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
    蕭恩看著赫卡忒女士掀起的滔天巨浪，二話不說轉身就撤。
    這玩意兒要不了他的命，但是沾到一點點就得洗掉他的一段記憶，如果是整個人都被冥河之水浸泡，那麽就連自身的性格都會大變。絕大部分的生物都無法豁免冥河的副作用，就連神靈都有可能被冥河衝刷掉記憶，如果把全部的記憶都洗刷幹淨，自身則會被冥河的法則同化，個性發生不可預測的扭曲。
    冥河是下層位麵主要的運輸渠道，在沒有特定神係維持冥界運轉的情況下，冥河會一直流淌到煉獄最底層，直接連通誕生靈魂的源海。
    怪誕國度沒有輪回轉世，靈魂也不是格式化轉生，而是直接粉碎，將一堆的靈魂攪拌在一起變成源質，然後再重新凝聚新的靈魂。這就好像是一個攪拌機，把所有生物的靈魂攪碎成紙漿，接著重新出廠印刷成一張張的白紙。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他們的靈魂在凝聚之前，可能材料一部分來自於貓狗動物乃至是其他生物。
    所以在這裏不用談什麽前世來生，你就隻有今生，這輩子過完了，留下一個慢慢被靈界同化的靈魂之殼，剩下的全部攪碎回爐。
    “冥河？！”
    古墓王驚懼的咆哮聲響起，祂憤怒道“你在做什麽？”
    “你瘋了？”
    赫卡忒女士直接祭獻了自己的神國，連帶著將祂的神國也一起祭獻了。
    古墓王苦心經營了數百年的時間，期間不知道耗費了多少精力，才將這個名為‘靜寂陵寢’的神國半位麵完成。而如今這一切都化作了他人的嫁衣，連帶著將祂轉化的位麵法則也一起吞噬，成為了冥界法則的一部分。
    沒有什麽比死亡半神的神國所擁有的位麵法則更加接近於冥界的位麵法則了。
    這就好像是私有的財富，變成了公有的財富。
    赫卡忒女士這一手黑暗祭獻直接將祂的神國充公，兩位半神的神靈國度都變成了冥界演化的基石。
    但問題是你想要充公，你祭獻自己的神國就行，為什麽連我的神國也能一起祭獻了。這就是古墓王此刻最大的疑惑，祂根本想不明白赫卡忒女士是用什麽方式，居然連帶著祂的神國也一起充公了。
    赫卡忒女士的身影漸漸落下，祂顯化出三首三身的神靈麵相，淡淡道“連這都想不明白，你還想擢升死神？”
    “這個世界連冥界都沒有，你算哪門子死神？”
    在赫卡忒女士看來，怪誕國度的死亡半神都是一群笑話，一個連冥界都沒有的世界，一群掌握了一點死亡法則的人，也敢覬覦死亡的至高權柄。
    死神不單單要擁有死亡的力量，更要維持世界的生與死平衡。
    古墓王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低沉的聲音非常震怒，咆哮道“你利用了我的儀式！”
    “你早就知道我在達貢布置的一切。”
    “但是你並沒有阻止。”
    “你等得就是現在，你想利用我開啟封神之路！”
    “桀桀。”
    “說得那麽道貌岸然，你和我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赫卡忒女士的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輕笑，她緩緩搖頭道“古墓王。你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
    “你是祭品。”
    “我也是祭品。”
    “我們兩個人都不會封神，這場祭獻是獻給世界的。”
    “必須要有人做出犧牲！”
    赫卡忒女士的身影突然一分為二，不，不是身體，而是靈魂，是不朽的神性，她在無數人震驚的目光中，直接撕裂了自己的軀體，將死亡領域的神性本質剝離了出來。
    一切跟死亡法則相關的領域都被注入了這片國度，赫卡忒女士僅僅是以一部分‘魔法’概念的法則維持自身的存在。
    這一刻。
    半神-赫卡忒消失了。
    她直接跌落了半神的位格，在失去了死亡法則的本質後，她再也無法維持半神的境界。
    “你做了什麽？！………”古墓王宛如癲狂的嘶吼聲響起。
    雲層之上。
    一個怪異的天秤虛影浮現，那是一個巨大白骨手掌托起的黃金天秤，在天秤的一側，出現了赫卡忒女士的靈魂，她的表情非常平靜，平靜得讓人有點不安，她就這樣站到了天秤的托盤上，隨著重量的傾斜，在天秤的另外一邊，古墓王的靈魂虛影浮現，一股莫大的吸力將祂直接從布置數百年的死亡陵寢中撕扯了出來。
    她付出多少的神性本質，古墓王就要付出多少！
    天秤必須平衡。
