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唇邊浮起一抹冷意。“你當真不知？”

    林時宜呼吸一滯，眼睛瞪大，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著。緩了緩，唇瓣翕動。“不知道。”

    裴恒沉默了兩秒，幽幽啟口。“你聽過風淩煙這個名字嗎？”

    林時宜太陽穴狠狠跳了跳，眼裏閃過一絲錯愕，一張臉變得通紅。“風淩煙……”

    裴恒吸了一口香煙，輕吐，白色的煙霧向上打著旋兒。“她是四少最愛的女人。”

    林時宜喉頭一哽。“我知道……”

    “你長得有幾分像她。”裴恒笑意淺薄，似含了兩分的譏諷。

    隔著煙霧，林時宜看不清的他的神情，心口一沉，勾了一下唇角。“我也知道……”

    裴恒彈了一下煙灰，神色愈發晦澀難辨。“你們兩家是生死仇敵。”

    低低淡淡的聲音，有如驚雷在林時宜耳邊砸響，腦子“嗡”了一下，臉色煞白。抬眸，看過去的眼神帶著震驚。

    裴恒扔掉還剩下小半截的香煙，踩滅，雙手抄進褲兜。“要不是看你救了四少，君家那位早對你動手了。”

    林時宜神色變得極為難看，心跳忽快忽慢，整個人就像被拋進無邊的深海裏，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裴恒再開口。“離開這裏，遠離四少。你，以及你身邊的人，才會平安。”

    林時宜身形一僵，眼神絕望而惶恐。頓了幾秒，眼底的情緒劇烈一顫，身體忍不住發抖，嘴角扯出一個慘淡的笑。“我懂了。是我連累了若琪姐。”

    裴恒側了側身，正對著她，臉上的肌肉隱隱抽動了兩下。“早一點走，危險就越小。”

    “好。”林時宜指骨攥得發白，下定決心。“我現在就走。”

    裴恒立馬出聲。“小黑。”

    小黑閃現。“老大。”

    裴恒冷聲命令。“送林小姐出島。”

    小黑愣了一下，低了低頭。“是。”

    他看向林時宜，恭聲道。“林小姐，請。”

    林時宜指尖發顫，又冷又硬的痛感滾過心尖。

    裴恒冷睨著她，語調稍緩。“回了寧城，忘了四少。”

    林時宜心尖一刺，眼眶立刻紅了。

    小黑再次開口。“林小姐，走吧。”

    林時宜聲音發緊，心底的潮氣一陣陣湧上來，堵住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裴恒再無多言，邁步，走進臥室，關上了房門。

    林時宜深深汲氣，手指鬆開又攥緊。

    -

    鬆雲別墅。

    君行舟坐在陽台上，正在畫畫。

    白色的畫紙上，一家三口，甜蜜溫馨。

    落筆是記憶中的畫麵。

    他不知道是夢境，還是真實發生過。

    “四少，林小姐已經上船了。”保鏢匆匆走過來，低著頭匯報，語調急促。

    君行舟握著畫筆的手指一頓，過了幾秒，神色淡漠地從喉間逼壓出一聲。“嗯。”

    他借裴恒之口，趕走了林時宜。

    保鏢深吸氣。“林小姐的行李，要不要收拾好了送過去。”

    君行舟眼眸微垂，長睫遮住眼底的情緒。“不用。”

    保鏢轉身離開。

    君行舟繼續畫畫，心髒突然瑟縮了一下，緋紅的水彩落在了畫紙上。

    不偏不倚，女人的臉一團模糊。

    君行舟眉心重重一跳，放下了畫筆。

    溫馨的一家三口。男人和小男孩的五官一模一樣。不用做親子鑒定，就可以確定他們是親生的父子。

    女子的五官本來清婉絕美，這下完全看不清了。

    君行舟的心突突直跳，莫名生出一絲不好的感覺。唇色涼了幾分，擰眉。“十一……”

    保鏢端來了湯藥，熱氣彌漫，空氣驟然苦澀。“四少，藥煎好了。”

    君行舟目光一沉，冷聲道。“倒了。”

    保鏢怔愣，心裏不安。“四少，醫生交代……”

    君行舟厲聲打斷。“我說了算，還是他說了算。”

    “當然是你。”保鏢打了一個寒噤。

    君行舟臉色沉下來，瞳眸烏泱泱的似山雨欲來。

    保鏢戰戰兢兢把湯藥端走了。

    空氣裏那股苦澀的味道依然揮之不去。

    君行舟收回視線，看著畫紙上模糊掉五官的女人。瞳仁劇烈一縮，剜心刺骨的痛迅速湧向四肢百骸。

    他捂住心口，深呼吸，後背卻還是一陣陣地冒冷汗。

    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八成，再過一個月，就能完全康複了。隻是，他記起的人和事，依然很少。

    醫生對此也束手無策。

    君行舟慢慢站了起來，看著無邊無垠的大海，心裏泛起了苦澀。

    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就像是沒根的浮萍，隨波逐流，沒有目的。

    今天一早，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郵件內容，不知真假。

    他寧可信其有，也不願信其無。

    十一和林時宜，二選一，他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思緒紛擾中，手機響了。

    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京山。

    君行舟皺了皺眉，神色複雜。“你好，哪位？”

    “爹地，是我。”稚嫩的童音。

    他做夢都沒想到，打電話過來的，竟會是他的兒子。

    怔楞了足足兩分鍾，才低啞著出聲。“小星？”

    “爹地，你，記得，我？”電話那頭的小孩，一字一頓，驚喜的語調。

    君行舟的心狠狠揪了一下，胸口疼得厲害。深呼吸，抿唇，淡淡地笑了笑。“你是我兒子，我怎麽會忘了你。”

    對方關心道。“爹地，你，好嗎？”

    “我很好。”君行舟眼中泛起了淚花。頓了頓，又道。“你和媽咪好嗎？”

    對方沉默了幾秒，語氣比剛才要失落許多。“爹地，媽咪，有，小弟弟了……”

    君行舟臉色一白，唇角抑製不住的哆嗦了兩下。“你媽咪又有孩子了？”

    “嗯。”對方鼻音漸重。“爹地，我，很想你……”

    君行舟的心動了動，強壓著情緒，溫聲問他。“小星，媽咪對你不好嗎？”

    “媽咪，很好。爸爸，不好。”對方起了哭音。

    君行舟的心沉沉往下墜，臉色驟變，眸光也變得狠厲起來。“他虐待你？”

    “他，喜歡，弟弟。不喜歡，我……嗚嗚……”對方小聲哭泣。

    君行舟眼底的怒意更重了，正要開口，耳畔傳來了一道嚴厲的女聲。

    “小星，你胡說八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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