一個人坐在那張沙發上。
隻聽沙啞的聲音的話也許像是個男人的聲音。
不過,坐在沙發上的是一位女性。身穿旗袍的妖豔女人用刀鋒似的眼睛看著艾因雷因。
“我早就想說了。那些家夥在發生緊急情況時不會礙事啊?”
“是為了讓他們礙事才放在那裏的。那裏的自動滅火器會噴出毒氣。”
像是在開玩笑似的說出來了。
“真可怕啊。”
“本來就很可怕。一天幾箱啤酒就能放上會移動的障礙物,沒有比這更合算的了。”
女性沒有繼續談論關於混混們的事。看來是真的對他們的姓名不關心。大概毒氣之說也是真的。不,肯定是真的。
女性的名字叫瑪瑪?帕帕斯。當然不是真名,算是在黑道上的稱呼。率領古拉波奈爾市的中等規模的匪幫,羅莎莉家族的女老大。明明擁有足以讓男人拜倒的妖豔美貌,可是講起話來卻像個男的……理由大概就是這樣子的吧。
有流言說她是性轉換後的男人。隻有聲帶因為性轉換前的喉頭癌而沒有變成女人的。
不管怎麽說,她都是艾因雷因在古拉波奈爾市受照顧的人物,對其他的沒有興趣。就算是傳開這樣流言的家夥們,瑪瑪?帕帕斯根本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那麽,今天的任務是?”
“想讓你做一下交易的保鏢。”
“……那種事,這些人就足夠了吧?”
瑪瑪?帕帕斯周圍有一群明顯和外頭的混混不同氛圍的男人們。這些就是她的真正的士兵。
“我原來還以為要砸場子呢。”
“我們家可是和平主義哦。”
作出期待落空的表情後,瑪瑪?帕帕斯凶惡地笑了。
“平時的話有他們就夠了。可這回是工廠的家夥們要求漲價。還報出了其他家族的名字,感覺有點不妙。”
“啊啊……。”
“我們是沒有自己生產線的弱者。這種時候可要吃苦頭。真受夠了。”
這是真的。根據和羅莎莉家族接觸前多米尼奧收集的情報,瑪瑪?帕帕斯是和眾人從其他城市來到這裏的外來者,加入管理這一帶的家族靡下,後來轉眼間便奪取了老大的寶座。
據說來到古拉波奈爾市之前是軍人。這不像其它毫無根據的流言,而是真正的履曆。也聽說了真名。
“真辛苦啊,旦彌?拉拉少校。”
作為試探說出了這個名字。
下一瞬間。房間中的男人們轉眼間包圍了艾因雷因,往他的臉上對準了槍口。
那速度是常人達不到的。
那是接受過強化手術的強化兵才可能達到的速度。
“……剛剛,你說什麽了嗎?”
瑪瑪?帕帕斯看著自己的指甲這樣問道。
“沒什麽。隻不過是想聊聊我聽說過有這麽個人。”
“茶桌上的聊天,時機是很重要的哦。”
“看樣子是的。”
“你的膽大和自信。希望身手也和介紹的一樣啊。”
艾因雷因對著安靜地微笑的瑪瑪?帕帕斯聳了一下肩膀。
在路上就到了夜晚。跑到了古拉波奈爾市的郊外。偏離城市間聯絡道路,走過幾乎是荒野,隻是壓實了地麵的道路後到了那裏。
目的地是被沙塵徹底弄髒的倉庫群。
看樣子,這裏曾經是暫時保存從附近農田收割的農作物的地方。
用過去式是因為現在這裏沒有被這樣使用。倉庫的玻璃就那樣破著,卡車停得到處都是,貨箱裏堆滿了沙子。離開人的人工物宿命一樣的寂寥感沉澱在這裏。
“原料也在這裏堂而皇之地製作。這一帶的農田在資料上已經被廢棄了,所以不用擔心被人檢查。”
“嘿~。”
丟下分別坐進三輛車的部下們,隻有艾因雷因和瑪瑪?帕帕斯走進了工廠。
商談對象已經到了。是一個打扮得像個在避暑地度假的有錢人一樣的中年肥胖男子。
守護在他周圍的是身穿作業服裝的男人們。雖然年齡分散,但他們手中都握著輕機槍。
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他們的老大。
“杜爾哲,貨在哪裏?”
瑪瑪?帕帕斯在杜爾哲的幾步前停下腳步,這樣問道。艾因雷因站在她的一步後方,用單眼觀察周圍。
“我們上次的話還沒有談完吧,瑪瑪?帕帕斯?”
杜爾哲在墨鏡下笑眯眯地回答。胖成圓圓的臉像個丸子。
“話什麽的我可不會聽。又不是收成不好,怎麽可能會同意漲價。”
“那麽,我隻不過會換個交易對象而已。卸貨從羅莎莉家族改到其他家族。”
“那樣的話,我會作我該作的。你知道嗎?我的意思?”
“關於這件事噢。雖然是個另一個商談,那東西,賣給我吧?”
“真是個農民的不好的習慣。”
“哈?”
搖晃著肩膀瑪瑪?帕帕斯取出煙卷。點火的角色隻有艾因雷因。艾因雷因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煙卷。
用銳利的嘴唇銜住煙卷,慢慢地將紫煙吸進肺裏。瑪瑪?帕帕斯用刀鋒一樣的眼睛望著杜爾哲。
杜爾哲的臉上流起了冷汗。
“是什麽意思呢?”
“農民的壞習慣就是,隻注意地麵和天空。不會去看和自己一樣的高度。”
“……。”
周圍的空氣中被添加了濃密的緊張感。艾因雷因撓撓眼帶,取出自己的銀製煙盒,銜起一根香煙。
“隻考慮自己會讓被人不滿。到了現在竟然還要讓人教這種事情,我鄙視你。”
“……談判決裂嗎?”
杜爾哲想要保持住笑容,可是失敗了。浮現在臉上的冷汗在他的側臉作出了一道道沙塵的痕跡,他的嘴唇在顫抖。有點想看看他在墨鏡下藏著什麽樣的表情。
“我可沒有要談判的意思。隻是來給學不好的狗打幾下鞭子而已。”
也許這句話就是暗號。
牆壁破裂的聲音從左右後方傳來。在粉碎的混凝土的塵霧中有無數個黑影在奔跑。
是瑪瑪?帕帕斯的部下。接受過強化手術的士兵們打碎牆壁突入進來,瞬間包圍了杜爾哲和他的部下們。
“沒有教養的狗要打死然後買一條新的。我不需要對誰都會搖尾巴的窩囊犬和野狗。”
“哈哈哈……你以為真的可以辦到嗎?”
杜爾哲一邊擦著自己的冷汗一邊發出僵硬的笑聲。
摘掉墨鏡,杜爾哲嚷嚷道。
“你真的以為可以殺掉我們嗎?”
在墨鏡之下的是眼睛。這是當然的。但是,那雙眼睛有異常。眼球像是發生了細胞分裂一樣分成四瓣。每一瓣都有黑圈。是要變成爬蟲類的複眼的樣子。
作為證據,周圍的皮膚上長出了鱗片一樣的東西。
“他們,是異民嗎?”
而且是真正的異民。沐浴極光粒子受到異界侵蝕的人類。
看樣子,身穿作業服裝的男人們也沒有害怕瑪瑪?帕帕斯的士兵。也許在看不見的地方受到了異界侵蝕。明明麵對著瑪瑪?帕帕斯被稱為瑪瑪?帕帕斯之前的,受旦彌?拉拉少校領導的,接受過肉體強化手術的正規士兵,他們卻表現出根本不怕似的挑釁態度。
“我發現了他,後來領走了。”
對於艾因雷因的疑問,瑪瑪?帕帕斯看著自己吐出的紫煙回答。
“如果被城市政府發現的話會被送到收容所的,我操縱了文件連同這一帶的農場從戶籍上消除了並收容了他。結果卻變成這樣。”
但是,沒有馬上放在自己的支配下卻采取作買賣的形式,這到底是瑪瑪?帕帕斯的失誤呢,還是因為異界侵蝕已經發展到不得不采取謹慎的態度。
“真是忘恩負義的家夥啊。”
“是啊是啊。”
艾因雷因這時想著是否帶著槍來比較好。但是,艾因雷因的武器由紗耶保管。實在不忍心叫醒那樣的睡臉。
“讓士兵們退下,瑪瑪?帕帕斯。”
點燃銜著的香煙。
“沒問題嗎?他們受到異界侵蝕子彈很難穿透。皮膚上的鱗片成了天然的防彈衣。”
“謝謝你寶貴的情報。嘛,當作是試試我的本事豈不正好?”
看樣子即使有了槍也沒什麽用處。雖然不想把紗耶的槍和那些量產兵器相提並論……。
“嗯嘸。”
瑪瑪?帕帕斯抬起手來。強化兵們擴大了包圍圈。
艾因雷因走到瑪瑪?帕帕斯的前麵。
“來吧,陪你們玩玩。”
對他們挑釁的態度要用挑釁的話回應。
“上!”
杜爾哲叫道。附近的青年們端起輕機槍的槍口,扣下扳機。
艾因雷因用被眼帶覆蓋的右眼捕捉到了無數顆子彈。
移動左手。揮開逼近的彈雨。刮起的狂風在周圍肆虐。左手抓到了幾顆子彈。範圍外的子彈以為狂風而改變了軌道。
背後的瑪瑪?帕帕斯沒有傷到一根毫毛。
驚愕的視線集中到了艾因雷因的身上。來自杜爾哲的部下,還有來自強化兵。
背後的瑪瑪?帕帕斯悠然地站著。
“好了,開始運動吧。”
感覺到背部的蟲子在顫動。是個修長的寄生蟲一樣的蟲子。像冬眠中的蛇一樣卷曲著身體的蟲子顫抖著身軀,其微弱的震動通過血管傳遍了全身。
右眼和左臂。為了支撐脫離常規的兩個部位,震動調整著剩下的部分。
被艾爾米所添加的另一個器官。
艾因雷因動了。
接下來的是,極度單調的工作。受到異界侵蝕的青年們確實有讓瑪瑪?帕帕斯謹慎起來的的硬度。但是,太慢了。慢到如果瑪瑪?帕帕斯肯使出最後一張牌的話可以獲勝的程度。雖然很堅硬,但是他們的身體卻隻具備了常人的反射神經。有人丟掉輕機槍取出了鐮刀一樣的匕首,也許力量也很強。但是速度的差距是壓倒性的。
躲過子彈。
站到每一個人的麵前。
用左手抓住腦袋。或者抓住脖子。
用力
血花在眼前飄舞。
捏碎骨頭的堅硬觸感從左手傳來。
背部的蟲子繼續顫動,給予全身不可能有的力量。
銜著的香煙。肺中的紫煙被注入到血液中,對這樣的肉體說著“冷靜呀”
“喂,冷靜一下。沒必要這麽喧鬧。差不多行了。”
這樣的幻聽在耳朵裏回蕩。
幻聽抑製了蟲子的興奮,像要無限加速下去的……受不了自身的速度而崩潰的感覺被壓了下來。
壓抑住疾馳感。
艾因雷因用“差不多”的速度在廢棄的倉庫內飛奔。驚訝,或是恐懼的目光在看著艾因雷因已經通過的地方。一個一個地捏碎那些麵孔。
碎掉的麵孔變成了沒有名字的肉塊。非常自然地,艾因雷因重複著這一動作。
回到杜爾哲麵前的時候,艾因雷因左手上已經沾滿了半幹的變成膠狀的鮮血。
“咕……。”
抓住他的脖子,雖然聽到沉悶的聲音,但杜爾哲沒有死。因為香煙已經燒到了濾嘴。吐掉濾嘴,盯住因恐懼而變僵的杜爾哲。
“喂,冷靜。”
紫煙的殘渣像遠處的回聲一樣在體內重複低語。
“你簡直就像很久以前的劊子手啊。”
瑪瑪?帕帕斯的聲音和低語聲重疊起來。抬起被抓住脖子的杜爾哲,回頭看。瑪瑪?帕帕斯叼著煙卷,從懷裏掏出了手槍。
倉庫內到處都是無頭屍體。瑪瑪?帕帕斯對這種狀況感到無語,所以才奚落了艾因雷因。艾因雷因從杜爾哲身上移開手。
他掉了下來。爬著要逃跑的杜爾哲被瑪瑪?帕帕斯踩住了背部。
“知道自己的斤兩了嗎?杜爾哲。”
丸子一樣的臉的下半部分已經被粘稠的血弄髒了。是從艾因雷因手上粘上去的。異民化的像爬蟲類的眼睛亂動著。抽出似的點頭。
“是嗎?可是,太晚了。”
用力。
“下輩子再好好用吧。”
這時的瑪瑪?帕帕斯把眼睛溫柔地低下,像慈母一樣微笑著。
扣下扳機。隨著子彈射出的槍聲在剛要恢複平靜的倉庫中響徹,地上又灑上了新的紅油漆。
“貨藏在哪裏已經掌握了吧?趕緊回收。還有把留在農場裏的人們也都處理掉。代替的馬上就到。”
對部下下完命令後,站起來的瑪瑪?帕帕斯看向了艾因雷因。
“他們現在開始要忙了。我回去了。你來開車。”
對著從身邊走過的瑪瑪?帕帕斯艾因雷因歎了一口氣。女老大停下腳步,低聲說道。
“喝酒、睡女人、還是鑽進被窩……不是想趕快冷靜一下頭腦嗎?在這裏可辦不到哦。”
又歎了一口氣,艾因雷因跟上瑪瑪?帕帕斯。
被看穿了。
回到房間時已經快到早晨了。
重重地歎氣,張望房間。房間沒有被翻亂的樣子。
紗耶在被子裏。看來是真的睡了一整天。
艾因雷因脫下衣服,坐在了她的旁邊。
睡意馬上就來了。
因為自己的鼻子的動作醒了過來。
“……。”
紗耶慢慢抬起眼皮看到了眼前的艾因雷因,然後隻轉動視線確認周圍。
輕輕歪起脖子思考了幾秒鍾。紗耶終於想起了自己在哪裏。
感覺像是睡了很久,又有點像隻睡了一小會兒。即使長時間睡眠也不回讓紗耶感到疲勞,所以這期間對時間的感覺很模糊。
動著小巧的鼻子,凝視起艾因雷因。從他身上飄來濃重的血的味道。
是做了什麽危險的事了吧。
在胸口有種不自在的感覺。紗耶為了不弄醒艾因雷因而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感覺有個疙瘩。
那不是真是存在的,而是紗耶的心感覺到有個疙瘩。
艾因雷因在自己不在的地方做了危險的事情。因為紗耶沒有醒過來,所以那應該算不上什麽危險。
但是自己沒有待在他的身旁,這使自己的胸像被什麽堵住了似的。
離開絕緣空間,來到這個國家已經過了五年。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的紗耶看來所有一切都像一瞬間發生的事似的。
即使這樣,相比根本記不起什麽來的在絕緣空間中的睡眠,這已經是非常濃密而細膩的時間。
在這時間內,醒來時艾因雷因一定就在眼前。因為是居無定所的生活所迫,這也是當然的事,可是因為自己走出絕緣空間的理由也在艾因雷因的身上,所以會產生不同的感懷。
(為什麽我為了他醒來的呢?)
五年以來這個疑問一直在困擾著自己。
紗耶沒有在絕緣空間醒來以前的記憶。隻知道自己的名字,雖然有時會想起不知在哪裏獲得的知識,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生活,經曆過什麽才在絕緣空間內一直沉睡。也沒有過看到什麽後刺激到了腦海深處某個記憶的經曆。
也有自己為什麽是自己的疑問。
但是,確實有必須要在艾因雷因身邊的心情。
這種感覺到底是義務,還是自己的願望。對紗耶來講,沒辦法弄明白這一點比起沒有記憶更有問題。
如果不這樣做,這個人會不會從自己身邊消失……一直抱有這樣的感覺。
“下次請你一定要叫我起來哦。”
低聲細語後,紗耶又跌進了無法抗拒的睡意中。
******
“看來要在這裏停留很久了。”
來到古拉波奈爾市過了三天,艾爾米……不,艾爾米的黑貓用鼻子壓住放在桌子上的地圖這樣說道。
聲音從黑貓額頭上的藍寶石傳來。
這裏是古拉波奈爾市市中心最高級的賓館的總統套間。理所當然地花別人的,絕對不會幹淨的錢住進這裏。
“怎麽回事?”
多米尼奧詢問。
“從faceman之前的行動路線判斷,他確實是被絕緣空間開的洞泄露出來的極光粒子吸引過來的。這個洞口有些麻煩啊。”
“麻煩是指?”
雖然說艾因雷因沒心思聽才躺在床上來著的,艾爾米的話還是讓他不得不留意。她很少使用“麻煩”這個詞。“費事”倒是常常聽說。
“有很多洞啊。雖然每一個的規模都很小,但是有大量的極光粒子被注入了市內。要堵上這些就很麻煩,不光是這個,我感覺這裏麵有人為的因素。”
“你說有人在絕緣空間上開了洞嗎?怎麽會。”
多米尼奧把她的話付之一笑。
絕緣空間裂開洞,極光粒子從中泄露出來。從而引起的異界侵蝕……生命體的異形化作為異民問題而正成為社會問題。
但是,絕緣空間是怎樣裂開洞口的?關於這個問題,創造了現今世界的科學家們的後續組織,煉金術士沒能給出答案。
“是啊。目前為止還不清楚出現洞的原因。所以,打死我也不會斷定不可能是人為地開洞。”
沉默的多米尼奧。艾爾米的黑貓離開桌子,走到躺在床上的艾因雷因的肚子上卷起身子。
“原因的調查就交給我好了。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嗎?”
“……古拉波奈爾市的犯罪調查。”
“不止是這個吧?”
“是搜查faceman。”
多米尼奧作出明顯的厭惡表情。
“說實在的,我可不想跟那樣的扯上關係。我人為這正是煉金術士的工作。”
“都沒被我承認過的後繼者們能處理掉那個嗎。”
“你承不承認並不重要。這就是社會體係。”
“社會體係隻有軟件硬件的問題。天才不會從體係中誕生。係統的程序可辦不到。它隻能生產平均化的才能。即使出現了多少有些突出的,那隻會產生些許顫動。”
變成七色的黑貓額頭上的藍寶石讓多米尼奧閉上嘴巴。
“你的工作就是找到faceman。明白?”
“可惡。艾因。”
“嗯?”
“從明天起你作為客卿去羅莎莉家族。”
“哈?”
“什麽嘛,原來你有好好工作呢。”
艾爾米好笑地笑著。聽著笑聲艾因雷因起床。黑貓從肚子跳到地板上。
“faceman對黑道有某種執著。在這裏很有可能也做了手腳。這是為了從上下兩方麵的視點找他。羅莎莉家族的老大是從其它城市來的軍人,心腹的部下們也是。領地是中等規模,可是它的武力卻接近其它大規模的匪幫。是個礙眼的存在。”
“也就是說要放在容易起火的火種旁咯?”
“沒錯。如果有動作的話羅莎莉家族會處於中心位置。反正好好地去大鬧一場吧。”
就這樣,艾因雷因被決定加入羅莎莉家族。
熱騰騰的熱氣充滿在這裏。
“熱啊……。”
即使脫了風衣可這溫度還是讓艾因雷因受不了。
“覺得熱的話在上麵等著也行。”
身旁的瑪瑪?帕帕斯用厭煩的目光看著艾因雷因。看來她也受不了這裏的熱度。
“怎麽說我也算是保鏢啦。”
額頭上流下來的汗水積在眼帶上,又繼續流下去。真讓人不爽,用手擦掉。
“我可不覺得你的戰鬥力會在這裏派上用場。隨你便。”
這是看過艾因雷因那異常的運動能力才說出的話。也許可以相信她說的,但當作沒聽見。
艾因雷因他們在地下。羅莎莉家族老巢的混雜高樓的地下,再繼續往地下走的一個狹小的房間。房間角落有個鐵桶,其中塞滿了木炭和石頭。這個熱度都是因為這個鐵桶。
旁邊站著一個半裸著身體的猛男,正在觀察被綁在台座上的另一個男人。
被綁在台座上的男人被剝得隻穿一條內褲。鐵桶因為被加熱了好幾次而開了許多小孔,孔中露出的紅光照亮了皮膚上的汗水,突顯出他身上的鱗片。
他是上次那個農場的活口。沒有來交易場所的倉庫,留在村子裏的人之一。大部分的都被處理掉了,剩下的作為情報來源而被囚禁在這個樓層的某個房間裏,他們馬上也要強製性地走向和眼前這個男人同樣的命運吧。
半裸的猛男把火箸插進了鐵桶中。
拿出來的是塞進鐵桶的石頭。被炭火烤紅的石頭被慎重地拿到了男人的上麵。
“差不多說出來吧。”
瑪瑪?帕帕斯用跟這個地方不相稱的冰冷的聲音說道。
“和你們進行交涉的是哪裏的家族?”
被綁在台座上的男人,從淩亂的發絲間看了瑪瑪?帕帕斯,然後笑了。
呼……。
隨著一聲歎息,火箸被打開。
尖叫聲響徹狹小的房間。
“沒理由要這麽講義氣吧?”
掉到肚子上的石頭,溶化著男人的皮膚,烤焦他的肉。為了不掉下來被火箸壓住。那個火箸前端也同樣因為熱度而變紅了。
“沒完沒了啊。”
“真是。到底是什麽讓這些人這麽嘴硬呢?”
艾因雷因和瑪瑪?帕帕斯一邊看著流著眼淚和劇痛搏鬥的男人一邊交談。
“……哎,從他這兒得到情報後要怎麽辦啊?”
“拿還用說嗎?在這個世界上被人看扁就完了。得讓他們知道對我們的財路出手會怎麽樣。”
在對話的期間,新的石頭被扔到了男人的身上。這次是胸口。房間裏充滿了烤肉的味道。血液燒焦的味道刺激鼻孔。
“……哎,如果讓他開口的話會不會給我發特別獎金啊?”
在響徹房間的大音量的尖叫聲中,艾因雷因心不在焉地問道。
“好啊。”
瑪瑪?帕帕斯輕鬆地同意了。
“看我的。”
離開簡直像是從垃圾堆裏撿回來的椅子,艾因雷因讓負責拷問的部下退後,站到了男人的麵前。
用笑臉麵對流滿粘汗的男人。
“早些說出來會輕鬆許多哦。即便要死也想作為人類死掉吧?”
“哈。”
聽到這句話,男人用帶著燒傷的苦悶的臉笑了。
“都成這樣了還算個人啊。”
自暴自棄的話是因為自己身上的鱗片吧。
“不啊,那種東西還算好的。”
艾因雷因將臉湊近。
“比起我好多了。”
最開始男人顯得有些詫異。可是後來,他的表情因為恐懼而扭曲了。
“你,你是什麽啊……。”
這個男人能看到。
藏在眼帶背後的艾因雷因的右眼。
窺探異界,其自身也化為異界的眼睛。
“怎麽辦?”
艾因雷因詢問。不詳細說把什麽怎麽辦。這一句話就懂了。
“索,索裏歐尼家族。有個叫果索?魯姆的家夥找我們交涉的。”
“辛苦了。”
回過頭後隻見瑪瑪?帕帕斯正微笑著。背後傳來槍聲。沒有尖叫。房間的熱氣中混入了鐵鏽味。
“獎金會有很多的哦。”
“謝天謝地。”
索裏歐尼家族在古拉波奈爾市是屬於大規模的匪幫。由於和瑪瑪?帕帕斯的羅莎莉家族的領地很接近,所以以前也有過小摩擦。
但是,因為構成羅莎莉家族戰力中樞的是強化兵,所以正麵衝突從來沒有發生過。
好戰的作戰會議在房門的那邊開展著。艾因雷因沒有參加,而是靠在門的這一邊的牆上。
這樣的騷亂正好可以引誘faceman出來。羅莎莉家族和索裏歐尼家族。他們想直接搶走羅莎莉家族的資金來源,如果這樣瑪瑪?帕帕斯還默不作聲的話隻會讓對方蹬鼻子上臉。
今晚左右得去報告給多米尼奧了,不過艾因雷因猜想他一定會說要自己讓羅莎莉家族獲勝。如果大規模的家族衰敗的話其周圍的匪幫會為了瓜分領地而有所行動。
這個地區會有槍彈和流血的大甩賣吧。在這混亂中faceman會如何行動……。
“……老大還真想得出來這麽惡心的計劃。”
為了不被周圍聽到而一個人偷偷嘟噥著。這時大廳方向傳來嘈雜聲。
混混們依然在大廳裏無所事事地閑著。聽見嘈雜聲,守護通道的男人們坐起了身子。
穿過嘈雜聲走過來的是一個身穿黑色裙裝的少女。
“紗耶?”
“早上好。”
從昨天一直在睡覺的紗耶站到艾因雷因的麵前。
“今天為什麽過來了?”
“覺得我在會比較好。”
雖說是令人感激的話,同時也伴隨了不祥的預感。
“也就是說,已經釣到了?”
“不知道。”
紗耶能感知的隻有危險。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危險屬於哪種類型。
看著歪起細脖子的紗耶,艾因雷因銜住了取出的香煙。身體自然地行動起來,為了應對任何時候都可能發生的任何事態。
“不過確實有很多可疑車輛過來了。“
“你能知道?”
“是的。”
豎起耳朵的瑪瑪?帕帕斯的部下們做出詫異的表情。
“我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集結到那裏。”
“什!”
聲音是從別的地方傳來的。
爆音和衝擊撞擊了耳膜。電梯門被轟飛,撞到站在大廳前的混混身上。戴上防毒麵具的男人們從煙霧中跑出來。
“不錯哎,軍事化?”
