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墓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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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宗爍腳步一頓,喉結滾動,沒有出聲。慢慢轉過身來。“你說誰?”
    景煜側了側身,麵向他。沉默了兩秒,再次開口。“君語嫣。君家四小姐。”
    “她?”
    景宗爍臉色突變,額上青筋隱隱浮動。隱隱的嗓音,透著複雜的情緒。
    “爸爸,她和大哥之間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了。”景煜垂下眼瞼,深呼吸,眸色清冷。
    景宗爍一言不發,眸色晦暗不明。
    景煜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抬眸,擰著眉,淡淡說了一句。“爸爸,再見。”
    “阿煜。”景宗爍沉下眼,叫住他。
    “爸爸……”
    “專心工作。不該你操心的事,別管。”景宗爍嚴肅道。
    景煜眼眸黑了幾分,清雋的眉眼落下一片陰霾。抿唇,轉身離開。
    景宗爍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胸口起伏開來,臉色陰翳得有些可怕。
    闊步上樓。
    他猶豫了一下,左轉,去了白落梅的房間。
    四年前,景灝去世之後,兩人便開始分房睡。
    他沒有敲門,徑直走進。步伐聲,淩厲而怒意滿滿。
    白落梅坐在窗前的搖椅上,盤發微微有些鬆散。思緒翻湧的她,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進來了。
    她定定得看著寒風卷攜著枯黃的樹葉,飛起,墜落。
    亦如她的人生。
    景宗爍看著她的背影,聲音裏充滿了怒意。“白落梅,你害死景灝還不夠,現在還想禍害阿煜。”
    話音落下,暖氣十足的房間,驟然降至冰點。
    白落梅心髒重重一跳,扭頭看了過去。視野裏的男人,滿臉怒意。
    這是四年來,他第一次踏入這裏。
    “老爺,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白落梅慢慢站了起來。
    她又驚又懼,身體晃了兩下。
    景宗爍大步走到她身邊,低眸,眼底的漩渦裹挾著冷厲的寒風。
    “景灝去世那天,我就警告過你。把那個秘密給我嚼碎了,咽下去,亂到肚子裏。你倒好,竟然告訴了阿煜……”
    白落梅身形一僵,眼底染了淡淡的血色。雙唇顫抖著。“老爺,我再糊塗,也不會讓阿煜知道的啊……”
    景宗爍冷睨著她,眼角的皺紋加深不少。“那他是怎麽知道的?”
    “我不知道……”白落梅眼含淚花,無力地搖了搖頭。
    景宗爍緊擰的眉毛上凝著沉沉怒意。“不是你,還有誰?”
    白落梅怔愣了半秒,手指慢慢收攏,攥緊了起來。輕輕咽了一口,低聲道。“老爺,會不會是林安怡……”
    啪——
    景宗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怒意裹挾,掌摑聲極其刺耳。
    這一巴掌,毫不留情,沒有一絲憐香惜玉。
    白落梅身體劇烈地踉蹌了兩下,跌倒在了地上。右手下意識撐地,清晰的“哢嚓”聲,腕骨骨裂,疼痛有如萬劍穿心。
    “老爺……”
    景宗爍居高臨下怒視著她,幽深的眸浮著黑霧,眼神多了幾分陰鷙。
    “你簡直不可理喻。”
    話音落下,他憤然離開。
    砰——
    臥室門重重關上。
    白落梅左手緊緊握住右手手腕,痛得鼻尖冒汗。
    “老爺……嘶……”
    淚水,緩緩滴落。
    悔恨,懊惱,心碎。
    她忽而勾唇,唇畔浮出苦澀的笑意。
    自作孽,不可活。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若她沒有私心,旁人怎麽挑唆她也不會那樣做。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或許不會那麽執著。
    可是,沒有如果……
    景煜離開景園,一路向北。三小時後,抵達京山。
    下了高速,他沒有回人才公寓,而是去了南城公墓。
    十裏不同天。
    安城傾盆大雨,京山卻一滴雨都沒下。不過,天色也不太好,氣壓有些低沉。
    車子停在半山腰,他抱著一束白菊,神情凝重地拉開了車門。
    哇——哇——
    兩隻烏鴉,停在樹梢,淒淒哀鳴。
    景煜緩步而上,水泥台階邊角堆積了一些枯黃的樹葉。與上次過來相比,更加蕭瑟。
    微風輕拂,雪鬆微動。
    景煜彎腰,把手中的白菊放在景灝的墓碑前。三鞠躬。誠心誠意。
    “大哥,不管長眠於此的人到底是誰?於景家而言,你已經不在了。”
    他定定地看著鑲嵌在墓碑上的照片,清潤的眸子泛起了騰騰的濕意。
    照片上的人,溫潤如玉,笑容溫暖。
    景煜深深呼吸了一下,抿唇,笑了笑。“大哥,上次過來,我還征求你的同意,想要追大嫂……嗬……現在想想,真是有些可笑……”
    “為什麽可笑?”
    寒風裏,清雅溫煦的聲音悠悠響起。
    景煜心下大駭,隻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繃緊神經,慢慢轉過身去。
    瞳仁驟然瑟縮,俊臉愕然失色,他呆在了原地。
    十步之遙,男子坐在輪椅上,白衣勝雪。他微笑著,如春日暖陽,又如沾染了溫度的清風。
    “阿煜,別來無恙。”
    景煜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男子操縱輪椅,來到墓前,周身籠著一蓬清輝。他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嘴角浮出若有似無的笑。
    “過去四年,來此祭拜的,隻有十一。”
    景煜心驚肉跳,調轉腳步,與他並排而立。“大哥,你什麽都知道……”
    男子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裏,浮出一抹淡淡的離愁。
    “大哥,你還活著,為什麽還眼睜睜看著大嫂嫁給別人?”景煜擰起了俊眉,眼神裏,是不解,是疑惑。
    “他不是別人。”男子淺淺勾唇,聲音低低淡淡。
    “大哥,我不理解。”景煜眸光微微一顫,眼尾多了一道褶痕。
    哇哇——
    停在樹梢的兩隻烏鴉,突然騰空飛起,撲棱撲棱朝著對麵的“君家陵園”飛去。
    莫名的悲傷,在肅穆的空氣中穿透。
    男子看著墓碑上纂刻的碑文。
    胞兄景灝之墓。
    立碑人。
    弟弟:景煜。景煬。
    安城規矩。父母不能為子女立碑。妻子,兄弟姐妹都可。
    景家不認可景灝與風淩煙那段婚姻,立碑人隻能是景煜和他弟弟。
    男子看了好一會兒,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景煜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也沒再說話。
    男子微微抬眸,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骨節分明,青筋隱隱突兀。“阿煜,你該回去了。”
    “大哥,你呢?”景煜問道。
    “你不用管我。”男子溫聲回應。
    景煜怔了怔,又問了一句。“大哥,你還打算回景家嗎?”
    “你覺得呢?”男子彎了彎唇,淡然一笑。
    景煜低了低頭,眼角浮出一抹諷笑。“我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