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瓊林宴這邊，
    眾人把酒言歡，興致正濃。
    卻見賴布衣走來，向趙構告退道“微臣不勝酒力，望皇上準許微臣退席……”
    趙構微一抬眼簾後，自喉間輕嗯了一聲。
    賴布衣遂看向坐在唐家夫婦旁的薛燕瓊，見其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後，便顧自轉身而去。
    就在賴布衣離開不久，隻見羅斐走來向傅天華耳語了幾句。
    傅天華略作考慮後，起身對趙構道“皇上，恕微臣有些私事，需同陳大人離席片刻……”
    趙構點頭揮手道“嗯，速去速回。”
    傅天華在應了一聲“微臣遵命”後，轉頭給了陳文瀚一個眼色。
    陳文瀚即會意，起身隨傅天華往樓下走去。
    ……
    但見離芸樓不甚遠的一處湖畔涼亭前，賴布衣正與顧灼芳對立而視著。
    少時，傅天華與陳文瀚走了過來。
    賴布衣遂冷問顧灼芳“他二人已至，你可以說明來意了吧？”
    顧灼芳未理會他，而是打量著陳文瀚詢問傅天華“這位就是你說的，在風水上能與賴澄山相若之人？”
    聞言，賴布衣一臉不明所以。
    傅天華先點頭道了一聲“正是。”
    而後，他向陳文瀚引見“這位便是紫薇閣主顧灼芳……”
    陳文瀚遂上前一禮道“在下陳文瀚，見過閣主。久聞大名，今日終得一見，乃陳某之幸也……”
    顧灼芳微作點頭還禮後，說道“既然人已到齊，那就準備破局吧……”
    賴布衣一聽，詫異而問“破局？破什麽局？”
    顧灼芳乜了他一眼道“自然是你爹賴澄山為你所設的命局，借了那麽多，也是還的時候了……”
    賴布衣一怔後，待要說什麽，但聽傅天華對顧灼芳道“嗬，此局不破也罷……”
    轉而，他斜睨著賴布衣陰陽道“父母為子則計深遠，你如今所能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爹娘給你的……你爹賴澄山，是成名的風水師，以替蒼生脫厄轉運為己任。縱使那時的秦家已然勢起，他依然不為所動。可卻能為了讓你擺脫牢獄之災，而向王均那區區的一縣令折腰……你娘也是，為了你，她可以不辭辛勞，隻身從建康跑來，放下身段求我……嗬，你知不知道她是怎麽替你說話的嗎……”
    他說著，嗤笑一聲，一字一句的繼續道“你娘先是不顧臉麵的說什麽我跟你，雖然因這個命局，經曆了許多我們本不用經曆的事。可我們各自的成就，也並非白白得來的，現下的這一切，總歸是我們辛苦搏來的……而後，你娘又紅著眼眶求我，說你爹也已為此豁出了性命，還受到反噬而神形俱滅。他的一條命足以償還他所造的孽，求我，放過你……臨了，你娘還說，說一旦撥亂反正了，我隻是失去眼前一切，或還能重來。而你，你失去的可不僅僅是一副好的身子骨，而是命啊……”
    聞言，賴布衣震驚且不置信的斥問“什麽？我娘找過你？我娘怎麽會找你？她還對你說這些話？她還求你？！她怎麽會……她怎麽可以這樣……她是我娘！她這麽大的年紀了，你居然讓她求你？你就不怕折壽嗎？！”
    但聽傅天華冷諷道“嗬，折壽？我傅天華是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壽元，自是無從擔心自己會否短命……啊，你賴布衣就不一樣，你是瀕死過的人，是見過自己命書的人，即使機緣巧合，起死回生，但若沒有你爹那個命局，你又將會如何呢？”
    覷著臉色由驚詫轉為憤怒的賴布衣，傅天華冷嗤道“啊，被你娘這麽一求，倒是讓我想通了很多……是啊，這命局也未必要破，破了又能怎樣？嗬，這不已經搭上了賴澄山的一條命嘛……若是破了局後，又再搭上你賴布衣的這條命，那豈不是讓你娘在喪夫之後又喪子……嘖嘖嘖，令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可是這世間上最淒苦之事啊……”
    說到此，他一展雙臂，輕抖了下衣袖後，籲了口氣，作寬宥狀的抬手一擺，道了聲“唉，那就，作罷了吧……”
    話音未落，但見賴布衣，於怒極而笑間，雙目漸紅，旋即扭頭而去。
    傅天華則向顧灼芳欠身一禮道“宴會尚未散席，恕傅某失陪。”語落，即同陳文瀚轉身離開了。
    ……
    就在顧灼芳也準備離開之際，一轉身，卻見賴鳳鳴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但聽賴鳳鳴問“你就這麽走了嗎？”
    顧灼芳眸光微一閃後，挑眉淡漠道“本座原是來替賴澄山收拾殘局的，如今用不著了，本座也就權當是來走走轉轉的……”
    話音未落，隻見賴鳳鳴緩步上前，喃喃的道“一直以為，她隻是因為四弟孱弱，故將所有的關心傾注於四弟，這才無睱顧及到我……再加上，因為二哥的死，她怨怪於我……為此，我一度陷於自困中……嗬，可沒想到的是，她並非是我娘……我隻是一個被我娘狠心拋棄的孤兒……”
    顧灼芳冷哼一聲道“狠心？論及狠心，他賴澄山不狠心嗎？還有你，你負了鳳兒，你不狠心嗎？你不止一次去過金國，可有哪一次是為了鳳兒的？哼，你們父子倆，還真是一脈相承，同樣都是寡情薄幸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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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賴鳳鳴先是自嘲“嗬～是啊，父子一脈相承……你既知如此，那又何苦生下我？”
    隨即，他眼尾漸紅的道“我負了鳳兒？是我負了她嗎？不是她先放棄了我們的感情嗎？就因為我是宋人她是金人……”
    話音未落，隻見顧灼芳閃身至賴鳳鳴麵前，抬手就是一掌，正中其心口。
    賴鳳鳴向後踉蹌了兩步間，嘔出一大口血來。
    但聽顧灼芳作痛心疾首狀的斥訴道“哼，明明是你負心在先，卻反過來指責鳳兒。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賴鳳鳴我告訴你，鳳兒是我看著長大的，不僅當她是徒弟，更視她作女兒，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包括你……是，你是我兒子，那又如何？也就虧得你是我兒子。不然，這一掌我豈能忍到今天……”
    賴鳳鳴手捂心口，紅著眼眶苦笑著道“是！是你生的我……就算你不曾養育過我，我還是您的兒子，我這條命，是您給的，您要收回，盡管收回好了，您不用拿鳳兒當借口……”
    顧灼芳不想再理會賴鳳鳴，冷然拂袖而去。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賴鳳鳴跌倒在地上，酸楚的道“您對我這個兒子就這麽無動於衷嗎？那為什麽要手下留情？為什麽不幹脆一掌打死我！能死在自己娘的手上，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可您，卻連這都吝嗇給予……嗬……”
    說罷，他後仰著，雙手撐著地，不住的大笑著，眼中卻是淚光閃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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