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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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晚飯,喬珍美收拾好飯桌,端著木盆去院裏水龍頭那邊洗碗筷。
    馬未秋給兒子揩幹淨嘴臉,放他進木桶玩,轉挪起飯桌,把飯桌並到書桌那邊,騰出空地,從衣櫃上取下折疊床架在進門靠牆邊,另翻了床被褥鋪在上頭,“晚上我睡這,媽跟珍美擠一張床。”
    “誰要跟你媳婦擠?你自己跟你媳婦睡,我睡行軍床。”
    劉菊不習慣跟兒女睡,以前家裏地兒小,睡通鋪也沒擠著誰,她拿出床下的搪瓷盆倒熱水,兌了小半盆涼水,脫著襪子絮叨:“你大哥來信說今年要回來過年,不知道是真是假,說出來都招人笑,你哥娶了媳婦,我跟你爸還沒見過人一麵。”
    馬未秋聽著沒吭聲,暗算今年買電視機,縫紉機,給兒子添東西花了多少錢,養家吃喝穿用一大筆開銷,靠單位發的那點工資,他大褲衩爛了好幾個洞都沒錢換新的。
    “早些年,我跟你姨媽找瞎子算過命,說你大哥靠牲口吃飯,說你能守家養老,聽著就沒大出息,氣得我連錢都沒給,就給了那老瞎子拿了幾個窩頭跟一罐鹹菜疙瘩。”
    “現在看來,說的還真準。”劉菊擔心當年沒給老瞎子錢,會使陰招害她,有些後怕,“早知道就該給他一塊錢,不給什麽雜糧窩頭……”
    馬未秋不樂意聽陳年老芝麻,他爸下礦經常不在家,早聽夠了他媽的絮叨,拿上門後掛著的毛巾,架子上的牙刷杯子,邁腿往屋外走。
    劉菊沒人說話,撿凳子上的報紙翻看,偶爾逗兩聲大孫子,“囉囉囉,小豬崽囉,啃起木桶囉,又餓了啊?”
    小石頭雙手扶著木桶邊,右手戴一隻小銀鐲,穿件半新不舊的藍布褂子,笑咯咯地啃木桶。
    “不是才吃了麵條?胃口這麽好?下回奶奶再帶兩捆掛麵過來,好好喂喂咱家的小豬崽。”
    小石頭咧起嘴巴笑,咿咿噢噢的,流下兩條哈喇子。
    “哎喲,口水真是多啊……”
    院子裏的水龍頭是幾家人共用。
    喬珍美清完最後一遍碗筷,看到馬未秋過來,立馬端盆避開。
    馬未秋攔住她,語帶嘲諷,“躲我做什麽?知道不好意思沒臉跟我說話?”
    “誰沒臉皮?我做什麽了?”喬珍美麵上不耐煩,轉頭看著他。
    “你自己在學校做的那些事,硬要我講出來?講出來可就不好聽了。”馬未秋低頭看她,想從她臉上找出些心虛罪證。
    喬珍美臉不紅心不跳,猜他指的是同辦公室老師幫忙代課的事,覺得馬未秋人雲亦雲,缺少個人思考能力,再看他的臉,粗糙,平淡,像張隨意畫了兩筆的草稿紙,還是最劣等的那種黃草紙,帶著出造紙廠的竹渣雜質和漿液不均勻產生的洞眼。
    “無聊,愛說不說。”
    她端著木盆繞開馬未秋。
    馬未秋沒追上去,冷眼掃一圈雜院裏的各家各戶,擰開水龍頭放水洗漱。
    他不是真在意那些閑言碎語,隻想借這件事壓一壓喬珍美,以他同為男人的本性,沒有一個雄性生物會為了個女人敗壞個人前程。不值當。
    夜深後,雜院陷入沉靜,偶爾響起一聲雞叫。
    喬珍美躺在床上睡不著,聽婆婆跟丈夫說話。
    說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數是婆婆在說,馬未秋時不時答應一聲,他不答應,婆婆總會追著問,“跟你說話呢?睡了?睡著了?”
