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會的。
    人魚沒有雙腿，根本沒辦法在擂台上同他決一勝負。「黑桃主」的目的無非是不斷派出強力的對手在台上殺了他。
    既然如此，隻能在水裏作戰的人魚一定是行不通的。
    忽然，餘光人影閃動。
    賀威轉眼，隻見每一場都單獨上台的山田主持在一眾黑衣保鏢的簇擁下走上擂台。
    站定前，他戰戰兢兢，開口前還是沒忍住，偷瞄賀威。
    四目相對，似與凶悍野獸狹路相逢。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他，他就快死了。
    在經曆克隆體和劍齒虎，在玻璃容器上的白布被正式掀開之前，場下的觀眾紛紛將手上的籌碼押在賀威的身上。
    但其中也不乏有謹慎之人舉起精巧的望遠鏡，妄想透過白布，看清容器裏麵藏著的究竟是何物。
    台下嘈雜聲不斷，賀威簡單環視，判斷容器中的神秘物從前並未在擂台上出現過。
    莫非是「黑桃主」新的實驗體？
    由於賀威立在身後不遠處，即使被保鏢團團保護，山田主持依舊背後生寒。
    再也沒了從前隨意幽默的調侃，他快快說完台詞，快快宣布開始，快快下台。
    同時，方才提醒山田主持上台的工作人員矮身跑到容器一邊。他雙手抓上白布，“唰”地一下掀開。
    所有人定睛看去，場下頓時哇聲一片。
    巨大的玻璃容器中浸滿透明色液體，男人生龍活虎地漂浮當中。他身高不高，體型壯碩健美，微微泛紅的皮膚和跳動火焰般絢爛的紅發，似罕見的日本妖怪，紅發天狗。
    隻是區別於異聞怪誌中的天狗，紅發男人沒有可以飛天的翅膀，倒是有一對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的腮。
    難以想象他在變成這副樣子之前究竟是人還是克隆體。總之，他看著他，生出前所未有的不祥預感。
    賀威思索之時，白計安已經揪住「黑桃主」的衣領，指著容器裏熟悉的紅發男人，質問：“這是什麽？”
    「黑桃主」不懂他為什麽要明知故問。
    “帝王綠不是「失敗品」？為什麽上台的是他！”
    而不是方才那個連勝的女人？
    “我知道，他是你製造的「實驗體」。”
    能代表他的，應該是還未出現的，未知的顏色。
    “你們不是早就見過了？”「黑桃主」眉眼帶笑，“我曾和你說過，他是我的客戶製定的玩具。起初性子純良溫順，可惜離開莊園後不知經曆了什麽，變得暴躁，不聽話，不講道理。你問我為什麽是他？因為他是「失敗品」啊。「實驗體」隻是他曾經的標簽。”
    白計安怔怔對視「黑桃主」，動手不是，不動也不是。
    心中勉強穩住的天平，一邊是賀威，一邊是同伴。一時間，他感覺藏在胸口裏，最重要、脆弱的器官正被兩股力量左右拉扯，痛得他四肢僵硬、臉色慘白。
    此時動手，瞄準ventus和catharina的槍口必然會射出子彈；反之，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賀威繼續麵對凶悍異常的對手。
    賀威的能力很強，他清楚了解，但再強的人也會有極限。
    人類就是人類，即便少數能夠突破極限，也不可能和怪物相提並論。
    怎麽辦？
    白計安扭頭，望著台上正在打量對手的賀威。多年來，他第一次懦弱，第一次生出逃避的念想。
    如果現在死掉就好了。
    死掉，就不會痛苦了。
    在數千束投來的目光中，賀威穩穩抓住最灼熱的那一束。
    他像怕對方跑到似的猛地抬頭，結果不失所望，他看到了也在看他的白計安。
    全玻璃包裹的“空中島嶼”在刺目的白光下尤為紮眼。即便是曾經百發百中的狙擊手的鷹眼，想看清他每一個細微變幻的表情還是很難。
    此前，他自認他是個明事理，知道見好就收的人。
    即便是一個簡單的對視，於上了擂台的他來講，都是最好的補劑。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他即將要麵對的“東西”，可不是一支普通補劑可以治愈他的。
    他需要白計安放過緊皺許久的眉頭，需要他相信他，相信他一定能活著下台，相信他可以結束一切。
    賀威凝望白計安，伸出雙手食指放在嘴角兩側輕輕向上推開，展出強大而迷人的笑容。
    “……賀威。”白計安鼻尖一酸，眼前頓時模糊成片。
    賀威漸漸斂起笑容，努力眯眼向“空中島嶼”裏麵望。他總覺得，白計安的表情不對。恍惚中，他好像在某個瞬間看到他眼眶裏蓄滿了晶瑩剔透的淚珠。
    難道他哭了。
    還是裏麵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ventus和catharina都在，他們一定會保護他，不會有事才對。
    賀威緊張，甚至為了能湊近他幾公分踮起腳尖。眼睛都瞪幹，他還是看不清白計安到底哭了，還是沒哭。
    “咣！”一聲巨響。
    賀威煩躁一瞪，容器裏的紅發男也怒氣衝衝地瞪著他。還一邊捶缸，一邊瞪他。
    平白無故的仇恨，竟把賀威看消氣了。
    雖然不知道他變成這副樣子之前到底是什麽人，又是做什麽的。
    被迫成為「黑桃主」的實驗體，又變成如今這副失智的怪物，必然不是他的本意。
    說白了。
    從首戰開始，無論是「克隆體」、「冰原巨獸」還是「實驗體」，他們都是「黑桃主」為了一己私欲，一手製造的受害者。
    賀威輕歎一口氣，在工作人員準備打開容器，放出怪物之前，原地蹦跳兩下熱身。
    “喂，這人是不是……”
    隱形耳機同步翻譯，賀威微微側耳，瞟見背後的鐵籠外麵站著三個待命的藤原組若眾。
    相對「黑桃主」造出的，令人頭昏眼花的克隆體，他們各有各的長相，各有各的記憶，各有各的偷懶、聊八卦的方式。
    “怎麽了？”
    “嘖。”開啟話題那人咂了咂嘴，“我感覺，感覺他有點麵熟。”
    “害，我以為什麽事？賀威你不知道？二當家和「黑桃主」，天天晚上做夢都想殺他。”
    “不是他！我說的是他對麵那個人。”
    “對麵？”那人伸長脖子，瞄見紅發男人時又立刻縮回了脖子。他不可思議地指著擂台，確認道：“你說的，難道是那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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