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後，劍宗後山的青石小徑上，一個白發男子正緩步而行。
    他麵容依舊年輕，但眼中沉澱著歲月才能賦予的滄桑。
    玉劍書停下腳步，望向遠處新修的"心閣"，那裏有四個模糊的身影正圍坐交談——是衛莊他們又在通過印記與幽蘭聯係了。
    "五百年了..."玉劍書輕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這枚玉佩是他師父玄霄子留下的唯一遺物，在天魔之亂中，師父為保護宗門弟子，以自身為引引爆了劍陣。
    山風吹拂，帶來遠處弟子練劍的呼喝聲。
    如今的劍宗比五百年前更加興盛，新入門的弟子們早已不記得那場差點毀滅修真界的大劫。
    隻有他們這些親曆者知道，和平的代價有多麽沉重。
    玉劍書轉身走向藏書閣最深處的禁室。推開門時，灰塵簌簌落下，顯然很久無人到訪。
    他指尖亮起一點熒光，照亮了牆上密密麻麻的典籍。
    這些都是他五百年來收集的關於"複活之術"的記載，從最正統的招魂術到最邪異的奪舍法，無所不包。
    "還是沒有..."玉劍書歎了口氣，手指劃過一排竹簡。
    突然，他的動作頓住了——在最角落處，有一個他從未注意過的暗格。
    暗格中靜靜躺著一塊龜甲，上麵刻著古老的文字。
    玉劍書瞳孔微縮，這是比修真界曆史還要久遠的"天機文"！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龜甲，當指尖接觸到表麵的刹那，一段信息直接湧入腦海：
    "天機石，藏於天機閣禁地，可逆生死，改天命。然代價等同。"
    玉劍書的手微微顫抖。天機閣——那個號稱知曉天下一切秘密卻又從不插手世事的神秘組織。五百年來他幾乎尋遍所有秘境，卻唯獨沒去過天機閣，因為那裏從不對外開放。
    "代價等同..."他輕聲重複著這句話，眼中卻燃起希望的火光，"隻要能複活師父和同門，任何代價我都願意付。"
    三日後，天機閣外的迷霧峽穀。
    玉劍書踏著虛空而行，每走一步腳下就浮現出一朵劍氣凝結的蓮花。這是他在失去劍道根基後新創的"踏蓮步"，雖不及當年禦劍飛行的瀟灑，卻另有一番意境。
    峽穀深處的迷霧突然翻湧起來，形成一個旋渦。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旋渦中傳出：
    "玉劍書，天地棄徒，五百三十七歲。所求為何？"
    玉劍書心頭一震——天機閣果然知曉一切！他恭敬地行了一禮："求借天機石一用。"
    迷霧靜止了一瞬，隨後那聲音變得嚴厲："天機石乃逆天之物，使用需付出相應代價。你確定要見？"
    "確定。"玉劍書毫不猶豫。
    迷霧散開，露出一條通往地底的石階。玉劍書深吸一口氣，邁步而下。石階似乎無窮無盡，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牆壁上開始出現詭異的壁畫——描繪著一個個使用天機石後悲慘下場的故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中央，懸浮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石頭，表麵流轉著七彩光芒。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機石！
    "將你的願望和願意付出的代價同時注入石中。"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帶著幾分悲憫，"記住，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
    玉劍書緩步上前，將手放在天機石上。刹那間，無數畫麵在他腦海中閃現——天魔之亂中慘死的同門、自爆的師父、被混沌吞噬的修士們...他的聲音堅定而清晰：
    "我要複活天魔之亂中所有逝去的修士。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天機石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一個冰冷的聲音直接在他靈魂深處響起：
    "確認願望：複活三千七百二十一名修士。計算代價...計算完成。所需代價：施術者的"存在"。"
    玉劍書一愣："什麽意思？"
    "你將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消失。"天機石的聲音毫無感情，"對他們而言，你從未存在過。你的所有事跡、你與他人的聯係、你對世界的影響，都將被抹去。這是唯一等價的代價。"
    玉劍書的手微微顫抖。這意味著師父複活後不會記得有他這個徒弟，衛莊他們也會忘記他這個朋友...但轉念一想，這不正是最公平的交換嗎？用一個人的存在換取三千多人的生命。
    "我接受。"他輕聲說，聲音裏帶著決絕。
    天機石的光芒大盛，開始抽取某種無形的力量。玉劍書感到自己的記憶正在被複製，同時又有某種本質的東西正在被剝離。痛苦遠超想象，但他咬牙堅持著。
    就在這時，遠在劍宗心閣的衛莊突然捂住胸口，三位一體印記毫無征兆地劇烈灼痛起來。
    "不好！"衛莊猛地站起，"玉劍書有危險！"
    武幽月和小月同時感應到了異常。通過印記，他們隱約看到玉劍書站在一塊發光的石頭前，身體正在逐漸變得透明。
