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幕一:重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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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年齡並不比丁靖析大很多,出生在一個美滿的家庭中,父親是新界衛盟的一位統帥,母親雖隻是個普通人,但知書達理。從小她就很少見到父親,因為父親長長外出很久,但每次歸來,都會笑著陪著她,給她講外麵那些好玩的故事,還給她很多新奇的禮物,所以她也很喜歡父親。而每當這時,母親則微笑著陪在他們的身邊,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在一起,溫馨而幸福。
當父親不在的時候,母親就會教她很多東西。母親雖然並不懂修行,但是教會了她很多禮節。雖然有些東西讓她也感到不解,但即便那時她還很小,她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充實、很快樂。有時候,母親還會拿出一些書籍,講那些過去的事情給她聽。聽得入迷了,就把頭趴在桌子上,小臉上滿是陶醉的表情,母親看到她這個樣子,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慢慢的,她對外麵開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開始嚐試到外麵去,但每次和母親出去,都會感覺到很多拘束,於是她嚐試著一個人偷偷跑出去。最開始總是失敗,總會被發現。如果被母親發現,頂多耐心教導;而如果是父親,則免不了訓斥。但後來,她認識了另一個女孩——她父親好朋友的女兒。她們的父親都是在新界衛盟的總部效力,而且那個女孩的父親,正好是她父親的副手。她們是在一次父親間的聚會中認識的。那時她們的父親相談甚歡,而她們則跑到一邊,開心地玩耍。
有了這個朋友的幫助,她從家逃離也方便了很多。她們有時會跑到附近的山上,在山間小河中嬉戲,或者采摘下最好看的花朵,給彼此戴在頭上;有時又會在晚上跑到草地上,坐在地麵數著星星。她們的父母知道這件事,但對此也無可奈何,再加上她們兩個人始終在一起,危險也會少一些,故而也慢慢默許了她們的行為。有了大人的承認,她們在一起玩的也更加開心,經常跑到對方的家裏麵,趁大人都不在的時候,在家裏搗亂,常常使回家的大人搖頭苦笑。
有一日晚上,她們又跑出去玩,這一次她們跑得比平時還要遠。到了離家很遠的一塊荒野中,才停下腳步,彼此嬉戲。雖然最近聽到外麵好像很亂,也無意中聽到她們父母似乎談論什麽“亂象”“爭奪”“機緣”“奇遇”之類莫名其妙的詞,但這根本泯滅不了孩童愛玩的天性。和往常一樣,她們躺在草地之上,看著天上的星星眨眼,一顆一顆不厭其煩地數著。突然間,她們都驚喜地叫了出來,因為天上出現了好多的流星雨。無數流星閃過天際,如煙火般璀璨,兩個女孩為此歡呼雀躍。但很快,她們就聽到附近有很嘈雜的聲音,似乎很多人在向這裏飛速趕來,叫嚷呼喊著,帶著難言的急切和興奮,就好像一群餓狼看到一塊鮮血淋漓的肉。她們有些害怕,想要離開,正在這時,天上的流星雨,全都向著地麵墜落下來,變成了一陣隕石雨。轟鳴聲爆響在四周,她們嚇得哭了出來,飛快的向著家的方向逃竄。流星擊打在地麵上,將地上的土全都翻了過來,草地變得一片狼藉,還有一股焦炭的味道。不時傳來人的痛呼聲,似有人被隕石砸到。她們依舊在不顧一切地逃竄,這時候在她們心中,隻有家才是最安全的。突然間,她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她的同伴因為過於驚嚇,一時沒有注意。等到了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已經跑出了好遠。同伴回頭看著她在地上哭泣,又向著她的方向跑了回來,但這時,一塊閃耀著琉璃光彩的隕石,如閃光一般,向著她倒下的地方,迅疾的飛了過來
她再醒來時,看到的是父母略帶惶急的麵孔,還有同伴自責的目光。她並沒有受傷,也沒有什麽大礙,這是醫生檢查完她的身體後告訴她的父母的,這讓她的父母放下心來。但她卻感覺身體有些異樣,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全身似乎都輕飄飄的,而周圍的所有事物,對她來說,都變得若有若無。但她沒有說出來,因為當時她第一時間在安慰自己的同伴,告訴她自己沒有關係,不要因為自己自責。
那之後一段時間,外界變得愈發喧囂,好像有什麽大事發生了。父親每次回來,都眉頭緊鎖,而當她問起時,則變回了親切的麵孔,告訴她沒有事。即便過了很久,這一切也沒有好轉的跡象,因為外麵的動蕩,父母們又不準她們再出去亂跑了,這讓她們兩個很失落。於是她們隻好經常跑到對方家裏去玩。這段期間,她突然發現自己多了很多奇特的能力。她可以隔空把遠處的杯子拿到手中,還能讓自己隨意漂浮在空中。這一切讓同伴拍案稱奇,但她們還是沒有告訴父母,把這個視作彼此最重要的秘密。