“不,還差得遠呢。”
身旁的男人在苦笑。顯得很從容。
“預料之中。”
男人按下了緊急按鈕,鐵柵欄落在了通道前。那種子彈可以通過人卻不能通過的很微妙的鐵柵欄。敵人一個接著一個從電梯跑下來。
失去藏身之處的混混們騷動著。他們也隻能這樣陷入混亂。瑪瑪?帕帕斯沒有把槍交給他們。也沒教過他們戰鬥心得。他們也沒有參與家族的工作。瑪瑪?帕帕斯不認為槍是小孩的玩具。所以不能把它們交給連遊戲和認真都區分不了的人們。也不讓他們碰工作。而那些混混們就因為這裏可以自由地喝酒,就不考慮其背景,也不思考對方的意圖,反而沉醉於自己正靠近那樣的存在的幻想。
瑪瑪?帕帕斯對這樣的笨蛋們不留一點情麵。
有幾個人撲向鐵柵欄求救。旁邊的男人掏出手槍,無言地向他們開槍。從背後逼近的防毒麵具的男人們也在開槍打死礙事的混混。槍聲和尖叫聲。沒有聽到對背叛的怨恨。他們就連理解這一點的時間都沒有。
“他們帶著麵具哎,毒氣有效嗎?”
“會從皮膚侵蝕的。有沒有麵具都一樣。”
“好凶惡啊。”
艾因雷因和男人都像是在談論明天的天氣一樣看待著眼前的死亡。手持散彈槍的同伴們從裏麵趕來。他們都身穿重裝甲,密封性良好得去太空都沒問題的戰鬥服。原來是為了他們的準備而在爭取時間。
被旁邊的男人催促著,把剩下的都交給重裝甲的援軍艾因雷因他們退到了裏麵。
在房門關閉的瞬間聽見了自動滅火器啟動的聲音。
散播死亡的寂靜的聲音被槍聲撕開、關閉的門擋住了。
“被搶先一步了。”
瑪瑪?帕帕斯帶著清爽的表情注視監視鏡頭送來的畫麵。在沒有聲音的畫麵中混混和襲擊者們因為毒氣而掙紮,被子彈打中而倒下。簡直是徹底的屠殺。
瑪瑪?帕帕斯看了一眼站在艾因雷因身邊的紗耶。但沒有驚訝的樣子也沒有表示關心。
“索裏歐尼家族?”
“看來是要先發製人啊。”
切換畫麵。這次是大樓的入口。正如紗耶所說,有無數輛機動車被粗暴地停放在那裏。
有幾名留下來的人們。瑪瑪?帕帕斯指向其中的一人。
“那就是果索?魯姆。是索裏歐尼家族的幹部之一。雖然在道上他是武鬥派,但隻是個比起動口先動手的類型罷了。”
果索?魯姆看起來確實是個粗野的男人。也許已經到了四十歲後半,看起來有點有義氣的樣子,可他的眼睛卻流露出暴力的性格。
這樣的果索因為意想不到的情況而驚慌著。
“不過這樣一來就得到了索裏歐尼家族參與的確鑿證據。而且對方出手得很明顯。不用擔心被報複真是太好了。”
瑪瑪?帕帕斯眯起眼睛,像個小女孩一樣笑起來。眯起的眼睛有種鋒利的刀鋒的氛圍,像是在考慮如何割下畫麵中果索?魯姆身上的肉,進而怎樣剁碎他身後的索裏歐尼家族。
監視鏡頭中有了動靜。守護果索的護衛們一個接一個倒下去。是被待命在後門或是其它地方的瑪瑪?帕帕斯的部下們襲擊的吧。敗就敗在錯過逃跑的時機,逗留在原地的判斷上。被擊中腿部的果索?魯姆倒在原地,被部下們抓住了。
“你想把這個城市變成火海嗎?”
“嗯?那樣的話市場也消失的。頂多是個狂歡而已。”
果索被拖到了畫麵之外。
“而且,發生騷亂的話你們也會高興的吧?”
“……。”
“雖然介紹書上寫的是萊迪爾家族的長老的名字,但背後的人物是住在總統套間的某個人吧?”
“無可奉告。”
看來是被看穿了。瑪瑪?帕帕斯雙手抱胸,繼續仰視隻剩屍體的畫麵中的映像。
“沒理由錯過能打贏的戰爭吧?”
雖然眼睛繼續看著畫麵,但她的意識轉向了艾因雷因身上。她看穿了艾因雷因身上具備的詭異的力量。淩駕於強化兵之上的速度,使異民化的農民感到恐懼的右眼。
“你在服藥嗎?”
突然被這樣問道。
“藥?”
“抑製你那身體被侵蝕的藥啊。我們的另一個買賣。”
瑪瑪?帕帕斯鬆開雙臂後,一個部下在她的手上放了一個塑料盒,然後這個塑料盒直接被遞到了艾因雷因手中。
“是修正因為極光粒子身體發生變異的藥。是我們的醫生做的。我們的專賣商品。放心吧,沒有依存性的。”
“哦~。”
在手中擺弄塑料盒。應該跟艾因雷因的香煙是一樣的東西。
“古拉波奈爾市的異民問題比其它城市更嚴重。有許多潛在的異民。”
農民們想要搶走的原來是這個藥啊。
“取得特許就好了吧。那樣的話也沒必要在這裏當匪幫了。能變成富婆哦。”
“開發這個的醫生有點情況。現在這樣子會被政府把它當作借口沒收掉特許的。哪怕使用武力。為了不讓他們得逞,至少得擁有在這個城市裏誰都不敢插嘴的實力。”
“原來如此。”
瑪瑪?帕帕斯。旦彌?拉拉少校……帶著自己的部隊脫離了所屬軍隊的逃亡軍人。他們庇護的醫生應該是名軍醫吧。
雖然不知道逃亡的原因,不過發生了很多事吧。
被打爛了腿的果索被帶到瑪瑪?帕帕斯的麵前。
“好了,讓我們開始戰爭吧。”
瑪瑪?帕帕斯開心地,非常開心地如此宣言。
******
一個星期。這點時間已經足夠讓緊張感滲透古拉波奈爾市的一角,然後凝固。
作為羅莎莉家族老巢而被人所知的雜居高樓中,從那天起便人去樓空,瑪瑪?帕帕斯的身影從古拉波奈爾市的夜晚中消失了。
可是瑪瑪?帕帕斯的“魔掌”卻能伸向任何地方。
其手臂可伸到很遠,迅速、果斷、同時也是激烈的。
另一方麵,索裏歐尼家族抱著焦躁感。瑪瑪?帕帕斯非常精確地向索裏歐尼家族揮舞著她的利爪。家族成員聚集的地方,家族經營的酒吧、風月場所、賭場等都逃不過瑪瑪?帕帕斯的強化兵們的襲擊,所有這些地方都被槍林彈雨積滿了血的水窪。索裏歐尼家族無法對他們的精確打擊作出回應,支援趕到的時候已經隻剩下死者了。
“沒事做啊~。”
在藏身處的客廳,艾因雷因自言自語。離開雜居高樓的總部後,作為護衛,一直被安排在瑪瑪?帕帕斯的身邊。
紗耶剛才還醒著的,可是現在已經枕在艾因雷因的腿上睡著了。
艾因雷因不知道這裏是哪裏。貌似是為了不讓他看出來而故意使用了複雜的路線。無法判斷是沒有信任艾因雷因呢,還是對誰都這樣呢。
這裏是建在某棟高樓屋頂上的豪宅。院子裏有小樹林、遊泳池和停機坪。感覺像是個富豪因為一時興起而建造的地方。隻靠羅莎莉家族的財力是不可能得到這個地方的。應該和那個富豪有合作關係或隻是在利用他……。
寬敞的客廳簡直就像一個作戰室。有一個顯示出古拉波奈爾市地圖的巨大屏幕,有許多記號在忽閃忽滅。其中的幾個記號上被打上了×。
這個的含義還是知道的。
處理完畢。
天天隻望著每天都會多起來的×字。來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是這種狀態了。打開電源就掌握了分成小隊的強化兵們的位置,瑪瑪?帕帕斯對他們做出指示。
原來早就準備好作戰了。
“看起來很無聊啊。”
瑪瑪?帕帕斯淋完浴回來了。是隻穿一件襯衫的不成體統的姿態。用毛巾壓住吸了水後變重的頭發,帶著苦笑走過來。沒扣好紐扣而露出來的胸口上可以看到有幾個醜陋的傷疤。
她的手上拿著看起來很高級的酒瓶和兩隻酒杯。
“輕鬆是好事啊。可是沒變化就有點。”
“精力有餘嗎?不好意思我不能作你的女人。”
這棟豪宅中隻有瑪瑪?帕帕斯和艾因雷因,加上紗耶的三個人。瑪瑪?帕帕斯的護衛就交給艾因雷因一個人負責。
換句話說,形容成隻有兩個人也沒多大問題。
“……我覺得太直白並不是美德啊,說真的。”
瑪瑪?帕帕斯坐在抱住腦袋的艾因雷因身旁。
“即使能殺人,在那方麵還很純真呢。你沒有膽量推到這個姑娘吧?”
“我跟她不是那樣的。”
“那麽,是怎樣的?”
兩個人的目光看向靜靜地睡覺的紗耶。偶爾細長的睫毛顫抖一下,胸口重複著上下的動作。如果沒有這些的話說是真人大小的精致娃娃也會有人相信。
“……我以前被她救過。所以我要為她提供她能夠生活下去的地方。我是為了這個在幹活。”
“居無定所的你能做到嗎?”
“這句話可不想被你說出來。”
“說的也是。”
瑪瑪?帕帕斯親自把酒倒進兩隻酒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在被子裏波動。
“我離開軍隊是有理由的。”
手拿酒杯,搖晃著琥珀色的液體瑪瑪?帕帕斯說道。
“沒必要特意說出那個理由吧?隻不過是一個叫做旦彌?拉拉的女人的失敗故事罷了。說了也不會有安慰。”
“也許是吧。”
一口氣喝光酒杯裏的酒,又重新倒滿一杯。瑪瑪?帕帕斯的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酒杯。
“因為這樣,我們便成了居無定所的人了。這個事實就是一切。這就是唯一的明確的過去。為了否定這個過去才會有我們的現在。有我們的作風。”
奪取羅莎莉家族,起家成為匪幫,然後獲得抗侵蝕劑的特許和販賣抗侵蝕劑。
這就是瑪瑪?帕帕斯所做過的事情,正在做的過程,和要做的目的。
如果能實現最後一項的話,瑪瑪?帕帕斯和羅莎莉家族便能夠獲得巨額財富。極光粒子泄露造成的異民化問題如今已經發展為全國性問題。關於這個問題煉金術士仍然沒有發表明確的解決方法或治療法。如果趕在他們之前發表那項成果的話,那個藥可以在全國賣出。成功獲得特許的話,五十億的所有國民就會成為顧客。在從中產生的利益麵前,在一個城市裏賣毒品所獲得的利益隻能算是小孩的零花錢。
可是,逃亡軍人的名號妨礙了這一切。為了推翻它不徹底的努力是不夠的。他們需要的不是瞞過一個城市的偽造戶籍。他們需要的是可以完全刪除首都政府中央計算機中自己的前科的權力。
“說實在的,我不覺得即使變得能在一個城市內為所欲為,你們也不可能辦得到吧。”
艾因雷因也喝了口。烈性酒燒過喉嚨。鼻腔中充滿了芳醇的香氣。
“方法是有的。”
“嘿~,什麽樣的?”
“入夥了就告訴你。”
“哈哈。”
艾因雷因笑著搖頭。
“你不信?”
“說是我不相信還不如……啊啊,不,算了。不太好表達。說可疑嘛也不太對。”
瑪瑪?帕帕斯不是那種撒幼稚謊話的人。她說有方法,那就真的有吧。
可是為什麽要對艾因雷因說這樣的話?
想拉自己入夥?不太可能。不覺得自己可以在瑪瑪?帕帕斯和強化兵們之間的信賴感中插足。不會覺得。她沒理由這樣。難道是因為艾因雷因的身體也被強化過了?因為異民化而和一般人不同?艾因雷因知道,這種事情相對於養成的信賴隻是瑣事。
隻有一個國家的這個世界也存在戰爭和戰鬥。這裏指的不是匪幫之間的抗爭。是軍隊與軍隊之間的毫不吝惜地投入資本和人事資源的真正戰爭。策反的城市有無數,也有進行鎮壓的政府軍。戰爭發生了許多次,為此強化兵被源源不斷地製造出來。
瑪瑪?帕帕斯他們的前身也是因為這個而誕生的。
不止是同伴,敵人也擁有強化兵。所以她不可能就憑這個理由說出了那句話。
“將自己的護衛任務全權交給我。我很感激你這份信賴。可這是因為你知道我的背後有誰、希望得到什麽。而且……。”
“而且?”
“因為你對自己的作戰計劃有絕對的自信。”
瑪瑪?帕帕斯的眯起刀片似的眼睛。
紗耶動彈了一下。然後慢慢地睜開眼睛。
“你說的不對哦,艾因雷因。”
“啊啊,我剛說完就後悔了。”
和瑪瑪?帕帕斯一起回頭。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大泳池和在它背後的樹林。
客人從樹林中出現。
“艾因。”
紗耶的手中出現了手槍,遞給艾因雷因。
“索裏歐尼家族有個我們沒有收集齊全的情報。”
“哈~,什麽樣的?”
“有傳言說,他們從異民中選拔出能用得上戰鬥的,然後用這些人組成一支特種部隊。為了對抗我們,雖然很費錢,但省去了不少培訓的功夫。”
“可是不一定有效呢。”
極光粒子造成的異界侵蝕沒有統一性。也就是說,他們並不適用於在軍隊中的運用。這不是有不有用的問題,而是因為不能補充和代替。雖然瑪瑪?帕帕斯的強化兵在補充上也有問題,但即使缺了一個人在戰術上不會馬上造成影響。
“沒錯。加上使用他們的人也不是很熟練所以沒覺得有多大的威脅。可是,我們的兵力也是有限的。他們也許能夠在這次的作戰中準確地咬斷我方的咽喉。所以才需要你呀。”
雖然沒人知道這個藏身之處,可是如果在異界侵蝕者中有人有能力找到這裏的話?考慮到不知會出來什麽樣的異界侵蝕者,就不得不防範其危險性。
所以才需要艾因雷因啊。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
銜住香煙,接過手槍。打開防彈玻璃的窗戶,走出室外。
客人們穿過樹林,站在了遊泳池前。
一眼就看出他們擁有異形的容姿。打頭陣的是一個大鼻子的矮男人。動著嬰兒腦袋大小的鼻子嗅氣味。他是當狗的角色啊。放棄的總部裏落下了瑪瑪?帕帕斯的私人物品?
“不管怎麽樣,到處聞女人味道可不是個好趣味啊。”
大鼻子對艾因雷因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這個家夥幾乎聽不見聲音。”
結結巴巴地說出這句話的是站在大鼻子旁邊的男人。
“而且,這家夥喜歡女人的氣味兒。任何一種都喜歡。據說離不開女性荷爾蒙的味道。”
“誰要知道這種小知識啊。”
厭煩地看著眼前的異民們。
“我不想理解你們。也不想跟你們交上朋友。”
抬起槍口。對方傳來的不是殺氣而是藐視。因為長著一副普通人類的樣子,也許他們人為艾因雷因隻不過是個殺手。即使麵對瑪瑪?帕帕斯的強化兵,他們的態度也不會有所改變吧。
在之前的城市也見過了這種典型的笨蛋。
隻有大鼻子好像嗅到了什麽,退後幾步。
“反正明天也不會再見麵了。”
點燃香煙。
這就是開始的信號。
******
多米尼奧沒事可做。
能做的事情隻有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地浪費時間。
觸發事件後,現在的多米尼奧隻能等待之後的結果報告。在遇見艾因雷因之前,他遭遇過危險的情況,也闖入過那樣的地方。
可是,現在已經沒必要做這些。
說實話,很感謝艾因雷因能擔負起危險的部分。這不是因為出現了沒接受過強化手術的多米尼奧無法處理的日益嚴重的異民問題或是像faceman那種真正的異民。
在那之前,多米尼奧已經疲於架著槍衝進危險的地方了。有一段時間確實迷上過那樣的工作。那是自己還年輕,艾爾米也沒有躲進小貓額頭裏的時候。
覺得那個時期令人懷念。用艾爾米做的特製的槍和智慧武裝自己,麵對惡人貫徹了自己的意誌。激烈又令人懷念的日日夜夜。
但是,那些日子不會再回來了。體力不會回來。即使勉強連起已經折斷的心,從斷麵處一定會露出破綻。現在的自己所能做的,隻有適當地巡視各個城市,接受當地匪幫的款待,給總部送去虛假的報告書,這些正是自己曾經痛恨的貪汙官員的行徑。通過借助艾因雷因的武力總算能避免成為徹底的貪汙官員,即使這樣多米尼奧的心裏卻並不好受。
隻能繼續麵對自己已經什麽都做不到這一事實。
這有時像是在地獄中煎熬,有時卻覺得得到了救贖。
厭倦了發呆,撿起丟到什麽地方的遙控器,打開電視的電源尋找新聞頻道。當地電視局的新聞正在報道羅莎莉家族和索裏歐尼家族間的衝突。
“鬧得很順利嘛。”
來到古拉波奈爾市之前收集到的情報顯示,羅莎莉家族抱著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來自其它城市的逃亡軍人。還在軍隊裏的時候,他們是對異民化問題的實際行動中有過功績的部隊。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變故,從中可以想象出,製造在古拉波奈爾市暗地裏流通的抗侵蝕劑的正是他們羅莎莉家族。處理異民化問題的部隊專屬的軍醫出身於煉金術士。這樣的話他們應該同時也進行了關於異民的研究。
他們的抗侵蝕劑的效果,比起在其它城市出售的談不上有效的藥可是好太多了。所以羅莎莉家族一定想得到可以光明正大販賣的手段。
多米尼奧多少也能想象出這個手段。
然而,中等規模的匪幫根本沒有實施這個手段的力量。
如果悠閑地等待時機的話聽到傳言的煉金術士們可能會偷走他們的配方。而且,確實開發出來的話,這就成為實現是可能的證據。既然其他人也有可能成功開發,就不能再悠閑下去了。
羅莎莉家族他們一定很想早日擴大領地吧。
這一想法看來目前為止是正確的。計劃進行得比預想的要快,預料之外的事隻有無法和艾因雷因聯絡了。
“雖然不覺得他在鄉下的匪幫拚鬥中被幹掉……。”
要舉出可能存在的問題的話,那就是faceman比自己預想得更早現身吧。
“釣不到的話一切都是扯淡,可是時機不好線又會斷掉。”
faceman吞噬了安娜巴萊爾市五千萬人口後誕生的世界。上次的勝利也許隻不過是表麵上的而已。雖然不是輕視艾因雷因的實力,但也不會過於看重。為了確信勝利對策必須要成功八成以上才行。
“真是的……。”
嘴裏吐出的隻有怨言。
真是的,如果不撿到艾因雷因的話也不會變成這樣吧。關於撿到艾因雷因而產生出的不滿,就在於艾爾米不放棄和絕緣空間,並和異民扯上關係。
在異民化問題出現於各個城市之前,艾爾米就開始到處堵上產生在各地的小規模洞口。她說這是因為創造亞空間的增設機故障了,可是現在的煉金術士們隻能製作增設機卻不會修理。這是因為他們隻會照著設計圖做東西,但不知道配置在那裏的零件如何產生作用所以才放在那裏。
他們如果想要修正亞空間境界產生的破綻的話,隻有直接替換增設機。但是,替換增設機也就意味著刪去原來的亞空間後重新配置一個新的。亞空間消失的話,必須事先將住在那裏的所有人轉移到相鄰的其它亞空間。然而即現在的社會擁有大量的多餘土地,這麽大規模的轉移是需要相當大的工程量的。這個方法沒有實際意義,目前為止也從來沒有被實施過。
正因如此,亞空間增設機的修理工作隻能由完全理解了其係統的設計者之一,艾爾米獨自完成。
可是,這對艾爾米來講也是有危險的操作。
都是因為這樣,艾爾米才會……。
“真是的……。”
隻有歎氣會不停地漏出來。
不撿到艾因雷因的話,她也許會放棄的吧。
或者,從多米尼奧的麵前消失。
不管是那一邊,多米尼奧都會走向真正的貪汙官員之路吧。
“隻會歎氣的話,幸福會逃走哦。”
頭頂被放上了柔軟的重物。眼睛向上看去,隻見一隻黑貓搭上爪子“喵”地叫了一聲。
“你在無聊嗎?mydarling。或者是後悔?”
“後悔的話都做爛了。當然無聊也是。”
“對不起啊。可是,總不能讓小朋友們看到甜蜜的樣子吧?影響不好。”
惡作劇似的有點撒嬌地笑著。如果在以前她會調皮地伸出舌頭,可現在出來的頂多就是小貓的哈欠。
“我也不期待什麽了。目前我所能做的看來頂多就這點東西。而且以後也不覺得會有什麽東西出來。”
視線離開黑貓,看向電視。地方新聞進入了討論欄目,關於匪幫拚鬥糾纏不休地爭論著。
“難道在,鬧別扭?”
“……我一直都是這樣。無論怎麽奔跑,都無法變成你希望的樣子。”
即便手持手槍和惡徒戰鬥,那也不是艾爾米所期望的。在那裏的終歸隻不過是常人之間的戰鬥。
而多米尼奧沒有看向常人之間鬥爭的外側。
“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自己的極限。肉體上的極限你可以讓我突破。可是,隻有精神上的極限誰也沒有辦法。我是,我是個徹底的凡人。我無法超越這個事實。”
貓離開了腦袋。因為失去了重量,因為來自於天花板的照明被遮住了,多米尼奧動了一下腦袋。
出現了新的重量。
她就在那裏。
“我覺得非常對不起你。”
跨在多米尼奧的身上,把手壓在胸口,她就在那裏。
“哎,你恨我嗎?”
艾爾米注視著多米尼奧的眼睛。
“……我沒有恨你。倒不如說感謝你。你實現了一個凡人廉價的英雄式願望。感覺像個電影明星。”
多米尼奧也注視著艾爾米的眼睛。
“但那隻不過是,就像電影會完結,就像電視劇也有最後一集一樣,我的英雄壇結束了而已。沒有續集。英雄太有英雄樣,敵人總是一個摸樣。故事很陳腐,加上已經放棄要討好觀眾了。誰都沒有期望這種故事的續集。”
僅此而已。
多米尼奧注視著艾爾米這樣說道。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美麗得讓人屏住呼吸。她身上奔放出那無視時間而活著的人類的卓越感。多米尼奧就連正常說話都辦不到。
艾爾米失去了那時的美貌。
在就任巡視官後第一次來到的城市中,發揮出幼稚的正義感結果差點被暗殺。這時幸運地被艾爾米撿到,從此過了十幾年,在這期間時刻都陪伴在多米尼奧身邊的令人驕傲的美貌已經被奪走得無影無蹤。
被絕緣空間奪走了。
“哎,我是因為覺得你很不錯所以救了你,因為愛上你了所以一直在你的身邊。你呢?”
艾爾米的目光是認真的。
“我也愛你,現在也是過去也是。過去你陪在我的身邊。現在我陪在你的身邊。這就是一切。”
“謝謝。”
“啊啊……。”
如果說不愛的話,艾爾米會消失吧。如果這樣的話自己就被解放了。然後名正言順地走向貪汙官的道路。等待著自己的是充滿安穩、和平和墮落的餘生。
雖然像要,可是不能選擇那樣。這是因為自己真的愛著變成醜陋怪物的艾爾米嗎?
還是……。
“嗯?”
艾爾米的眼睛離開多米尼奧,看向電視。
多米尼奧也追著她的目光看向電視。
畫麵中的是被羅莎莉家族變成一個大洞的索裏歐尼家族所經營的什麽店鋪。以飛散的玻璃為界,看熱鬧的人們已經圍成一群。
多米尼奧在那人群中看到了。
有些童顏的青年。隻有那個青年不像其他人一樣因為新鮮的現場而興奮或是好奇地東張西望。
用冷靜的觀察者的眼睛盯著現場。
多米尼奧知道那種眼睛。
那是和騎在自己身上的她一樣的眼睛。
“……看來計劃要有變故了。”
“是哦。”
對著咂舌的多米尼奧,艾爾米隻用語言同意。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
03再會
大鼻子留到了最後。看起來沒什麽戰鬥力,而且覺得會有利用價值。
“剩下的隻有這個了嗎?”
把槍口對準大鼻子,向身後的紗耶詢問道。
“沒有試圖侵入這棟建築的人。這之外不在我的幹涉之內。”
站在床前的紗耶用冷靜的聲音回答。看來他們沒有包圍更沒有準備了別動隊。
比起傲慢不如說是愚蠢。
“即便是把菜鳥拚湊起來也太白癡了吧。”
樂觀地接受自身的變化,因此而驕傲了吧。
“你……也是……異民,嗎?”
大鼻子蠢動著像肉上的裂縫一樣的眼睛。也許他想要睜開眼睛,可是被埋在肉裏麵沒能辦到。藏在垂下的鼻子後麵的嘴巴發出嘶啞的聲音。異常發達的嗅覺阻礙了其它器官。
“這個距離的話聽得到嗎?”
“勉……強。”
“那就行。哪怕有一點反抗的動作我就殺了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的話就不殺你。OK?”
大鼻子默默點頭。
“那麽站起來。我帶你去見我們的老大。”
指著槍催促後他用短小的手腳站起來。他的身體像嬰兒一樣小。可是臉卻比成年人的還大,鼻子就占了臉的一大部分。
因為泄露的極光粒子導致的異界侵蝕變成這樣的身體。
變成戰場的遊泳池和樹林的中間位置被血染紅了。滾落在那裏的異民……不同於艾因雷因或者faceman,他們異界侵蝕者的身體也有明顯的變化。不止是和毒品農場農民一樣的皮膚的硬質化。有些人像大鼻子一樣身體的某個部位異常發達,有些人幹脆變成了其它生命體。
雖然以前見過許多異界侵蝕者,可是第一次看到變化成這種程度的,而且數量又這麽多。
艾爾米說絕緣空間上有大量小規模的洞。這就是原因吧。
可令人在意的是,有可能這是人為造成的這一點。
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嗎?
