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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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敖興初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長長呼出一口氣說道:“到底是誰發明了酒這種好東西?我真想謝謝他。”
丁靖析慢慢啜著自己杯中的酒,卻沒有回答。
此時二人,坐在山頂的一處斷崖之上,麵向東方,眺望著遠處山下壯闊風景。實時天空深藍,辰星黯淡,而東方天地一線之處,隱隱已出現一抹亮色。大地之上,依舊一片沉寂,所有生靈似醒還醒,隻有微風拂過草地、樹梢,帶來熹微的聲音。
二人就坐在這裏,一邊飲酒,一邊觀賞著安詳的景色。周圍擺著一壇壇酒,一眼望去不可數清。他們隨意拿過離自己身邊最近的酒壇,將酒倒入自己杯中,千杯萬盞,不曾中斷,二人也沒有相互勸酒,全憑自己的好惡選擇或飲或停。敖興初,一直在豪飲不止,每杯酒放到嘴邊,幾乎都是一飲而盡。幾乎可以懷疑,他是不是仍覺得不夠過癮,似乎隨時,他會直接將酒壇一把拿過,直接抱壇而飲。而丁靖析,則一直在小口啜飲,如品茶一般,在慢慢品味。他好像要將酒中的滋味,全部感受出來,有苦,有澀,還有著那麽一點點的清冽。不過他的舉動,看上去依然很隨意,沒有那種如高雅之士亭中聚飲之時的舉止優雅和風度大方。
他們麵對的斷崖,看上去高險異常,如果有人從這裏向下看,看到的簡直就是萬丈深淵,不免後脊發涼,雙腿發麻。但對此二人來說,這毫不在意。他們的實力,都可上九天攬月,跨星河尋蹤,這點高度,自然也算不了什麽。
“我自是不明白,沒想到你真的放他一命。”敖興初又把一杯酒一飲而盡,但沒有馬上又再添一杯,而是玩轉著手中的杯子,看著丁靖析說道。
此時他的眼睛,已然恢複了最正常的模樣,那攝人的金色豎瞳,隱藏在了溫文爾雅的眼眸之後。但此時,敖興初的雙眼已然閃現出逼人的光澤。銳利的目光,足以讓一般人覺得皮膚刺痛、惶恐不安。但落到了丁靖析的雙眼中,平靜的外表下,依然隻是無盡的淡漠。
敖興初有理由憤怒,丁靖析也可以平靜。不同rén miàn對同一件事,總會有不同的選擇。
這本就無可厚非。
選擇,有時也是會相互抵觸的,在所難免。
而關鍵是,哪怕在有所衝突的情況下,我們的選擇,能否還和諧共存。
“他,像個孩子。”丁靖析把目光轉回到了自己右手的酒杯上,久久地看著。杯中的酒,還剩下一半,輕輕顫動著,折射著清冽的光芒。明滅不已的液麵上,隱隱映出了丁靖析的臉龐,這讓他看上去,如同在和自己相互對視。
“嗬,孩子。”敖興初冷笑了一聲,繼續道:“對,他的表現是像個孩子。頭腦不清,一意孤行,意氣用事,做事情全憑一己好惡,毫無計劃,說話做事幼稚至極!但想當年上古之時,生存多艱,很多孩子也不得不成為冷血shā shǒu,為了生存去戰鬥!更何況他已經早已不是個孩子,行為做事自然就要付出代價!他擾亂法則,顛倒乾坤,視他人生命為草芥,屠戮生靈而好不心軟,隻為了成全自己的一己私利!其心狠手辣程度,怕是隻有那些上古魔頭可以相提並論。這樣的,別說新界衛盟容忍不了他,哪怕讓諸天各族的高手知曉,也是人人得以誅之!”
諸天之戰,那混亂的時代,現在都被很多人,稱之為“上古”。
敖興初冷笑著說完,口氣始終沒有減弱。似乎仍舊憤憤不平,胸膛也微微起伏。但看到丁靖析,卻用一種很特別的眼光在看著他。那種眼光,正常來說的話,仍舊是平淡,但被盯住,總會覺得,心底漸漸發涼。如同一把利刃,直刺你的心中最深處,將所有的隱秘,通通挖掘出來。
敖興初被看的有些發毛,忍不住又喝了一杯酒,之後還是覺得不太自在,咽了下喉嚨,不太自然地說道:“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你不必和我說這些。”丁靖析慢慢地飲了一口酒,深邃的雙眼仍舊看著敖興初,“像真的一樣。”丁靖析補充道。
敖興初忽然覺得心頭有些發堵,被丁靖析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當然明白丁靖析的意思:你說的冠冕堂皇,好像真的一樣,被人聽到還以為你才是新界衛盟的衛道者,在行使正義。
但說穿了,你想殺他,隻是因為,他碰觸了你的底線罷了。
敖興初隱隱覺得無奈,按照這個邏輯,自己成了偽君子了?好吧,自己說的是假大空了點——但關鍵這也是事實好不好,至少這種道理放任四海無人否定吧,說不定還有人搖旗呐喊,給自己叫好雖然和這個不太沾邊就是了。
但終究還是被看穿了心事,一時不由得覺得啞口無言。再喝了一杯酒,覺得不太過癮,真的順手拿起了一個壇子,對著嘴直接倒扣了過去。大口大口吞咽著,喉嚨響動之聲四處可聞,雖然如此,還是有很多酒灑到了他的衣襟上,胸口前淋上了一大片酒漬。整整一壇酒喝完,心中的尷尬才覺得好受了很多,又看向了丁靖析,有些打哈哈地說道:“不過,某種意義上講,你也算新界衛盟的人,難道這種事情,對你就沒有好處嗎?解決了這麽大的禍端,難道就”
“我自和他們不算一起,隻是合作。”丁靖析依舊冷冷說道,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又長長呼出一口氣。清晨的空氣,還是有些微冷,吐出的氣息凝結成了白霜,在空中傳出很遠,方才漸漸消散。
氣氛,再次變得尷尬起來。原因僅僅是丁靖析素來少言寡語,而敖興初此時不知道再接什麽。但顯然敖興初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況,見此也不會自討沒趣。又拿起一壇酒,正準備再喝時,卻聽到丁靖析突然開口。
“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