這一天,她又跑到同伴的家中玩,她們在家中如往常一樣玩耍著,同伴帶她來到了自己父親的房間,玩弄著父親桌上的東西。這時候,同伴的父親突然回來了,還帶著很多人,那些人都穿著黑袍,遮住了麵容,看上去很陰森的樣子。同伴父親看到她們——應該說看到她的時候,大驚失色,臉上露出了那種驚慌又帶著憤怒的表情。
她們被趕出了房間,大人們在裏麵談論著什麽秘密的事情,雖然關上了門,可是裏麵的人似乎沒有把她們放在心上,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還是可以聽到一些。她們隱約聽到裏麵似乎在談論什麽“機緣”“造化”之類的,還聽到陌生的聲音說什麽“反叛”“好處”之類的,而自始至終,都很少聽到同伴父親的講話。二人在同伴的房間裏百無聊賴,她就開始用自己的能力尋找一些樂趣。她讓滿屋的東西在空中漂浮起來,同伴樂得手舞足蹈,然後拉著同伴的手,帶著她在空中上下漂浮。
慢慢的,她的身上浮現出了奇特的光澤,同伴對此嘖嘖稱奇,一股股無形的波動,向著四周慢慢延伸。她們怔怔的看著這一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正在這時,屋子的牆壁突然崩塌,隔壁房間的人感覺到了這種波動,直接衝了過來。那些人將她團團圍住,眼睛中充滿了貪婪的光芒,有人興奮地大喊“找到了”,另一些人則獰笑著抓起了她,她奮力掙紮,卻始終掙脫不開。同伴也似乎嚇傻了,開始試著來幫她,後來就去求助於自己的父親。但同伴的父親,臉上卻是一種掙紮的神色。那些人還在催促著他什麽,他的臉上陰晴不定,最終歎了一口氣,走到她的身邊,對她說:“對不起,其實本來我也沒想傷害過你們。我原本也隻是想控製住你的父親,再把你們一家都遠遠送走就好了,對不起。”他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了自己的wǔ qì。
同伴發出了悲痛的叫聲,夾雜著哭泣的聲音。她從來沒經曆過這種事情,周圍所有的人,都用那種充滿**和貪婪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似乎把自己當成一個可口的獵物;而原本慈祥的叔叔,自己父親的朋友,也是最好的玩伴的父親,這時候也是雙目血紅,呼吸沉重,拿著那發著寒光、猙獰的wǔ qì,向自己步步逼近,如同一個野獸一樣。她終於承受不住,發出了淒厲的叫聲。這時候,她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產生了劇烈的波動,同時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她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一點事情也沒有,但是四周的一切,都變得很陌生。這裏好像是野外的一處森林中,巨大的樹木遮天蔽日,四周都看不到任何的道路。她在森林中漫無目的地行走,全然不知道方向。幾天後碰到了好心人,方才得以回到家中。到家之後,她才知道父母已經尋找了她很多天,當他們再看到她時,留下了激動地淚水。她想見自己的同伴,想知道對方現在怎麽樣了,但當她問起這件事時,父母的神色卻陰沉了下來。
同伴死了。不僅如此,她的家那裏,也如同狂風肆虐過一樣,一片狼藉,在裏麵的所有人都死了,而且死無全屍。外界對此事似乎一片嘩然,都在議論一些“災星”“禍端”之類的,但父母依舊對她盡量守口如瓶。她知道這件事情後,傷心了很久。但她也漸漸明白,自己無意中得到的能力,恐怕就是外麵那些人所議論的中心。無論是害怕她的,還是垂涎她的,對她都沒有任何好處。如果她想繼續活下去,就要學會隱藏。
下葬的那一天,父母和她都去了。同伴的父親隻有一個空棺,因為他的遺體已經徹底找不到了。父親很傷心,在他的墓前說了很多,還說“一定要找到殺他的人。”她則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但是當同伴的棺下葬時,她終於忍不住,撲上去大哭了起來。自己最好的朋友,就這麽因為自己,而永遠地離去了。
幾年之後,她漸漸長大了,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但是她一直沒有結交朋友,雖然在父母麵前她還是那個活潑的姑娘,但是誰都感覺到,她已經變了,隻不過都沒有說出來。當年的風波,似已漸漸沉寂,再沒人談論那一些事情。但是不知不覺中,她的身體也越來越弱,父母開始讓她多多注意身體。而在這幾年,慢慢學會了控製自己的力量,如果不是心中還難以忘懷同伴的死,想必她也早已忘記,自己還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如果事情就這麽過去,也許也不錯。時間會撫平一切喜怒,所有的事情都會慢慢回歸正軌,變回本來應有的樣子,就如同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但有些事情注定了不會那麽慢慢沉寂,哪怕隱藏的再如何巧妙,它終究還是有暴露的那一天,因為曾經,終究還是發生了什麽,讓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如常運轉。