“辛苦了。”
從院子回到客廳,瑪瑪?帕帕斯麵帶微笑迎接過來。
“我拿來了情報來源。”
“如果能打聽出有用的情報就好了。”
瑪瑪?帕帕斯沒有對大鼻子表示出吃驚的樣子。對其他人一樣,用刻薄的目光看著大鼻子。
“我什麽……都說。”
大鼻子雖然因為瑪瑪?帕帕斯的視線而顫抖,但馬上做出了順從的態度。
“坦率是好事哦。”
“對誰,都……行。隻要不怕我,誰都行。”
大鼻子的聲音中夾雜了迫切的音調。瑪瑪?帕帕斯仍然沒有變化。
“看看你提供的情報和今後的表現,說不定我可以雇傭你。”
“是,真的……嗎?”
“是啊。”
聽到這個回答大鼻子爽朗地高興起來。他這個樣子,讓人聯想到他至今的處境。
“那,你們是被索裏歐尼家族雇傭的吧?”
“是的……。”
“規模是什麽樣子的?”
“我,知道……的,隻有……一起過來,的。”
“意思是說,還有其他人被雇傭了?”
“也許,是。”
“找到你們的是誰?”
“果索?魯姆。可怕的,男人。”
聽到這個名字,瑪瑪?帕帕斯皺起眉頭。
“真的?”
“是的。”
點頭的大鼻子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艾因雷因和瑪瑪?帕帕斯互相看了看。
“果索呢?”
“交給處理家了,所以不知道。現在在攪拌機裏或是酸液裏……也許混在生活垃圾裏變成肥料了。”
“總之不是能問話的樣子呢。”
“是啊。而且……。”
說到這,瑪瑪?帕帕斯拿起了放在屏幕前的厚重的文件夾。其中塞滿了收集的索裏歐尼家族的情報。從中取出果索的照片,讓大鼻子看。
“他的長相是這樣的嗎?”
“最開始的臉,是,這個……。”
“最開始?”
“第二次是,不一樣……的臉。名字也不一樣。但是,氣味一樣。我,聞得出來。”
“這又是奇怪的說法啊?”
皺著眉頭,瑪瑪?帕帕斯把這個問題暫時保留,繼續向大鼻子提問。大部分都是重新確認已經得到的情報。大鼻子也毫無保留地坦白自己知道的事情。
講話結巴可能是因為氣管有問題吧。結束盤問的時候大鼻子已經疲憊不堪。據大鼻子所說,他們沒有向上級報告發現目標的報告,所以讓他繼續留在豪宅裏。
大鼻子也得到了自己的房間。瑪瑪?帕帕斯的寬容隻會對自己人。休息後一起吃了瑪瑪?帕帕斯親自下廚做的菜。也許大鼻子自從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以來第一次受到這樣的款待,流起了眼淚。
結束進餐,瑪瑪?帕帕斯他們回去睡覺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雖然艾因雷因也得到了一個房間,他卻特意留在了客廳裏。為了完成保鏢的任務,從這裏最容易展開行動。
紗耶也留下來陪伴艾因雷因,現在正在沙發上睡覺。
在艾因雷因的身旁睡覺的紗耶的樣子,在這五年間早已看慣了。五年。那決不是一個短的時間。從設施領著紗耶逃跑,被艾爾米他們撿到,持續著現在這種生活。
作為背叛了絕界探查計劃並且逃亡的代價失去了戶籍的艾因雷因,和原本就不是這個國家的居民的紗耶,兩個人為了安穩地生活就必須要得到戶籍。這需要的是技術人員。入侵中央計算機,偽造出艾因雷因他們戶籍的技術,一般的技術人員是不行的。
如果隻是要繼續現在的生活的話根本就不需要戶籍。
“那樣也太過分了。”
帶著一個女孩子過著這種血腥的生活絕對不正常。每完成一個工作多米尼奧都會支付一定的報酬。把它攢起來,然後在某個城市雇一個技術人員。然後得到兩個人的戶籍。
雖然沒辦法回到故鄉,不過類似的在其它地方也會有的。艾因雷因的老家也是在農村。家裏專門栽培賣給製藥工廠的草藥。為了在適當的環境中栽培出數種草藥,在周邊建設了幾個栽培場。家的周圍也做了花壇,種了數種可以變成藥的原料的花。
照顧這些花是母親和妹妹的工作。
“尼爾斐尼亞。”
無意識地伸出的手觸摸到了紗耶的劉海。
尼爾斐尼亞。這是妹妹的名字。也是永遠都不會再見麵的名字。父母還活著,如果現在去新建的農園的話就會看到他們在養草藥吧。
可是,隻有妹妹無論如何也見不到。
妹妹消失了。
有一天突然,妹妹從農園中消失了。即便請警察出動來搜索,連個屍體都沒有找到。
自從那一個月後,由於暴露出當地的極光粒子濃度異常,匆忙決定緊急轉移農園。妹妹從此成了失蹤人員,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是,艾因雷因看到了。
那天有些陰沉沉的。那段時期的工作隻有巡視,所以無所事事的艾因雷因他們各自出門打發時間。
散步也膩了,看到陰天的雲層逐漸變厚,艾因雷因正在回家的途中。
在遠處看到了妹妹。
大聲呼叫她,妹妹也注意到了這邊對艾因雷因揮手。
然後她就這樣消失了。
很唐突地,突然地。
就像是換了畫麵一樣的消失方式。剩下的是非常普通的,看慣了的農園風景。
那是被絕緣空間吞沒了。雖然當時沒有理解到這一點,隨著時間的流逝,然後由於極光粒子濃度異常而決定遷移時艾因雷因確信了。
從那時起隻考慮如何進入絕緣空間。
然後,絕好的機會出現在了麵前。
絕界探查計劃的誌願者招募。
最終,遇見了紗耶。
“尼爾斐尼亞……。”
撫摸著紗耶的頭發,再一次呼喚這個名字。
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紗耶怎麽可能是尼爾斐尼亞呢。
和消失在絕緣空間的妹妹相會。那種概率簡直就是奇跡。奇跡是指,雖然不是零但絕不會發生的概率。
在沒有法則的地方,如果尼爾斐尼亞真的在那裏的話,那就是……。
“可笑。”
輕輕地搖頭。
紗耶是作為紗耶存在於那裏的。麵孔相似已經是一個奇跡了,所以不可能再有奇跡發生。
腦海裏掠過仰視瑪瑪?帕帕斯哭泣的大鼻子。對於變成異界侵蝕者後一直在躲避迫害的大鼻子,瑪瑪?帕帕斯的態度正是他夢寐以求卻永遠都無法實現的願望。
不害怕、不鄙視,僅此而已。
停住撫摸頭發的手。因為紗耶醒來了。
“怎麽了?”
沒有異常的動靜。但是,紗耶醒來這件事本身就是危險的信號。
“我不知道。”
不管在任何情況下紗耶的表情都不會有變化。喜悅、悲傷、還是混亂從來都不會出現在紗耶的臉上。像精致娃娃一樣的紗耶,優美又令人憐愛地搖了搖頭。像剛剛梳過一樣的長發碰到了艾因雷因的手上。
“變化是有的。可是不知道是什麽變化。”
不動一根眉毛地這樣說道。艾因雷因站起來。
“第二次襲擊嗎?那樣的話,這個地方已經被曝光了。”
大鼻子不大可能在撒謊。但是,也有可能在大鼻子不知道的地方有某個機靈的家夥偷偷聯絡了上級。或者身上裝了發信器。
“大意了嗎?”
也許轉移了就好了。這樣想著走向瑪瑪?帕帕斯的房間。
大鼻子出現在寬敞的走廊上。顫抖著肥大的鼻子一下一下地吸入空氣,他那樣子有明顯的戒備之色。
“奇,怪……,味,道,變了。”
聽到大鼻子的這句話艾因雷因更加緊張起來。
從紗耶結果手槍,銜住香煙。走路過程中完成的一係列動作讓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進入戰鬥模式。
走到瑪瑪?帕帕斯的房間前。周圍沒有變化。保持警惕按響門鈴,瑪瑪?帕帕斯馬上就回答了。
“怎麽了?”
瑪瑪?帕帕斯語氣已經變成了軍人。
“有什麽異常?”
“看起來沒什麽。可是空氣不對。”
走出房間的瑪瑪?帕帕斯沒有困倦的樣子。刀片似的眼睛威懾著周圍。
“這空氣真討厭。”
瑪瑪?帕帕斯像在忍住疼痛一樣用手指按住太陽穴。也像是在給浮現出的記憶蓋上蓋子。
“紗耶,在房間裏保護瑪瑪?帕帕斯,我去外麵……。”
說到一半,艾因雷因抽筋似的轉向身後。
有一個人,站在那裏。
是個金色短發的年輕女人。
“令人討厭的眼睛。”
女人麵無表情地無視瑪瑪?帕帕斯的話。
“發現相關人員。”
她淡淡地低語道。
“同時,發現通緝編號01‘艾因雷因?加菲特’以及通緝編號02‘荊棘公主’。警告,二者盡快投降。我得到了殺傷的許可。”
“機械兵器(android)?做得可真巧。”
因為她機械的發言,瑪瑪?帕帕斯如此判斷。
還有,從話中判斷派來這個機器人偶的人絕對不是匪幫。
應該是首都政府的某個組織。
隻是,讓多米尼奧確認的時候警察組織中沒有艾因雷因他們的通緝令。戶籍被取消是因為,絕界探測計劃失敗導致了艾因雷因的死亡。總之,艾因雷因逃離設施這個前科被隱匿了。
知道這些說明和煉金術士有關的組織參與了這件事。
可是,比起這個更讓艾因雷因吃驚的是機器人偶的樣子。
“喂,開什麽玩笑。”
情不自禁嘟噥了一句。
沒有生機的表情,和艾因雷因知道的她的氛圍差得太遠了。可是,她那修長的四肢,和相對於艾因雷因的身高都沒有變化。
更別說長相了。
“佳妮斯……。”
佳妮斯?科特巴克。熱愛攀岩,熱愛冒險,以踏入任何人都沒見過的地方視為自己生命的價值。
竟然在這種地方見到了應該消失在絕緣空間中的同伴的麵孔。
開什麽玩笑。
正常的人都會這麽說。
“不回答被視為抵抗。現在實行強製捕獲。”
“紗耶!”
沒有殺氣。可是本能的危機信號已經發出紅色警告。
艾因雷因喊叫的同時,瑪瑪?帕帕斯和紗耶躲避到房間中。艾因雷因也避開佳妮斯的正麵退避到牆角。
佳妮斯抬起了她的手臂。
然後,一陣光芒閃過走廊的中心。
將走廊染成紫色,那陣光芒掠過了艾因雷因的眼前。
“咕噶!”
被壓扁似的聲音和光芒幾乎同時傳了過來。
大鼻子慢了一步。因為身體的大部分能力都被嗅覺奪走,所以無法瞬間行動。
看到向後仰倒的大鼻子,身體自己動了起來。槍口對準有著佳妮斯模樣的東西,扣動扳機。槍聲吹跑了雷光的餘韻。
和朋友很像的麵孔被炸開。白色膠狀的東西沾滿了走廊。
“可惡,可惡,可惡!”
向沒有了頭部失去平衡的機器人偶的胸口又是一槍,開了個大洞。這次膠體灑到了地板上。
機器人偶倒下了。
戰鬥不可能就這樣結束了。點燃香煙。使勁吸一口。充滿肺部的煙循環到全身,上升的體溫開始下降。頭暈得像貧血一樣。
大鼻子沒有起身的樣子。他的身體被電得焦黑,烤肉的味道傳到鼻孔。
仿造佳妮斯的機器人偶。這到底開的是什麽玩笑。這是諷刺嗎,還是故意讓人慪氣。因為什麽意圖而玩弄佳妮斯的樣子。為什麽得到安慰的大鼻子必須要死掉。
太不講理了。
“可惡,別開玩笑了!是誰,竟然……。”
被憤怒擺弄,艾因雷因怠慢了警惕。
錯過了要看的,一定要看到的東西。
發覺有東西纏到腳上的時候已經晚了。
“什麽!”
機器人偶抓住了腳。被拽動。向後倒下。失去了頭部,身上開了個大洞的機器人偶坐了起來。被破壞的斷麵沒有發現類似機器的東西。膝蓋著地的情況下,另一隻手試圖要壓住艾因雷因。抬起手槍,扣動扳機。機器人偶的手被轟開,另一隻手也同樣。
為什麽還能動?這樣的疑問馬上浮現出來。破壞頭部,在身上……在胸口上開了個大洞。雖然第一次和人形的機械兵器戰鬥,但機器的重要的部位應該摧毀掉了呀。
即使是這樣,褻瀆佳妮斯的機器人偶仍然試圖製服艾因雷因。艾因雷因扭動身體,躲開撲上來的失去手臂的身體。再開一槍。胸的部位完全被破壞,隻剩下下半身。
試圖站起來。
可是失敗了。
再一次的驚訝。右手被誰抓住了。很細,卻長了堅硬皮膚的手指。不斷勾住斷崖上的突起或是裂縫的手指……是佳妮斯的手指。
佳妮斯的臉就在眼前。用透明的眼睛盯著艾因雷因。看到了被刻進眼睛裏的刻印。顯示是機器的帶刻印的眼睛盯著艾因雷因。
隻有上半身的佳妮斯緊緊包住了艾因雷因。
用雙手封住了艾因雷因的右手。不過左手還是自由的。試圖舉起左邊的手槍,失敗了。左手被踩住了。
下半身站在那裏,踩住了左手。
“紗耶,快走!”
立即作出判斷喊道。響起金屬碰撞的聲音。壓住艾因雷因的手和腳發生變化,變成了堅固的環。環將艾因雷因綁在了堅硬的地板上。麵無表情的佳妮斯在眼前融化了。白色膠狀的東西在艾因雷因的頭頂像蠕動的砂糖一樣匯合,形成完整的姿態。
佳妮斯麵無表情地俯視。
簡直是惡夢。
“我將捕獲你。”
佳妮斯的聲音很平靜。感覺就像第一次和有著尼爾斐尼亞容貌的紗耶交談一樣受到打擊。
“你能做到嗎……?”
束縛手臂的環貫穿了地板上的地毯。地板的材質是什麽?是混凝土還是人工大理石……不管是什麽,隻要用艾因雷因的力量……。
“你不可能抵抗。”
和佳妮斯很像的東西這樣說道,把手放在了艾因雷因的胸上。
衝擊傳遍了全身。和打死大鼻子的雷光是一樣的東西嗎。全身的肌肉和意識無關地掙紮。手臂粉碎了環彈了起來,雙腿在亂動。
破壞束縛,轉向反擊。這兩個都沒能辦到,艾因雷因的意識墜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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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傑尼斯?科特巴克的回憶沒有多到需要一個一個回顧的程度。在絕界探查計劃中艾因雷因他們誌願者們被稱為極光潛水員。大部分的極光潛水員如前麵所說是自殺誌願者預備軍,包括艾因雷因的大部分人頭抱有超越自身死亡的虛無。多數人都不互相交流,艾因雷因也不是例外。
艾因雷因和佳妮斯正常交談的隻有在那個咖啡廳裏的對話,僅此一次而已。
交談後,她又回到了遊泳池中。艾因雷因像麵對神秘事物一樣看著健美的肢體靜靜地消失在水中。
在失去的意識中艾因雷因想起來了,還有一雙眼睛在望著那樣的佳妮斯。
所以睜開眼後看到了那張臉也沒有吃驚
“啊啊,果然是你啊。”
這樣說,反而讓對方狼狽了。
這裏是在豪宅一隅,私人的健身房。是豪宅中建得最結實的地方。
艾因雷因被綁在了推舉用的台座上。向下看著自己的是一個童顏的青年。比那時老了吧,整齊的直發裏夾雜著幾束白發。五年前還沒有的。那時的他顯得更年輕而勤於研究。這個年輕人負責強化手術。煉金術士派來的年輕研究生。誌願者們譏諷地看著這個帶著純真的眼神翻弄他人身體的年輕人。
除了佳妮斯。
“這時是不是應該說聲好久不見?索霍。”
“如果可能的話我不想見到你。我不願看到朋友的這副模樣。”
索霍低著頭說道。
朋友。在設施中艾因雷因和索霍是年齡相近的同性。雖然隻是這種理由,在那個沒有年齡相近的同性的環境中,對索霍來講這已經讓他很容易和艾因雷因交流了。
“那麽你想讓我怎麽樣?被帶到總部和小白鼠談論友誼嗎?”
聽到這句話,索霍顯得很受傷害,閉上了嘴。
看著索霍的表情,艾因雷因在想紗耶她們是否平安逃脫。姑且不說紗耶,瑪瑪?帕帕斯可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一定準備了許多艾因雷因不知道的退路。應該成功逃脫了吧。
這樣說來……艾因雷因翻開記憶。那個很像佳妮斯的機器人偶把瑪瑪?帕帕斯叫做“相關人員”。
“那個計劃沒能成功對我的打擊也很大。”
聽到索霍的話艾因雷因停止走神。
“在計劃的最終階段。就是艾因雷因你們跳進絕緣空間的那天。那天我在觀測所。穿上密封服的你們像變魔術一樣消失後,所有的儀器都失去了作用。因為裝在密封服上的機器也受到了異界侵蝕。判斷無法繼續觀測後決定要終止計劃。可是,通訊器都不靈了。所有救你們出來的手段都失效了。我們隻能等待你們平安歸來。”
然而,回來的隻有艾因雷因和紗耶。
“那時候你非常混亂,不是能夠交談的狀態。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你的身體發生了變化。所以決定先把她,先把你從絕緣空間帶回來的女孩仔細研究一下。在那之後不久,你就……。”
索霍說不下去了,又沉默了下來。
艾因雷因迅速地確認了狀況。視野中幾乎隻能看到天花板。不過,健身房中到處都有人的氣息。靜悄悄的氣息似乎都把視線集中在艾因雷因的身上。就像從草叢中觀察獵物的食肉動物一樣。應該是索霍帶來的軍人吧。保鏢,或是士兵。
說來,索霍為什麽要來到古拉波奈爾市呢?
相關人員……這樣稱呼瑪瑪?帕帕斯到底有什麽含義?應該不是找瑪瑪?帕帕斯有事。是和她的經曆有關的人嗎?
顯然索霍依然是煉金術士的人。
也就是說……。
“為什麽要做出逃跑這種傻事?”
索霍有些強硬地說。
“因為不知道跟小白鼠說些什麽好。”
這樣一說,索霍的臉就紅了。
“以前的你可不這樣說話。”
“以前的你即使會切開朋友的身體,也不會把朋友綁起來。”
回嘴後索霍的臉紅到不能再紅,又開始默不作聲。
艾因雷因歎了一口氣。
“開玩笑的啦。”
“你以前可不會開玩笑。”
“哎,你不覺得五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一個人改變了嗎?不過你一直貓在研究室裏可能理解不了。”
“我也……。”
“以前以前的,你到底活在哪個時間裏啊?”
“我也變了。當上了研究組的主任。現在已經是正式的煉金術士的一員了。抗異民問題也是我負責的。我也改變了。”
“改變的隻有地位嗎?”
現在知道了。機器人偶為什麽有著佳妮斯的樣子。為什麽索霍在這裏。隻不過是個簡單的加法罷了。
“你做了佳妮斯吧?”
“嗯,我做了。”
輕鬆承認的索霍臉上沒有絲毫罪惡感。
“雷坊。”
“是。”
艾因雷因的視野中馬上出現了被索霍叫來的佳妮斯人偶。也許就侯在旁邊的吧,艾因雷因之前沒有察覺到。因為沒有活人的氣息,所以無法察覺。
“雷坊廷。是我開發的納米細胞機器人。隻由納米機器構成的兵器。雖然隻是個原型機,她的性能你已經很清楚吧?”
“為什麽要做成佳妮斯的樣子?”
“怎麽都……。”
“我很想知道啊。執意要做成那個時候都不敢跟她說話的女人的樣子,這麽做的理由如果能說得出口的話,我真的很想知道。
一個拳頭打來。這算什麽呀。位置不好,握力也很弱。說來隻顧研究的索霍不會有多少體力的。
艾因雷因默默注視著興奮地喘著粗氣的索霍。
“即使是朋友,也不許侮辱我。”
“喂,不管以前是怎樣的。現在你已經不再認為我是朋友了吧。”
索霍的紅臉這次變青了,又沉默了下來。
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這不就是變化嗎?”
索霍還是什麽都不說。
索霍離開後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到了艾因雷因的麵前。
“請你不要太欺負我們的長官。”
“隻不過敘敘舊而已。以前可是什麽樣的諷刺都聽不進去的。現在能聽進去了,這也是個成長啊。”
黑衣人歎著氣搖頭。
是個比索霍大至少十歲的男的。而且目光中沒有破綻。注視艾因雷因單眼,並且有不放跑一絲事實的光芒。他的視線射得艾因雷因很不自在。
多米尼奧有時也會有這種眼睛。隻不過,多米尼奧的目光比黑衣人更老練些。
“難道以前是警察?”
雖然索霍走了,但雷坊依然在艾因雷因的身旁。聽腳步聲就知道了。叫納米細胞機器人的機械兵器沒有氣息。必須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其它方麵,比想象中更費神經。
“是的,在首都警局呆了十年以上。”
“一開始就應該讓你來盤問的。這樣的話索霍也用不著哭了。”
“本來想這樣的,可他畢竟是我們的頭。”
“頭?”
“是的,異民化問題對策調查組織,叫做silent?majority。”
沉默的大多數。
“這名字的趣味糟透了。”
作為大多數的人類,如何看待作為少數的異民侵蝕者們?不是原則上的話,而是他們心裏的真實想法。看看大鼻子就能知道是怎樣的了。
“我也這麽認為,可是命名的不是我也不是頭。”
黑衣人沒有繼續和艾因雷因閑聊下去。
“你聽說過多米尼奧?利故紮裏歐嗎?”
“不知道。”
“我們在這個城市尋找幾個人。他也是其中之一。他是位巡視官,應該還在的賓館裏已經沒人了。”
“是不是去了其它城市了啊?”
想想多米尼奧已經藏起來的事,還是算了。多米尼奧進行盤問的時候,好像能從對方的沉默中找出事實。也許這個黑衣人也在作同一件事。畢竟被煉金術士選拔出來的,他應該是個優秀的警察吧。多餘的想法會露出馬腳的。
“嘛,也行。要做的還有很多,在這座城市優先的是其它事情。”
黑衣人沒有繼續試探。
“同一時期出現在古拉波奈爾市的你們不可能是無關的。不久後他那邊會有所行動吧。”
“真是那樣就好了。”
對艾因雷因的話聳聳肩,黑衣人離開了艾因雷因的視野。
“對了,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從視野之外黑衣人詢問道。
“變成異民是什麽樣的感覺?”
如果是知道艾因雷因的經曆還這樣問的話,應該不是變成異界侵蝕著的意思。
“……自己人生中至高無上的瞬間,如同字麵之意。想象一下吧。”
黑衣人想了一會兒,沒有說什麽就走了。
******
“我再也不去那裏了。”
多米尼奧青著臉說著。
“真遺憾。能知道我私密的隻有你唉。”
黑貓用爪子擦著臉露出了笑聲。
這裏是同一家賓館的另一個房間。以防萬一自掏腰包訂好的房間。趕在電視中出現的煉金術士率領士兵闖入總統包間之前,躲進了這個房間。同一家賓館的另一個房間是個盲點。和預想的一樣煉金術士們沒發現什麽後就離開了。
可是,為了到這個房間多米尼奧必須要進入艾爾米的研究室。也就是,黑貓額頭上的藍寶石,艾爾米專用的亞空間。
煉金術士忠於自己的研究欲望而創造出的“陳列物”對多米尼奧來說隻是惡夢的產物。
由於時間緊張而采取了非常手段,多米尼奧再一次領教了自己妻子的恐怖之處。
房間從總統套間改為單人間,不過這樣子顯得更適合多米尼奧。
“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從房間自帶的冰箱裏拿出啤酒,一口氣悶掉。這下才冷靜了下來。
“讓我想想。大概是艾因和faceman,還有在這座城市流通的抗侵蝕劑之類的吧。”
“暴露了嗎?”
巡視官的多米尼奧雇傭異民的艾因雷因。這個事實已經足夠讓多米尼奧跳過免職直接走上斷頭台。
“誰知道是怎麽樣的?現在有關faceman的情報隻有我們才掌握著。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們想得到這些情報。”
“然後做出那樣的事?”
“你希望研究者會有一般常識本身就是錯誤的。”
“這個我非常清楚。”
多米尼奧真誠地點頭。
艾爾米研究所中的惡夢。那些東西,有一般常識的人是不可能擺出來的。
不過,艾爾米說的也有道理。送到首都的有關faceman的報告書因為必須要去掉艾因雷因的存在,所以有許多部分顯得含糊不清。加上,沒有說明如何追蹤faceman。
打死自己也不會說自己的妻子其實是第一代煉金術士,由她來進行推測。第一代被認為已經死光了。光是這件事就會起一波瀾。她的研究成果也許會給這個國家帶來新的繁榮。但是,多米尼奧本能地感應到同時也會增加惡夢和扭曲。
就像人類雖然靠著極光領域擺脫了資源匱乏的處境,如今卻麵臨著異民問題的威脅。
“是不是該洗手不幹了。”
當然是指巡視官這個工作。辭職也不會有什麽麻煩的。金錢方麵艾爾米會想辦法解決的。在情報收集方麵可能會出現問題,不過總會有辦法的。
“隻要不被炒魷魚就繼續幹唄。比起這個,不管目的是什麽,他們一定會和艾因衝突的。”
艾爾米所舉的例子都是有可能和匪幫有關聯的。至於艾因雷因和抗侵蝕劑的話都集中在羅莎莉家族。而且艾因雷因是為了引誘faceman上鉤才被派到了羅莎莉家族。
艾因雷因這麽顯眼,跟他們發生衝突是顯而易見的。
“麻煩了。能取得聯係就好了。”
“打個電話試試?”
“盡量不要從我這裏打過去。不知道那邊的情況。”
“可是現在是緊急事態唉。”
“咕~……。”
就在多米尼奧猶豫的時候他的胸口震動了。
是手機。畫麵上顯示了陌生號碼。
按下通話鍵,聽到的是一陣沉默。
“誰啊?”
