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9章 逃竄的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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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裏的小孩已經開始在巷口嬉戲追逐,老人搬著板凳坐在槐樹下曬太陽,嘴裏嘟囔著不知從哪聽來的閑話。秦淮如走出屋子,手裏拿著一件破舊的毛衣,坐在院角的藤椅上,開始縫縫補補,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廚房門口。
    不多時,門口傳來腳步聲,是三大爺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走進來,臉上掛著世故的笑意:“喲,淮如啊,這麽早就幹活啊,真是個好閨女。”
    秦淮如起身,笑得乖巧:“三大爺,我不幹活,誰幹啊?家裏那幾個嘴巴等著吃飯呢。”
    她這話說得極巧,既展現了自己的勤快,又順帶敲打了一下四合院裏那些不事生產的嘴臉。三大爺聽得樂嗬嗬,連連點頭,隨口又提起何雨柱:“柱子這小子,還真是個好人哪,誰家有事他都搭把手。”
    秦淮如眸光一閃,語氣柔得能滴出水來:“他是個好人,就是太死心眼了些……要是能懂得體貼點就好了。”
    三大爺眯眼看她,似笑非笑地說:“淮如啊,你這話說得……嘖嘖,是不是心裏有點數了?”
    秦淮如不語,隻是低頭繼續縫補,臉上浮現一抹難以捉摸的紅暈。三大爺心裏卻明鏡似的,嘴角掛著笑,慢悠悠地走遠了。
    四合院的風,似乎變了。
    午後的陽光毒辣,曬得地上的青石板都泛著熱浪。何雨柱光著膀子在院子裏修理一隻破舊的水缸,汗水順著他結實的肌肉滑落,打濕了褲腰。他的動作有條不紊,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
    然而,他心裏不是沒有波瀾的。
    他察覺到秦淮如最近的變化,她不再隻是那個需要幫助的寡婦了,她開始頻繁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裏,用各種方式滲透進他的起居。他早上起得再早,她總能找借口湊近;他下班回來,她總能恰巧準備一碗熱湯;他偶爾咳嗽兩聲,她便買來藥,說是孩子從衛生所帶回來的。
    這一切看似自然,其實全是布局。
    何雨柱不是蠢人,他隻是沉默。他心裏清楚得很,秦淮如這個女人,聰明得很。她知道什麽時候該裝弱,什麽時候該撒嬌,什麽時候該退一步讓人心軟。他不怕她窮,不怕她帶著孩子,他怕的是這個女人太精。
    到了傍晚,天色微暗,天空飄起細雨,院子裏濕滑一片。秦淮如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布衫,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雨柱從門外進來。她手裏捧著一隻破搪瓷碗,裏頭是熱騰騰的雞蛋湯,香味隨雨氣飄散,帶著一種難以拒絕的溫暖。
    “柱子哥,你今天下班晚了,喝點熱湯吧,暖暖身子。”
    何雨柱看著她,眼神複雜。那一刻,他幾乎要伸手接過碗,可最終還是收回了手。他搖頭,語氣平靜:“我不餓。”
    秦淮如站在原地,眼裏的光微微一黯。她沒再說話,隻是低頭把湯放在了廚房的灶台上,轉身回了屋。她的步子很輕,卻帶著一股深藏的執拗。
    她知道,自己已經釘進了這個男人的生活。他嘴上不說,心裏卻早已記下她的好。她不怕他拒絕,她隻怕他心硬。而心這種東西,是可以捂熱的。
    她是女人,一個在男人世界中遊走的寡婦,一個懂得察言觀色、善於布局的女人。她的耍賴,不是撒潑打滾,而是一次次溫水煮青蛙般的靠近,一次次以柔克剛的滲透。
    夜深了,雨停了,四合院裏燈光昏黃。何雨柱坐在床邊,窗外雨後初霽的夜色灑進屋內。他低頭看著桌上那碗冷掉的雞蛋湯,良久未動。
    屋內,何雨柱站在灶台前,火苗舔舐著鍋底,他蹲下身往爐膛裏添了幾塊柴火,一邊盯著鍋裏逐漸沸騰的水,一邊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臂上的傷疤。那是前些年他在後廚摔倒時留下的,每到換季總隱隱作痛。可他向來不聲不響,也從不抱怨什麽,疼痛於他而言,不過是日常的一部分,就像早晨炊煙起,夜裏收拾碗筷一樣,早已習慣得麻木。
    今天他沒吃晚飯。
    本來也沒餓,隻是心裏空落得慌,總覺得屋裏陰涼得不像話,仿佛身邊缺了點什麽。坐了一個時辰後,他還是忍不住起了身,鑽進廚房,生火燒水,拿出藏在最上層櫃子裏的一包米粉。那是他從後廚帶回來的,還是上個月剩下來的半袋,舍不得吃,一直沒舍得碰。
    “今晚,就吃碗粉。”他低聲自語了一句。
    說話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秦淮如早些時候那碗雞蛋湯,想起她伸手把碗放在灶台時,那一瞬間眼裏的失落。那不是裝的,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她那點心思藏得再深,也瞞不過他。
    可他就是不肯接那碗湯。
    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想認輸。他心裏知道,一旦喝下去,就不是雞蛋湯那麽簡單了。他會習慣她的好,會習慣她的溫柔,會一步步沉進她編織的細網裏。到那時,他不是幫她,而是拴著她,拴上她的孩子,還有她那不斷擴張的生活。
    鍋裏的水“咕嘟咕嘟”地響了,何雨柱轉身去撈粉,那動作極為熟練。他捏住粉條下鍋時,那些雪白細長的線條在熱水中舞動,如同一尾尾逃竄的小魚,逐漸變得柔軟、晶瑩。
    他眼神一凝,不自覺地出神。
    “秦淮如……”他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
    這名字他聽了幾年,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初見她時,是在丈夫屍骨未寒的那場哀悼中。那時她穿著一件洗得泛白的黑色旗袍,眼睛哭得通紅,嗓子沙啞得像被煙嗆了幾天。她站在人群中,低眉順目,一副任人指責也不反駁的模樣,像個凋謝的花朵,一碰就碎。
    那時候的她,是真的脆弱。她什麽都不懂,隻會抱著孩子哭;日子一日難過一日,連柴火都不敢多燒一根。
    可現在——
    現在的秦淮如,早已不是那時那個縮在屋角的寡婦。她學會了如何討好,如何布局,甚至懂得何時向前、何時後退,精明得讓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