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天道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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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伸出巨大的爪子撕咬向佛陀,帶著bǐ shǒu特有的壓製願力的氣息,佛陀的身體隨之動蕩不定,吟誦的經文沒有給銀虎帶來任何困擾,隻是讓佛陀在被撕碎前的那一刻顯得更加悲壯。傳說佛祖曾渡化牛讓牛世世代代不再吃肉,為了救逃命的兔子隻能割肉喂鷹,不知當初若真的麵對凶猛的老虎又會如何,但今天丁靖析就讓這一幕真實上演。
萬物本性,得天而存,又豈是信仰或願力就能有所改變的。
巨掌中佛陀被銀虎所破,整個掌心中也隨之出現一個碩大的洞口。根本法則被破,這等龐大的力量也就失去了支撐,崩塌四散。此時丁靖析左手上的鎖鏈已經纏繞到了緊那羅鳥的身軀之上,卻在收緊之時受到了莫大的阻力。巨鳥腦後的七彩聖環籠罩在它全身,流光溢彩的護罩擋住了鎖鏈的進一步發力。同時緊那羅鳥羽翼猝然展動,自身力量和攪動起來的氣流撐開了鎖鏈,緊那羅鳥隨之脫離了丁靖析的束縛。但它雙眼恍惚不定,七彩光環也黯淡了很多,精神似遭受了某種創擊。
丁靖析的鎖鏈,也是以精神力凝聚而成,還帶著bǐ shǒu的斬魂氣息,對於精神的克製力不可謂不小。
至於為什麽要用鎖鏈?因為丁靖析也擅長鞭法,何況他認為這種wǔ qì對付飛禽較之弓箭更別有奇效。
“隻用精神力對敵,你最擅長的是精神嗎。”商盤君說著,手上絲毫不停。受其牽引一道道元氣自外部不斷飛入,閃爍著淡淡星辰光芒,在空中漸漸凝聚成形,最終化為一杆秤、一條尺。光滑耀動,神秘莫測,皆有震諸天、懾鬼神之功。
“七佩量天秤,九冕度心尺。一測天道,一揣人心。天道人心,對我輩商人來說,都是至關重要。隻有將二者於我辨析清楚,才能無往不利。”商盤君悠悠說著,杆秤、尺子隨之飛速衝向丁靖析,七佩量天秤散發出奇異的波動,為其氣機所懾空間中所有的空氣都開始凝固。丁靖析的行動突然之間受到了極大的阻礙,動作都開始變得遲緩。丁靖析眼神微凝,正在此時看到九冕度心尺當麵向著自己砸來。秤、尺本為度量之物,一切測量準確後就毫無遺漏,而在此時這種特性意味著對丁靖析的“絕對命中”。
緊那羅鳥羽翼展動,清脆叫聲中光影從它身上浮現,在半空中形成另一個碩大的鳥類虛影。湛藍色的羽毛如全身鑲嵌無數藍寶石般光澤鮮亮,碧綠的翅翼像匠人雕琢後的精品翡翠剔透亮麗。秀麗的翎毛,充滿靈性的眼神,從它出現的一刻神聖光輝隨之沐浴在場間每一人心上,如同代表這它對世人最誠摯的祝福。
大孔雀明王,其本體雖早已圓寂在世間,但它所流傳下來的威名仍讓人不敢忽視。緊那羅鳥繼承了它的部分武學,施展之下現在還隻能召喚出它的虛影威力仍舊不可小視。攜其出現以來威勢,大孔雀明王的虛影猛衝向丁靖析,緊那羅鳥緊隨其後,兩道身影各自從不同的方位和一秤一尺一起,將丁靖析可能的所有退路通通封死。
丁靖析身在其中,有了一種奇特的感覺。商道的精妙計算後的誌在必得之感,還有佛道的慈悲為懷下降魔的雷霆暴烈,各自的方式衝擊著他的身體,卻要帶來相同的毀滅結果。更為奇特的是,不知為何商盤君的攻勢非但沒有隨時間的流逝慢慢減弱——哪怕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反而離他越近、威力更盛。而且似受到商盤君的氣機所浸染,緊那羅鳥的攻勢也是如此,完全違背應有的道理。