“是我。”
“紗耶嗎,怎麽了?”
“艾因被抓走了。”
多米尼奧不自覺地看了黑貓。不過它正在卷起身子睡覺。
“發生了什麽是?不,詳細的還是直接聽吧。能匯合嗎?”
“是的……請稍等一下。”
“嗯?”
剛才話裏的開頭好像不是對這多米尼奧,而是電話那邊的某個人說的。
“抱歉換了一個人。”
和紗耶玻璃一樣的聲音不同。堅硬和尖銳,如刀劍一樣的聲音傳達出了緊張感。
“是瑪瑪?帕帕斯吧?”
“沒錯。你的部下幫了我很多忙。由於是緊急情況,向你表達直接聯絡的歉意。”
“事情都發展成這樣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也是能否保住飯碗的緊要關頭。聽說我的人搞砸了。如果有可以直接見麵的地方的話希望你能指定。”
“知道了。你能立即決斷真是太好了。”
瑪瑪?帕帕斯告訴了地址。多米尼奧把它記在腦子裏後掛斷了電話。
“那,怎麽過去啊?”
“不用擔心,對方設定了非常現實的路線。”
無視黑貓發出的咂舌聲,多米尼奧開始迅速地準備出門。
乘出租車到了指定地點後發現已經有接送車在等著。經過數次換乘,到達了目的地。
第三司令室。瑪瑪?帕帕斯這樣介紹了這個地方。據說原來是家醫院,可是後來經營失敗就一直閑置著。使用的隻有地下區域,地麵以上的部分隻是用來蓋住通向地下的入口。這樣的話即使無聊的人過來了也不會發現這裏有人。再加上,人員移動使用了地下通道,所以不用擔心出入口被發現。
“匪幫都是一群同時具備警惕和粗心的奇怪的人們,不過看來你沒有粗心呢。”
看了第三司令室的樣子,多米尼奧感歎道。如同它的名字,這裏堆滿了各種器材。
“不,我還是太粗心了。本來自以為隻是形式上變成了匪幫,可是繼續悠閑地呆在被襲擊的地方真是個失誤。”
咬住嘴唇,看來瑪瑪?帕帕斯真的很後悔這件事。
“嘛,換了個藏身之處就不會有煉金術士的襲擊這還是值得懷疑。”
“怎麽回事?”
介紹和情報的交換已經完畢。雖然瑪瑪?帕帕斯對貓會說話顯得吃驚,不過馬上就靈活地接受了現實。
“索裏歐尼家族的異界侵蝕著部隊?可能不是跟蹤了他們才找到你的藏身地點。”
目光集中到了黑貓身上。黑貓不理睬這個,在發熱的器材上卷起了身子。
“那個奇怪的機械兵器。大概是由納米機器構成的納米細胞比起人吧。即使有一部分遭到破壞其它部位會代替機能。要破壞它很困難。因造價的原因不能量產,保養也很麻煩,到頭來因為雇人建設軍隊經濟效率也更高,所以很久以前這項技術就被打入冷宮了。”
“兵器的說明就不用了。那,怎麽回事?”
“我在煉金術士作的最後一項研究是,極光粒子的匯聚和能量轉換。”
“你是說極光粒子的能量轉換?”
“沒錯。”
說出來的話和黑貓的動作根本就不是一致的。不過,它額頭上的藍寶石還是得意地改變了顏色。
“我還在煉金術士的時候絕緣空間就已經開始出現紕漏了。雖然從那裏泄露的極光粒子遠沒有現在多,但確實對人體造成了一定的影像。那種異常是基因級別的改變,治療是不可能的。我這個研究就是為了這個的對策。如果能讓極光粒子匯聚起來並轉換成能量再處理掉,就不會有人變成異界侵蝕者了。……嘛,我還在的時候這個也因為成本的原因被打入了冷宮。”
“所以……。”
多米尼奧對拖延結論的艾爾米的講話方式感到不耐煩了。
“成本方麵的問題隻要花上時間就能解決,可是真正難辦的是匯聚以後極光粒子的濃度會上升。”
艾爾米不在乎多米尼奧在瞪著自己,繼續說。
“所謂絕緣空間,就是隻由極光粒子構成的成為亞空間前的狀態,不論規模的大小,極光粒子一旦集中起來就會產生。而在絕緣空間中就連機器也會發生變化。根據假說這是因為對附著在機器上的人類思念作出反應。
是這樣的話,如何造出完全和人的意識隔離的機器?即使使用了由機器造出的機器,也隻能延長在絕緣空間內工作的時間。因為做出機器的機器上的思念傳染過去了。可是,思念並不是無限存在的。隻要脫離它的發生源,思念就會逐漸擴散,然後霧散掉。也就是說,隻要重複這個,就能造出完全脫離人類思念的完全清潔的機器。而最適合這個的就是。”
“納米機器。”
“答對了。”
瑪瑪?帕帕斯恍然大悟,艾爾米隻用聲音點頭。
“為了讓機器不粘上人的思念的話,就要造出作機器的機器的機器的機器的機器的機器的……這樣,必須要經過花費天價成本的過程才行。隻有納米機器能避免它。隻要在初期階段在納米機器中編進自動製造的程序,之後就會自我增殖把舊的納米機器通過代謝處理掉。放在一邊就可以了。
在這裏讓我們回到那個納米細胞機器人,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她帶有極光粒子轉換機能。要想產生一擊就能電死一個人的雷擊的話會消耗相當大的能量。不過,有極光粒子的話這確實是可行的。因為從外部供給能量就可以了。而如果對方是異民的話,這能量就是無限的。我說的異民是指像艾因或faceman這樣的真正的異民。他們自身就是一個世界。同時也是試圖增殖的世界。這也說明他們自己就釋放出極光粒子。我認為納米細胞機器人就是順著艾因釋放的極光粒子找到了你們。“
漫長的說明終於結束了。
“所以她是對艾因最不利的敵人啦?”
“當然對faceman也是。我不認為那個納米細胞機器人適合在軍事上運用。頂多是個暗殺人員。但是,為了暗殺不會用掉那種吃死人的成本的。那麽,認為是專門用來對付異民的要更合理些。”
“……原來如此。那個兵器的運用方法知道了。也許這就是煉金術士的目的。可是,那個兵器見到我說了‘相關人員’。所以,他們也許對我的抗侵蝕劑也有興趣。”
“古拉波奈爾市流通的抗侵蝕劑的效果已經得到了驗證。煉金術士對它產生興趣也很正常……但是,對什麽都貪得無厭的話最終會失敗的。即便來到這裏的是煉金術士也是這樣。既然來的是一個集團,就一定有人會對頭領的行動做出修正。”
“沒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多米尼奧和瑪瑪?帕帕斯互相點頭。
“在這裏商量,這個問題也不回解決的吧?”
艾爾米的話也很合理。
多米尼奧和瑪瑪?帕帕斯開始討論善後對策,艾爾米的黑貓走下了器材離開了。
紗耶坐在房間角落裏的一張凳子上。黑貓跳到了她的腿上。
“還好嗎?”
艾爾米關心地詢問紗耶。
“健康上沒有問題。”
“那,精神上呢?”
紗耶一直盯著黑貓。把手放在黑貓背上,撫摸起來。
“我感到不安。”
“因為艾因的事?”
“這也有。可是,還有其它的。”
撫摸黑貓的手在顫抖。
“我沒有記憶。不知道被艾因撿到以前是做什麽的。不知道以前是在這個國家,還是另一個國家。就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所以……。”
“所以也許你是在絕緣空間中,被艾因做出來的。”
紗耶的手停住了。
“是這樣嗎?”
“不能否認有這個可能性。要推測在絕緣空間中會發生什麽還缺少驗證。不過,因為這個你現在覺得不安嗎?”
“……。”
“艾因的死,也許會導致自己的死亡?”
“我不知道。”
紗耶搖頭。從她的眼睛中讀不出什麽來。
“什麽都不知道就消失是很害怕。但是,比起這個要是那個人萬一死掉的話,會更讓我害怕。”
忽然想到。紗耶沒有表情是否是因為不知道要作出表情。就像剛生下來的孩子不會微笑一樣。因為她具備了與人交流的最低限度的知識,所以沒有必要將自己的感情傳達給對方。
經過五年,也許紗耶終於要迎來了變化也說不定。
“嘛,沒必要這麽擔心啦。雖說納米細胞機器人算是艾因不太拿手的一類,但那隻是如果那個納米細胞機器人有著和我預想的一樣性能的話。”
“是這樣嗎?”
“如果沒有的話就沒問題。”
“……謝謝。”
感覺紗耶的聲音有點濕潤了。不過,她的表情依然像個娃娃,眼睛就像水晶一樣剔透。
“不會這麽快就會變的啊。”
“?”
“不,沒什麽。”
黑貓已經安靜地睡著了。它的樣子仿佛要和艾爾米送給紗耶的衣服混為一體。
“如果他也能明確自己的心緒的話,不至於會變成這樣了。”
這樣低語道。這次紗耶沒有做出反應。少女也知道。艾因雷因有一個不會說出口的願望。
過了一會兒,多米尼奧和瑪瑪?帕帕斯的作戰會議結束了。
******
從那以後索霍沒有再來到艾因雷因麵前。可見他對那番對話發了多大的火。
哼,活該。艾因雷因內心裏偷著樂。
煉金術士在索霍很小的時候就看上了他的才能,一心一意培養他。在強化手術中他真的什麽誇張的事都做得出來,有幾個誌願者就因為這個死了。
即使是這樣,他還帶著純潔的麵孔對接受了手術的艾因雷因說想成為朋友。這種不平衡感一直讓艾因雷因毛骨悚然。
現在也有這樣的感覺。
雷坊依然站在艾因雷因的視野之外。有著佳妮斯麵孔的機器人偶始終投來冰冷的目光,雖然開始時感覺不到,但現在正逐漸能意識到了。
“到底,開什麽玩笑。”
即使發出這樣的聲音,也沒有人回答。依然有幾個人類從視野以外監視著。雖然他們已經交替了幾次,但是雷坊卻不休不眠“陪”著艾因雷因。
機器不太會休息所以很麻煩。最可惡的是,機器不會有精神上的疲勞。人類的監視者有時可能會露出破綻來,但雷坊卻不會。
始終盯著艾因雷因。
時不時動一下胳臂確認束縛自己的東西的情況。感覺像是皮革的東西綁著自己,這東西再用鏈子固定起來。用力的話也許能掙脫,但一定不會這麽順利吧。
(看看,怎麽辦呢。)
第一次看到雷坊的時候產生動搖了。因此戰鬥的時候也無法占得先機一直被壓製。戰鬥中受的雷擊的創傷也有。那個傷現在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到底是因為異民化了,還是因為艾爾米的治療,又或者是因為這兩者同時作用,多半的傷勢隻要一晚就能治好。為了治愈,艾因雷因的身體需要休息。因此原以為身體的動作有些遲鈍也是沒辦法的……。
傷勢基本痊愈的現在為什麽還覺得渾身無力?
(是因為她嗎?)
雷坊。既然她是專門對付異民的兵器,很有可能會放射出對艾因雷因不利的東西。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太麻煩了。煙也沒了,怎麽辦呢?)
這裏沒有艾因雷因倒下前握著的手槍和風衣。煙盒放在了風衣裏。
(看來隻能見風使舵了)
這種時候,艾因雷因沒有說什麽也要生還的毅力。雖然不想死,但絕不會為了活著而拚命掙紮。
還記得和紗耶的約定。雖然頭腦很清楚為了這個也要活著回去,可是心裏的某一部分卻想著怎樣都無所謂。
自殺誌願者預備軍。
原以為誌願當極光潛水員時抱有的虛無感已經通過與紗耶的相遇清除掉了。但事實上它隻是藏起來了而已。這種時候它就會浮出水麵,用煤焦油一樣黑色的東西裹住艾因雷因的生命、讓他看不見自己的生命。隻要看不見生命,它受了多大的傷害也沒有人會知道。
“真的好煩呢?”
“你怎麽了?”
看著在自己內心逐漸凝結的虛無的時候,雷坊第一次在這裏開口了。
出現在視野中,向下看過來。動作雖然完美地展現了關心患者的護士的樣子,但她那冰冷的眼睛卻始終沒有改變。
“你在擔心我?”
“既然已經捕獲了,直到把你送到煉金術士總部,保護你就是我的使命。”
“謝謝了啊。”
“需要什麽幫助的話請盡管說出來。我會盡力辦到。”
“能不能把這些摘掉?”
“那是不可能的。”
“說的也是。那,先把我弄成可以吃飯的姿勢好嗎?一直躺著很膩的。”
“知道了。”
雷坊低語道。
還以為她會拿來其它椅子的,可是錯了。
雷坊跪了下來,把手伸進束縛艾因雷因的台座的後麵。艾因雷因看不見她在做什麽。還以為要靠蠻力掰起來,但金屬扭曲的聲音始終沒有傳來。
不過視野確實在慢慢抬高。頂住腰部的部分正緩慢地彎曲。還以為她在溶化那個部分,但沒有那種燙人的感覺。
索霍說雷坊是納米細胞機器人。雖然沒聽說過這個名稱,不過從名字來判斷應該使用了納米機器。那樣的話,也許是納米機器在做什麽。雖然艾因雷因根本想象不出在做什麽。
“有沒有其它的事情。”
“嗯,飯還沒有呢。”
“知道了。”
“不用給他。”
新來的聲音製止了雷坊。是那個黑衣人。
“都被抓了一整天了,沒有上廁所的要求,到了現在才要吃飯。頭兒認為他不需要攝取正常的食物。所以,飯就免了。”
“知道了。”
雷坊退下了。直接走到健身房的牆角後就在那裏保持立正的姿勢。
“我隻是能忍而已。”
“那樣的話,就讓我看看你能忍多久。”
“你真令人討厭啊。“
“別看我這樣,我妻子以前可是說我很溫柔。”
“嘿~,那現在呢?”
“我妻子不在了以後就沒人這樣說過我了,她被faceman殺了。”
“我為你表示哀悼。”
“我啊……不會因為妻子被殺了就去憎恨所有的異民。我不會變成那種歧視主義者。但我還是對你們抱有憤怒。”
黑衣人用手指頂著艾因雷因的胸口。他的眼睛就在眼前。和之前交談時不同,現在有真正的怒意。
“把別人踐踏地那麽不幸,自己卻想變得幸福。你不認為這種態度是不可原諒的嗎?”
“你覺得這不公平?”
“沒錯。我已經調查過你的經曆了。看來你有失蹤的妹妹?為什麽你的妹妹和那個‘荊棘公主’有同樣的容貌?你在絕緣空間內創造的世界難道就不是她嗎?”
在那一瞬間,感覺身體的溫度降低了。像是吞下了大量的冰塊一樣。
他眼中透漏出的是嫉妒。自己失去了妻子,可卻有人取回了失去的東西。他是這麽想的。
“有件事我忘記問了。不是有個被雷坊殺掉的異界侵蝕者嗎?他怎麽樣了?”
“誰知道?那是負責處理的人的工作。隻是,異界侵蝕者沒法進行DNA鑒定所以查不出身份。運氣好的話就會進身份不明人士墓地或是煉金術士的研究所,運氣不好的話會被燒掉吧。”
“是嗎。”
如果能讓瑪瑪?帕帕斯領回的話會作為家族的一員埋葬他吧。雖然作為一直受到迫害的異界侵蝕者的末路,黑衣人說的更正常些。
“他怎麽了?”
“沒什麽。”
隻是,根本沒把大鼻子的死放在眼裏的那種想象力,還有那種傲慢的態度,有些讓人惱火。
“……那個,說到你老婆被faceman殺掉的事。找到她的屍體了嗎?”
“……沒有,可她是在我的麵前被殺掉的。”
“這樣啊。……那樣的話,也許她還活著。變成faceman的臉,作為faceman的世界的居民。”
“什……。”
看著張口結舌的黑衣人,艾因雷因壓低聲音繼續說道。
“你啊,可能覺得很羨慕我,但那可是大錯特錯。也許你能變得更幸福。”
“什麽……意思。”
艾因雷因正要說危險的事情。很可能要騙我。也許他是這麽想的吧。但是,黑衣人卻不可能不聽下去。
也許能取回失去的東西。艾因雷因比誰都知道這個誘惑有多麽地恐怖。
“你也變成faceman的臉就好了。成為faceman的世界的居民就好了。反正你的組織正在追faceman吧?不是為了追他才來到這裏的嗎?那樣的話,正好。”
“說什麽蠢事……。”
“是這樣嗎?明明想要得到已經失去的東西,奢望沒有代價什麽的想得太好了吧?這樣的你,有恨我的資格嗎?”
“……。”
黑衣人沉默地瞪著艾因雷因。他的眼睛中除了憤怒還夾雜了苦惱。
死掉的人會回來。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不管是通過什麽形式,死亡會平等地到訪每一個人,被拋下的人隻能在心中懷抱寂寥。
如果誰都是這樣的話,黑衣人隻會是個複仇者吧。
但現實不是這樣。眼前出現了叫做艾因雷因的取回了失去的東西的男人。艾因雷因自己也不認為紗耶就是尼爾斐尼亞。不去那樣想。奇跡和奇跡不會同時到來。更何況……。
對,讓艾因雷因生氣生氣的理由不止有大鼻子。
“隻要張嘴願望就能實現的隻有嬰兒。連這都忘記的話,你不應該呆在這種地方。”
“咕……。”
像逃跑似的離開的黑衣人向著艾因雷因的背後走去,所以艾因雷因看不到他的背影。
剩下的,是有默默注視著這邊的雷坊。她是否聽見了艾因雷因和黑衣人之間的對話?因為壓低了聲音所以其他監視著應該聽不見,可是對於機器會怎麽樣?
“嘛,即使被聽見了也沒什麽。”
這可不是為了逃脫而即興想出來對策。隻是個泄憤。如果其他人因為這個瞎跳起舞的話就賺了。
“你怎麽了?”
也許這個納米細胞機器人沒有理解剛才的對話中的含義。
“人啊……。”
“什麽?”
“是一種自己不希望的部分被人說中的話,會忍不住要生氣的生物啊。不,想這些的隻有人類嗎?真是的……。”
“真的很難理解。”
04祭奠之夜
羅莎莉家族的攻勢到現在還在持續著。因為老大的瑪瑪?帕帕斯並沒有遭到什麽,隻不過是客卿的艾因雷因不在了而已。
索裏歐尼家族因為強化兵徹底的遊擊戰不斷失去了手中的牌,有幾個幹部也死於槍戰中。
雖然有聲稱報複的人,幾日後他們也不得不沉默了。瑪瑪?帕帕斯的調查精密到了極致,已經列出了會這樣主張的幹部的名單,並將他們定為目標。被埋進墳墓裏的話也隻有沉默的份了。
但是,報複和複仇的呼聲逐漸消失,到了再繼續打下去就隻能背水一戰的局麵時,羅莎莉家族的進攻便赫然而止。
在暴雨突然轉為晴天一樣的寂靜中,索裏歐尼家族的老大收到了瑪瑪?帕帕斯要求會見的請函。
得知指定會麵地點的索裏歐尼的幹部們懷疑這也許是個陷阱。那個地址非常靠近幾天前索裏歐尼家族為了挽回局麵而派去的異界侵蝕者們失去消息的地點。雖然後來搜查了那裏,但沒有發現類似羅莎莉家族藏身之地的地方。
瑪瑪?帕帕斯竟然要求在索裏歐尼沒能找到的地方會麵。
這對瑪瑪?帕帕斯太有利了。是陷阱的可能性非常高。加上,會麵的要求裏有索裏歐尼家族所有還活著的幹部的出席作為條件。但是,明明可以擊潰的卻停止了進攻,沒有理由這樣做一個陷阱出來。如果瑪瑪?帕帕斯真的像要給這場戰爭打上休止符,進而支配索裏歐尼的話,還有反擊的機會。
到底怎麽辦……索裏歐尼的幹部們圍著一張請函討論了一個晚上,然後做出了決定。
******
兩天,艾因雷因一直被抓在健身房中。索霍他們沒有行動的兆頭。他們在等待著什麽,或是在調查什麽……不管是怎麽樣,看來他們都沒有馬上把艾因雷因送到煉金術士的研究所的意思。將艾因雷因就這樣放著感覺有明顯的鬆懈,同時也有被迫幫著雷坊測試性能的感覺。
不管是哪邊,現在的艾因雷因確實是無聊到發慌。正想著要不要鬧出什麽事來的時候,索霍出現了。
“嗨,腦子冷靜點了嗎?”
壞壞地這樣一說,索霍紅著臉站住了。不過這次沒有離開。隻不過在喘著粗氣。
“這兩天我一直在檢查你。”
“嘿~。”
雖然嘴上回地輕鬆,但實際上卻很吃驚。根本沒有發覺到底什麽時候開始的。
“最開始檢查了從昏迷的你身上拿走的頭發和皮膚中的DNA。然後透視檢查了你的內部。”
DNA也就算了,人體透視什麽的是什麽時候作的?要說可能的話就是雷坊作的。
“我直接說結論了,你不完全是異民。雖然沒能檢查受到侵蝕的右眼和左臂是否是不同的DNA,至少其它部位不是這樣的。和在設施時代的你DNA是改變了。變了,不過那隻是在普通人類範疇內的變化。考慮到異界侵蝕者的例子,自從你進入絕緣空間已經過了五年,即便在那時沒有完全受到異界侵蝕,完全異民化的右眼和左臂從那以後應該會開始擴大侵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在問你和羅莎莉家族的關係。你在用那個匪幫賣的抗侵蝕劑嗎?”
“如果我在用呢?”
“你也應該知道現在在大部分城市出售的正規的抗侵蝕劑對異界侵蝕者沒有任何效果。如果羅莎莉家族的抗侵蝕劑真的那麽有效果的話,那可不是可以允許匪幫靠它來賺零花錢的東西。”
“那樣的話和羅莎莉家族交涉就好了。隻要發給他們特許,靠特許使用費就能賺取暴利了。對方也會接受的吧。”
“然後匪幫會用那個錢做什麽?我可沒有幫他們做壞事的打算。”
“謝謝你的高論。這樣說的話,我也不打算幫你做出盜取他人研究成果的壞事。”
“我不會那樣做的!”
看到握住拳頭喊的索霍的手,艾因雷因皺起眉頭。
左手的無名指。在那裏戴著一樣設計的兩枚戒指。
“而且你們目標不是faceman嗎?藥的事情根本就沒有關係。”
一直皺著眉頭艾因雷因說道。
“並不是沒有關係。如果有異界侵蝕的抗體的話,在對異民戰中就沒有害怕異界侵蝕的必要了。我的組織需要它。”
“那就自己做好了。你不是煉金術士嗎?”
這句話也許傷了索霍的自尊心。
受傷,低下視線。顫抖的身體和緊握的拳頭。
(啊啊,這個樣子我看慣了。)
在研究之外索霍是個能忍耐的男人。比如說是沒有同齡人的研究室。不如說看著其它生物的受檢者們的視線。比如說,年長同事們投給前途無量的索霍的冷嘲熱諷。
索霍沒有同伴。即使有他的才能的同伴,但是那個人並不會在索霍的身邊保護他吧。而也許才能感覺不到孤獨,但他的人性卻一直被拋棄在孤獨中。
那種對他人饑渴的目光就連艾因雷因也能感受得到。不,也許艾因雷因是和他是同一年齡段所以才能感受得到的吧。那時是二十歲。在雖然不是孩子但在大人眼裏還很嫩的微妙的年齡,索霍有著過於冷淡的眼睛。是雙沒有水的蓄水槽的眼睛。
和這樣的索霍進行過有正常人性的對話的,在那個設施裏應該隻有艾因雷因和佳妮斯而已。
“你,那戒指是怎麽回事?”
目光一直離不開在顫抖的拳頭上閃光的戒指,艾因雷因問道。吃驚的索霍趕緊藏起了左手。
“沒想到你結婚了。我可以說聲恭喜嗎?”
肯定會揍過來。可是艾因雷因的預測錯了。
沒有一切感情的麵孔俯視著艾因雷因。
也許氣到了極點,就這樣無言地盯著艾因雷因。
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兩枚戒指。
酷似佳妮斯的機器人偶。
從這兩個就能窺探出索霍憎恨艾因雷因的理由。不,索霍應該不知道在絕緣空間中發生了什麽。但是同時挑戰絕緣空間,佳妮斯永遠地離開了而艾因雷因卻回來了。這就已經太足夠了。
不知道佳妮斯是否是索霍的初戀。但是,她的地位在初戀或初戀以上。雖然沒有直接聽索霍說過,但看向佳妮斯的眼睛是那麽的閃亮,那麽的痛苦,又那麽的戀慕。
而對佳妮斯來說,索霍隻不過是為她準備挑戰絕緣空間的裝備的技術者而已。在攀岩中挑戰過各種難關的佳妮斯很清楚,之所以自己能做出那麽危險的事情,那是因為有為她準備工具的工匠。
雖然不會怠慢禮儀和敬意,但顯然沒有包含戀愛感情。對她來說危險就是最愛的伴侶,就連活著的男人是否在她眼中都值得懷疑。
不過回想起來,就是因為她對男人沒有興趣,才會不關心自己的美麗在他人眼中是怎樣的。雖然沒有化妝但她的四肢保持著一定的柔軟被鍛煉得有彈性,充滿會做出實際行動的好奇心的眼睛總是會吸引他人。
沒有模特的美麗,卻有野獸一樣的優美。
也許就是這種美麗吸引了索霍吧。
但是,索霍不像追求過佳妮斯,她也沒有在意索霍的樣子。雖說當時的艾因雷因對他人不會產生興趣,也沒有跟蹤過他們的行蹤所以無法斷言,可是他們兩人不可能是對戀人。
(不,就是因為這樣才?)
