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剛剛因隊友成神而有些飄飄然的眾人頭上。
    能耗死上位神。
    自我毀滅。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分量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剛剛經曆了概念碾壓的帝伽淩妤和淞淩，臉上的喜悅迅速褪去。
    她們新獲得的力量，一個主打靜止，一個主打終結，都是堂堂正正的法則對撞。
    可麵對這種專攻精神，誘人內耗的敵人，她們的手段似乎派不上用場。
    “精神汙染？聽起來跟遺忘之神那老垃圾有點像，但更髒啊。”曉撇了撇嘴，下意識地將鏡往自己身後拉了拉。
    那段被篡改記憶的經曆，是他心裏一根拔不掉的刺。
    “不是像，而是本質上的不同。”季星的投影在旁邊補充，她調出了新的數據模型，“遺忘之神是‘修改’，他用謊言替換事實。而‘哀泣女妖’是‘放大’，她們會找到你們內心最真實的負麵情緒，哪怕隻有一粒沙那麽大，然後將它放大成一座山。”
    “恐懼，猜忌，嫉妒，怨恨……這些東西，每個人都有。她們的法則，就是讓這些東西，成為你們自己殺死自己的武器。”
    這番話讓指揮中心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連一向最鬧騰的嘚吧嘚，都難得地閉上了嘴，臉上露出幾分忌憚。
    “那還打個屁啊？”他小聲嘀咕，“這不就是送上門去讓人家當樂子耍嗎？”
    “所以，這次行動有一個前提。”秦川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最終落在了季星的身上。
    “季星，將作為本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
    “所有人在進入目標神國後，必須無條件執行她的任何指令，無論那個指令聽起來有多麽荒謬。”
    這個決定讓眾人微微一怔，但沒人提出異議。
    他們都明白，對抗這種詭異的敵人，常規的戰鬥思維已經失效。
    而整個團隊裏，唯一一個可能不受情緒影響的，隻有季星。
    “沒問題。”曉第一個表態。
    帝伽淩妤和淞淩也點了點頭。
    “那麽，出發。”
    空間門在季星麵前展開，門的另一側，不再是廢墟或死寂，而是一片灰蒙蒙的，下著永恒細雨的世界。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混雜著腐爛花香的甜膩氣味。
    腳下是濕滑的青石板路，路的兩旁，是一座座華美卻破敗的哥特式建築，雕花的窗欞上，垂下枯萎的藤蔓，像一張張哭泣的臉。
    踏入這個世界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便從四麵八方湧來，無孔不入地鑽進每個人的心裏。
    <也太致鬱了吧。”嘚吧嘚剛一落地，就誇張地打了個哆嗦，“感覺我那剛交了首付的房子要爛尾了。”
    他本想開個玩笑緩和氣氛，可話說出口，卻帶上了一股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真實的煩躁。
    “少說兩句廢話。”曉皺了皺眉，這壓抑的環境讓他很不舒服。
    “嘿，我說曉，你現在成神了，牛逼了，看不上我們這些凡人了是吧？”嘚吧嘚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聲音也拔高了八度，“跟你說話了嗎？在這裝什麽大尾巴狼？”
    曉愣了一下，完全沒料到嘚吧嘚的反應會這麽激烈。
    就在他想反駁的時候，一股莫名的怒火也在心底燒了起來。他覺得嘚吧嘚就是在嫉妒，在無理取鬧。
    “你有病吧？”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夠了。”帝伽淩妤清冷的聲音製止了爭吵。
    但她的狀態也不對勁。
    這片無邊無際的，正在緩慢腐朽的城市，讓她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她覺得自己所有的計劃，所有的努力，最終都會像這些建築一樣，在無聲的哭泣中化為塵土。
    一種名為“徒勞”的情緒，正在侵蝕她的意誌。
    淞淩站在一旁，周身的黑色霜炎在雨中搖曳。
    她沒有感到悲傷或無力，反而，她能清晰地“聽”到這座城市裏，每一滴雨水，每一塊磚石所蘊含的，那股綿延了億萬年的憎恨。
    這股憎恨，讓她感到無比的親切，甚至讓她體內的【終末之霜】都開始活躍起來。
    她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鏡，看到對方正安靜地施法，構築空間防禦。
    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冒了出來：為什麽？為什麽她能得到所有人的保護？就因為她是曉的妹妹嗎？
    一縷漆黑的霜炎，不受控製地從她腳下蔓延出去，擦著鏡的腳邊劃過，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被徹底抹除的痕跡。
    “你幹什麽！”曉的瞳孔猛地一縮，瞬間擋在了鏡的身前，對著淞淩怒目而視。
    淞淩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根本沒有想攻擊鏡，那隻是一瞬間的念頭失控。
    完了。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才剛進來不到五分鍾，團隊就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他們甚至沒有看到敵人，就已經開始自相殘殺。
    “全員，停止一切行動，原地防禦。”
    季星的聲音，通過公共頻道響起，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
    她懸浮在半空中，翠綠色的生命紋路在雨中亮起，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屏障，將那些悲傷的雨水隔絕在外。
    她的瞳孔裏，瀑布般的數據流瘋狂刷過。
    “檢測到高強度精神汙染力場，汙染源為複合式情感共鳴。”
    “作用模式：誘導並放大個體內潛藏的負麵情緒鏈，使其覆蓋主要邏輯判斷區。”
    “解析完畢。該攻擊模式，對我無效。”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三道由灰色煙雨凝聚而成的身影，在不遠處的廣場噴泉上緩緩浮現。
    那是三個一模一樣的，身穿華麗長裙的女子，她們的麵容模糊，但那股極致的悲傷、絕望與憎恨，卻清晰地傳遞給了每一個人。
    “沒有用的……”中間那位代表著【悲慟】的女妖，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她的聲音，能讓人想起所有失去的美好。“你們的心，就是我們最好的武器。”
    “放棄吧……”左邊代表著【絕望】的女妖低語，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放下一切，沉入永恒的黑暗。
    “恨吧……”右邊代表著【憎恨】的女妖發出尖銳的詛咒，“恨你的隊友，恨這個世界，然後，殺死他們！”
    三股截然不同的精神衝擊，化作無形的風暴，向著眾人席卷而來。
    嘚吧嘚已經抱住了頭，發出痛苦的嘶吼。
    曉和淞淩的對峙也到了極點，神性的力量已經開始碰撞。
    “指令下達。”季星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強行切入了那片混亂的情感風暴。
    “全員，放棄精神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