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裏，一大一小兩個孩子。
    小的那個，是一個小嬰兒。抱著他的那個大一點的孩子，看著不過四五歲。
    風淩煙瞳仁劇縮，心跳幾乎停止，唇色瞬間涼了幾分。不可思議的念頭在腦中轟然炸開。嘴角翕動，聲音輕若蚊蠅。
    “怎麽會這麽像……”
    景煜見她如此反應，額上青筋愈發鼓脹得厲害，沉墜的心像是灌滿了冷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
    “這是我百日時，與大哥的合影。”
    清潤的聲音傳進耳中，有如一道驚雷在風淩煙耳邊炸開。耳畔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好像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時間靜止了幾秒。
    風淩煙濃睫低垂，看著照片上那張和君星河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心髒刺痛，指尖發顫，呼吸又冷又痛。
    “景灝。”
    她怔怔凝視了幾分鍾。慢慢抬起頭來，把照片還給景煜。
    “這不能說明什麽？你見過三少，小星長得很像他。”
    景煜把照片收了起來，深深呼吸了兩口，嘴角輕扯出一抹慘淡的笑。
    “大嫂，四年前，你根本就沒見過三少，小星怎麽會是他的兒子。他隻能是大哥的孩子。既然是大哥的骨血，他理應回到景家。”
    “景煜！”風淩煙眼底的情緒劇烈一顫，難以置信地抬眸看著他。
    “大嫂，我很後悔沒有早一點聯係你。你一個人把小星帶大，一定吃了很多苦？”景煜清透的黑眸都是霧氣，眼尾微微泛紅。
    風淩煙見他誤會越來越深，俏冷的臉倏然繃緊，抿唇。“你憑什麽覺得三少會接納別人的孩子？”
    景煜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抹失落和悲傷。“那是因為他愛你……”
    風淩煙一怔，眉眼浮出複雜的情緒。“既然這樣，你還擔心什麽？”
    “我……”景煜一時語塞。
    “景煜，我最後再說一次。小星是我和三少的兒子。你記住了。”風淩煙冷然道。
    景煜怔怔地看著她轉身離開，眼中充滿了困惑和憂傷。
    風淩煙走出會議室的那一刻，情緒開始崩塌。攥緊手指，去了洗手間。
    關上隔斷門，她靠在了門板上。
    亂糟糟的思緒在腦中不停翻騰，揪扯。心率一點點加速，後背浮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也難怪景煜要誤會，四歲的景灝和現在的小星，看著就像是同一個人。
    難道，這個世界真有輪回。
    風淩煙閉上了眼睛，試圖驅散腦海裏那些繁亂思緒。偏偏，景灝，君陌殤，小星，三個人交替出現，慢慢重疊……
    “不知道怎麽回事，三少好像並不喜歡這個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堂堂西閣之主更不會如此卑劣……”
    “三少夫人，你有沒有想過，對你偏愛有加的君家三少，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
    盧珊的話，莫名在耳邊回蕩。
    瞬時，空氣裏似有一把無形的尖刀，狠狠捅進了風淩煙的心髒。痛意蔓延，她猛然彈開了眼瞼。
    有些事，她以前沒有在意。現在想來，還真是細思極恐。
    君陌殤對小星，確實有些冷漠。
    不論這個孩子是怎樣來到這個世界的，他都是無辜的。
    要不是她把他接回西閣，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還有換藥的事情，總感覺沒有完全捋清。
    “三少與言大小姐，從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兩人準備訂婚了……”
    她又想起了周媽的話。
    書房電腦之前的屏保畫麵也浮出腦海。
    高門大戶，紅牆灰瓦下，俊男靚女親密相擁。兩人門當戶對，感情篤厚。
    三少對言知意態度的轉變，難道是因為言知意背叛他，與別人發生了關係，而這個人是……
    霎時，風淩煙心跳加速，喉嚨堵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下一秒，感覺有萬千銀針紮進皮膚，順著血脈筋絡，齊齊刺向心髒。
    頭開始發暈，胃裏一陣惡心，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拚命攪動。
    “……嘔……”
    她急急打開馬桶蓋，半蹲了下去。
    痛苦地吐了一陣。
    風淩煙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肋骨裏麵，一抽一抽的疼。卷翹的羽睫，凝上了一排細細的水珠。輕輕一顫，抖落不停，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不堪。
    嗡——
    手機急促震顫。
    她一怔。
    緩了幾秒，把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君陌殤。
    風淩煙指尖一顫，滑開了手機屏幕。
    “三少……”
    強斂了情緒，聲線聽起來還是有些微顫。
    “十一，不舒服？”君陌殤一下就聽出她的異樣，語氣有些緊張。
    “沒有。”風淩煙狠狠掐了一下細腰，努力讓自己冷靜。
    “真沒事？”君陌殤似有些不相信，又問了一遍。
    “嗯。”風淩煙抿了一下發苦的唇，揚了揚眉。“你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小星怎麽樣？”
    “他很乖，在畫畫呢？你要跟他說話嗎？”
    提及“小星”，風淩煙的心一揪一揪地疼。
    “不用了。”君陌殤頓了一下。
    電話那頭似有人在跟他講話。
    風淩煙趁機深深呼吸了兩口，臉色看起來稍稍好了一點點。
    “十一。先這樣。等下再打給你。”君陌殤溫和的聲音再次傳來。
    “好。”風淩煙輕輕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抬手摸了一下額頭。手指上，全是涼浸浸的冷汗。
    在洗手間洗了個臉，平複好心情，風淩煙才回到大辦公室。
    視線一挑，小會議桌上，擺滿了零食和飲料。
    樂瑤坐在君星河身邊看他畫畫，笑意盈盈的。
    風淩煙秀眉微蹙，唇線一點點繃緊，走了過去。“樂瑤，工作都完成了？”
    樂瑤忙不迭起身，低了低頭。“師姐，我剛剛看到小星一個人在這裏，不放心，所以才偷了一會兒懶。”
    風淩煙指了指桌上的零食和飲料，眸光沉了沉。“你買的？”
    君星河見她好像有些生氣，停下畫筆，烏黑透亮的眼睛眨了眨。“媽咪。我沒吃。”
    樂瑤“噗嗤”笑出聲來。“師姐，小星是吃可愛多長大的嗎？姐夫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他吧。”
    風淩煙的眸光微晃了一下。
    “師姐，我大概知道姐夫長什麽樣了？”樂瑤沒有察覺她的異樣，挑了一下眉梢。“小星長得一點都不像你，百分百像姐夫。”
    行至門口的景煜腳步一頓，胸口鈍鈍地疼，像是有人拿著錘子，重重砸在了他的心髒上。
    小星的確和大哥長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