看向站在索霍身後的雷坊。雖然長著同樣的麵孔卻沒能表現出原本佳妮斯應該有的魅力。那種如果佳妮斯走上模特的道路才有的美麗,處於和佳妮斯的美麗正好相反的位置。也許之所以這樣,才表現得像個人偶一樣。
既然既定了是個贗品,那麽就連靠近真人也做不到。這似乎有些可憐,又讓人感覺孕育了奇怪的扭曲。
“……。”
索霍開口了。好像說了句什麽。
但艾因雷因卻沒能詢問他說的是什麽。
因為從遠處傳來了斷斷續續的槍聲。
******
被騙了。不對,和預想的一樣。
也許索裏歐尼家族會這樣想吧。
進入瑪瑪?帕帕斯指定的高樓,登上遵從指定的順序後出現的秘密電梯到了屋頂,等待著他們的是武裝的士兵。
在黑道中瑪瑪?帕帕斯曾經率領軍隊的經曆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了。而同時也知道她的部下是強化兵,所以他們沒有懷疑在那裏的就是瑪瑪?帕帕斯的私人軍隊。
是誰開了第一槍已經不重要。即使他們沒有開槍,在場的由煉金術士組建的silent?majority也不會打算讓他們活著回去吧。
一發子彈變成機關槍射出的數百發子彈回來時,即使電梯多麽寬敞,被堵在鋼鐵罐頭裏的他們不可能有生存的希望,刹那間就變成了沉默的屍骸。
“搞什麽啊?”
一個士兵這樣嘟噥。也許在活著的時候多數人會迫於他們的迫力而讓路,死掉的話就不會有這種東西的。從被子彈撕碎的屍體上能分辨的隻有他們穿的衣服,高檔卻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從這種協調性可以推測他們應該是某個匪幫。
“是不了解情況的匪幫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可真是傻透了。”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導演這個傻透的劇本的是瑪瑪?帕帕斯,更不會知道自己順便幫她完成了應該由她自己作的工作。士兵們笑著。
“真是,傻透了。”
那是在場的任何人都未曾聽過的聲音。
“我想肯定是個陷阱,也有不好的預感……原來如此是這樣啊,沒想到竟然會變成這樣。”
難道……士兵們又舉起了衝鋒槍。在電梯裏堆成小山的屍體開始顫動,槍口集中到了那裏。
“這種家夥死多少都跟我無關。”
所有人都吞了口氣。然後目睹了將要發生的事和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他們都被無法言語的混亂支配了。
還有活口,事情可不止這麽簡單。
被子彈轟飛了腦袋,身體上開了幾個大洞,失去了某個四肢的屍體們。
這些屍體正在試圖起身。
“他們已經在我的世界裏了。”
沒有碎掉的某個麵孔。染上了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血液,呆然地張著嘴,瞳孔變大的眼睛。不能看東西不能說話,這才是死人的臉。顯露死相的臉,保持死相動著眼睛。嘴巴像在掙紮似的一張一合。
眼球飛出碎掉的腦袋,掉進了電梯地板上的血泊中碎裂了。嘴從死者的臉歪掉了,眼睛也歪掉了,鼻子也歪掉了。
簡直就和廉價的拚圖一樣。
眼睛、鼻子、和嘴。構成臉的三個重要零件。這三個東西如同獲得了新生命一樣從本體分離,開始移動。
幾個嘴巴開始說話。
“我名為faceman。”
跳進絕緣空間,成為異世界的人類。
“是異民……。”
某個士兵這樣說。通過訓練和手術培養出的身體反射性地將槍口對準了分離出的臉。子彈的狂風暴雨開始降臨。
“呼叫本部,呼叫本部!緊急事態!發現通緝號碼03‘faceman’!請速派支援!”
在喊叫聲中,電梯發生了進一步的變化。
臉。
無數張臉,遠比塞在電梯裏的屍體多得多的眼睛、鼻子和嘴一個接著一個溢出來,控製了牆壁和地板,滑動似的開始移動。
就像試圖要把這個地方作為一張臉控製似的。
惡夢即將開始。
******
索霍也收到了報告,當然艾因雷因的聽覺沒有漏掉faceman的名字。索霍瞪了艾因雷因一眼就走了。無言。似乎在猶豫對艾因雷因說什麽,好像說出來的話就無法回頭似的,一種很微妙的怒意。
雷坊追上他的背影。這樣就能證明沒有除了雷坊以外納米細胞機器人,或其它有效的抗異民兵器了。
“是時候逃跑了。”
faceman不可能這麽巧來到這裏。應該是多米尼奧或艾爾米使的計謀吧。那麽紗耶和瑪瑪?帕帕斯應該成功逃脫了。
雙手用力。綁在手臂上的環好像不是普通的金屬。有堅硬的抵抗力,而且有一中讓艾因雷因使不上力氣的感覺。
“可惡。”
先鬆一下力氣,再一次使勁。咬緊牙關。
“喂,你在幹什麽!?”
雷坊之外的看守沒有離開。他們看到艾因雷因的小動作而現身了。瞄準過來的槍口帶來的緊張感刺痛了全身,但艾因雷因卻硬是無視它們。
根本沒有警告。大腿傳來衝擊。子彈穿過去了。褲子被撕破,露出了開著大洞的大腿。碎掉的骨頭也露了出來,並噴出鮮血。即使這樣,雙手繼續用力,金屬環陷入肉裏,傳來皮膚撕裂的感覺。
能感覺到左臂正逐漸爆發出異樣的力量。
右眼熱得就像在燃燒一樣。
順著脊椎傳來蟲子在蠢動的感覺。
受到異界侵蝕的左臂和右眼。還有尚處於現實世界影響下的剩下的肉體。為了使兩者在能力上和法則上的不均衡保持在平衡狀態,艾爾米移植的蟲子。
另一個器官。
身為異民卻並不完整,擁有實施了數次強化手術而不能稱之為人類的身體,已經什麽都不是的生命體。
艾因雷因?加菲特。
但是,艾因雷因感覺到這種平衡正要被打破。原本就知道這隻是時間問題。雖然在和索霍和黑衣人說話的時候盡量裝作鎮定,但這種狀況確實是進退兩難的境地,因此身體始終處於臨戰狀態。
被煉金術士們稱作“荊棘公主”的紗耶。艾因雷因把自己定義為守護沉睡公主的荊棘。同時知道自己的能力在進攻方麵很優秀。艾因雷因的特性是攻擊,在這種時候異民化的兩個部位才能發揮出真正本領。
右眼和左臂因為背部的蟲子處於休眠狀態,現在它們卻是隨時都可以大鬧一場的激活狀態。艾因雷因不知道索霍到底是怎樣調查了自己的身體,雖然他說過其它部位沒有受到異界侵蝕,但那是不可能的。不,應該說索霍不可能知道艾因雷因現在的狀態是屬於正常還是異常。
當異民部分的兩個部位處於激活狀態時,由背部的蟲子來中和產生出來的極光粒子。但是蟲子卻需要艾爾米的煙草中含有的特殊成分的輔助。
失去輔助成分的供給在這個地方度過了數日。
也就是說……。
大腿上的大洞立即被堵上了。右臂得到了異樣的臂力,掙脫金屬環。
破壞掉腳上的束縛,艾因雷因站了起來。
子彈像暴風雨一樣飛過來。右眼捕捉了所有這些子彈,用雙手揮開。狂風肆虐,健身房中的健身器材發出了悲鳴。
一度被轟鳴支配的房間中隻留下了一點餘音安靜了下來。
“啊啊……這下糟糕了。”
艾因雷因很鎮定地對自己所作的事說出了感想。暴風來自於衝擊波。健身器材都扭曲得沒有保留原型,或者幹脆被撕裂了。
監視艾因雷因的士兵們倒在器材的殘骸中。被衝擊波轟飛,或者被飛來的健身器材的殘骸貫穿了身體。他們所有人都是強化兵。如果吸取了那個設施的教訓的話,他們接受的強化手術應該比逃出設施時遭遇的強化兵們要嚴重得多。
但即使是這樣他們還是成了這幅摸樣。
異界侵蝕正試圖高速蔓延到艾因雷因的全身。作為證明,被遮住的右眼的視野和左眼的視野已經重疊在了一起。
“糟糕了……不過,看來也不會改變什麽。”
艾因雷因的這句話是錯誤的。可是當他發覺的時候已經走到了無法獨自回頭的地步。
“今天一定要和faceman一決雌雄。”
極光粒子正在體內快速循環。從內部侵蝕自己的身體,要把它改寫成自己在絕緣空間看到的世界。
啊啊,那個願望幼稚得不可理喻。
其實是知道的。雖然被瑪瑪?帕帕斯人為是追求著安穩。這個在一方麵是正確的,但在另一方麵卻是個謊言。
變成這樣也是願望之一。是為了實現唯一一個願望的多個條件之一。平靜隻是這些條件中的一個。
變成荊棘的刺。變成荊棘本身。艾因雷因的願望就是變成比任何東西都要尖銳,不讓任何人靠近,不讓任何人越過的荊棘。
如果能實現它的話就算全身都變成異民也樂意接受。
離開健身房的艾因雷因向發生騷亂的方向走去。地點大概在有電梯的入口大廳。
眼看要踏入入口大廳時艾因雷因停止了前進。
那裏已經變成了faceman和雷坊戰鬥的舞台。也可以說雷坊在由無數張臉構成的舞台上獨自一人狂舞。
不論地板還是天花板,faceman的臉覆蓋了一切。雷坊在其中跳躍。
不見索霍的身影,看來他和部下們回避到安全範圍了。
周圍的臉有時張大嘴試圖吞進或咬碎雷坊,但雷坊靠速度優勢一直在躲避。機器人偶的速度超越了強化兵,幾乎和艾因雷因持平。
一瞬間大廳充滿了淡紫色的光芒。雷坊手中放出的雷光有一個人那麽粗,做出複雜的轉彎燒掉了地板上的臉。轟鳴聲過後剩下了焦黑的地板,雷坊在上麵著地。
比和艾因雷因戰鬥時釋放的雷光強烈得多。
雷坊一個接一個地釋放。大廳忽閃忽滅,空氣中殘留了淡紫色雷光的餘波,開始帶電。
“原來如此,你把極光粒子轉換成了能量。那麽,隻要有我在,你就相當於獲得了無限的能量。哼,很麻煩啊。”
一邊不斷冒出新的臉,周圍臉中的某一個這樣說道。
“我的無數雙眼睛和知識可不是白有的。有人一定認識你。比如……還可以這樣做。”
這一瞬間,有什麽改變了。艾因雷因不知道具體是什麽變化了。有不同的話可以模糊地知道,但無法指出其差異。把兩幅同樣的畫擺在眼前,隻有一個地方不同。有種在做雜誌某角落的找茬遊戲的焦躁感。
機器的雷坊應該看出了其中的變化。但是,她卻沒有將其當成威脅。繼續釋放雷擊,烤著周圍的臉。保持著驚愕的表情,這些臉炭化在地板、牆壁或是天花板上,並脫落下來。然後又出現新的一張臉。隻有眼睛、鼻子和嘴的臉。失去輪廓就已經讓人很難辨別了,數量這個障礙更是助長了難度。
但是,能辨別的人是可以辨別的。
比如在哈因市,艾因雷因就辨別出了混混的臉。
能分辨的人確實是可以分辨的。
停止了狂亂光音的是,比起它們要過於渺小的一聲槍響。但它徹底破壞了吊在天花板上的已經殘缺不堪的吊燈,人工水晶的碎片灑落一地。
“即使有我們不知道的,也有提取它的辦法。”
寂靜降臨,雷坊落到了地上,緩慢地膝蓋著地。麵無表情地抱住自己的身軀,顫抖著。
鼓起的一張大嘴一口把雷坊吞下去了。不知從哪裏傳來吞咽的聲音,雷坊的身影消失在不知名的某處。
在其他地方發生了騷動。製止的人們和鬧事的人。隻見在被雷擊擊碎的入口處有幾個強化兵試圖按住黑衣人。黑衣人拚命抵抗,呼喊著某個人的名字。
是女性的名字。
沒必要作聯想遊戲。也許在那些麵孔中有黑衣人所說的被faceman殺死的他的妻子吧。為了讓雷坊停止燒那些臉黑衣人一定做了什麽。
應該是使用了在無法控製雷坊時采取的緊急手段。看來不須要直接打入子彈,隻要把封存在其中的東西散布開就可以了。
“對faceman有利讓我不爽啊。”
關於黑衣人的行動那是自己造的孽。不會對這件事說三道四,而且看到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卻無法接近faceman反而被拉得更遠,這個樣子讓艾因雷因有種陰暗的快樂。
隻是,即使這樣做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這一虛無感正纏繞在這個快樂上,實在不能讓人接受。
隻剩下對於被迫想起這幾年來試著去遺忘並真的忘記的東西的苦澀,艾因雷因皺起眉頭。
“喂,你要在那兒悠閑地擺姿勢擺到什麽時候啊?”
faceman的意識已經轉移到了艾因雷因身上。同時有幾個視線集中到了艾因雷因身上。也許索霍他們正通過監視器注視著戰鬥情況。所以他們到現在才發現艾因雷因已經接近到這裏。
艾因雷因冷笑著,摘掉蓋住右眼的眼帶,走進了大廳。
“比以前更像樣了嘛。沒錯,就是那種眼神。那眼神就是異民的最好證明。比任何人都饑餓,比任何人都渴望,比任何人都歪曲的眼神。”
faceman歡喜的聲音響徹大廳。
“我想把你的臉收進我的收藏品中。相比會成為極好的死亡麵具。”
“你是收藏家啊。”
faceman的一麵,艾因雷因仿佛窺視到了他在絕緣空間中所期望的,他的潛在欲望在絕緣空間中被表現出的一麵。
死亡麵具收藏家,現在已然成了活麵具收藏家。也可能是製作活死人麵具。
是這種瘋狂創造了faceman。
“收集匪幫的臉我已經膩了。這次就收集同類的臉吧。”
“你能做到嗎?”
艾因雷因能感覺到極光粒子在體內高速循環。身體的每一處都已經成了異民。
睥睨大廳,往雙眼集中意識。
艾因雷因周圍的臉轉眼間變成了眼球。
眼球刻有被荊棘環繞的十字。
守護沉睡公主之城堡的荊棘。其周圍遍布了試圖喚醒她的人們的墓碑。
“隻有墓碑才被允許存在於我的身邊。”
“這寂寥就是你的瘋狂嗎!”
像聽到faceman的聲音後做出了反應似的,下一瞬間眼球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三個零件構成的臉。
這個現象是,為了構築艾因雷因的世界而作用的極光粒子和為了構築faceman的世界而作用的極光粒子發生衝突的結果。在哈因市並沒有發生過這種現象。這也說明,faceman在那裏沒有可以釋放出這麽多極光粒子的母體。faceman的本體從來都沒出現過。
然而,在這裏的是faceman的本體,或是擁有與之匹敵的世界量。
即使不能打倒他,faceman在此地的戰敗將直接導致他的站力衰退。
“無聊的戰鬥。”
再次將周邊變成眼球,艾因雷因說道。
“真是無聊透頂的戰鬥。不過,如果不這樣做就不能安心睡覺的話……。”
艾因雷因的腦海中,浮現出枕在自己的膝蓋上睡覺的紗耶。
“讓我為你豎起墓碑吧。“
真正的戰鬥開始了。
******
紗耶他們就在隔壁的高樓上。
“麻煩了。”
艾爾米嘟噥著。多米尼奧和瑪瑪?帕帕斯用望遠鏡觀察戰場,而黑貓躺在紗耶的懷裏。
“他弄丟了香煙。嘛,成那樣也是沒辦法的事,異界侵蝕加速了。再這樣下去就會變成真正的異民。”
“香煙?”
“雖然和你們賣的藥有些不同,不過那孩子吸的香煙有對抗異界侵蝕的作用。”
“那是……。”
“嘛,效果卻很微不足道。”
艾爾米平靜地製止瑪瑪?帕帕斯的發言。
“即使一直吸也不會讓異界侵蝕者痊愈到正常狀態。那香煙的作用不在於對艾因雷因的抗侵蝕效果,而是輔助加在他身體內某器官的抗侵蝕效果。艾因雷因的抗侵蝕是由這個器官來完成的。”
“那個器官是指?”
瑪瑪?帕帕斯的眼睛閃著銳利的光芒。艾爾米所說的效果也許會超過羅莎莉家族販賣的抗侵蝕劑。
如果是這樣的話瑪瑪?帕帕斯的計劃就夭折了。
“不用擔心,我不打算把它拿到市場去賣。而且它可不是能隨便拿的出手的東西。”
艾爾米察覺到瑪瑪?帕帕斯的心理,開始進一步說明。
“說是器官但其實是個寄生蟲。讓它在腰部的背骨附近著床,構築出新的神經網絡。並行於包括末梢神經在內的所有神經長出輔助神經,它們會感知向身體內部侵蝕的極光粒子,並吸收掉。”
“那是……難道和那個叫什麽納米細胞機器人的機器人偶是同樣的原理嗎?”
“沒錯。想到這個原理的是我嘛。可不是他們的專利。我還想讓他們付給我專利使用費呢。”
也許最後的部分是玩笑吧,不過瑪瑪?帕帕斯並沒有笑。
“可是,你不是說這項技術存在問題嗎,隻有用納米機器才能解決。”
製造者的思念會對極光粒子產生影響。為了避免這種情況,艾爾米說過可自我增殖的納米機器最適合。
“是啊,不過,其實有更簡單的方法。著床在艾因雷因身上的不是隻蟲子嗎?讓這隻蟲子擁有明確的欲望就行了,即生產能量。”
寄生蟲會吸收侵入體內的極光粒子,因為自己的欲望是能量的生產所以被極光粒子改變,由極光粒子自身完成將極光粒子轉換成能量的器官。
“本來這樣子就可以解決問題的……可畢竟隻是個蟲子,瞬間能量吸收量或是發出的思念的強度會有所不足,不能完全抑製住艾因雷因在緊張狀態時產生的極光粒子生成量,所以需要香煙形抗侵蝕劑的輔助,需要這種東西說明還是個未完成品呢。”
所以,現在艾因雷因的狀態就是,由器官吸收不了的極光粒子不斷進行異民化。
“完全異民化的話,會怎麽樣?”
“和faceman一樣啊。他為了增加臉而作了很多。艾因也會為了自己的目的而行動。雖然為了自己的目的而行動對誰都差不多一樣,不過異民極端的行動會帶來什麽,隻要看看faceman就能一目了然。”
已經向瑪瑪?帕帕斯說明了關於faceman的所作所為。瑪瑪?帕帕斯緊閉著嘴,多米尼奧做出苦澀的表情。
“有沒有什麽方法?”
一直保持沉默的紗耶開口了。不帶任何表情,看起來有些困倦的雙眼不用望眼鏡,正直接望著旁邊的高樓,望著幾天前還住在那裏的豪宅。
“讓艾因變回來的方法。”
黑貓抬起腦袋。那不是反映了艾爾米的意識。而是紗耶的手臂不自覺地用力了。黑貓從變得不自在的紗耶懷裏逃出,“喵~”地叫了一聲。
“就算現在給他送去香煙也來不及了。你明白嗎?那是基因級別的變化。如果是輕度的話可以靠殘留情報進行修複,但是發展到那種地步的話已經沒有辦法讓他變回來了。”
“你說的是靠現代技術的話吧?”
“嗯,沒錯。”
紗耶的目光始終不離開成了惡夢之戰場的地方。黑貓抬起頭,額頭上的藍寶石在閃爍。
“那麽,能不能在類似絕緣空間的地方讓極光粒子那樣地作用?”
“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麽嗎?”
“是的……。”
貓的眼睛還是很純真。但是它額頭上的藍寶石釋放的光芒灼熱地刺痛著紗耶。
“有什麽不妥嗎?”
“不妥的不是你嗎?”
紗耶因為這個聲音終於看向黑貓。她的眼睛依然沒有變化,不過嘴唇卻微弱地顫抖著,臉色都有些變青了。
“你要做的和你說出的話是不同的。那簡直是在說艾因雷因原本的異民化不是那樣的。”
艾爾米的話中似乎夾雜了一絲憐憫。
“即使是這樣你也要做嗎?”
紗耶把手放在胸口,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頭了。
“很好。那就去吧。”
“是。”
“等等,要去的話我這裏還有沒被發現的通道。我來帶路。”
瑪瑪?帕帕斯率領部下們追上紗耶。
“什麽意思啊?”
被扔下的多米尼奧向艾爾米詢問道。
“問東問西會被人討厭的哦。”
多米尼奧聽到後呻吟著退下了。
黑貓顫抖著胡須抬頭看向天空。厚重的雲朵快速飄散,從雲縫中看到的天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卻閃耀著暗藍色的光芒。
“洞在擴大。”
窺視到看不見的異變,艾爾米低語著。
“就像……。”
就像在呼應艾因雷因和faceman的戰鬥一樣。
背後傳來聽見艾爾米的低語後慌忙逃進屋裏的多米尼奧的腳步聲。黑貓一直在抬頭望著天空。
為了見證即將發生的變化。
******
沒想到會看到這個少女拚命奔跑的樣子。這就是瑪瑪?帕帕斯直率的感想。帶褶邊的像喪服一樣的黑色禮服不適合運動。裙子纏住運動的腿,紗耶有好幾次差點摔倒。
“沒問題嗎?”
配合少女的速度。在瑪瑪?帕帕斯他們眼裏這種程度連簡單的跑步都算不上。可以很從容地說話。
“我沒事。”
少女的呼吸也沒有淩亂。看來有體力卻沒有運動能力。不過和跟紗耶外表一樣年齡的女孩們的平均值基本持平。
當得知她是異民的時候,瑪瑪?帕帕斯感到很吃驚。這樣的女孩竟然是……也許外表是沒法說明異民的恐怖,但這也太……。
他們在地下通道奔跑。紗耶他們剛才在的高樓和藏身處的高樓靠地下連接。兩座高樓的所有人是同一人物。那個人的兒子受到異界侵蝕,為了治療瑪瑪?帕帕斯免費提供抗侵蝕劑,作為交換借走了那個豪宅,並進行了改造。逃脫時用過的通道已經無法使用了,不過還有其它的通道。有可能已經被發現了,但現在狀況很混亂。能安全進入的概率非常高。
跑過隻用混凝土加固的粗糙通道後,出現了一個電梯。用這個到了最頂層後爬上梯子就可以到達豪宅的院子。
“非常感謝。到這裏就行了。”
結束說明,紗耶向瑪瑪?帕帕斯他們低頭。
“對艾因雷因也說過……。”
這樣一起走吧。差點這樣說的瑪瑪?帕帕斯選擇了另一番話。
“風潮平息後,要不要成為我們的同伴?索裏歐尼家族的地盤會直接變成我們的東西。順利的話一年內就可以去申請特許了。到了那時就可以得到你們像要的戶籍。這樣的話……。”
得到戶籍,安定到某個城市。這是艾因雷因向紗耶約定過的。瑪瑪?帕帕斯為此指出了一條近路。
可是,紗耶卻搖頭了。
“雖然很感謝你這樣說。”
“我可以聽聽理由嗎?”
“……我害怕破壞現在。”
現在——現狀。同艾爾米和多米尼奧巡回各個城市,被卷進各種事件。紗耶對此沒有感到麻煩更沒有感到不滿。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渴望睡眠,不過即使不睡覺自己的身體也不會有問題。也不會在精神上有負擔。
對這樣的感覺隻有一個不安。
這個不安就是,自己是否是因為艾因雷因的欲望而誕生的,其實名叫紗耶的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在艾因雷因跳入絕緣空間的瞬間誕生的。
但是,在艾因雷因身邊睡覺時感到的幸福感不是假的。
當醒來時發現艾因雷因銳利的目光就在眼前而從心底感到安心,這也不是虛偽的。
不想讓它們崩潰。
希望艾因雷因一直都是艾因雷因。
看到他和faceman的戰鬥,紗耶意識到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對不起。”
“不,沒關係的。”
對著再次低下頭的紗耶瑪瑪?帕帕斯有些爽快地回答。
“你們有你們的太平。僅此而已。”
那麽,祝你成功。
說完,瑪瑪?帕帕斯從通道回去了。是否直接和艾爾米他們匯合呢?
也許不會那樣做吧。既然索裏歐尼家族覆滅了,瑪瑪?帕帕斯沒有理由參加戰鬥。
暫時的共同鬥爭結束後,走向各自的道路。
紗耶對此感到一絲寂寞。雖然和瑪瑪?帕帕斯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但在這個時間裏並沒有感到不快。她在性格上對敵人不講情麵,不過對同伴的度量是相當大的。一想到再也感受不到那個時光,紗耶就覺得寂寞。但是,如果站到瑪瑪?帕帕斯那邊的話自己會失去更重要的現實。
紗耶稍微搖搖頭後按下了電梯按鈕。
走出電梯後,出現在眼前的是狹小的房間。這裏也是混凝土暴露在外的房間。眼前的牆壁上鑲了梯子。
爬到頂後發現有個沉重的蓋子,把它挪開後頭頂出現了黑暗的夜空和襯托它的樹葉。
這裏是院子裏的樹林。落在地上的枯葉有些礙事,不過還是順利爬出來了。
沒想到從對麵的高樓到這裏竟然用了三十分鍾。
但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情況已大變。
以入口大廳為中心,豪宅的屋頂已經飛走了。
取代屋頂的是,浮現在夜空中的巨大黑影。
那是隻由臉構成的奇怪生物。那根本不是這世界上正常生物的形狀。應稱為怪獸的異形從塔一般的身軀伸出了許多手臂一樣的東西,試圖抓住在空中來回飛躍的東西,或是已經抓住了什麽。
在它的周圍還有其它東西纏繞著。像蛇一樣翻滾,試圖困住由臉構成的異形。
那個東西是荊棘。
無數的荊棘在糾結,靠在一起像蛇一樣蠢動。長得密密麻麻的刺刺進構成怪物的臉的零件並壓碎她們。脫落的零件像噴血似的落下,一掉到地麵就變成了小球。
是刻有荊棘環繞十字的眼球。
在怪物戰鬥的腳下眼球已經堆成了山。但是,在山腳處眼球在崩塌,恢複成構成臉的零件,回到了怪物的身上。
怪物身上無數張嘴咬碎了荊棘。荊棘從被挖走的地方失去平衡。可是下一瞬間又從在咀嚼的嘴中蹦出無數個荊棘,弄碎周圍的臉。
這裏展開了破壞與再生的奇妙無限循環。
紗耶在原地停下腳步,盯著看起來永不停息的戰鬥。
由臉構成的怪物是faceman。
那麽,荊棘就是艾因雷因嗎?