念頭隻是稍縱即逝,丁靖析更在意的,就是怎麽破開眼前的僵局。
左手鐵鏈抖動,原本柔軟的鎖鏈陡然間筆直而起,仿佛變成一杆長槍向著緊那羅鳥直直刺去。威力破空,力道未至勁風已至,緊那羅鳥的守護聖光隨之顫抖不定,隨時會徹底熄滅。
右手依舊緊握著銀色bǐ shǒu,回身劈向一秤一尺。這一次丁靖析沒有用華而不實的聚形招式,實實在在的就是用bǐ shǒu的銳風要硬撼商盤君的攻擊。他這麽做的底氣不僅是因為bǐ shǒu本身直接傷害靈魂的屬性,更是因為它自身是bǐ shǒu,是“凶器”,而對方的秤尺不論再如何玄妙,也隻是一對“量器”罷了。
萬物之生,皆有自己的道理。bǐ shǒu為凶器,生來是為了shā rén打造,所以有無雙鋒刃;秤和尺為量器,生來為了度量打造,所以有精密刻度。這類的分工,從它們出生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戰士沒法拿著秤尺去shā rén,商人也無法用bǐ shǒu去度量。
所以商盤君縱使如他所說,能用這一秤一尺算無遺漏,但和丁靖析手中的bǐ shǒu相比,那些商人之物還不夠資格被稱為利器,根本就不適合用來shā rén!而商盤君這個商人無論多麽強,想要這樣殺死他,也還是遠遠不夠!
他所見過的生死,隻怕比商盤君一生賺到的錢,還要更多。
精神風暴隨之從丁靖析體內席卷而出,暴風呼嘯,以他自身為圓心高速旋轉,同時風暴的外邊緣上,一道道精神利刃已經凝聚成形,無序運動中飛速切割向對麵一人一鳥,“叮叮”碰撞音像真的萬千把利刃同時出鞘。商盤君心中凜然,七佩量天秤和九冕度心尺已經被卷入到風暴中心,衝擊中已經開始搖搖欲墜,隨時都會支撐不住。
丁靖析同時衝到了他的麵前,匕尖毫無遮掩,直白而迅速地刺向商盤君眉心,令他的識海感覺到一陣刺痛不止。商盤君看到緊那羅鳥和丁靖析左手的鎖鏈相互間糾纏已經開始,大孔雀明王的虛影已經附身到緊那羅鳥本體上,變為“不滅金身”和幾乎成為長槍的鎖鏈以硬碰硬,接連撞擊。金銀二色的火花不斷濺出,無論是鎖鏈還是巨鳥的身影都已經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因為二者的速度越來越快。商盤君雙手探出,一件算盤出現在手中,旋轉而飛算盤擋在了商盤君眼前,bǐ shǒu正好刺入算珠的空隙處被鉗製住。而算盤隨之飛快撥動,令天地中滾滾元氣洶湧而來盡數注入其中。算盤發出了明亮的光芒向丁靖析反擊過來。丁靖析抽出bǐ shǒu回防擋住,下一招又緊跟而來,力道比第一次更加沉重,算盤每一次橫掃之下,光輝之強令人無法直視,其中更是帶著一種力量讓丁靖析覺得尤為難纏。正是這種力量不斷牽引著天地靈氣的注入,使得每一次的攻擊較之上次都要更為強大,震得丁靖析後退不停。
這已經是法則的力量,比元氣、願力等等力量都要更高一個層次,因為這涉及到了天地組成的根本所在。
不愧是商盤君,不愧是“chuán qí”。
更為激烈的戰鬥即刻打響,三道影子穿梭不定,在整個書房不同樓閣間疾速飛騰。鷹起鶴落中所經之處牆倒梁斷,原本構置在房屋內防禦的法陣通通被摧毀一空。元氣波動一方麵引來了大風,使得整個房屋搖搖欲墜,更為可怕的激蕩之中空間已經瑟瑟發抖,受到重壓的地方甚至出現了空間的扭曲和斷裂。但二人一獸依然隻是以快打快,絲毫不顧及周邊。丁靖析二手分別使用兩種wǔ qì,各自使出不同的武學同時抗衡對方一人一鳥,招招依舊狠辣,雖落得下風仍然攻敵所必救。緊那羅鳥大孔雀明王的虛影已經消失,但佛祖的影子出現在它的身後,沒有往常人們最常見的打坐姿勢,佛祖站立而起,雙手演化著一套大陽剛武學,像在隔空指導它如何對地。佛祖自然不隻會講經,渡人隻是修行的一方麵,若要除魔,自然還是需要淩厲手段。商盤君身後,一條大河憑空出現,其源頭不知相隔多遠,令人懷疑是從遙遠的“彼岸”流淌來此,浩浩蕩蕩,淡金色的河水灌注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身上也被染成淡金色彩,對戰中舉手投足,都顯得如此意氣風發。
