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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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通別院書房內,蕭景榕和那日府中垂花門外的男子一起,兩人對坐相談,皆是神情肅穆。
    “奴才給世子爺、顧小將軍請安。世子妃派人送來了家書,世子爺可要現在看。”
    小廝知道裏麵的顧小將軍,顧崢是世子的至交好友,才敢貿然打擾。
    蕭景榕本想打發人走,轉念一想,並未到約定送信的日子,許是有什麽要緊事,又讓小廝把信送了進來。
    一個信封如常,另一個則是鼓囊囊的。
    蕭景榕拿起字跡娟秀的那封拆開查看。
    顧崢卻是被鼓囊囊的那封吸引。
    “這落款是……賤妾蘇氏,是那日那位仕女圖?你愛妾這是怕你凍著,給你寄了床被子。”顧崢笑著打趣。
    蕭景榕甚至懶得抬眼,橫眉低斥:“胡言亂語。”
    顧崢笑意不減:“我倒是好奇,她寫了什麽,這麽厚一遝。”
    “不過是抄書練字。”
    “那我拆開看看世子爺不介意吧?”顧崢見蕭景榕沒有疾言厲色,便知他不會動怒,直接撕開信封。
    隻見那裏麵厚厚一遝紙,每張都寫得滿滿當當。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顧崢念到後頭,蕭景榕慢慢變了臉色,下巴收緊。
    他不敢把人惹急了,將手中的紙放下,又忍不住嘴欠:“你這妾室對你的傾慕真是如癡如狂啊。”
    蕭景榕掩去適才的尬意,放上鎮紙,提筆給葉氏回信,不忘反駁顧崢:“她大字不識幾個,不懂這些。”
    “不懂也有不懂的好。”顧崢收了嬉鬧的表情,沒再糾結情信的問題,“怕就怕懂得太多。”
    兩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蕭景榕眼睛裏是潭水一般的冷沉,顧崢則是不可一世的狂戾。
    談完事情,蕭景榕派人知會仇錦月不去她那處用膳。
    仇錦月屋裏的東西又遭了殃,名貴的花口茶器被硬生生磕出一條縫。
    她壓下火氣問道:“世子往哪兒去?”
    “聽說……聽說……是跟顧小將軍去攬月宴。”
    “攬月宴?幹什麽的?”
    “聽說是達官貴人們聚在一起遊船賞月。”
    仇錦月冷哼一聲:“說得好聽,不就是花船宴嗎?上麵妓子想必不少吧。把紙筆拿來,我要給我爹去一封信。”
    仇錦月也是見過些世麵的人,此話並不假。
    雲通城的攬月宴是風月場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頂級盛宴。
    佼人如月情瀲灩,秋月在水波濯魂。
    轉眼已是夜色如墨,雲通城的湖水中央華燈初上,輕歌曼舞,彩綢交織著裙紗,美人的身姿影影綽綽,惹得岸上的行人頻頻駐足翹首。
    蕭景榕和顧崢坐在二層雅座,從左側往下看是中央戲台,右側則可將湖景和遊船盡收眼底。
    兩個輕紗掩麵的姑娘敲門進來,後麵還跟著一個瘦小的隨侍。
    姑娘們分別倚著蕭景榕和顧崢坐下,那隨侍上前替他們斟酒。
    蕭景榕一個眼神過去,那隨侍竟顫顫巍巍灑了酒,正好流到姑娘的裙子上,酒裏泡過藥材,帶著難看的黃褐色。
    “啪!”
    .
    “沒眼的東西!這衣裳你賠得起嗎?”
    那隨侍撲通跪下,連連認錯,瘦弱的肩膀抖得厲害。
    顧崢拿出銀子遞給那姑娘:“去換一身兒吧。”
    那姑娘這才賠著笑接下,臨走之前還不忘瞪了那隨侍一眼。
    “你替她伺候吧。”顧崢對地上跪著的人說。
    隨侍抓緊了衣擺,微微抬眼:“奴……奴不賣身的。”
    說罷,又迅速低下頭。
    小鹿似的眼睛眼角一片紅,強忍淚水的模樣叫人心生憐愛。
    顧崢掏出一錠銀子:“足夠買下你了。”
    那隨侍搖著頭,不肯接。
    蕭景榕端起酒杯,裏麵液體微漾,他並未飲下,隻是摩挲著杯沿道:“收下吧。”
    一雙纖細的手終是接過了那銀子。
    “都出去。”蕭景榕揮退她們。
    人一走,顧崢直接炸了毛:“我比你差哪兒了?你說她就聽?”
    “人品。”
    顧崢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得了吧,你剖開來比誰都黑。”
    蕭景榕並未反駁,隻是側目看向窗外的一輪彎月,月色如鉤,獨掛天穹。
    “不過你就把她這麽放走了?”
    “不急。”
    一刻鍾之後,兩人準備乘船離開,顧崢看到等在門口期期艾艾的身影,才反應過來蕭景榕說的不急是什麽意思。
    他壓低聲音道:“奶奶的,她不是不賣身嗎?賣給我不行,賣給你就行?……再說你不怕別院那個發瘋?”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蕭景榕踏上上岸的小船,岸上早已有馬車候在原地,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回了別院,順帶將那隨侍安排成丫鬟。
    “奴伺候公子沐浴。”那隨侍壯著膽子湊近他身邊,意圖明顯。
    小小的身姿還未長成,蕭景榕並無興致,讓她自去安置。
    恰巧仇錦月那邊差人來請,蕭景榕略一思忖,提步往仇錦月的院子去。
    仇錦月一身粉衣迎上來,笑魘如花:“妾身為世子準備了醒酒的茶,還溫著呢。”
    燭影下,蕭景榕淩厲的眼神瞥過她,又不著痕跡地收回,隨她一起進了內室。
    屋裏燃著溫茶的炭火,又掛上擋風的簾子,暖意彌散開來。
    仇錦月褪去外衫,裏麵的衣服清涼透膚,含羞帶怯地遞上茶盞:“世子……”
    蕭景榕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接過,玉扳指的涼意傳到仇錦月指背,她順勢靠到蕭景榕身側,一室溫情。
    下人的耳房卻遠比不得主子的待遇,寒風透過牆縫直往裏鑽。
    那隨侍回到下人住的耳房裏,掀開被褥就是一股涼氣,用手一摸,竟濕漉漉一片水漬。
    明顯是有人故意倒了水在上麵。
    她抿唇不語,掃視周圍。有幾人睡在床上,皆是雙目緊閉,事不關己。
    一看就知道操作這事的人她們得罪不起。
    那隨侍心中已知主謀是誰,卻隻能靠著床腳坐下,蜷縮著等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