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皇子還是我，我們都跟以前一樣！”皇妃提高聲音說道，“是你們想的不一樣了！讓撒子去監工，那是因為撒子有辦法，能指揮的動那些人。這要在以前，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誰適合做什麽就做什麽。可現在呢？你們是這樣想的嗎？還謝我！你們覺得這是在拉關係走後門嗎？我們之間也需要這樣嗎？”
    雲兒被皇妃這一頓連珠炮炸的頭都低到胸口了。韶華也低著頭，不敢看皇妃。
    “皇子還不知道你們這樣想，要是讓他知道了，他會怎麽想？他可一直都把撒子和大麻花小麻花當成親兄弟，當大家是一家人。知道你們這樣多心，他以後還敢輕易做決定嗎？！他那人本來就心事重，事情又多，你們忍心再讓他操心嗎？！”皇妃還是不依不饒的說道。
    “我們知道了皇妃，你別生氣。”韶華上來搖晃著皇妃說道。
    “是我們不懂事，皇妃你千萬別跟我們計較。”雲兒也說道。
    皇妃瞪了她們一眼道“讓你們氣死了！糖餅呢，趕快給我拿過來，我都被你們氣的餓了。”
    被丸子嫌棄的第二天，皇妃就換上了一身相對素淨的衣服。寶藍色的緞麵大褂，下麵是黑色的綢褲，活脫脫一副地主婆的裝扮。自己端詳著，心裏不由在想，要是自己真有什麽優點的話，那從善如流絕對是最大的一個優點。她實在不喜歡這身裝束，但是不得不承認，在這個地方，穿的過於花哨了，實在是不合時宜。就這個寶藍色，在人群中已經是很亮眼了。她把高高的丸子頭梳下來，在腦後挽成個髻。讓自己更符合一個夫人的形象。
    ——這是第一步。
    想要奪回一個五歲小男孩的心，除了形象上的改變，還得讓他覺得他的媽媽不是一個隻會打扮沒個正形的花瓶。皇妃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建成商業街，讓丸子日後可以驕傲的說這是我媽媽的創造。
    吃過晚飯，皇妃跟應皇子說“今天吃飯早，我們兩個出去散散步吧？”
    應皇子如今雖然不用幹活，可田間地頭哪裏也少不下他的身影。一天下來已經很累了。可是不忍心掃皇妃的興。便隨著皇妃一起出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丸子叫道。
    韶華忙拉住他說道“我們先去看看撒子大大在做什麽，一會兒再去找媽媽好不好？”
    “嗯……好吧。”丸子雖然不情願，可還是說道。
    “丸子真是跟你一樣，明明不想做的事情可就是不好意思拒絕。”皇妃笑道。
    應皇子也笑，“有其父必有其子嗎。”
    “可是我不喜歡這樣的性格。”皇妃道，“太委屈自己了。”
    “能讓你無法拒絕的，都是至親的人，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應皇子道。
    “這倒是。”皇妃說著停下來，“我們就在這裏坐一會兒吧？”
    “好。”應皇子說著就在路邊坐下來。
    屋後原本都是一人多高的蒿草，可如今水渠南麵都開成了莊稼地，小麻花放羊要走很遠，便就近在屋後放羊割草，開出一片空地來。皇妃和應皇子麵朝西坐下，正對著落日夕陽，籠罩在一片金紅色的光芒之中。
    “好美呀。”皇妃心醉的歎道。
    “嗯。”應皇子放眼望著四周應道。
    “人們常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說，我們來到這裏是不是也是老天爺的安排？”皇妃道。
    “或許吧。”應皇子道。他對這些宿命的說法不大苟同。再說他們這個時代，不時興說什麽命啊運的，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到哪一步說哪一步。活著就是活著，一天一天過日子，不會提前預知，也不會把什麽都歸咎為命運。
    “你說，我們這裏以後會不會發展成為朝歌的中心？”皇妃又問。
