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常侍也是歎了口氣，連忙追上張魯，進到了屋內！
    張魯剛進到屋內，一屁股坐下，氣的他連喘粗氣，嘴裏還嘟囔：“本來晾他們兩天就好了，你可好，自作主張去鬧著一趟，不僅事情沒解決，還挑起了新的矛盾，真是氣煞我也……”
    “陛下，太尉他也是想為你分憂，其實，我覺得他做的也沒什麽錯……”中常侍小聲嘀咕。
    張魯冷笑一聲：“哼，閻圃是沒有來，他要來朕也定罰不怠！張衛突然過來，絕對是閻圃去通風報信的！”
    張魯太了解自己弟弟了，一般都不過問政事，這次突然來個先斬後奏，明顯後麵有人支招啊。而現在在成都能無條件站在他這邊的，除了這個老夥計閻圃之外，張魯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張魯再次歎了口氣，對著身旁的中常侍道：“算了，讓他起來，進來坐吧！”
    “是……”
    中常侍快步走了出去，彎下腰攙扶跪在地上的張衛：“張太尉，快起來吧，陛下讓你進去坐！”
    然後他還小聲說了句：“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宅心仁厚，怎麽會舍得讓你一直跪呢！”
    張衛也順坡就下，拿起自己的拐杖，跟著走了進去，然後也不客氣，坐在了張魯旁邊。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老哥沏茶，邊沏邊說：
    “皇兄啊，你不用想那麽多，這些迂腐文人，就待這樣治他們！你一直退讓或者不管他們，他們隻會越來越過分，都是一些吃軟怕硬的主！”
    張魯道：“你說的這些道理我也知道。隻不過，這另立東都一事，從一開始就被他們反對，大多是我一個人堅持己見，‘獨斷專行’，才施行下去的。從一開始，這反對聲音都沒停過，我也習慣了。”
    “反正現在富兒那邊就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們再怎麽鬧也無濟於事。所以啊，我才不想管他們呢，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就讓他們發泄發泄唄。”
    “皇兄，你糊塗啊！在你心裏是這樣想，但是他們可不一定領情啊。他們還會覺得是‘陛下不敢見我們了，說明陛下心裏也不是那麽堅定，怕見了我們之後動搖決定，才故意不見的。’你越是故意躲避，他們就越是蹬鼻子上臉，總覺得事情還要轉機，就會想方設法、變本加厲來這樣做！”
    張衛這一番話說完後，一旁的中常侍都忍不住附和道：“嗯嗯，張太尉說得沒錯！”他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不該多嘴，連忙請罪：“額，屬下多嘴，屬下多嘴……”
    不過張魯也不會跟他計較這些小事情，而是陷入了沉思，仔細品味後，緩緩道：“可是，我怕我現在直接硬氣站到他們的對立麵，後續會積累下隱患。”
    “往近了說，現在天下諸侯林立，我真的怕逼急了，這些人偷偷帶著家產跑到別的國家去了，這種情況也很常見，曹操麾下的荀彧、郭嘉當年不都是袁紹帳下人才？現在到了曹營，也穩定貢獻著自己的作用。”
    “另外往遠了說，我要是跟他們鬧得太僵，現在可能不覺得，但是等到以後等富兒上來後，真正遷都洛陽的那天，他的重心肯定都放在了洛陽，這成都作為後方，會一直不安生啊！”
    “你也知道，這蜀地自古以來都容易割據。咱們年輕那會兒，跟著劉焉來到蜀地，看著他割據一方十幾年；然後咱們也到漢中，獨立一方，並且逐漸發展到今天這般模樣。”
    “我是真的怕啊，怕再過個十年之後，再過個二十年之後，富兒和朝廷都在洛陽了，又有一個人在悄悄咪咪成都站出來，割據一方，成為富兒的心頭大患啊！”
    張魯這最後一句話語氣都有點很無助了，他所說之言，可都是他自己親身經曆過的。
    他太了解益州的情況了，山高皇帝遠，路險多關隘，光是他自己都已經輔佐或者親自在蜀地割據過了，並且以蜀地為基本盤涿鹿天下，現在算算，都快三十年了。
    正因為如此，張魯太害怕後續也有人會這樣效仿，乃至於他現在對成都的大家族們都有些放肆的寵溺——也是在釋放一個信號，我蜀國待你不薄，日後不求你們做多大貢獻，隻求你們老老實實的，別造反或者支持別人造反。
    沒辦法，這和益州獨特的地理環境有關，在古代，蜀道難於上青天，益州又有天府之國的美譽，完全可以自產自足，都不需要跟外麵接壤。
    所以啊，益州也確實是最多割據政權的地方，而同樣的，蜀中百姓也很難出去，不管誰來統治益州，百姓們也隻能服從呢，基本上可以理解為誰來就跟誰了，隻要你別太過分，各種屠殺當地人就行。
    這些當地大家族更是這樣，各地大家族都一樣，隻要不傷及自己的利益，統治者是誰不太重要的，甚至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都有可能推出一個新的割據統治者出來——無數政權變更的背後都有這樣的例子存在。
    這就是張魯一直擔心的事情，為了這個擔憂，他在麵對成都的重臣們，其實都變得有些懦弱了。這也不能怪他，他自己的位置就是這樣來的，當然害怕有人效仿啊！這個思維很正常，曆史上很多開國皇帝都有這個擔憂。
    就像是宋朝趙匡胤的位置就是被部下黃袍加身了，所以建國之後，一個勁削弱武將們的權力。歸根結底，每個朝代的建立，製定的一些規矩或者政策，就是想盡可能避免前朝滅亡的坑，以至於讓自己朝代可以傳至更多代。
    當然，封建製度不是完美的，每朝每代都會有新的坑出現，這是無法避免的，這是後話，就不說太多了。
    張魯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連著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完後已經口幹舌燥了，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張衛的腦子有點不太夠用，反應了一會兒，才消化完這番話，然後他也認真說道：
    “皇兄啊，要我說，你這完全是杞人憂天了，先說眼前的可能性，這些大臣誰敢走？你剛才舉的例子，那些人從袁紹哪裏走了去投奔曹操，那也不過是從河北到河南，基本上三天就到了，就算是拖家帶口也方便啊。”
    “但是，咱們這裏可是益州啊！他們想從成都北上投奔袁紹，可是需要橫穿整個蜀國，咱們的關隘守軍都是吃幹飯的？南下到荊州，也是山水迢迢，他們隻要敢跑，咱們就能發現。我可不信他們願意舍棄家業，千山萬水去投奔別人！”
    “再說啊，就算他們真的成功離開益州，去投奔其他人了，那就任由他們去唄？皇兄，說個不好聽的話，他們這些廢物能幹什麽啊？那荀彧郭嘉可是人才中的人才，他們這幾個人配跟人家比嗎？去了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麽損失！”
    說完之後，張衛還不忘找補了兩句：“哦，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啊，是富兒之前都說的，富兒早就看不上他們了！”
    張衛因為在南陽被郭嘉擊敗過，所以對郭嘉的評價可是非常高，他才不信王商、龐曦之流有這個本事呢，沒本事的人去別人那裏肯定不如在蜀國待遇好啊！
    聽到張衛這句“富兒早就看不上他們了”，張魯竟然笑出了聲，可能是因為提到自己的寶貝兒子，他心裏就有一股暖意，也有了幾分自豪和放心之感，換句話說，也就能突然輕鬆了一些，所以才不自覺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