    "是天機石！"武幽月臉色大變，"傳說中能實現任何願望但需要付出可怕代價的禁忌之物！他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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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來不及多想，同時施展空間挪移之術。心閣中央出現一個旋渦，將他們瞬間傳送到天機閣外。
    迷霧峽穀的守衛試圖阻攔，衛莊直接釋放出被混沌強化後的劍氣："滾開！"劍氣所過之處，迷霧盡散，露出通往地底的通道。
    地下洞穴中，玉劍書的身體已經半透明化。天機石的聲音回蕩在洞穴中："儀式進行中，不可中斷。"
    "玉劍書！"小月驚呼著想要衝上前，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開。
    武幽月迅速結印，眉心的鑰匙印記亮起："時間暫停！"然而法術碰到天機石的光芒後立刻失效——在天機石麵前，任何法術都顯得蒼白無力。
    衛莊眼中閃過狠色，突然拔出佩劍刺向自己胸口。鮮血噴湧而出，落在三位一體印記上："以血為引，破界！"
    這是他在歸墟之戰後領悟的禁術，通過自傷強行提升印記的力量。鮮血融入印記的刹那，一道紅光穿透了天機石的屏障，暫時打斷了儀式。
    玉劍書的身影重新變得清晰，他驚訝地回頭："你們...怎麽來了？"
    "我們要是不來，你就永遠消失了！"衛莊怒吼，嘴角還帶著血跡，"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玉劍書平靜地點頭："用我的存在換取三千多人的複活，很公平。"
    "公平個屁！"衛莊罕見地爆了粗口，"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當年幽蘭犧牲自己還不夠，現在你也要學她？"
    武幽月走上前，聲音柔和但堅定："玉師兄，逝者已矣。強行逆轉生死會擾亂天道輪回，後果不堪設想。"
    玉劍書看著他們，眼中浮現出深深的疲憊："五百年來，我每晚都能夢見師父臨終前的眼神...他本可以獨自逃生，卻選擇犧牲自己救下我們。現在我有機會讓他回來，怎能放棄？"
    小月突然哭了："可是...可是如果你消失了，我們怎麽辦？劍宗怎麽辦？那些被你教導過的弟子們怎麽辦？"
    天機石的光芒再次增強，冰冷的聲音響起："幹擾者將被驅逐。儀式繼續。"
    玉劍書的身體又開始透明化。衛莊三人感到一股強大的排斥力，正在將他們推出洞穴。
    "不！"衛莊死死抓住地麵，指甲都滲出血來，"玉劍書，你給我停下！想想幽蘭！她犧牲自己是為了讓我們好好活著，不是讓你隨便拋棄性命！"
    玉劍書渾身一震，幽蘭的名字像一把利劍刺入他的心髒。是啊，那個總是默默守護所有人的女子，最後選擇成為混沌心髒時，可曾想過會有人為她心痛？
    天機石的聲音變得急促："警告！情感幹擾過強，可能導致儀式失敗。啟動防禦機製。"
    洞穴頂部突然降下無數光刃，無差別地攻擊所有人。衛莊揮劍格擋，但光刃數量太多，很快他身上就多了幾道傷口。武幽月和小月背靠背施展防禦法術，也險象環生。
    玉劍書看著浴血奮戰的同伴，內心劇烈掙紮。就在他即將做出決定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玉師兄，住手吧。"
    是幽蘭！通過三位一體印記，她的意識短暫突破了歸墟的封鎖："我感應到你在做傻事...複活逝者不是這樣的。"
    玉劍書震驚地望向虛空："幽蘭？可是..."
    "聽我說，"幽蘭的聲音溫柔而堅定，"混沌心髒的力量正在緩慢重塑那些逝者的魂魄。雖然需要千年時間，但他們終將歸來。不需要任何人犧牲。"
    天機石似乎感應到了混沌心髒的幹預，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檢測到更高位格力量幹擾！緊急終止！"
    光芒驟熄，玉劍書感到一股強大的反噬力襲來。就在他即將被這股力量撕碎時，衛莊三人同時撲上來，三位一體印記爆發出耀眼光芒，形成一個保護罩。
    當一切平息後，天機石已經恢複平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玉劍書跪倒在地，大口喘息著，身體恢複了實體。
    "幽蘭說的是真的？"他聲音嘶啞地問。
    武幽月點點頭："混沌心髒確實有這個能力，隻是過程極其緩慢...我們本想等有確切結果再告訴你。"
    小月擦著眼淚補充："這些年我們每月去心閣，除了和幽蘭說話，還在觀察魂魄重塑的進度...已經有一些微弱的光點了。"
    衛莊冷哼一聲，粗暴地把玉劍書拉起來："下次再做這種蠢事，我就把你綁在劍宗山門上示眾！"
    玉劍書看著三個傷痕累累卻目光堅定的同伴，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對不起...是我太執著了。"
    離開天機閣時，夕陽正好。玉劍書回頭望了一眼那個神秘的洞穴，輕聲道："或許師父他們更希望看到的，是我們好好活著的樣子。"
    衛莊拍拍他的肩："走吧，回劍宗。今晚不醉不歸！"
    四人相視一笑，踏上了歸途。在他們身後，夕陽將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最終融合在一起，就像命運早已將他們緊密相連。
    而在歸墟深處，幽蘭的虛影靜靜注視著這一切，嘴角浮現出欣慰的微笑。她胸前的混沌心髒微微跳動，裏麵閃爍著三千多個正在重聚的光點——雖然緩慢，但終有一日，所有失去的都將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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