    “這裏？”應皇子笑，“如此偏遠之地，四周寸草不生，以什麽發展？”
    “……朝歌不也是，……”皇妃也覺得這個說法行不通，自己就沒了底氣，說不下去了。
    “草在這荒灘裏，代表著水源。”應皇子道，“我們這一路走來，你可看見哪裏還有草木？草都無法生長，更何況是莊稼，和人。”
    “那你說我們這裏以後會是什麽樣子？”皇妃問。
    這個問題，應皇子還真沒有想過。被皇妃這一問，他才驚覺，自己竟然從沒有想過以後的事情。一路上隻想著走到哪裏算哪裏，便是去往大荒山是一條死路，他也要死在路上。來到這裏後，就隻想著能讓這一大家子人吃飽穿暖。後來開荒，種糧，又想著給三皇子籌措軍費。來了這些人，便想著怎樣管理好，不要出什麽事情。至於以後怎麽樣，他真的從未想過。
    “這些人會從此在這裏落腳，還是暫避一時，等仗打完，就各奔東西？”皇妃問應皇子，也是問自己。此時才覺得建商業街，住宅區，不是說起來那麽簡單，不說別的，光是做房梁用的木頭得用多少？還不得把後麵的林子砍光了呀？到時候，仗打完了，人們忽的一下都走了，留下一座空城，還有林毀草光的爛攤子，他們以後如何生存？要知道別人都能來去自如，可他們卻不行，他們能在這裏終老就已經阿彌陀佛了。那可是要在這裏過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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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民草民，便跟草一樣，在哪裏能生的下根，便落在哪裏。”應皇子道，“若是能在這裏有個生業，自然會留下來的。”
    “可我們這裏這麽偏僻，荒無人煙，他們不會覺得荒涼嗎？”皇妃問。
    “集鎮也不過區區萬數餘人，能比這裏好到哪去。”應皇子道。
    “可那裏終究是他們的家啊！”皇妃道，“都說故土難離，他們怎麽能舍得離開家。”
    “不想這些了。今日不知明日事，多想也無益。”應皇子道。
    “張明兒說他從集鎮到這裏踩出了一條路來，到集鎮也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吧？”皇妃問。
    “嗯，隻需月餘光景。”應皇子道。
    “那到山北呢？”皇妃問。
    說到山北，應皇子不說話了。山北如今是他最牽掛的地方，是他的寄托和希望。
    “要是三皇子能將山北，集鎮，和這裏聯通了那該多好啊。我們就算不能離開，也可以到處走走。”皇妃看著落日餘暉不無向往的說道。
    到處走走。這話就像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美夢。應皇子不止一次做過這樣的夢。夢到馬車已備好，隻等他上車，就可以啟程，他滿心的喜悅簡直無法形容，可沒有一次能坐上馬車。心裏急不可耐，馬車就在眼前，可他就是上不去。每次夢醒回到現實之中，他都會陷入巨大的失落和悵茫之中，幾乎發狂。他有時甚至想駕上馬車不管不顧，隨便去往哪裏，隻要能讓他出發，就是去往大荒山他也願意。可他總是很快就會冷靜下來，知道不能任性。這些人一路無怨無悔跟著他，他不能這樣自私。家庭，是幸福，有時候也是羈絆，代表著責任。
    “……你說，到時候，要是三皇子坐上了皇位，他把這三個地方連通起來，讓你來管理，那該多好呀！我們就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了。”皇妃一手托腮，還沉浸在向往之中。
    “哼哼。”應皇子苦笑，“若是應弘真坐了皇位，你我還用在這荒山僻野受苦嗎？”
    “就算到時候三皇子讓我們回朝歌，我們也不回去。”皇妃道。
    “這是為何？”應皇子問。
    “就像老夫人說的親戚遠離鄉，兄弟髙打牆。”皇妃道，“以後要是三皇子真坐了皇位，我們就離得他遠遠的，讓他放心，我們也能安心。”
