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王,也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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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舟徹底開動,磅礴能量爆發下,但凡靠近的魔狼被轟殺,蠻橫地碾壓前進;曦族人有逐日陣兩隻金烏守護,一時也是無恙;陽義自不用說,如烈日殺神,在群狼中不斷殺進殺出,無人可擋;倒是丁靖析他們成了局外人,他帶著雨夢清不斷躲閃,狼群再怎麽狡猾凶殘也近不得身,偶爾有一兩隻衝到了尺內,都被他輕而易舉解決。他不願意為了無謂的事情浪費體力,但也好奇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不等到最後,就沒有真正的dá àn。



    



    況且遠處的躁動,依舊沒有停止。響動漸漸不那麽大,卻更加顯得沉悶。正如滂沱大雨前的悶雷,濃雲中醞釀的,足以改天換地的力量。



    



    傳說中生命是在驚雷後孕育的——至少雷族是這麽傳說的。生命的出現,讓大地生機勃勃不再荒涼,自然是改變天地。



    



    但這是題外話了。



    



    連番血戰,一切還是有驚無險。魔狼雖凶殘,但單體實力甚至沒有野豬強大,若非其本性狡猾善於協同作戰,潰敗的會更快。就算如此,眾人漸漸也穩住了陣腳。甚至有個曦族的年輕人,見狼群無論如何都衝不到身邊,開始對它們冷嘲熱諷。隻是從日落西山一直折騰到旭日東升,所有人都身心疲憊。曦族中陽天情陽智算是情況最好的,也是頭發散亂、雙眼無光。除此之外陽真獻是在場還能站著的人,年少熱血的雙眼,幹澀中仍舊散發著炯炯光芒。他懷著崇敬的目光看著陽義雄姿,從他記事後,這個叔叔就一直是他行動的榜樣。總有一天,他也要不對,當初陽真獻的誓言,是總有一天他要變得比二叔更強!



    



    陽義長袖舞動,燃燒的火輪在雙手中若隱若現,火焰幾乎凝結成熔融岩漿。一滴濺灑到魔狼身上,就能另其失去戰鬥力。旭日東升,陽光普照大地,此時的封無森林內,仿佛出現了另一輪太陽。同樣的“烈日墜”施展在陽義手中,就要比陽真獻高明不知到哪裏去了。心情重歸沉穩,手下毫不留情。赤金色的身上,讓人以為是沾滿了魔狼的血,隻是誰都知道血跡接近他就會被蒸幹。狼屍在他的身邊堆積了一層又一層,已經多到令人麻木。可是隻要魔狼依舊前赴後繼,他就始終大殺特殺。



    



    它們攻擊自己,那它們就是敵人。對待敵人,沒有妥協,隻有生死。



    



    沉靜時,他是胸懷天下的“王”;可是現在,他是征討十方的“霸”。



    



    旭日光芒暴射,陽義揮手間又擊斃三狼,氣機遙遙鎖定另一隻魔狼,大鵬展翅般飛撲了過去。那隻魔狼綠眼翻轉,竟然萌生了退意。魔狼的確殘忍而狡猾,但這也意味著它們智慧很高會保全自己,一旦獵物真的不可得,也會毫不猶豫地退走。隻是陽義的實力何等強橫,鐵了心要殺一隻草原蠻獸怎能做不到?右手曲掌成爪向著狼頭猛然拍下,手中燃起的熊熊烈焰比東方的朝陽更為耀眼幾分。燃盡天下的氣機毫無保留地壓到了魔狼身上,下一刻它就會灰飛煙滅,如雨後朝陽照射在地麵的水窪中,留不下任何的痕跡。



    



    隻是一直蒼白修長的手不知從何而來,看看握住了陽義。那隻手纖細也沒什麽力氣,但阻止陽義已經足夠了。



    



    而且手的主人看樣子並不是想救那隻狼,因為擋下了陽義勢在必得的攻擊後,他就親自用另一隻空出來的手結果了魔狼。鮮血在地麵上花瓣狀綻開,沒有陽義的手段幹淨,但結果是一樣。



    



    陽義突然出現的丁靖析,麵龐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從幾天前到現在,他出現過的表情有沉靜、思索、猜疑、惱怒唯獨就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緒——震驚。其實很好理解,因為眼前的年輕人輕而易舉地攔下了他,無視了自己周遭的高溫。直到現在,他的手上還在燃燒著耀眼的火光,可是丁靖析的手依舊牢牢控製著他,熾烈的高溫波動,都沒有絲毫的影響。



    



    這個年輕人,到底有多強?!



    



    “現在是寅時。”丁靖析微微抬頭讓自己能直視陽義的眼睛,如此說道。曦族的人似都很高大,他和這些人對話難免都被人“壓了一頭”,但丁靖析毫不在意。



    



    陽義聽他一言,雙眼中露出一絲不解。陽義是覺得這和現在似毫不相關,可是和這個年輕人幾天的接觸,他早已知道對方不喜言談,極少說話,那麽特意說出這麽一句,肯定是有自己的意義。思索中,陽義覺得頭腦有些昏沉,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已經整整折騰了一個晚上沒有休息,早已不是巔峰狀態了



    



    陽義明白了丁靖析想說什麽,這一次他的表情再次從思索變回了震驚。



    



    “人在這時候睡得最沉——正常狀況下。”丁靖析知道對方沒法像雨夢清很好理解他的意思,難得的多解釋了一些。



    



    正常狀況下,寅時人還在睡覺,而實際上這時正是人的睡意最強的時候。那對他們這些整整一夜未睡的人來說,現在就是他們狀態最為疲憊的時候!