    赫卡忒女士姣美的容顏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她緩緩道“阿努比斯的死亡天秤。”
    “你連這都認不出來嗎？”
    古墓王的靈魂是一個漆黑的披著寬大鬥篷的高大虛影，仿佛是一個模糊的戒靈，祂聞言驚愕地抬起頭來道“不！這不可能！阿努比斯不是這片國度的死神！”
    “你怎麽可能擁有祂的神器！”
    赫卡忒女士緩緩搖頭，輕歎道“這裏當然沒有埃及神係，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擢升半神的。”
    “你難道忘了。”
    “保護現實國度的是什麽嗎？”
    古墓王愕然抬頭道“鍾表涅槃十二境？”
    赫卡忒女士淡然點頭，平靜道“沒錯。鍾表涅槃十二境。”
    古墓王喃喃道“黃道十二宮！”
    “他們鍛造了死亡天秤。”
    “那群老家夥還留了後手？！”
    赫卡忒女士看著古墓王的靈魂被一點一點撕扯到天秤的另外一端，她平靜道“我們的死亡神性都是繼承他們的遺產，你憑什麽認為這些不朽的死亡本質是屬於你的？”
    “你屠神了？還是你斬殺了不可名狀的舊日？”
    赫卡忒女士的提問讓古墓王瞬間愕然，整個人都呆立在了原地。
    是的。
    祂一沒有屠神，二也沒有斬殺不可名狀的舊日。
    “你跟其他人並沒什麽區別，隻不過你比其他人幸運，蒙受了更多的恩惠。”
    對赫卡忒女士來說，隻有魔法是她依靠自身力量凝聚的神性本質，死亡法則都是源自於無名之輩的饋贈，他們這一批的死亡半神，僅僅是因為晉升的時間更早，更有機會繼承黑暗紀元的遺產罷了。
    他們從未從舊日的手中奪回死亡的法則，又何從談起擁有死亡的至高權柄！
    不要把無名之輩的饋贈當做了自己的能力。
    “桀桀！”
    “哈哈哈哈哈！”
    古墓王突然大笑了起來，他狀若癲狂，仰天狂笑道“那群老家夥是真的狠啊！”
    “我以為他們早就已經死透了。”
    “沒想到啊！……”
    “哈哈！……他們居然還在你這裏留了一手。”
    說到這，古墓王突然望向了眼前的赫卡忒女士，目光幽幽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儀式是以祭獻所有的死亡半神為代價，將整個世界的死亡法則重塑再造！”
    “但為什麽就隻有你和我？”
    為什麽隻有你和我？
    赫卡忒女士發動的祭獻儀式，完全可以將其他的死亡半神也卷入其中，這是當年無名之輩們留下的最後一手‘屠龍術’，防備得就是後繼者，那些新晉的死亡半神。
    如果祂們也墮落了，那麽所有的死亡半神都會隨著祭獻儀式一起隕落，祂們所擁有的死亡法則也將匯聚於一處，直接演化成為冥界的法則。
    冥界誕生，新的死神就必定誕生。
    赫卡忒女士淡淡道“這個世界還需要其他的死亡半神。”
    “而且我也沒有把握。”
    “目前為止，你是唯一一個因為心中貪欲對凡人下手的死亡半神。”
    如果徹底發動這個祭獻儀式，赫卡忒女士也會死，但現在她隻是跌落半神的位格，完全有機會卷土重來。
    她放棄了無名之輩的遺產，那些饋贈的死亡神性。
    赫卡忒女士要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凝聚‘死亡’領域，遺產終歸隻是遺產，她沒有參加當年圍攻舊日的必死之戰，依靠遺產繼承的死亡法則，又怎麽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死亡權柄。
    “我輸了。”
    古墓王的頭顱低下，懇求道“你贏了，煉獄女皇-赫卡忒。”
    “我願意立下靈魂誓約，永久侍奉於您！”
    “我會成為你最忠誠的從神，永生永世效忠於你！你的意誌就是我一切！”
    “我會幫你奪回其他的死亡權柄。”
    “隻要你中止這個儀式，我願意將一切都獻給您！”
    天秤上。
    一個命匣模樣的器物浮現，那是古墓王的靈魂所在，藏在死亡陵寢的最深處，但現在它被直接吸了出來。在死亡天秤的托盤上，哪怕是他壓上了一切，包括自己的靈魂，天秤也依舊朝著赫卡忒女士那邊傾斜，這意味著赫卡忒女士祭獻的不朽死亡神性遠超於祂所擁有的不朽本源。
    如果儀式繼續下去，祂會被剝奪一切，成為新誕生冥界的祈並者，甚至是連祈並者都當不了。
    赫卡忒女士微微搖頭，重複道“必須有人做出犧牲。”
    “埃蒙已經做出了犧牲。”
    “現在輪到我了。”
    說到這，赫卡忒女士輕輕地抬起手掌，那傾斜的死亡天秤開始顫動，伴隨著一股莫大的吸力，屬於兩個人的死亡神性都在被吞噬轉化，這件神器隻是發動儀式的道具，天秤的托盤一側放入了某件東西，另外一個托盤上就必須放上等重的一切。