他們的戰鬥不會停止的要因還有一個。如果單單隻是再生與破壞的無限循環的話,發展到一定程度後不再會有進一步的上升。
可是,不論怪物還是荊棘,為什麽他們的體積在逐漸增大?
“極光粒子……。”
紗耶望向天空。那裏隻有厚重雲彩飄動的夜空。
但是,在這片天空中這片空間中,一定有眼睛看不到的什麽東西。艾爾米說過在這古拉波奈爾市中存在無數個小規模的洞口。因此這個城市有很多異界侵蝕者。
如果這一帶充滿了高濃度的極光粒子的話,如果艾因雷因和faceman一邊在吸收極光粒子一邊戰鬥的話?
這個城市一定會被二者不停息的戰鬥摧毀得體無完膚。如果這樣還不停止的話,最終這個國家也將要滅亡。
紗耶對這件事既沒有感到恐懼也不認為自己有製止的義務。
即便這樣,挪動停止的腳步,奔跑。
跑向艾因雷因的身邊。
******
意識在燃燒,變成了一片火紅色。
摧毀,被摧毀,摧毀。
感覺自己陷入了奇怪的輪回,而且不覺得自己在這裏紮根會有什麽不妥。
就像一隻家養的鬆鼠在簡陋的車輪中全力奔跑一樣。轉動車輪沒有任何意義。但卻想試試可以把這個車輪轉的多快,熱衷於不會到達任何地方的這件事。
即使是這樣這一瞬間是舒爽的。就算之後隻會剩下疲勞,卻可以熱衷於這個瞬間。
可以忘記心中的虛無。
過於模糊的視野被無數個眼睛、鼻子和嘴占滿了。艾因雷因隻是一味地去擊碎它們,擊碎它們,擊碎它們。
但是,在那之後等待的卻還是虛無。不可言狀的疲勞,和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讓心沉重的虛無,就因為忘記了一瞬間所以更加沉重地壓迫全身。
最近感受的虛無表層中有在哈因市見過的名叫拉米斯的女人。她明明那麽地渴望得到幸福,自己卻把莫大的不幸硬是塞給了她,這讓艾因雷因的內心在煎熬。這件事結束後,對黑衣人做過的事也會變成罪惡感襲來吧。
自己也知道這樣很自大。即使知道,悔恨還是會襲來。得到多少教訓還是無法停止把不幸強行推銷給他人。這不是因為自己和艾爾米或多米尼奧在一起才變成這樣的。
自從跳進那個絕緣空間並生還之時起,事情必定將會發展成這樣。不幸從任何地方都會偷偷靠過來。其中,艾因雷因就是把不幸變成具體化的存在。
忘掉吧。意識在灼熱中呼喊。
現在隻要破壞眼前的東西就行了。
確實如此。
模糊不清的視野中的臉、臉、臉。被faceman擴張至今的世界就在眼前。
破壞它的是艾因雷因的世界。守護沉睡公主的,名為荊棘的世界。
本應守護沉睡公主的荊棘在刺穿faceman的臉。而那些不怕被刺穿的臉卻撕扯著荊棘。荊棘的墓碑埋葬了被刺穿被壓碎的臉,可是那些臉不久又會從墓碑中複活。
重複上演的喜劇。但艾因雷因卻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漸加強。長滿全身的荊棘變得更堅硬更銳利更加巨大。
於此同時faceman的臉也變得更巨大更加凶暴。破壞與再生在加速。
壓碎和被壓碎,再生和被再生……區分兩者的界限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是產生化學反應似的它們正在開始融合。這是因為破壞與再生的加速過程中,對方還在自己體內就要變回原來的樣子。
加強的力量使得在灼熱中狂奔的艾因雷因的意識也在加速。
在這過程中,有一個疑問掠過艾因雷因的腦海某處。
為什麽發生這一切?
力量的根源在外部。
faceman幾乎在同時也對自己膨脹的力量產生了疑問。動作變得遲緩。艾因雷因和faceman的相互吞噬已經發展到他們自己也無法停止的地步。faceman身上所有的眼睛一齊看向天空,艾因雷因也將意識轉向了天上。
因為眼睛變成了異民,所以能看見那個東西。
天上開了巨大的洞。
一道道極光光環勾勒出洞穴的邊緣。飄到洞口的雲朵就像河水遇到巨石一樣改變它的形狀。
用光照射漂在水麵上的油似的,七彩光輝在洞的內部緩緩搖動。
“絕緣空間。”
不知是誰先開口,或是兩人同時說出了這句話。
出現在那裏的確實是絕緣空間。隻能在跳入的瞬間才能看到的,絕緣空間的原始麵貌。還未受任何影響。混沌仍是混沌的樣子暴露在上空中。
“怎麽回事……?”
艾因雷因第一次看到絕緣空間以這種形象出現。就算在絕緣探查計劃中,直到跳進絕緣空間從沒見過這種樣子。
當然,變成異民後的五年間也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不論艾爾米說開了多少個洞,從來都沒用肉眼成功確認過。
這東西為什麽現在會出現?
為什麽在會這裏出現?
腦中冒出另一種灼熱。絕緣空間在這個瞬間這個時機這個機會中出現。如此巨大,如此明確,如此壯大的絕緣空間被擺在眼前。
就像在訴說現在就是唯一良機似的。
再次挑戰絕緣空間。
這就是艾因雷因在這五年間靜靜地期盼的事。
自己必須要去確認。為了解決在和紗耶度過的日子中逐漸膨脹的疑問,自己一定要再次挑戰不可。
一直這樣想。
“哈哈哈,太棒了!”
faceman身上的嘴同時說道。
“竟然出現如此大規模的洞口,看來這個世界的極限就在眼前啊。”
faceman所說的話決不是能夠置之不理的內容。
“你說什麽?”
艾因雷因問道。成為荊棘的現在,就連自己是否有發聲器官都不知道。自己也不能判斷這句話有沒有好好地發成聲音。
不過,看來意思被好好地傳達到了faceman。
“哦?你是這個世界的異民嗎?原來如此,你並沒有踏破絕緣空間啊。這樣的話就讓我來告訴你吧。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不……。”
否定掉自己的話,faceman的嘴唇愉快得顫抖著。
“外麵的世界什麽的,據我所知已經不存在了。”
傳來了驚訝聲。是索霍的聲音。看來變成這種狀況他都沒有撤退。
“你問為什麽?這種事情,在原來的世界中隻是個黑道上的奇人的我怎麽會知道這個。那一天,天空突然閃出七彩的光芒,極光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落到了地麵上。
周圍和我同樣看著天空的人們忽然消失了。誰都無法說明原因。但是,活下來的我明白。是不能繼續維持原貌的亞空間出現了看不見的裂縫,人們便掉了進去,掉進了絕緣空間。
我也掉進去了,並且活了下來。”
變成faceman。因為對死亡麵具的異常執著而變成隻有眼睛、鼻子和嘴的世界,來到了這個國家,這個世界。
“雖然規模很小,這片天空的光輝簡直就是那時的翻版。這個世界離死亡不遠了。”
不帶瘋狂,不帶恐懼,更不帶喜悅的faceman的聲音朗朗回蕩到周圍。不光隻有這座高樓中的人聽到他的聲音吧。發覺這裏異常的人一定有許多。
而他們一定也聽見了。
怪異的存在所布告的,世界毀滅的預言。
“我不會讓它發生的。”
平淡的語調。那聲音和faceman響徹古拉波奈爾市夜晚的聲音比起來是多麽的飄渺,多麽的脆弱。
可是,它已足夠讓艾因雷因和faceman僵住。
“雷坊?”
不知從哪裏傳來,因為faceman的計策被逼入機能失靈的境地並被吞噬的,雷坊的聲音。
“我是抗異民兵器。如果你們拒絕被捕獲,我將驅逐你們的存在。”
“你難道以為這樣做就能挽救這個世界嗎?那現象明明和我們無關。”
向著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聲音,恢複冷靜faceman發出挑釁。
“我解析的情報顯示,那個現象是你們有方向性的的極光粒子相衝突而產生的共鳴現象。我警告你們立刻中止戰鬥並投降,不然……。”
“你做做看啊。”
faceman繼續他的挑釁。faceman應該已經沒有了使雷坊機能失靈的子彈那樣的計策。
即使這樣,faceman卻在挑釁。仿佛要將不見身影的雷坊拖到麵前似的。
“不然,在此地將你們殲滅。”
宣言。
立刻執行。
“!!”
發不出聲音,艾因雷因隻能因遍布全身的劇痛掙紮。
這對faceman也是相同的。變成扭曲柱子的兩人,因為劇痛而神經失去了控製一樣在掙紮,被強行剝離了。
根部已經融合地不能簡單剝離。變成荊棘的艾因雷因一邊剝開各處身體,除了根部都倒在了高樓樓頂上。
建築倒塌,粉塵和殘骸飄起。
覆蓋全身的劇痛還在繼續。
(這是,什麽?)
艾因雷因因劇痛發出無聲的吼叫。
有什麽東西在體內肆虐。那東西在艾因雷因內部一邊散發驚人的熱量一邊移動,很細膩地將細胞一個接一個擊碎。
身體各處轉眼間細膩卻迅速地崩潰,崩潰部位掠過濃煙和閃光。
“這是雷坊……是她做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以想象得到她在做什麽。邊發出尖叫,邊在腦中將想象提取出來。
納米細胞機器人。作為納米機器集合體的雷坊活動時完全沒有必要保持人型。這一點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得到了證實。雷坊那時分別控製上半身和下半身,將艾因雷因束縛住了。
所以,現在的雷坊應該不是人型。應該是還在被faceman吞下的狀態下生產了能夠個別行動的納米機器分身。然後在faceman體內散布納米機器,將充滿他體內的極光粒子轉化為能量,以雷擊的形勢釋放出來。
隻有這個可能。
在猛烈的劇痛中,艾因雷因想到這裏開始思考下一個問題。
如何躲避雷坊的攻勢?
在體內橫衝直撞的雷擊正焚燒構成艾因雷因身體的物質。雖然可以通過外部補充的極光粒子進行一定的再生,但那隻是杯水車薪。必須要想辦法排除掉雷坊放出的納米機器。
但是,要怎麽做?
剔除被納米機器汙染的部分就行了。這已經想到了,卻不知道方法。艾因雷因腦海中浮現出像壁虎丟棄尾巴一樣的自己的樣子,可是一直被雷擊焚燒的身體卻辦不到。
是混亂的神經無法執行呢。
還是艾因雷因原本就沒有這樣的能力?
今天第一次變成了這個身體。自己也沒能完全掌握所有的控製。至少原本的身體是辦不到的,不過現在的荊棘身軀也辦不到嗎?
就連這點事艾因雷因也不能明白。
即使想要吐出焦急的話語,嘴裏卻隻能發出尖叫聲。
(竟然被索霍……。)
被索霍將了一局,這對艾因雷因是個以外。那個男人在研究以外明明是那麽沒用。
不,也許就因為是這樣自己才會敗給他的研究。
雷坊……模仿佳妮斯製造的機器人偶。欺瞞的兩枚戒指。這個不幸是艾因雷因為了成為異民的第一個墊腳石。它竟然會以這樣的形式運來結局。
(自作孽……不可活,嗎?)
放棄的念頭充滿了心裏。就這樣死去還能有什麽讓自己後悔的呢。既然成了這幅摸樣,已經無法為了保護紗耶而陪伴她了。而且就算把她托付給艾爾米應該也不存在問題。隻靠她可能還有些麻煩,不過有多米尼奧跟著呢。
一定不會讓她受苦的。
“嘛,這樣也行吧。”
在尖叫的間隙,總算可以說出來了。說出這句話本身沒有什麽意義,不過以發音來確認自己的感受也許是重要的。雖然值得懷疑是否真的發出聲了。
無法再次挑戰絕緣空間是有些遺憾,但是死掉的話再怎麽遺憾也都無所謂了。
在滅亡的劇痛中這樣想著。
“艾因。”
那個聲音絕不強有力,絕不響亮,就像低聲細語一般傳進耳中。
“紗耶……?”
她就站在艾因雷因的旁邊。黑色禮服到處沾滿了沙塵,少女端正的臉也弄髒了。
“在幹什麽。快逃。”
沒能說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尖叫聲。變成巨大荊棘的身軀在顫抖,在掙紮。雷光從荊棘的尖端閃出。掠過紗耶的身旁,刺進了地麵。
紗耶一動也不動。
“我有一件覺得害怕的事情。”
紗耶在掙紮的艾因雷因身旁這樣低語著。
“我是不是被你創造的。每當這樣想都會讓我感到恐懼。”
在劇痛中啞口了。這個,艾因雷因也想到過。被黑衣人指出後也感到過憤怒。這個疑問對艾因雷因來說,是可以在心裏想卻決不能說出口的事。
紗耶她卻說出來了。
告白自己也對此感到恐懼。
“但是,即使我是你的創造物……。”
瞬間,有什麽東西在艾因雷因周圍被展開了。是紗耶的幹涉能力。以紗耶為中心的,拒絕所有人的不可視牆壁將艾因雷因籠罩。
下一瞬間,淡紫色的光芒在紗耶的周圍開花。是納米機器對不可視牆壁內的極光粒子作出反應,從艾因雷因體內衝出來。雷光附近疾馳,擊打紗耶。
紗耶嬌小的身體被轟飛了。
“紗耶!”
艾因雷因喊道,可是……無法救她。在物理上被不可視的牆壁分離的荊棘體內也有納米機器。從內部不斷被釋放雷擊,艾因雷因的身體要被燒盡了。
從背部落地的紗耶,不自然地挪動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
她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但是,艾因雷因沒有看漏,雷光在舔著她的頭發,她的柔軟的手指。納米機器即刻侵入了紗耶體內。
明明在忍受著劇痛,紗耶還是開口。
“即使我是你的創造物。和你在一起,我就會感到幸福。我不想就這麽失去它。”
“……!!”
在這一瞬間,腦中閃出新的火花。
不是對戰鬥的狂奔的熱情。那就像照耀腳下的火焰似的閃光。
“喂,你還在幹什麽。”
虛幻的聲音從閃光中傳來。
“你難道是為了像個白癡一樣掛掉,才忍受著那樣的痛苦走到了這裏的嗎?”
這聲音決不是幻覺。
“站起來,站起來,站起來。站起來去做你該做的。”
那是喚醒自我的聲音。
“嗚嗚嗚嗚嗚……噢噢噢噢!!”
吞下雷擊帶來的尖叫。艾因雷因這樣喊出。
發生了變化。
因為成了荊棘而變得模糊的對自己肉體的感覺,正在迅速回歸。
頭腦,身軀,手腳。如今已經能夠清晰地感覺得到。
在艾因雷因的記憶中也有過這種感覺。
那是遇見紗耶的時候。艾因雷因為了尋找失蹤的尼爾斐尼亞而參加了計劃,在跳進的絕緣空間中等待他的是超越想象的混沌,和對侵入者的潛在欲望作出反應而變化的極光粒子的脆弱世界。就在艾因雷因正要被崩潰吞沒的時候。
紗耶的幹涉能力挽救了他。
難道發生了和那時同樣的事情嗎?
(也許說不定……。)
艾因雷因擁有記憶,紗耶卻沒有。因此艾因雷因一直以為可能是自己創造了紗耶。
但是,事情也許是相反的。不,艾因雷因確實是存在過的。關於這點索霍和其他人會承認吧。可是,即便是這樣……。
那也許不是完全的創造。但可能還是相反的。
是否是紗耶把艾因雷因拉進了自己的世界?
用兩隻手臂抱緊了紗耶。
“即使是那樣也沒有關係。”
自己的耳朵能夠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踩住了堅實地麵的雙腳。柔軟的頭發的感覺,小巧的腦袋靠在胸口的感覺。
還有抱住嬌小身軀的手臂。
“我和你是一心同體。沒錯吧?”
荊棘環與十字的右眼捕捉到了紗耶。
“是的。”
紗耶點點頭,平靜地注視著艾因雷因的右眼。
“攻擊停止了。”
下一瞬間,紗耶依然平靜地說了這樣的話。雖然覺得有點失落,不過艾因雷因到現在才發現這個事實。
“怎麽回事?”
雷光依舊奔走於紗耶張開的不可視的牆壁之外。留在牆壁外側的荊棘失去了來自艾因雷因的極光粒子的供給,正在崩潰。
戰鬥……這裏應該稱為單方麵的蹂躪,集中在faceman和雷坊。雷坊釋放的雷擊還在灼燒faceman的身體,尖叫聲不斷地從無數張嘴中發出。
看來雷坊沒有發生任何問題。
“也許是達到了極限。”
納米機器如同它的名字,是極小的物體。即使擁有多麽豐富的機能,由於它的質量隻能辦到小規模的事情。如果存在無數且能夠無限量投入的話,確實可以燒掉變化了的艾因雷因和faceman。
但是,紗耶那不可視的牆壁不允許任何對她造成危害的東西通過。即便無法排除已經存在於內側的,納米機器從外側是無法進來的。不久,納米機器便達到能力的極限。
“啊啊,原來如此。”
紗耶說的應該不會錯吧。
“既然這樣,那我們直接逃走吧。”
不管faceman死掉還是雷坊倒下,上空那個巨大的洞口都不會關閉。如果雷坊說的是正確的話,讓古拉波奈爾市的洞擴大到那種程度是應該還是艾因雷因他們的戰鬥。
所以,不戰鬥就行了。幸運的是雷坊正集中精力殲滅faceman,根本沒有餘力去管艾因雷因。
雖然很想和faceman一決勝負,但是在這座城市做的話又會產生那樣的洞口。艾因雷因可不想即使讓世界毀滅了也要決鬥。
“紗耶你是從哪裏過來的?如果我們用那條路線的話……。”
“請等一下。”
紗耶製止了站起來的艾因雷因。
“有變化。”
“嗯?”
艾因雷因回過身確認了已經背過去的戰鬥場景。
雷擊依然在疾馳,繼續燒灼著faceman。
但是,雷擊的量明顯減少了。
“怎麽回事啊?”
faceman的尖叫聲和雷擊的量同樣逐漸變得消沉。因為劇痛而張大的無數隻眼睛和嘴,慢慢的做出了詫異的表情。看來faceman自己也不明白這個變化的理由。
“雷坊達到極限了?”
可是如果在這個被紗耶的不可視牆壁守護的空間內也就算了,在那邊的話生產納米機器應該會無所限製。生產所需的能量取自極光粒子,材料就從掉落一地的東西隨便提取所需物質就可以了。生產速度的話,既然她已打算同時殲滅艾因雷因和faceman,應該早就解決了。
“雷坊身上發生什麽了嗎?”
這樣想比較妥當。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用多久,下一步變化到來。比艾因雷因再次決斷逃走更快,那個東西出現了。
faceman。由無數張臉構成的異形之異民。忘我地搜刮死亡麵具的異國奇人,他持有的臉發生了變化。
出現在無數中的唯一的變化。
但是就連faceman以外的人都能清楚地發現它。
那是比其它的都大得多的臉。被隨機擺放的零件開始移動到正確的位置,並改變它的特征。
對艾因雷因和索霍來說,那是張刺激到他們記憶的麵孔。同時對在場的其他目擊者來說亦是一麵看慣了的臉。
“雷坊……不,是佳妮斯嗎?”
看到眼前的變化艾因雷因吞了口氣。錯不了,那張臉和那個機器人偶是一樣的。
難道在比拚中輸給faceman,被他吞沒了?
哪怕隻有一瞬間,所有人都這樣想。
但那是錯誤的。
那張臉繼續凸現出來,輪廓也逐漸清晰起來。形成佳妮斯,或是雷坊的輪廓,凸現出來。
仿佛從泥潭中爬出來似的。
然後和形容的一樣,她的臉、脖子、其下的鎖骨、還有胳臂也伸出來時,人們才明白她沒有被faceman吸收。
她已經長到和現在的faceman匹敵,可以被稱作巨人的大小。用完全擺脫出來的手臂拖出了上半身。
她的肌膚像蠟、像有光澤的瓷器一樣透白。
那絕不是有血有肉的人類的顏色。
“難道是……異民化了?”
艾因雷因苦澀地說。巨大的女性用她那雙散發七彩光輝的眼睛睥睨四周。
“騙人!”
背後傳來的尖叫聲。
******
“騙人!”
索霍對自己所目擊的景象發出了呐喊。散發七彩光輝的眼睛。那是絕緣空間,更直接得說那是飄蕩於天空中極光的顏色。不記得設定過那樣的東西,雷坊也不可能給自己的外表施加那種無意義的變化。
既然這樣,從中得出的結論隻有一個。
異民化。
雷坊異民化了。那個索霍堅信作為抗異民兵器是完美的,堅信就算進入絕緣空間也不會出事的,索霍的納米細胞機器人。
“怎麽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但是,事實卻背叛了索霍的願望。
由納米細胞機器人自身進行的自我增殖自動代謝,它應該能夠完全解決將探測機送入絕緣空間時所麵臨的障礙——製造者的殘留思念。就算會因為過度吸收極光粒子導致失控,異民化什麽的絕不會發生。
“為什麽……。”
根據完美的理論誕生的雷坊,如今從無數張臉構成的巨大軀體中挺出她同樣巨大的上半身,伸長腹部纏上了faceman,試圖勒住他。雖說雷擊的威力已經縮水,但卻仍然肆虐於周圍,連同雷坊一起灼燒faceman。
這一證據表明,雷坊就算變成了異民,她仍然沒有忘記作為納米細胞機器人的自己的使命。
“我的思念應該消失了,應該早就被抹去了。可是為什麽……。”
索霍跪倒在原地呻吟著。
“這樣啊……那個外貌果然有你的追求。”
聲音不是在場的強化兵們發出的。
是個不認識的女人的聲音。
“是誰?”
可是,即使抬起頭還是看不見女人的身影。
隻有一隻不合時宜的黑貓。看著索霍“喵”地叫了一聲。
“我就覺得作為兵器有點過於在乎造型了。原本就猜測一定有什麽緣故。”
“是誰?”
再次問道,因為吃驚而瞪大了眼睛。
聲音從黑貓傳來。強化兵們試圖將槍口對準黑貓。
但是,他們卻沒能采取行動。
艾因雷因席卷著狂風站到了黑貓和強化兵之間。
“是誰都無所謂啦。在技術上有點心得的人。這樣想的話你不也會幸福些嗎?”
“什……。”
“剛才,我給她發送解析數據的時候,稍微看了一下程序。人型形態的外觀模型明明可以變成任何樣子,卻隻設定了一個模型數據,而且還指定地那麽細致。啊啊,我就想這中間一定有什麽。”
黑貓……艾爾米發言的內容讓人刮目,但索霍卻沒有追問的精力。
“沒錯。我仿造佳妮斯創造了雷坊。為了讓自己不忘記在絕界探查計劃中沒能返回的她。……可是,我不應該做成那個樣子的。”
索霍從黑貓,特別是從艾因雷因身上別開視線,繼續自己的獨白。
“我對她一無所知。隻明白這點罷了。我不知道她渴望著什麽。不知道她喜歡吃的東西。不知道她如何過假日。不知道她是否喜歡動物,就連她喜歡的顏色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笑。不知道她什麽情況下會生氣。除了履曆書上的情報我都不知道。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想把她留下來,可是就因為這樣我才明白。我……。”
“……如果按照理論,通過自我增殖從內部發生過足夠多世代交替的納米機器是不可能異民化的。但是,你設定她外觀時的思念卻留下來了。不是在機器上,而是在程序中。”
“怎麽會……。”
“這樣我們又學到了一件事。如果要用機器去挑戰絕緣空間,就算是程序也必須是自動不可。人的思念是驚人的執著、頑強、固執。所以才能夠創造在絕緣空間,在零領域中添加數字這種奇跡。”
就在這時,戰場上傳來新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向那裏。
雷音已沉寂下來,faceman的表麵卻被白色的膜覆蓋了。雷坊的身體在變化,正試圖包裹住faceman。
faceman對此似乎有所抵抗。膜的表麵有時會冒出某個臉上的零件。但是那東西卻立刻被趕進膜的深處。
“看來即使變成了異民也沒有失去原本的性能。而且異民化後反而不會過度吸收極光粒子了呢。”
同時也沒有忘記她的目的吧。
就在雷坊完全覆蓋住faceman的表麵時,她餘下的上半身進一步發生了變化。
顫動著背部,出現了四根長長的突起物。
“飛行裝置。”
隨著索霍茫然的低語,突起物帶電並發出光芒。擺脫重力枷鎖的巨大軀體開始緩緩上升。
她飛往的,難道是。
“難道她想直接飛進絕緣空間嗎?”
艾因雷因望著天空嘟噥著。仿佛在承認他的話似的,雷坊的路線直指天空的洞口。
“如果一起進入絕緣空間的話,在這一邊就不會有引起共鳴現象的東西了。作好自滅的覺悟了啊,作為機器采取了有相當強烈的自我犧牲精神的行為啊。”
“不可以!”
聽見艾爾米的預測後索霍喊道。
“那裏麵有數據,非常重要的數據!”
“放棄吧。”
索霍對已經放棄的艾因雷因使勁搖頭。
“不是,不是的!那裏麵的數據是我擁有的唯一一個……她的照片數據。”
連同苦澀一起吐出了這句話。
“做完雷坊,我體會到了。我確實對她一無所知。這太讓我悲傷、痛苦……所以扔了她的所有照片。但是,最後一個,作為樣本藏在了雷坊裏麵。如果連它也失去的話,我就……。”
記憶中的佳妮斯不是完整的。但是,照片中的佳妮斯,就算不能讀取,卻保持著完整的姿態。被封入照片裏的外表中,有著無法度量的她的一切。
如果這也失去的話,自己是否連回憶她都做不到了……恐懼和絕望籠罩了索霍的內心。
“……。”
頭頂傳來長長的歎息聲。
“你說的放了數據的部位,就算是我也能分辨嗎?”
聽到這句話索霍抬起了頭。艾因雷因正在,對自己無語的樣子望著天空。
“怎麽樣啦?”