    屋裏靜悄悄。
    劉菊又問:“真睡了?這麽早就睡,白天忙什麽去了?你們單位改了柴油車,費不著功夫,有那麽累?你媽我來回蹬車十幾裏都沒喊累,年輕同誌就是惰性強,幹點活兒就一副霜打白菜相。”
    “沒呢。”馬未秋閉著眼答應,再不應聲,怕是要說到馬家根上有問題。
    他媽立馬一副猜中的口氣:“就說你沒睡,跟你爸學著裝耳背。”
    劉菊以過來人身份,傳授經驗,“珍美,男人都有天生耳背,隻聽他們自己要聽的。”
    “尤其是你三伯父一家,說了十幾年要回京市,愣是沒回來過一次,專拿不值錢的青稞酒敷衍老太太。”
    “老太太也是上了年紀,人糊塗。”
    喬珍美沒有接婆婆的絮叨,貼著報紙糊住的牆麵睡了過去。
    她睡得早,沒聽到後頭的話。
    劉菊念叨著,想到哪裏說哪裏,說了夫家勢利,呸娘家運道差,疑心是胡同裏的幾個孫賊弄斷了五號院裏的石榴樹,壞了娘家風水。
    她翻個側身,又懷疑是門口抱石鼓被偷,敗了運勢。
    琢磨半天,悶頭悶腦自對自嘀咕:“改明兒要不找人看一下?香山公園那邊出了個大師,傳的神乎其神,說從他那買的大鋁鍋,拿回家煮水煮飯能包治百病…”
    “建房子借的錢才還清,你別跟外頭那些人瞎折騰,都是騙鬼的把戲,專哄你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馬未秋本來快睡著,聽到要花錢找大師,立馬搭腔製止。
    劉菊聽不得人說她老,鼻管子一抽,“能哄一個兩個是騙子,哄百十號人多少有些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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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扯過床尾的百家被蓋住胸脯,“年輕人到底是沒經過事,多讀兩年書就自以為了不得,不聽過來人經驗,總有你栽跟頭的時候。”
    馬未秋閉著眼皮哼笑,他媽是當不得家,有他爸盯著才消停,他有意恐嚇,“過幾天該去給姥姥上墳…”
    話才說半截,他媽就氣不順地打斷:“快睡,快睡,現在不困了是吧?”
    八月二十五號是中元節,劉家二老已離世三年半。
    劉家沒了事事拿主意的劉老太太,劉菊要夾著尾巴過日子,近兩年開始看兒子臉色。
    她堵得憋屈,睡前要念兩句,“生兒生女有什麽用?有什麽用?沒一個省心順意的。”
    過了晚上九點半,胡同裏亮著的盞盞電燈先後拉繩斷電。
    報社要趕審批稿件。
    喬林業加了幾小時班,抻後腰瞥見時間快到十點,忙摘下眼鏡說:“喲,都這個點了,你們趕緊把手裏工作收尾下班,有什麽審核校正明天再趕進度。”
    他招呼完辦公室同事,自個兒先收拾好公文包往家趕。
    快到家屬院樓下,碰到去滬市出公幹回來的親家薑編輯。
    “老喬,這麽晚才下班?”薑編輯站在花壇邊路燈下,神色稍顯意外,他剛好有話跟喬林業說,朝他那邊走了幾步。
    喬林業以為薑編輯有意等在那,笑著接話,“趕了篇稿件,沒留神就到了這個點。”
    “跟你說個好消息,先前托我問的事有了進展。”
    喬林業以為是侄兒失蹤的事,沒那麽上心,薑編輯講了喬家那兩間鋪麵的事,意思是靠辦手續能從公家手裏收回來。
    他聽得轉煩為喜,要拉親家到家裏喝酒。
    薑編輯才出了公幹,想早點回去歇著,礙於親家關係,實在不好回絕,“還是去我那,我那清靜,什麽酒都有,有白頭山的虎骨酒,黔南的葵花酒,還有白蘭地和威士忌,你要不愛喝這些,還有紅酒。”
    薑編輯隻有薑文文一個閨女,平日除了工作,就愛喝點小酒,跟好友鑒賞古玩字畫。
    他有一整間屋子收放國內外的名酒,比供銷社和百貨商店裏的酒類齊全,花梨木酒櫃裏擠滿了高低不一的各色酒瓶,有紅的,綠的,黃的,煙色瓶的,帶標帶盒的,不帶盒拆了喝了一半的,琳琅滿目,花人眼球。
    中年男人的喝酒夜談,跟夜深後鑽出洞眼覓食的老鼠如出一轍,它們背著月色,吭哧吭哧偷吃廚房裏一切能吃的,像是擺了“宴席”。
    隔壁主人屋裏傳出一兩聲咳嗽聲,它們就立馬暫停“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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