她終究還是暴露了自己的力量,在一次和母親出門的時候,母親遭到了一夥人的襲擊。那一次的襲擊是突然的,是對整個城市的一次襲擊,但犧牲的目標,偏偏選中了她的母親。
她終於忍不住,再次使用了自己的力量,救了自己的母親,連帶著還救了整座城市。但當她暴露力量的那一刻,周邊的人看她的眼光,立刻都變了。如同見到了瘟神一般,都如恐避之不及。那些普通人,將她視作災禍的根源。當出現更大的騷動之前,她的父親,出現了。
“宇”之力時過多年再次現身,而且已經有了主人,在諸天都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最後是她父親帶走了她,而她的父親屬於新界衛盟,因而很多勢力都派人來新界衛盟表達自己的意願,輪番施加壓力。新界衛盟也派人來告訴她,願意保護她,隻要她和她父親一樣為新界衛盟效力。但顯然,當事人都顧不得這些。
他的父親,這時候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自己的女兒有此機緣,但這種力量似有傷天和,一貫被視為災禍。而且她的父親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當初答應自己的好朋友要替他報仇,但當年的始作俑者居然就是自己的女兒,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
但現在,她其實知道這一切,知道父親所謂的朋友,當時其實密謀背叛,甚至想對父親不利;而當他們那些合謀人發現了她是那個力量的載體時,那種貪婪的醜惡嘴臉,是一般人無論如何也難以想象的。但是這些,她沒有告訴自己的父親。為什麽要告訴?還有任何意義嗎?
但父親的情緒,似乎越來越激動。他拿著wǔ qì,在屋子中走來走去,就如同一隻發了狂的獅子,卻始終找不到出氣的方法。母親來勸父親,但父親卻反而更加激動。最終,在她眼中,這麽多年一直相濡以沫的父母,居然開始了大聲的爭吵,而且吵得越來越厲害。她忽然間受不了這種氛圍,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她突然哭了出來,似乎重新變回了一個小孩子。但這反而變成了點燃憤怒的最後一把火,父親拋開了母親,向自己猙獰地衝了過來,一隻手試圖抓住自己,而母親,則奮力撲了過來,想要保護她
她的父母,全死了。
她本來隻想阻止她的父親,但她終究還是控製不好“宇”的力量。加之情緒失控,父母全部被卷入了失控的空間中,屍骨無存,正如當年她的同伴一樣。
之後,她就開始了逃亡和躲藏的生活。
雖然新界衛盟表示過願意收留她,但她始終沒有接受。不僅因為她知道了,“宇”的力量本身無異於惡魔的詛咒,運用的越多,越會讓天地對你增加一分排斥。更重要的,她覺得自己不配再享有那種安定的生活。她曾經有過重要的人,有過快樂,有過平靜,這些都足以令人羨慕,但是都被她親手摧毀了。無論父母,還是她的同伴。她覺得,被詛咒的力量也好,這樣飄蕩孤獨也好,都是自己應得的,所以無論他人是真的關心自己,還是隻是利用自己,她都不想去回應。她想的,隻是帶走這份詛咒,還有罪孽,去慢慢結束自己的一生。
但本質上講,她還是不願意那麽赴死吧?否則為何,之前來找她的那些人,依舊被她殺死了?
丁靖析默默地看完了這一切,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並不是說他就真的毫無感情,隻不過,當你真正會會在意一些事情時,那麽本身其實也都可以並不在意。
因為無論這些事情是多麽煽情、可怕、痛苦,你始終都會發現,這一切,其實也不算什麽,總還會有,更加煽情、可怕、痛苦的事情。
如果沒有經曆過真正的黑暗,那麽就不要說懂得了什麽。
想不辜負這一切,就不要發出那種膚淺的“難忘”。
看完了女子的那些“畫卷”意識正要從中退出,忽然間,他發現自己的識海中,多了一個莫名的光點,他心中微微覺得奇異,忍不住又把意識湊了上去。當意識接觸到光點的那一刻,整個光點,炸裂成無數細小光芒,散布到他的全身。
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他的傷口,依舊在流血,但他沒有顧及這個,他所看的,是自己的右手,正發出絲絲亮光的右手。那些光芒,如電流般湧動,充滿了神秘。而在它們四周,空間都好像,微微的扭曲。握緊了自己的雙手,他用精神感知天地,覺得此時的空間,對他來說就像一個大海,而他就是海中的魚。“海闊憑魚躍”,此時空間中的種種,對他非但不是阻礙,反而成為了一種助力。
“宇”的力量。
“把這種力量,給了我嗎?”丁靖析緩緩閉上雙眼,想起了女子最後所說的話,還有她那計謀得逞的笑容。
“何嚐不是一種詛咒?但,重要的人——”一個模糊的倩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微微一怔,他又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