“可以的。是高爾夫球大小的球體。就像現在一樣形成不是正常狀態的形態時必須要有一個指令核心。數據就在那裏麵。”
“位置是?”
“背骨的,脖子背麵。艾因雷因……?”
“我們不是朋友嗎?嘛,這也許是最後的友誼啦。”
再次歎息後,艾因雷因向走到身邊的紗耶伸出手。
兩隻手槍被交到那隻手中。索霍已經沒收了的手槍。
然後煙盒也被遞給了他。
“對了對了……。”
艾因雷因叼著香煙背對著索霍說道。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向沒怎麽說過話的對象求婚什麽的比較好。以後要注意啦。”
不等索霍的回答。點燃香煙後艾因雷因正要起跑,發現自己的袖口被拽住了。
是紗耶拽住了袖口。沒有表情的雙眼望著艾因雷因。
“我會回來的。”
紗耶鬆開手。她的表情好像稍微動了一下。
也許是笑了。也許是在壓抑不安。
不管是哪一邊,想看看她的表情更加豐富多彩的樣子。
“我走了。”
撫摸過紗耶的腦袋,艾因雷因跑了起來。
05IntheHole
奔跑。
趕超疾風,艾因雷因在奔馳。
目的地的雷坊,像一隻異形的女王蜂似的緩緩上升到天空。當包裹住faceman的腹部正好要離開地麵時,艾因雷因追上了。
無數張臉在因極光粒子發生變異的納米機器膜的另一側蠕動著。
跳躍。用腳鉤住像一麵牆一樣擋住去路的膜。腳踏浮上來的臉向上奔去。仿佛在泥潭中奔跑一樣的不安定感,還有重力也在幫倒忙。
“這個,媽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憑著蠻力跑上去。
路線上有雷坊的背。突出來的四個突起物因為帶電而形成了磁場,將沉重的身體逐漸從重力剝離。
機器之翼。在它的另一邊可以看見雷坊的頭部。即使變得如此巨大她的頭發仍保持著金色,波動著。就像黃金的瀑布,或是波濤洶湧的海麵。
還看不到她的麵孔。
這簡直是攀岩。
看著自己用腳鉤住凸起或凹陷處以蠻力奔跑的行為艾因雷因如此想到。不過如果讓真正的佳妮斯看到的話她一定會苦笑著搖頭或著生氣吧。
重力之手從背部抓住艾因雷因,加上巨大身軀上升時產生的震動,使他的腳有些空轉。狂風試圖拽走艾因雷因。
千鈞一發之際,終於到達了可以站穩的平麵。
深吸一口一直銜在嘴上的香煙。在如此強的亂氣流中也不會熄滅的火種燃氣紅光,向肺部輸送紫煙。
吐出的煙和煙頭冒出的紫煙飄散到周圍的空氣中,產生七彩的火花後消失了。
有些擔心全身會再一次發生異界侵蝕,不過看來背部的蟲子在正常工作。這下應該不用擔心了。反而能強烈感受到有灼熱的能量在體內循環。香煙的成分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生改變。
也許,變成荊棘後導致蟲子也跟著有所變化。或者說是強化吧。
“嘛,這是好事啊。”
雖然和背部的蟲子已經相處多年,但沒有讓艾爾米說明過它的詳細性能。隻聽說過它會吸收侵蝕進體內的極光粒子。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就算在將來,這樣也足夠吧。因為這是艾爾米做的東西,所以也許藏了不得了的炸彈,不過到時候再說吧。
吸完香煙,點燃另一根。
已經非常接近空中的洞口了。
一直在思考跳進那個洞的事。絕界探查計劃以失敗告終,逃離那個設施後也一直在思考。之所以自己會毫無異議地隨同艾爾米和多米尼奧巡回於各城市之間,雖然有恩情或情意,還有工作後能得到可觀的報酬等原因,最主要的還是為了再次跳入絕緣空間。
跳入後,有一件必須要確認的事情。
艾因雷因在想,必須要確認紗耶不是尼爾斐尼亞。不管以什麽樣的形式,必須要消除自己心中的疑問和恐懼。
是不是自己創造了紗耶?
沒想到竟然紗耶也在想著同樣的事情。雖然和她相處久了,但對機械的氛圍中懷有人性一麵的少女所想的事,不認為自己能理解半數以上。
但是,如果在她那平淡的表情背後,比艾因雷因更加在煩惱的話?
“真是的……。”
收起打火機,吸一口氣讓火種落實。
看上麵。
雷坊……佳妮斯的麵孔。第一次見到時有些吃驚,不過現在的話怎麽看都不像佳妮斯。因為沒有佳妮斯具備的閃爍的好奇心,可以說那就是她一切的,無止境的探究心的光輝。
由索霍所做的歪曲的雕像。看著紗耶時的自己,也許變成了這種歪曲的視野。
連一張照片都不留下,艾因雷因拋棄了一切參加了絕界探查計劃,想要通過記憶以外的方式確認妹妹的樣子都做不到。看著眼前的雷坊,覺得自己的記憶很讓人懷疑。
自己的記憶,到底有多接近真正的尼爾斐尼亞?
如果回到不打算回去的老家確認她的照片的話,說不定會看到和紗耶根本就不一樣的妹妹的樣子。
覺得這樣就好了,覺得必須得是這樣子。
“可要堅強啊,都已經是大人了。”
結束片刻休息。跳躍,艾因雷因跑向頂點。
重複和剛才一樣的事情,這次能過在失速前就到達水平麵。
“呼……。”
氣溫有些下降。吐出來的氣是白色的。已經是夜晚,更因為高度上升了不少。上升的速度加快了吧。剛才自己還在的高樓樓頂已經在遙遠的腳下了。
“好,重要的是接下來的。”
眼前是絕壁,頭頂是懸崖。
現在自己所站的是faceman的頭頂。如果要比喻成女王蜂的話,就是腹部的根部。
是雷坊的肚子到腰的部位。沒有多餘贅肉,對女人來說是理想的腰部吧。小腹上沒有肚臍,抬頭就能看到的兩個鼓包上沒有應該存在的突起。看起來不像是穿了衣服的樣子所以應該是裸體,可是總覺得有種穿著泳裝的感覺。
強化手術時索霍應該看過佳妮斯的裸體,所以再現是可能的……不知這是羞恥play還是索霍自身的美學,還是他的倫理觀,總之現在想這些也沒用。
看來還沒有發現這邊,雷坊的視線依然向著天空中的絕緣空間。向上望去的話視野會被勾勒出圓形的絕緣空間的入口占滿,洞口的邊緣已經看不到了。
濃密的極光粒子和紫煙之間產生的火花變得劇烈起來。循環於艾因雷因體內的力量也在時時刻刻增強著。能攀登到這裏也是多虧了這股力量。
“看看該如何攻克。”
目的的東西,如果索霍說的是正確的話應該就在脖子背麵、後頭部之間。實在令人懷疑變成現在這個大小後是否還在那裏。
“嘛,總之先到那裏吧。”
從這裏的話,被換算到正常體積後變得不算豐滿的胸部擋著,隻能看見下顎以及腋窩下麵的部位。
艾因雷因在腦海中描繪著移動路線。
如果要跑到肩膀,可采用的路線有兩條。跑上腹部,越過那個胸,還是轉到背部,利用應該存在的背骨的凹凸。
心情已經是在攀岩。明明沒有做過卻又想到了這裏,艾因雷因正對此發出苦笑時……發生了變化。
苦笑消失了。冰冷的東西穿過脊梁骨。
雷坊低下了她的視線,正盯著艾因雷因
被發現了。
“嘖……。”
機械的視線中沒有敵意也沒有好意,不存在一切可以稱之為情感的東西。隻是確認了發現應當排除的對象的眼睛。
沒有思考的時間了,一口氣跑上去。向著眼前的腹部運動自己的雙腿。
一邊發生在眼前、左右、應該還有背後。
肉拱了起來。像海草一樣搖擺著拱起來的肉,下一瞬間從本體分離,變成了人的樣子。
“開什麽玩笑。”
艾因雷因對出現的身影皺起眉頭。
無數個雷坊包圍了艾因雷因。
“我可沒時間當你們的對手。”
不停止腳下的運動。形成人形到開始運動存在時間差。穿過那個間隙,艾因雷因奔上腹部。
仿佛在追趕他一樣,或是要搶先似的出現新的肉拱,誕生出新的雷坊。艾因雷因把這些肉拱也利用上,繼續奔跑。
“……噶。”
憑借速度的猛衝被迫叫停,艾因雷因的身體被先行的意識落下。
意識在一瞬間就回來了。
被當作墊腳石的雷坊抓住了艾因雷因的腳。
到底是從形成到展開行動的間隔縮短了,還是自己看錯時機了……沒有冷靜下來思考的時間。
“礙事。”
一句話。將右手的手槍對準腳下扣動扳機。射出的子彈粉碎了雷坊的手,奪回自由。為了彌補失去的速度,用力踢了她的腦袋。
可是速度無法完全恢複,重力也加盟了雷坊的阻礙。
“!嗨!!”
憑借蠻力奔上去,將聚集的雷坊的手甩開、踢飛、有時開槍轟飛,然後艾因雷因跑到了乳溝,並在中間連續跳躍,隨後著陸到胸上。這兒沒有乳房特有的柔軟或彈性,隻有一種讓人不自在的堅硬。
既不是雕像也不是人類,很微妙的觸感從腳下傳來。
隻要到了這裏,從肩膀繞過去後馬上就可以到達目的地。
可是……
“嘛,我就知道不會那麽容易。”
已經被搶先了。也許察覺到了艾因雷因的目的,或是拒絕作為危險物的艾因雷因接近指令核心而作出的防衛反應。如果是後者的話,說明指令核心確實在索霍所說的部位……。
“不好意思能不能讓一下?索霍拜托我來的。”
“抱歉,這個我做不到。”
平淡的聲音從某處傳來。不是來自於頭頂的巨大麵孔,而是包圍周圍的某個雷坊。
“因為這不是主人親自發出的命令。命令的撤銷以及變更請通過主人的聲波紋傳達。”
“總不能把索霍領到這種地方來吧?你以為這兒是什麽地方啊?”
艾因雷因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聲音隻有一個。
(難道……。)
本體混在其中?那樣的話指令核心也在那裏。要藏起木頭就放進森林中。如果把指令核心藏在有無數同樣的東西之中的話,解決起來就麻煩多了。
“這裏氧氣太稀薄了。那家夥體質虛弱。保證一下子就得高山病。”
“可是,主人的命令是將敵人捕獲或殲滅。目前正在進行目的之一的faceman殲滅行動,如果要變更的話必須提供主人或者正式移交指揮權人士的聲波紋。”
大概鎖定了聲音傳來的角度。但是,還有一個麻煩的事情。
“索霍擔心你異民化後會失控。如果平安無事的話,讓他看看你的樣子多好呀?”
“完成這個作戰後,我會那樣做的。”
雖然聲音隻有一個,但是所有人都在動嘴巴。她們都以相同姿勢站立,動作也一模一樣。雖不知道到底是誰想了這招,太惡心了。除非用機器搜索聲源,否則根本找不到。至少艾因雷因是找不到的。
“受不了了。”
確認雙手握住的搶。確認工作情況,沒有必要。確認殘餘彈量,沒有必要。隻須確認其重量和存在就可以。紗耶造出來的搶不可能因為整備不良而出現問題。因為這本身就是守護沉睡公主的荊棘。
也許從艾因雷因的態度中察覺到了什麽,所有雷坊一齊抬起手臂。
“那麽,憑實力解決。”
瞬間,光芒在艾因雷因所在的空間爆炸。紫色的光。站在前方的幾名雷坊同時釋放的雷擊在中央碰撞,劇烈地炸開了花。
刹那後光芒消失了。
不見艾因雷因的身影。
雷坊們一齊看向天空。
迎接她們的是槍彈之雨。艾因雷因在空中轉了180度後開的槍。扳機連續不斷地被扣下。無限補充的子彈。降臨的破壞之爪牙摧毀著雷坊。幾乎無比準確地破壞她們的頭部。頭部被破壞的雷坊沒有再生,被巨人雷坊吸收了。如果是本體的話可以立刻再生,而沒有這麽做是因為雷坊沒有完全控製她的分身,或者做不到立刻再生這種事吧。
“沒中。”
既然沒有再生的,大概就是這樣吧。直截了當地隻說出這個事實,艾因雷因著陸了。這裏也有成群的雷坊。依然在扣動扳機。射出的子彈還在破壞她們的頭部。
雷擊射了過來。
可是,當雷光消失之時還是見不到艾因雷因的身影。
“這是怎麽回事?”
一邊被破壞,雷坊的聲音一邊發出疑問。這期間也沒有停止找出移動後的艾因雷因並釋放雷擊。
“因為我在被擊中之前就跑了呀。”
這邊也是一邊破壞一邊回答。
確實,如果被擊中的話就不能躲開雷擊了。雖說艾因雷因的速度因為濃密的極光粒子導致蟲子活性化,所以超出了正常水平,但也不至於達到了光速。
不過,如果事先知道攻擊釋放的瞬間的話,也不是不可能避開。
“雷擊這東西啊,可不會漂亮地直接射向目標。所以我猜測你一定做了什麽手腳。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麽,但是我的眼睛卻能夠看到。僅此而已。”
所謂放電現象,簡單來說就是指電子從負極跑向正極,如果要引起雷光的話必須要計算出擴散到空氣中的龐大能量消耗。所以把它運用到兵器上可不是一個現實的方法。即使通過轉換極光粒子來克服龐大能量的消耗問題,要讓它筆直擊中目標還需要經曆一個過程。
比如說,把到目標的路線變成接近真空的狀態,然後打出負電子。
實際上,在雷擊射過來的一刹那,艾因雷因的眼睛看到有東西先一步向自己發射過來。雖然時間差很短,但隻要在察覺的瞬間行動的話就不會被擊中。
通常情況下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但是,就像大量的極光粒子使得雷坊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大量的極光粒子同樣也使艾因雷因作出本應不可能的動作。
“就是這麽回事。”
就在很短的時間內躲開數十發雷擊後,艾因雷因這樣低語道。平淡地。因為知道對對方說挖苦的話也沒用,所以話語中包含的感情也變得稀薄起來。
“抱歉了,這樣的條件下我不覺得我會輸給你。”
在心中對自己話語的幹燥感到一絲不協調,同時將槍口對準了最後一個雷坊。
在躲避雷擊的時候艾因雷因也沒有停止扣動扳機。射出的子彈已經超過一百發了吧。
所有這些都擊碎了雷坊的腦袋,而站在眼前的就是剩到最後的雷坊。
“……為什麽,你要妨礙我。”
雷坊問道,她對瞄準自己的槍口沒有露出反擊之色。
“因為被索霍拜托了。嘛,友情?”
對這個意外的提問,因為事關難以回答的事情艾因雷因有些開玩笑地說道。可是,他不會因為這樣就從雷坊身上移開注意力,也不會讓手裏的搶移動。槍口依然瞄準了雷坊的額頭。
“你的目的是指令核心。但是,指令核心中的程序以及戰鬥經驗會每日進行備份,所以可以做到再生。除去一樣東西。”
“你的說法可真是兜圈子啊。”
“因為這對我也是無法理解的部分。”
佳妮斯的照片數據。雷坊知道其存在。
“佳妮斯?科特巴克是什麽樣的一個人物?”
“你說什麽?”
“佳妮斯?科特巴克。是我外觀設計的原型人物。分特市出身。在籍中學的攀岩社團時在定期舉行的比賽中留下優異的成績,並且在校到大學畢業期間參加了由社會人士組成的攀岩俱樂部,向各種難關發起挑戰。二十三歲參加絕界探查計劃,並失蹤。”
雷坊平淡地陳述佳妮斯的履曆。
“我忠實地再現了照片數據。人型形態時的相似率始終保持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可即使是這樣主人還不能滿足。這是為什麽?”
“……。”
雖然知道答案,但讓人猶豫是否可以說出來。就算說是性格、人性的問題,作為機器的雷坊不知能否理解……。
“在這個國家中能收集到的她的資料我都收集了。在此基礎上我對自己的外表進行了調整。可即使是這樣主人還不能滿足。”
“喂喂。”
這樣說的話,索霍不知道雷坊獨自調查了佳妮斯這件事。而且她隻討論外觀上的問題。
果然,就算跟她講人性方麵的問題也不會理解吧。
可是……。
“故此,我必須要收集不是照片上的真正的佳妮斯?科特巴克的數據。為此我一定要進入絕緣空間不可,為什麽你卻要妨礙我?”
“……不是為了任務啊。”
開玩笑似的冒出這樣一句話。如果不是慢了一拍的話,讓自己的動搖平靜下來都做不到。
為了了解佳妮斯而挑戰絕緣空間?
那不是跟艾因雷因一樣嗎。
“任務我會完成。我將用多餘部分的納米機器徹底密封後把faceman遺棄在絕緣空間中。在如今這種狀態下,這個方法最有效。”
這時艾因雷因注意到了。多餘部分。這應該是指這個變成巨人的雷坊吧。而巨人的雷坊有而眼前的雷坊卻沒有的東西。
發出七彩光輝的眼睛。
其他雷坊的分身是怎麽樣的?想不起來。說是亮成七彩也不是指眼睛全部都變成那樣的。白眼還是白色的,隻有黑眼部分發生了變化。在戰鬥的興奮狀態下沒能仔細觀察。
“難道你沒有異民化嗎?”
“極光粒子的侵蝕已經剔除了。雖然被進入到生產區域導致沒能避免增殖,不過成功地形成了代替體和保護指令核心。”
也就是說,包裹住faceman正要跳進絕緣空間的巨人雷坊異民化了,不過眼前的雷坊沒有受到其影響。而且雷坊還能操縱異民化的納米機器。
總之,指令核心就在眼前的雷坊身上而且平安無事。如果不是這樣就麻煩了……所以,剛才的雷坊的發言並不是異民化導致願望的突顯,而是雷坊原本的表現在表層的願望。
不是附著在雷坊上的索霍的殘留思念,而是這個機器人偶自己的願望。
“機器要無視製造者的意圖嗎?”
“並沒有無視。主人期望的是完美地再現佳妮斯?科特巴克。我隻不過是為了執行它而行動。”
“索霍的話肯定會說別管那種事快回來的哦。”
“正式的命令變更,請通過主人的聲波紋進行。”
頑固地不肯接受艾因雷因的話,讓人有股徒勞感。
機器發狂了。有時會有這種感覺。但這是否就是錯誤的呢。執行製造者的命令時在旁邊順便辦一下自己的事,雷坊所說的就是這樣的。
這很像人類的發言,所以讓人覺得作為納米細胞機器人的雷坊這樣說是不是發狂了。
“算了。那麽我會完成我要做的。”
“不,你做不到。”
“那就憑實力……。”
說到一半艾因雷因注意到。錯,隻不過是把應當放在心頭上的問題忽略掉了。過於集中戰鬥而忘記了時間限製。
絕緣空間逼近頭頂。
“糟……。”
絕緣空間已經來到快要觸碰巨大雷坊頭部的位置了。就在驚愕之時境界麵接觸了頭頂。呼地飄一下,下一瞬間頭部便消失了。是被吸進空間內部的。不知是因此距離縮短了,還是被拉上去了,散發七彩光芒的境界麵更加接近了。
全身像被抽走了什麽似的,以前體驗過的奇妙的感覺包籠罩了艾因雷因。
“不好!”
重力減退了。絕緣空間正在吸入周圍的東西。
“抱歉談話就留到後麵吧。”
已經連一秒鍾都不能浪費。艾因雷因扣動了扳機。就連槍聲也被吸進絕緣空間,隻留下奇怪的餘韻。
雷坊無聲地扭著身體被轟飛了。艾因雷因擔心會破壞掉指令核心所以射中了她的胸口。因為重力減小的關係,雷坊劃出被拉長的拋物線,艾因雷因追上了她並抱住她的身體。
“乖乖地回去吧。”
自己的動作似乎也變得有些緩慢了。由於重力的減小,對重量的感覺混亂了。對自己不必要的誇大的動作咂舌,開始奔跑。
沒有來自巨人雷坊的妨礙。也許被吞進絕緣空間所以發生了什麽機能障礙,或是雷坊所說“剔除”就在產出那些分身並且作為本體的雷坊離開時進行的。
總之沒有妨礙是幸運的。
“不。”
雷坊保持被抱著的姿勢喃喃細語。艾因雷因不停止奔跑。已經刻不容緩。能感覺到的重力每過一秒都在減小。雖然自己覺得自己在疾馳,但實際情況是在慢慢地跳躍。
最後的一步。著地後踏出去的話就能離開巨人雷坊的身體了。在那之後沒有踏腳之地。隻能跌落。先不管掉下去後的事情。因為沒有思索的空閑。
“我必須要變得完美。”
到底還是平淡地說話。機器的決意。被抱住的雷坊在變形。抱住的東西突然改變了其形狀。平衡的改變打亂了著地的姿勢。不過,這並不是多大的問題。身體的輕便會使自己免於跌倒。但那也隻是如果能踏出最後一步的話。
辦不到了。雷坊變形的一部分纏住了腳。
“放棄啊。”
完全失去平衡,跌倒。艾因雷因正要被變得像變形蟲一樣的雷坊吞沒了。變成粘體的身上長出觸手,試圖完全封住艾因雷因的動作。
不抵消跌倒時的速度,艾因雷因滾了起來。由於這裏是斜麵所以情況是有利的。
“你才是,放棄並請協助我。”
還差一步。跳躍的話就算是很短的距離,滾起來就不一樣了。雷坊的粘稠在降低速度。
試著用右眼的異界侵蝕,可是失敗了。雷坊的身體在吸收著艾因雷因的極光粒子。
“變得完美後,你想怎麽樣啊?”
抱住雷坊的右臂已經被她壓住了。一邊用剩下的左臂抵抗她的束縛一邊問道。
“這樣主人的願望就會實現。這就足夠了。”
雷坊所希望的是完全再現佳妮斯。那是索霍所期望卻沒能實現的願望。看來雷坊注意到了這一點。可是索霍肯定沒有想到雷坊竟然會作出這樣的行動。
“然後呢,這樣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掙脫纏住左臂的觸手。沒有餘力繼續握住槍了。左臂的臂力能夠扯斷觸手,但是手中的殘骸正逐漸奪走身體的自由。
得找到活路……一邊滾動,掙脫著觸手尋覓周圍。已經完全失去了速度,斜麵也因為粘稠而失去了作用。隻能在抵抗的同時順便滾動。
“無所謂我的得失。問題隻是這對主人是否有意義。”
“就算你變得再完美,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
這句話隻不過是倉促中說出的,艾因雷因也沒有考慮得有多深。
但卻發揮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雷坊的動作明顯變得遲緩了。
“就算你無限接近真正的佳妮斯(原文為雷坊,疑筆誤),他也絕不會高興的。不對,最開始也許會很高興,但是,那隻不過是最開始罷了。”
雖然沒有考慮多少,但艾因雷因還是摸索了自己話中的含義,並讓它清晰起來。
同時移動視線。變成粘體的雷坊展開得非常薄。如果是這種狀態的話也許可以找到指令核心。
“沒有那回事。”
滾動的艾因雷因撞到了什麽並彈了起來。
然而彈起後的跌落沒有來臨。一點掉落的感覺都沒有。
而是,很明顯正在上升。
因為艾因雷因被雷坊包裹在其中所以不知道外麵的狀況。
“咕!”
喘不過氣來。大氣消失了。空氣之外的東西流過喉嚨。很粘卻像水一樣流淌,在全身各個角落附著上某種粘稠的東西。在一瞬間便滲透進每一個細胞,艾因雷因感受到了,像被強製改變了體內一切的恐懼、痛苦、和彷徨。
對於這種感覺有印象。
視覺在扭曲。
聽覺在斷絕。
嗅覺在逆轉。
觸覺在湍流。
味覺在散逸。
所有的感覺在發狂,像是正在誕生自己從沒有認知過的某樣東西,這種最低卻又絕頂,奇怪又滑稽的變革仿佛在自己內部發生一樣……。
世界
仿佛
溶化
崩潰
似的。
“噶哈!”
吐出了空氣之塊。像石頭一樣萎縮的肺部重新開始工作,如今往肺部流進了從未嚐到過的甘甜的新鮮空氣。
極光粒子對生存本能作出反應變成了大氣。
在被丟進無重力空間的感覺中,艾因雷因立即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封閉了思念。封閉了願望。拚命構築在蓋子上放上鎮石並嚴密地封上的畫麵。這不是跟誰學的,也不是為了下次來這裏而訓練後掌握的。
正是本能的恐懼讓艾因雷因這麽做的。
絕緣空間,或被稱為零領域的空無一物的地方。
視野中仍然是包裹了自己的雷坊。艾因雷因看向自己的手。確認了艾因雷因是否還是艾因雷因的模樣。然後摸索全身。封鎖動作的束縛已經失去了它的效用,就像漂在水中的塑料袋一樣飄蕩。動了一下手臂粘體就離開了。
雖然對觸覺是否正常工作沒什麽把握,但觸覺傳達的已經習慣的感覺,足以讓尚處混亂中的艾因雷因回複鎮定。
“OKOK我還是我。”
反複嘀咕這句話。說給自己聽。
說艾因雷因還是艾因雷因?加菲特。
“可問題是如何返回啊。”
上次是怎會回去的……?因為那時候很混亂所以不記得了。
如果和原來的地方的境界麵還有那個洞口,就試試能不能從那裏回去。
雷坊的粘體漂著離開了艾因雷因。
視野開闊起來。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七彩的光景讓艾因雷因想嘔吐。腳下的巨大雷坊像一尊石頭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地飄蕩。看樣子已經完全被絕緣空間吞進來了。
faceman怎麽樣了?沒有在動。他可不是個會在像女王蜂似的東西的腹部內老實呆著的角色啊。
“算了。”
如果不做什麽的話沒有比這更好的了。比起這個趕快拿到雷坊的指令核心後想辦法離開這裏。
朝女王蜂飄過來的方向望去,隻見古拉波奈爾市的天空像浮起來一樣呈現在那裏。是夜晚的天空。雖然因為黑暗看不到什麽,但在這種把七種顏料灑滿了似的空間裏這樣反而更醒目。洞的大小大約有艾因雷因身高的三倍左右。沒有遠近感,所以到那裏有多少距離讓人很難判斷。因此,不知道洞口的大小確實是如此還是距離遠所以看起來是那麽大。
“不管怎樣得快點行動了。”
得出這樣的結論,去追飄到另一邊的粘體。像遊泳一樣運動四肢,發現可以往自己希望的方向移動。
如果心裏期望的話極光粒子將發生改變,移動起來也許會輕鬆許多。但是作出期望也就代表把自己的內心呈現給這個世界。極光粒子將會把你心中最深處的願望也毫無保留地實現吧。
這樣子就和那時候一樣了,也許會走向和曾經的同僚們相同的末路。
極光粒子會對心理上多強的願望作出反應……至少沒有對取回指令核心並離開這裏這個願望作出過反應。從生成了大氣這點看能夠反應事關生死的問題,但那對一般人來說應該是所有願望中立於最頂端的願望吧。
而且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生成了大氣。也許自己已經被改變成可以在極光粒子中也能存活的體質。
“久居無用。哎,這可是真的。”
一邊對自己的想法流出冷汗一邊追趕粘體。馬上就追上了變成飄蕩的破布的粘體。抓住一角,調整相對速度。沒有像樣的抵抗。也許是因為受到極光粒子的影響而停止了機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指令核心也不會平安無事吧。
極光粒子也會對附著於機器上的思念作出反應。指令核心中索霍的程序。編在其中的佳妮斯的照片數據。還有索霍對她的感情。
如果極光粒子已經發現這些的話?