    



    誰會放過對手最疲憊的時候,誰就是白癡!



    



    身後的嘈雜聲少了很多,因為聲源不如剛才那麽繁雜了,地麵的震動卻越來越強,單一的震顫之音,殘留的野豬和魔狼的屍體甚至被震得顛簸不定。形容起來,之前是一大群螞蟻在搬家,現在就是三兩隻大象在過河。曦族裏修為較差的人聽到這種聲響就無法承受,倒地不起。



    



    響徹雲霄的雜音中,丁靖析和陽義二人似還是鎮定神閑。嚴格說來,隻是丁靖析如此,到了現在也沒有要再做什麽的意思。陽義的眉間越來越緊縮,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精兵”攻擊後,就是更可怕的“斬首”。對方想趁著他們最疲憊的時候把所有人一網打盡。隻是陽義之前還不確定,“精兵”排出的是魔狼,“斬首”的又會是什麽?此時聽著四周的聲音,現在他可以肯定了,即將出現的就是封無森林中那些真正的霸主,食物鏈最頂端的那些洪荒巨獸。



    



    “留點力氣,最後之前能離死更遠一些。”丁靖析忽然放開了陽義的手,修長的手掌還是那樣蒼白,不僅沒被燒焦,連高溫後的紅暈也沒有。



    



    身邊的魔狼如第一批野豬般倉皇逃離,並且更為迅速。陽義這才明白,這個年輕人阻止自己是讓他保存些實力,別做無謂的事情。



    



    可是丁靖析還說出了他的秘密。



    



    陽義也沒什麽震驚的了,前兩次的震驚,已經足夠了。



    



    丁靖析猛然側過身來,在眼前陽義還沒看到什麽,就隻見一道烏金光芒一閃,丁靖析左手執劍狠狠刺中了一隻龐然大物。那隻巨獸身材實在太過龐大,野豬和魔狼在它麵前都隻是隻小老鼠。自森林水麵下猛然躥出,試圖攻擊二人,卻被丁靖析一劍從上到下刺穿了整個頭部,一命嗚呼。長長的巨嘴裏長滿了銳利的牙齒,全身覆蓋著甲胄般的鱗片,但最後也沒能幫助它保全性命。



    



    一隻嗜帝鱷,抵納河中無可爭議的霸主,可是一照麵就被丁靖析殺死。於是陽義用上了原以為不會有的第三次震驚,不僅驚於他能一擊殺死嗜帝鱷,更為重要、或者更為可怕的原因,他絲毫沒有看見丁靖析出劍的過程。



    



    沒看見劍路,就根本無法預判它的軌跡。也就是說,如果丁靖析的對手從嗜帝鱷換成陽義,兩者間的結果,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陽義緩緩打了個寒顫。眼前的年輕人,單薄清瘦,渾身上下沒有散發出任何氣機,反而有些柔弱。可是就是鄰家少年般的他,給陽義的壓迫,要比族內最強高手——現任景脈脈首還要更強。



    



    曾經見過新界衛盟一個長老,給他的威壓也不過如此吧。



    



    不,沒有這麽強,對方還是太年輕了。是自己心裏太震驚了,才會如此感覺。



    



    陽義似乎在說服自己。



    



    丁靖析拔出劍來,回頭看到了陽義的心不在焉。微微歪頭,不解他這樣沉穩的人為什麽會在這種緊要關頭分心,要知道跟在嗜帝鱷後麵的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不過丁靖析也不再多想,他一直覺得現在所有和他都沒有關係,對方願意怎麽去處理都是自己的事情。包括現在也是,他殺了那一隻嗜帝鱷不是出於幫忙的心思,隻不過因為——它很煩。



    



    很煩?這是丁靖析給它的形容詞。一個龐然大物,二話不說張開嘴想要吞了你,凶神惡煞的樣貌讓人反感,還有令人作嘔的氣息,處理起來也沒有那麽方便,連劍都用上了,自然稱得上很煩。



    



    丁靖析的身影須臾消失在原地,接下來的動蕩才是“真格的”,想不被波及就要換個地方。雨夢清被他方才“扭送”到彼岸舟內,憑那個彼岸舟的力量,接下來已經發揮的作用會極其有限,但出色的防禦,也能保證不會被破壞。



    



    隻有這樣,雨夢清才是絕對安全的,丁靖析也可以完全放心。



    



    丁靖析知道很多人不喜歡這類法寶,因為它們太過“投機取巧”,隻有“弱者”才會依賴它,“強者”則完全靠自己。



    



    不屑一顧,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不過丁靖析覺得現在至少證明了一件事:



    



    有時候,“強者”擅長的是殺死敵人,“弱者”反而擅長保護自己,以及自己的親友。



    



    這真的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