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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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興初看到這些人的表情由戒備到釋然再到戒備,自己也知道這是為什麽。奈何丁靖析就是不配合他,方才若不是敖興初硬拉著對方,他都覺得丁靖析不會和自己一起出來。不過都到了這個地步,他敖興初自也不會半途而廢。



    



    隨手扒開了指著自己的長矛,敖興初對著那群人笑了笑,又伸出雙手施了一個十足地禮數,方才說道:“各位好,之前驚擾了對方真是不好意思,其實我們沒什麽惡意,大家放鬆、放鬆。隻是想問一下,各位是打算到山的另一麵去嗎?我和朋友初來乍到,迷失了方向,能不能勞煩各位帶我們一程?”態度顯得還十分恭謹。



    



    “既然要借路,不覺得先把名號報一下再說嗎?”精悍年輕人依然不依不饒,像根本不相信敖興初所說的話,厲喝聲中,長矛抖動,矛尖上湧動著鋒銳的寒光幾乎抵在敖興初的眼前。



    



    一般情況下,這的確會嚇到很多人。



    



    敖興初隻是覺得,自己多久沒被這麽低端地威脅過了呢?方才就掃視過他們所有人,真的沒一個修煉者嗎?



    



    伸手才想將長矛再次拍開,就聽中年人高聲道:“西峰,不得無禮。”中年人顯然有著很高的威望,聽到他這麽說,名為西峰的年輕人也放下了長矛,不過一雙鷹眼仍死死盯著二人,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敖興初心說還要報名號,好吧,報就報吧。雖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遊戲人生這麽多年,用過的名姓自己都記不清多少了,隨意告訴你一個又有何妨?這般想著於是拱了拱手隨意道:“在下龍思鑾,這是我朋友飛康,我們都不是星原大陸的人,這次無意中闖入這座山,可以碰到各位朋友,還真是幸會幸會。現在我們誤入迷途,不知如何是好,敢問各位能否帶我們一程,讓我們走出這大山之中。當然也不會讓朋友們白忙一場,事後定然有重謝。”敖興初一邊說著,一邊從身邊拿出了一串珍珠——之前周夜拿出的那串塵星珠。當時被他在離開時趁亂順走,此刻正好派上用場。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名字是隨口胡扯的,敖興初的話聽著總有點言不由衷的意味。而丁靖析聽到了他給自己安的名字,也是忍不住眉毛皺了一下。



    



    他這一番表達直率,又放低姿態,著實令那些人增添了一些好感。再加上隨手拿出如此貴重財物,眾人因環境對財物並不是太上心,不過見敖興初出手這般大方灑脫,毫不似做作之態,心中不知不覺也對他生出了寫親近。一個看起來有些直率的年輕人走上前來“嗬嗬”笑著,說:“龍兄弟真是太客氣了,我叫瑞昭,母親給我起這個名字就希望我聰明一點、明事理一點,但現在大多數人都說我笨。我說村長,咱們就帶龍兄弟他們一把吧,反正我們也是要翻山去另一麵,正好和他們順路。這樣路上也能多兩個伴兒,多好。”正說著,看到西峰正瞪著自己,瑞昭不由得止住了話語。



    



    中年人見狀,放開了一直牽著的女孩的手,慢慢走到二rén miàn前,伸出手將那串珠子退還給了對方,又向著敖興初還了一禮,道:“我是‘護安村’村長司淩焯,這次帶著村人外出采購些村中貨物,現在正準備返回中域。不知二位又是具體要到何方?如果順路的話,還希望二位小友不嫌棄我這裏東西簡陋,可以和我等同行。孩子們在外麵時間長了,難得有個新奇的伴兒。”



    



    “村長!”西峰明顯想要反駁,但司淩焯向他擺了下手,對他道:“西峰,龍小友所言確實不假:相逢即是緣,我們行在孤山中能碰到而且剛好通路,更是難得的緣分。況且小友都說了,他們在這裏迷了路,我們又怎能袖手旁觀?祖訓中不是一直訓誡我們多幫處於危難之人嗎?”