現在雷坊已經進入了艾因雷因所看不到的世界裏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進行那個絕界探查計劃的時候,佳妮斯沒能看見誕生於同伴們願望的世界,而隻能看見突然陷入混亂的同伴們的樣子。
(那個樣子,有點傻啊。)
冒出怎樣都無所謂的想法。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可不知道自己的內心防線會在什麽地方被攻破。艾因雷因看向保持沉默的粘體,開始尋找指令核心。
“啊,啊啊。啊……。”
不是艾因雷因的聲音。是粘體發出細微的震動,送出的聲音。
“這,就是你嗎?”
雷坊確實是這樣說的。
你?
比起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更快地,粘體發生變化。縮成一團,變成了一個大球體,然後出現了長度不同的五個突起,球體變得細長,作出了泥人偶似的粗糙人型。
之後的微調在轉眼間完成,雷坊出現了。
這樣一來,現在艾因雷因正抓住了她的肩膀。
也就是說,雷坊不是看到艾因雷因才說出了這個台詞。表明她正在和某個人物相對著。
和誰?
答案馬上被揭曉了。
雷坊的麵前出現了另一個雷坊。
對仿佛突然冒出一個鏡子的情況艾因雷因吞了一口氣,在下一瞬間已經驚呆了。
“難道是!”
既然是“你”,那就不可能是雷坊造出的分身。所以在那裏的理應是和雷坊不同的存在,加上和雷坊擁有相同麵貌的人就是……。
“是佳妮斯嗎?”
“……。”
但是這個佳妮斯沒有對艾因雷因的話作出反應。隻在雷坊的眼前,浮現出比雷坊更接近佳妮斯的笑容,站在那裏而已。
就像一張照片一樣。
“啊啊,這樣啊。”
仔細觀察佳妮斯的樣子後明白了。
這不是真正的佳妮斯。雷坊的願望……不知極光粒子是否會對機器的願望作出反應,所以姑且認為是附著在程序中佳妮斯照片上的索霍的願望吧。出現在這裏的是極光粒子對此作出反應而出現的贗品。
而那如果是索霍的思念的話,那應該比真正的索霍所抱有的願望更加虛弱。大概更加虛弱吧。
所以才不能變成索霍所期望、雷坊所期望的真正的佳妮斯,隻出現了照片似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索霍心中的佳妮斯已經被凝聚成一張照片了。
是這樣的話……會變得如何呢?不,已經知道索霍心中的佳妮斯並不是完整的。這一點看到雷坊就能十分理解。就算把多大的東西藏進了照片中,如果不能讀取的話就和不存在是一樣的。
“怎麽會……。”
也許已經注意到這個事實了,雷坊那平淡的聲音表現出了絕望。可是在她的動作中卻沒有體現一絲。聲音也好,表情也罷。
但是,那一瞬間,雷坊確實表現出了人性。隻是細微的,也許誰也不會發覺的,小小的絕望。
“你不會變成真的。”
艾因雷因向她的背影說道。
“就算出現在眼前的是真正的佳妮斯,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知雷坊有沒有聽艾因雷因說的話,她沒有回頭。隻是一直在盯著微笑的佳妮斯。
“即使參考了真正的佳妮斯,點成無限接近她的存在,你仍舊是贗品。能騙過任何人也騙不過索霍。就算你拋棄雷坊這個身份也是一樣。”
邊說著,艾因雷因抬起了他的左手。
(記得是在腦袋後部的脖頸部位吧?)
“因為,不管你如何欺瞞你還是雷坊。無法成為佳妮斯。”
左手用力。
如果沒有紗耶對完全變成荊棘的自己所說的話,艾因雷因也不會這麽想。
紗耶就是紗耶,不是尼爾斐尼亞。即使紗耶是因為艾因雷因的願望誕生的,即使是相反的情況。
紗耶就是紗耶。
記憶會淡薄。不管怎麽努力去記住,記憶還是會隨著時間失去它的鮮明,理解很模糊的部分會被削去,被強調的部分會被重新構築,記憶就這樣被捏造。
記憶中的尼爾斐尼亞、索霍心中的佳妮斯,她們就這樣逐漸變得不完整。
創造尼爾斐尼亞是不可能的。
艾因雷因的手掌破壞了雷坊的脖子,抓住藏在其中的小球。
是雷坊的指令核心。
果然,雷坊沒有對自己碎掉的部位進行再生,保持著被破壞的樣子飄在絕緣空間中。
站在艾因雷因眼前的佳妮斯保持著那個姿勢那個笑容飄離艾因雷因。放著不管的話早晚會崩潰吧。
“好了,剩下的是怎麽回去了。”
這時才注意到自己額頭上已經流滿了汗。封閉自己內心這樣一個作業比想象中更消耗神經。
“來得及嗎?”
沒有來得及的自信。
可是,和紗耶約定過要回來。既然約定了就不能讓自己任由虛無擺布。艾因雷因運動四肢,像遊泳一樣向著洞口前進。
“……不妙啊。”
時間上很短,但艾因雷因不得不注意到其實距離一點都沒有縮短。
能想到的原因有兩個。
其一,零領域這個空間有宇宙規模的大小。
其二,到了這裏後一直以為在移動的其實都是錯覺。
不管是哪一個都讓人絕望。如果是第一種的話從這裏到洞口可能有數光年的距離,就算有地球到月亮的距離自己也沒辦法。
如果是第二種,不知道如何移動的話就根本就是扯淡。
“到底怎麽辦呢。”
其實內心很焦急,但表現不到語言上。表情也沒有變化。也許是因為在感情上蓋上了蓋子的緣故,可是這個蓋子在新誕生的恐懼麵前顯得不知所措。早晚會從裏麵撐爆,然後艾因雷因的眼前就會出現發生變化的極光粒子。
“趕在那之前。”
即使不是這樣,在這種緊張狀態下不知什麽時候蟲子會失控,並重蹈覆轍。不斷產生焦躁感。但是結果連個兆頭都沒有。
“看來你遇到麻煩了啊。”
耳邊突然響起這樣一句話。
“是艾爾米嗎?”
“剛剛找到了增設機。哎呀哎呀,找得我好辛苦。”
在零領域中創造並固定亞空間,這就是增設機。原來艾爾米在發生這種混亂的情況下也一直在尋找。
“能作到在零領域中不發生變化而迷路,是否是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
“也許是吧,不太懂。有可能是因為愛的奇跡。”
“真浪漫。”
輕鬆地聽著艾因雷因的玩笑,艾爾米終於切入主題。
“果然如我所料,有人為地對增設機動過手腳的痕跡。雖然我不太願意相信有人能夠作到這一點。”
“是不是哪裏有除了你以外的第一代啊?”
“他們都死了。我親眼看到的。唉算了。反正能修複增設機。比起這個我想在你出來後再堵上那個洞,自己能離開嗎?”
“不能離開所以才煩惱嘛。”
艾因雷因簡單地說明了情況。
“原來如此。喪失距離啊。真有零領域風格的現象。”
“有什麽方法嗎?”
“從我這邊沒有什麽能做的。隻有給你個建議了。”
“希望你能給出有速效的。”
“很簡單。那裏是零領域。不存在任何東西,卻能夠因為思念而存在任何東西。那裏就是這種空間。如果不存在距離的話,就在不存在的情況下移動就好了。”
“……真亂來。”
艾因雷因因為艾爾米所說的內容而流下了冷汗。
“那可是在零領域許願啊。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為了不讓極光粒子做出反應,艾因雷因在心中蓋上蓋子。艾爾米竟然要自己移走蓋子展示自己的願望。如果沒有了蓋子,極光粒子會從其縫隙中進入並揭穿艾因雷因的所有願望。然後誕生出由人那不完整的願望構築的世界,而因其脆弱發生崩潰。
不能在崩潰中活下來就隻有死。
活下來的話就變成異民。雖然艾因雷因已經是個異民了,但極光粒子可不管這個。
艾因雷因一定會發生新的變化。
如果那樣的話不知自己還能否維係自我。
還有,自己要實現的願望是什麽,就在剛才已經確信過,不管如何渴望都不會出現真正的尼爾斐尼亞,在這樣的自己的內心裏,到底還有怎樣的願望。這連艾因雷因自己也不知道。
就因為不知道所以無法預測將會發生什麽。
“可是,也隻有這麽幹了。”
“唔……。”
“你也不想在那裏慢慢悠悠地像個青蟲似的前進吧?我也不想等下去。這樣的話,隻有這麽幹了。”
“可惡。”
艾爾米說的沒錯。如果洞口一直開著的話古拉波奈爾市內會出現更多的被極光粒子侵蝕的異界侵蝕者吧。不久所有的市民都會變成異界侵蝕者。
不光是這樣,也有可能誕生出新的異民。
雖說連長什麽樣都不知道的他人的命運不管自己的事,但覺得如果艾因雷因不回去的話紗耶會永遠在古拉波奈爾市等下去。就憑異界侵蝕者是無法超越紗耶的空間幹涉能力的,但他們會打斷她的睡眠吧。
“我做行了吧。”
她的睡眠由我來保護。
“這才像樣嘛。”
雖然從沒看過艾爾米的麵孔,但聽聲音她好像是在微笑。
“那麽,請你快點。因為這工作很細致,不能等很久。”
“……真是,說得簡單。”
這樣嘀咕一下,可沒有艾爾米的回應。艾因雷因集中注意力,開始進入移開蓋子的作業。
不能開得太大。不能讓極光粒子觸碰到自己內心的一切,隻露出想穿越洞口這個願望就行了。
不存在像樣的順序。這時沒有使用手冊的操作。連能不能作到都不知道。給自己的心蓋上蓋子這個操作也是偶然作到的。就像在這個基礎上進行從沒訓練過也沒有過經驗的作業。
這不是魯莽那是什麽。
即使是這樣,自己必須得作到。
“給我成功哦。”
說著不知是說給誰聽的話,艾因雷因開始暗誦。
感覺上沒有發生什麽事。
但是視野卻在瞬間發生了變化,眼前展開了古拉波奈爾市的夜空。
順利到達的洞口。
“能作到的嘛。”
但是,這絕不是輕鬆的操作。擴散到臉上的溫熱的感覺。用手摸一下,摸到了黏糊糊的東西。
是血。紅色在侵蝕著右眼的視野。右眼,跨過變成異民的眼睛的傷痕裂開了。雖然不知道這反映的是什麽願望,
總之好險啊。
不過離開這裏就不用在乎了。
……可是。
“……喂,饒了我吧。”
感到背後有東西在動,艾因雷因發出了一聲感歎。
“就算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回到這裏來。”
回頭一看,巨大的雷坊的腹部占盡了視野。
faceman的聲音就從那裏傳來。
“我本不想回來的。因為我知道回到這裏將會發生什麽。”
光滑的表麵鼓起,出現了一張臉。也許這就是faceman本人的臉。
“怎麽回事?”
一邊提問一邊暗自後悔弄丟了紗耶的手槍。如果有那個的話就能做出像樣的事,可是現在在這種連移動都伴隨無比疲勞的地方什麽也做不了。
“我在外麵也說過吧。除了那個國家的大部分世界已經被零領域(原文為亞空間,疑筆誤)吞沒了。”
“嗯,說過。”
口頭上表示同意,艾因雷因想象著跳躍洞口的自己。如果跳出的同時艾爾米能堵住洞口的話,faceman就被困在這裏了吧。
可是無法和艾爾米取得聯係的現在,前提是艾爾米已經注意到這裏的情況。
“也許你看不到,這片零領域裏有生活在崩潰的亞空間中的人類。”
“你說什麽?”
“身處零領域卻不能像我一樣變成異民,被卷進願望世界的崩潰後並沒有死去。他們隻是活著和零領域同化了。”
“你以為這種事情可信嗎?”
有一瞬間,想象了。艾因雷因立刻猛烈搖頭,趕走思緒。竟然想象了。如果faceman的話是正確的,尼爾斐尼亞仍然在零領域的某處活著。佳妮斯也是。參與了絕界探查計劃的同伴們也是。
所有人都活著。
(尼爾斐尼亞還活著?)
隻要這樣一想為了跳躍洞口而築起的想象就差一點崩潰,精神上的蓋子也差一點就打開了。
(不要去想。)
“你不信也可以。不管你信與否,這都無關緊要。”
覆蓋faceman的表皮開始蠕動,浮現出無數張臉。
但那卻和至今的不一樣。和至今眼睛、鼻子、和嘴被隨機擺放的臉不同,所有的臉都形成正確的形態浮現出來。
“我的存在,是不應該穿過絕緣空間到達零領域的。因為被零領域吞沒的人們渴望得到形狀。沒有明確的願望,不能成形的人們為了得到形狀,我收集的臉是絕好的觸媒。”
就在faceman說話的時候也不斷生成無數個臉。隨著臉的增多,faceman的麵孔漸漸失去了它的起伏,逐漸被周圍的臉吞沒下去。
“我是……不應該,回來……的。”
“faceman!”
“……。”
faceman不回應呼喚。臉還在增加,試圖爬上來。脖子下麵也出來了。身體開始出現。和雷坊生成她的分身時一樣,有無數個人正在誕生。
可是,這還是人類嗎?
不是異民嗎?
faceman出現在這個國家時犧牲的五千萬人類。如果現在正要誕生出有那麽多的異民的話?
“這裏是,靈魂的坩堝嗎?”
無法成為異民,而被零領域吞沒了的人類會失去肉體,變成靈魂……變成隻有意識的存在飄蕩。所以艾因雷因才看不到他們嗎。
然後,他們以faceman所收集的變成異民一部分的臉作為觸媒顯現出來的話,他們將不在是人類,而應該是異民。
“不能繼續磨蹭了。”
尼爾斐尼亞的身姿掠過腦海。但艾因雷因卻把它使勁壓製下去,凝固起自己跳躍洞口的畫麵,並釋放出來。
像被塞進模子中的衝擊襲擊過來。
視野被染成黑色。冰冷的強風敲打著全身。轟鳴聲回響在耳邊,襲來掉落的感覺。
回來了。
“絕緣空間在……。”
就在艾因雷因的頭頂。
呈現七彩的斷麵在急劇縮小。艾爾米成功修複了增設機。
手中握著雷坊的指令核心。確認著它的觸感,艾因雷因望向逐漸變小的洞口,繼續掉落。
“尼爾斐尼亞……。”
也許還活著,即使已經變成了異民,可她還有可能活著。
就在,那個零領域中。
佳妮斯也是。
如果把這件事告訴索霍的話,他會怎麽做呢……索霍會對無法在心中成形的結論做出怎樣的選擇。
而自己要怎麽做。懷著無法得出結論的思緒,艾因雷因繼續掉落。
尾聲
房車中充滿了包含足夠多的無聊這一成分的空氣。
艾因雷因就坐在駕駛席上,除了時不時地確認自動駕駛是否在正常運轉,剩下的時間就呆呆地望著擋風玻璃另一邊的景色。紗耶坐在旁邊的副駕駛席上,放倒靠背睡著了。黑貓在她的腿上卷著身子。
多米尼奧在居住區嘮嘮叨叨喝完了酒,現在正躺在床上發出呼嚕聲。
醒著的隻有艾因雷因一個人,加上根本沒有醒著的必要,讓他連抵抗睡魔的精力都被抽幹了。
為了讓自己清醒而操作導航儀搜索電波,出現了一個映像。
沒有聲音而且畫麵中刮著沙塵暴,好好一個彩屏變成黑白的了。這說明已經已經離開古拉波奈爾市很遠。比起這個,艾因雷因趕走睡意注視著出現在不鮮明的映像中的人物。
“瑪瑪?帕帕斯。”
屏幕中的瑪瑪?帕帕斯身穿女式西服,完全擺脫了匪幫特有的氛圍。但這也不是說她展現出女性的婀娜,而是以尖銳的表情站在演講台上,在說著什麽。
“是不是古拉波奈爾市的市長選舉啊?”
艾爾米從副駕駛席。貓還在睡覺。但是看來在它額頭上藍寶石中的艾爾米並沒有跟著睡著。
“競選市長?為什麽?”
“很簡單啊。為了獲得抗侵蝕劑的特許需要的是正式登錄在首都的戶籍。為了得到它就要連接和首都的中央計算機相連的末端。而能直接接觸到那個末端的,隻有市長。”
艾因雷因終於明白原來瑪瑪?帕帕斯說的是這件事。如今在任何一個城市,政治和黑道已經變得誰也離不開誰了。如果利用毀滅索裏歐尼家族後在黑道上得到的權利的話,確實可以蒙混古拉波奈爾市的戶籍,然後參加市長競選。
在此基礎上,連接中央計算機,捏造出正式戶籍。
“嘛,突然冒出的候選人是很難當選啦,大概準備了可以當作傀儡的幾個候選人吧。是呀,這樣更可靠,所以她可沒必要出現在明處啊。”
“原來如此。”
即使艾爾米說的是正確的,瑪瑪?帕帕斯應該也沒有放棄參加競選吧。而且就算她為了以防萬一而準備了傀儡,真正的目的還是自己當選市長。
雖說政治和黑道關係緊密,但那隻不過是在地下的事情。當選市長,登上在公開場合露麵的地位,這是否會直接帶來在精神上和黑道的訣別呢?艾因雷因這樣想。
心想,這對在戰鬥的盡頭渴望著安穩的瑪瑪?帕帕斯和她的部下們來說應該是正確的道路吧。
安穩。
這也是自己在將來必須要爭取到的東西。雖然這麽認為,但不可否認也存在著回避它的自己。
那場為了奪取雷坊的指令核心而進行的決死的“潛水”,雖不致死,卻讓艾因雷因身負重傷。索霍的部下們試圖逮捕無法動彈的艾因雷因,但多虧紗耶的守護,和以指令核心為人質的艾爾米的交涉總算達成了停戰協議,艾因雷因才能在古拉波奈爾市專心治療傷勢。
那是對一般人來說是足以致死的傷勢,但艾因雷因卻隻要一個星期就可以活動了。
在那之後把指令核心還給了索霍,逃似的離開了古拉波奈爾市。索霍他們沒有追來。雷坊的狀態還不允許她馬上行動,而其他戰鬥力也因為和faceman的戰鬥而無法投入使用。既然艾因雷因已經痊愈,那他們就已經毫無辦法了。
進入絕緣空間之前和雷坊進行的對話。是否要告訴索霍……苦惱後,艾因雷因決定還是保持沉默。下次見麵時雷坊是什麽樣的姿態,索霍所得出的結論就應該在那裏。因為艾因雷因不能判斷自己是否可以過度涉足於索霍走到那個結論的過程中。
也沒有對他講過在零領域中從faceman聽來的話。因為發現自己正打算確認索霍如何決斷後在行動,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了厭惡。
瑪瑪?帕帕斯隻靠自己的意誌和思考決然走向自己的路。自己也必須要像她那樣。
電波變得更差了。畫麵已經完全變成了沙塵暴。艾因雷因把它調回導航地圖。失去興趣的艾爾米保持了沉默,黑貓也紋絲不動地繼續睡覺。
將黑貓放在腿上的紗耶也在繼續睡覺。
“艾爾米。”
“什麽?”
黑貓保持著沉睡,艾爾米回答道。
“faceman說的是真的嗎?”
“增設機的故障?”
“嗯。”
“因為是機器嘛,肯定早晚會壞掉的。”
“……難道,你知道會這樣?”
艾爾米是開發了增設機的第一代煉金術士。
“這個是知道的。但是,我可沒想到世界會變成這個樣子。”
被無限增殖的亞空間所隔絕的這個世界。
要說起因在煉金術士身上的話那是錯誤的。因為如果沒有出現亞空間增設技術的話,人類可能早就在資源戰爭中滅亡了。
“增設亞空間什麽的到頭來隻不過是為了敷衍一時罷了。這一點在開發的時候就知道。即使能夠複製,誰也無法獨自把它做出來。如果我們不在了的話,連改良也做不到,一旦設置後即使壞掉了也沒人能修理。這不是自明之理嗎?”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這裏。艾因雷因也一樣。
“雖然正確的使用方法是為了人類能夠重新站起來而暫時應付過去,可是人們卻難以忘記體驗過哪怕一次的奢華,這就是人性啊。”
“這樣說的話,這個國家早晚也會消失了?”
“如果我死掉的話,早晚會那樣吧。嘛,首都附近的土地是真是存在的,其它國家也有一樣的地方。”
這能起到多少慰藉呢?光是這個國家就已經超過了原本地球的表麵積,隻需這個國家的人口就足以撐爆地球。
“為了不變成那樣,你可要好好加油哦。”
“你要我代替多米尼奧?”
“啊,被你發現啦?”
“有一點點。”
但是,多米尼奧應該沒能和艾爾米要做的事扯上過多吧,或者他是故意避開的?
艾爾米隻靠自己一個人,為了保護這個國家而到處修理亞空間增設機。一想像其重壓就讓人受不了。
“難道,你是個不錯的家夥?”
“啊,你現在才發現?”
“不過做出來的可都是壞事啊。”
艾因雷因哎呀呀地聳聳腰。
和艾爾米他們同行,明明是為了獲得紗耶能安穩地生活的地方而已。可是不知什麽時候起不得不做著正義夥伴似的事情。
不會不想到這到底開的是什麽玩笑。
可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連紗耶能安靜睡覺的地方都會失去的。
“看來我拚了老命也不能逃離絕緣空間啊。”
透過窗戶看向天空,藍天上飄動著七彩之幕。它的另一側就是絕緣空間、零領域。
尼爾斐尼亞也許就在那裏。
(真是亂七八糟啊。)
艾因雷因的精神也像零領域似的是混沌狀態。連自己都不知道會對什麽東西作出反應而發生變化。
“唉算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
然後,艾因雷因放倒靠背閉上了眼睛。
後記
初次見麵,活著大家好,我是雨木シュウノスケ。
曆史。據說,現代日本人的曆史根據出土遺產可追溯到二萬五千年前。從狩獵生活到農耕生活。從石器到鐵器。從刀槍到槍炮。從馬到車。從飛腳(日本古時的郵遞員)到郵差。從信到電話,進而到互聯網。不隻在日本,我們所生活的世界都是有曆史的。沒有曆史的話就沒有我們現在的生活,如果過這個曆史出現一點偏差,也許我們的生活形態會是另外一種樣子。
證明我們存在的路線,這就是曆史。
雖然不至於這麽偉大,小說作品中的幻想世界也有它的曆史。一個世界,有它文字舞台的時代之前,也有之後。它們不會事先就會成形,不過有時也會被傳頌。
這部作品就是這一類書籍。
叫做《鋼殼之雷吉歐斯》的,一部在富士見文庫中仍以現在進行時出版的作品,以它的過去世界為舞台的故事。這就是《雷吉歐斯傳說》。
不讀《鋼殼之雷吉歐斯》就不能品味這部作品。同時,不讀《雷吉歐斯傳說》也無法享受《鋼殼之雷吉歐斯》。不會有這種情況的,所以不用擔心。
我正努力讓兩邊都能讓人單獨享受。
隻不過,確實有讀過這兩部作品才存在的樂趣。
這部作品是描繪了在我們遙遠的未來生活的人們的故事。進軍宇宙失敗後的人類,膨脹的人口和以另外一種方法解決了這個問題而形成的世界。生在這種IF世界的艾因雷因他們會如何生存。然後他們迎來的結局會以什麽樣的形式和《鋼殼之雷吉歐斯》聯係起來。雖然故事才剛剛開始,作為作者的我也非常期待。
在一部作品中是很難說盡那個世界的曆史的。我認為小說應該描繪人物而不是世界的曆史,這個想法現在也沒有改變。不過,作為以描繪名為幻想這個假想世界中的人物為生業的我,也樂於構想那個世界本身的構造。雖然講不完誕生在那裏的曆史就會結束,但這部作品是主人公艾因雷因的故事的同時,也是觸摸到了在《鋼殼之雷吉歐斯》中無法說盡的曆史的故事。
在一般社會上正成長著名為輕小說的領域,作為從出道這裏的我來說,出版單行本將會是一種挑戰吧。不過我自身倒沒有太在意這個。
結論就是雨木シュウノスケ隻會是雨木シュウノスケ。我相信這一點。唯一的問題在於這會是好事還會是壞事。
能讓各位覺得有趣才是最重要的。
最後,讓我由衷感謝允許我寫出本來無法說盡的曆史的高木編輯長和給予我這個機會的《鋼殼之雷吉歐斯》這部作品,還有支持《雷吉歐斯》的各位讀者、閱讀這部作品的各位。
雨木シュウノス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