“砰!”最後一次對拚,三道身影各自落入書房最底層地麵,從外表看上去丁靖析尤為不好過,衣衫的下擺破了一大塊,看痕跡是鳥爪所抓。握著bǐ shǒu的右手比平日更加蒼白,像是徹底脫力一樣。左手的鐵鏈更是不知去向,原本就是用精神力凝結而成,在消耗過度後直接消散也就不足為奇。本就蒼白的麵龐更是顯得鐵青,深黑的雙眼凝重至極。緊那羅鳥的狀態更慘,外表沒有任何明顯傷痕,但氣機萎靡到了極點,龐大的身軀有一些虛幻,影子一般隨時都會消散。
狀態最好的,就是商盤君,身上氣息強盛,毫無虛弱感覺,麵帶微笑,顯得中氣十足,雖因接連遭受丁靖析的精神衝擊,此刻雙眼有些迷離、眉頭也緊縮,卻依舊容姿煥發。身後的金色河流不見蹤影,全身始終流光溢彩,淡淡金色浮於表麵,倍顯其英武氣度。手上仍然拿著那個算盤,既不顫抖,也不顯得脫力。連算盤本身在和bǐ shǒu對拚不計其數都連個邊角沒有破掉,似根本沒有經曆過大戰一般。
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無論多強的人也不可能在連番大戰中毫無消耗,更不可能像商盤君一樣越戰越強。
丁靖析微微一怔,想到了商盤君之前說的一句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天道人心,對我輩商人來說,都是至關重要。隻有將二者於我辨析清楚,才能無往不利。”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商盤君自稱商人是富者越富的“人之道”,但此刻商盤君所施展的道理,分明就是“天之道”。
天地廣闊,元氣無窮無盡,是為“有餘”,自身大戰,消耗愈發迅疾,是為“不足”。
以充裕的天地元氣補充自身消耗,是為“有餘補不足”。
這就是商盤君激戰中非但沒有虛弱、反而愈挫愈勇的原因,天地中龐大的元氣都在支撐他,讓他從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
道理雖說簡單,其中如何實現的自然有不為人知的隱秘。可是毫無疑問的,這就是商盤君的“商之道”。
丁靖析想通了這一切,也明白了如果真的要和商盤君戰鬥,就必須速戰速決。久拖之下憑其根本不怕消耗的特性,根本是累都能累死對方。
可是,這“商之道”,就真的無懈可擊嗎?
丁靖析不由沉思。
商盤君心中,也是有著驚訝。同時使用兩種wǔ qì的人他也見過不少,但從未有可以到達丁靖析這種程度的,雙手各自招式毫無幹擾,也從沒有任何滯澀,反而像雙手各為其主一般,相互增益補充。看起來丁靖析是以一人之力抵擋他們一人一獸,實際卻無異於以二對二。這等絕學,商盤君也是第一次見到,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如何才能做到。
況且剛才激戰中,商盤君無意中看到對方心口處,有著光芒閃動,盡管稍縱即逝,但還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