    



    “看,我說我有辦法吧。”另一邊敖興初倒是沒聽司淩焯對西峰的訓話,傳音給丁靖析,還有些洋洋自得。丁靖析也不想回答,對他來說,隻要能走到終點,是強行開路也好,找人帶路也罷,都無所謂。隻是和這麽多人一起走,他還是很不適應,所以在一開始敖興初告訴他時,他多少有些抵觸。



    



    丁靖析向來獨來獨往。



    



    所以哪怕在曾經,他也有過和眾多之人一起的經曆,但那時丁靖析也選擇了獨處機會更多的職位。



    



    沒有聽敖興初的話,見司淩焯和敖興初交談好後又回去組織大家繼續趕路,丁靖析心中也毫無感觸。敖興初拉著他走向了中間一輛馬車上——那時司淩焯給他們的代步工具。路過司淩焯身邊時,敖興初還不忘笑著向對方道謝,禮數十足,但丁靖析知道他不過是在裝。看他的樣子,已經輕車熟路顯得很是習慣了。走過這個威嚴的中年人身邊時,丁靖析一瞥之間視線忽然被死死拽住,再也無法移動分毫。深黑的眼眸中,如水波泛起漣漪,倒映出一個小小的影子。



    



    名為“雪兒”的女孩。



    



    雪兒又被她大伯牽住,黑珍珠般的眼睛向著丁靖析他們掃去,小小的臉上帶著好奇的表情看著這兩個年輕人。也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了丁靖析在看她,於是略帶疑惑地回望了過去。



    



    她看到了丁靖析的眼睛。



    



    丁靖析看到了她的眼睛。



    



    她忍不住微微笑了出來。



    



    丁靖析淡漠的臉上,不見任何波動。



    



    雪兒在笑,因為方才那一刻她發現,對方的眼睛似乎和她一樣幽黑。從小到大她的眼睛就是獨一無二的,全村中沒有任何一個孩子或大人像她一樣,眼睛是亮麗的黑珍珠色。開始她為自己的特點而自豪,後來卻不免有些失落。但現在,她在這個年輕男子身上發現了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一個特點,孩童的心性自然讓她心生喜悅。



    



    太好了,原來還有人和我一樣。雪兒在心中歡快地想。



    



    丁靖析,想得則遠沒有這個小女孩那麽多。



    



    他所想的,是自己曾看到的一個情景。



    



    那一天晚上,當他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他所在一個陰暗的小巷子中,看到了無助的少女,在默默的流淚。



    



    心如刀割。



    



    為什麽?她們明明一點也不像,卻都給我這種感覺。



    



    “怎麽了?”敖興初注意到了丁靖析的失態,忍不住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發現了丁靖析在注視著什麽,敖興初不由得又輕拍了下丁靖析的肩膀,有些意味深長地道:“看不出來啊,你還有這種愛好!”調笑的話,當然也是用的傳音。



    



    但丁靖析,隻是看著那個陌生的小女孩,既沒有挪開敖興初的手,也沒有回答。



    



    



    



    “呦吼!駕!”敖興初騎在一匹馬背上,興奮地喊了一句。怎麽看都像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孩子,不知這樣裝得是否太過。周圍人見他如此,紛紛露出善意的笑容,瑞昭更是走到他們的身邊,和敖興初親切地攀談著。可以坦誠推心之人,無論在何處都是受人歡迎的。人所害怕的並非隱瞞,而是自己告訴了別人的秘密,收獲的卻是被人所冷漠相待。



    



    丁靖析跟著走在旁邊,沒有和敖興初一起騎在馬上。一來因為馬上還載著很多貨物,行進速度比起人來隻慢不快;二來丁靖析也不會騎馬。他有機會學騎馬,但他並不願意這樣,因為他不相信別人帶著他走路,哪怕對方是用來代步的牲畜,丁靖析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腳踏實地的感覺,這樣他也能選擇自己的方向。



    



    其實從心裏他就不願意接受敖興初的這個“計劃”。在從草叢鑽出前敖興初還擺弄了自己一番,把頭發弄亂、衣服弄皺,好讓自己看上去更像“落魄過客”。當時敖興初還打算弄些泥土給丁靖析抹上,不過被丁靖析拒絕了。丁靖析無法容忍身上沾染汙垢,敖興初也隻能放棄。所以出現時丁靖析hé píng時毫無區別,修身的裏衣和寬大的外衣,還有背後狹長的黑劍。



    



    他從不會為別人做出改變。



    



    因為世界也不會因他的改變就有所改變。



    



    不過丁靖析也算一個隨遇而安的人,所以現在也沒有顯現出明顯的抵觸。既然敖興初想用普通人的方法走過去,現在也就讓他“裝”到底好了。而跟隨著這些人,也能更快走出這座山,又何樂不為。



    



    隻是丁靖析在意的事情,無形中又多出了一個。



    



    那個女孩。



    



    雖然是丁靖析現在,不願意去想的事。



    



    看到這個小女孩,不知為什麽,丁靖析總會想到她。



    



    而這,是他現在不願去想的。



    



    再一次不辭而別,他的心中,還是會難以釋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