    黑暗紀元曾經有72位死亡半神。
    但是如今的死亡道途，曆史上所有的死亡半神加起來也不到三十位，祂們不知道其他死亡半神的不朽神性去了哪裏，以為還有未曾被人發掘出來的遺產。
    但隻有赫卡忒女士知道，他們這些幸運兒隻繼承了其中一半的死亡神性，另外一半的死亡法則是用來防備祂們的。
    繁星之中，還有死亡的力量！
    無名之輩們從未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麵。
    鍾表涅槃十二境，是十二道保護凡人的屏障，哪怕是現在的她，也僅僅是知道其中的十一道罷了。鍾表涅槃十二境的最後一道秘密，應該是在埃蒙的手中，他也許已經告訴蕭恩了，但是赫卡忒女士從未問起過。
    不！！！
    一陣淒厲無比的尖嘯聲響起。
    隨著赫卡忒女士的不朽神性被祭獻，古墓王的靈魂也被吞噬，一個虛無的漩渦浮現，在灰蒙蒙的迷霧後方，一個個黑色巨人的倒影站了起來，他們用幽邃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這些黑色巨人的倒影，有許多曾經也是這片國度的強大半神！
    古墓王的靈魂被撕碎了。
    祂的一切，靈魂、軀體、神性等等，都被吞沒入儀式發動的黑洞中，在怪誕國度的物質位麵，一個若虛若實的黑色巨人緩緩地站了起來。
    它看起來幾乎跟古墓王的倒影一模一樣，隻不過它跟其他的黑色倒影不同，它用充滿野心與**的目光注視著附近的一切。
    赫卡忒女士笑了笑，她回眸望了一眼蕭恩，身影開始漸漸消散，隨著死亡的不朽神性被祭獻，她的神性麵也在漸漸死去，她所凝聚的另外一幅軀體，也失去了三首三身的神靈麵相。
    她跌落了半神的位格，化作了一個超凡等級40擁有‘魔法’領域的法師。
    某一處古戰場上。
    一位三首三身的黑色虛影浮現，她仿佛是一位沉思者，妖嬈的身影屹立於遍布無數骸骨的死寂之地，幽邃的目光凝視著繁星點點的星空，這個女性的黑色巨人就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是赫卡忒女士的神性麵，也是她一半的靈魂。
    冥界開始演化。
    仿佛是再造天地一般，在蕭恩的視野內，兩個死亡半神的神國都開始飛速演化，無數的山川河流沿著地脈蔓延，冥河之水順著神國的地界流淌，仿佛是一道洪流般衝刷整個下層位麵，浪濤奔湧的寬闊大河浮現，在斷崖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瀑布。
    遺忘之湖。
    在那大瀑布的下方，一個巨大的湖泊浮現，就仿佛是一滴眼淚，那是位麵法則凝聚的遺忘之湖，可以洗去一切凡人的記憶。順著遺忘之湖一路往下，冥河之水朝著四麵八方蔓延，它們自動跨越了空間法則，形成了一條穩定的通往其他位麵的通道。
    靈界、陰影位麵、煉獄深獄、混沌之海等等。
    無數的冥河支流朝著四麵八方演化，它們就好像是一張巨大無比的網，直接籠罩了一切跟靈魂相關的位麵，甚至它們還在朝著天際蔓延，如果這裏有諸神的國度，它們恐怕還會一直延伸到至高的天堂山。
    一艘艘龍首戰艦浮現。
    在蕭恩驚愕的目光，震旦遺民的龍首戰艦直接進入了演化的冥河，他們從天空中拋下兩根巨大的石柱，數百米高的黑色巨柱立在大地上，隨後是一個雄偉的石碑落下。
    ——鬼門關。
    這就是赫卡忒女士付出的代價，為了說服震旦人出手，她讓出了演化冥界的一部分，轉化為震旦遺民的幽冥地府。
    冥界從來不屬於某一個人。
    它是一個位麵。
    神國的演化還在繼續，地麵上的慘烈廝殺也並沒有停止，這些靈魂必須重塑，它們會先轉化為冥界的祈並者，然後在意識消散後，化作冥界的一部分，繼續壯大這片土地。
    一縷縷灰蒙蒙的靈魂之力消散，它們消融於新生的冥界之中，在冥府的邊界地帶，無數的碎石塵埃自動拚接成陸地架。
    這個新生的位麵正在生長。
    它在消化靈魂。
    這一戰，無數亡者消散的靈魂都會變成冥界生長的養料，最後活下來的那些人，他們會變成冥府的祈並者，開始維持冥界的運轉。
    蕭恩望向了赫卡忒女士虛弱的背影，默默地拔起了烈焰之劍。
    戰鬥還沒有結束。
    必須有人做出犧牲，古墓王的神國祈並者，還有這片大地上無數的不死亡靈，也是祭品的一部分。
    這一戰注定要有無數的靈魂灰飛煙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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