    應皇子轉頭看著皇妃。幾年來的顛沛流離讓這張臉不再稚嫩，眼神裏也有了些許風霜，唯一不變的就是她還跟以前一樣，隨時隨地能給他警醒，讓他茅塞頓開。他伸出胳膊，摟住了皇妃，看向遙遠的天邊。他曾經多麽向往能向著那裏奔馳，可此時才明白，遠處的風景再美也是可望不可即的，身邊的幸福才是實實在在。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天邊最後的一點晚霞隱去，暮色像薄霧一樣籠罩下來，這才起身回去。
    “你若還想建商業街，明日便跟撒子去選址。”應皇子邊走邊說道，“這幾日閑人多，省的閑極生事。”
    “可，建商業街行不行啊？”皇妃反而猶豫起來，“要是仗打完了，人們都各回各家，建了商業街給誰用？”
    “俗語雲千裏為官所謂吃穿，更何況是普通百姓。隻要能讓他們溫飽有餘，肯定會有人留下來的。”應皇子道。“況且集鎮也多是外來人口，都是為了謀生，集鎮和這裏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
    “這倒是。”皇妃道，“要是有錢人肯定是往繁華熱鬧的地方去，但要是沒錢，在哪裏也是一樣的。”
    她看著應皇子道，“要是建商業街的話，我想在周邊再建一些住宅區，現在人這麽多，就是我們不蓋房子，他們也會自己亂蓋，到時候亂七八糟，又不美觀，又浪費地方。還會引起亂砍亂伐，那時候就不好管理了。不如我們自己規劃好了，按照我們的意思把房子蓋起來，到時候也能統一管理。”
    “建商業街就所費不低，再建房子，會不會消耗過大？”應皇子道。
    “就是我們不蓋，他們自己也肯定會蓋的，要不冬天來了他們住哪？”皇妃道，“他們來就是為了躲避戰亂，現在戰爭尚未開打，他們就是回去也肯定得等個一兩年，這期間他們總是要有個住的地方的嗎。趁著他們現在還顧不來想這個問題，我們先把房子蓋好了，也能看出他們想不想在這裏常住。你不用擔心，我不會一下子鋪排的太大，不管是商業街，還是住宅區，都會先少量的建一部分，但是我會把地方規劃好了，要是可以的話，到時候再進行擴建。”
    應皇子聽著點點頭，“既是想好了，便及早動手，宜早不宜遲。”
    “我明天就跟撒子去看地方。”皇妃道。
    得到了應皇子的首肯，皇妃便跟撒子行動起來。地方他們看好了，就照撒子說的，建在過了橋往東的那一片，開荒還沒有開到那裏，不用占用田地，他們上街也不用繞路。讓他們發愁的是所用的木料該怎麽取法。房梁必須是粗細均勻，而且直溜。除了樹的主幹，沒有別的部分可以代替。這樣一來，要砍多少樹啊。
    “而且，這麽多人，冬天的取暖也是個問題。光是灘裏的那點草，夠燒幾天的？到時候還不是打這些樹的主意？”撒子道。
    “這些樹絕對不能動。”皇妃道，“皇子說了，我們這裏之所以能有水有草，全是因為這些樹能儲存水分，要是沒了這些樹，這裏遲早也會是荒灘。”
    “那就需要大麻花多費心了。”撒子道，“多帶些人，守著林子。從一開始就斷了他們這個念想，他們也就沒有想望了。”
    “這沒問題！”大麻花拍著胸口道，“我讓人白天黑夜輪班守著，別說砍樹了，可就是連個柴火棍兒他們也撿不去。”
    “可沒有柴火，這些人冬天怎麽過呢？”皇妃憂心道，“還不一下把人都凍跑了呀？”
    “該走的留不住。”撒子道，“我們本也沒打算建那麽些房子，走的便隻管讓他去。”
    “這個好辦，”大麻花道，“我們砍樹時砍下來的那些個樹枝樹葉的，都分給買我們房子的人，還有攤裏的草，我會讓人都割回來，到時候也分給他們，這不就有燒的了？至於別人，他們連房子都沒有，要柴火又有什麽用？”
    “嗯，這倒是個辦法。”撒子道，“那你這幾日便領著人先把東邊的草割了，清出地方來，我領著人脫土坯，咱們兵分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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