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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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用這個,拉攏我?”煉農握著手上的東西仔細看了看,最終麵無表情地對敖興初說。
形狀通體橢圓,顏色灰黑異常,上有繁飾紋路,外刻多層封印。即便這樣,凶煞至極的氣息,仍舊從裏麵不斷傳出,仿佛它本身孕育的,就是天下間最為恐怖的惡魔。
墮虐裂天獸卵,現在居然被敖興初拿出來,給煉農當作交易的籌碼。
“我看得出你是真的很想要它,想必是要借助它的凶煞之氣,進一步修煉你的**吧。隻要你答應幫我一個忙,它就可以是你的。”敖興初平靜地道。
同時分出數道化身,同時去找數個人,在其中一道化身去找第五修的時候,這一道化身也在同時找到了煉農。
“你想讓我做什麽?”
“幫我得到最後的至寶。”
“我沒有這個能力。”
“隻需要你在最後關頭退出爭奪就可以了,相當於你什麽都不用做,這很簡單。”
“對我來說很簡單,可對你來說是少了一個實力強悍的對手。談判的重點不在於別人可以做到什麽,而是對方的行為對你到底意味著什麽。”
“你是一個大盜,居然會說出隻有最精明的商人才懂得的道理。”敖興初有點吃驚。
“請注意你的說辭,我們更希望被稱作俠盜。”周夜冷冷開口。
“通緝令上排名第五和第一的人說出這話,倒是很難令人信服。不過既然你們是兄弟,那麽想法應當也十分相近。”敖興初說。“周夜曾經想犧牲自己,帶走那一件至寶還大陸安寧,想必你的想法,也差不多吧。”
“對我們來說,從沒有真正的‘家’的概念,也就可以看作何處不為家。而有沒有那一件至寶,我都想去更廣闊的諸天去看一看。”煉農沒有正麵回答。
“那現在你不用冒這個風險了,隻管自己去看一看諸天就好,有危險的事情我替你擔著了。”敖興初說:“到時候你隻需要不參與爭奪,將一切讓給我就好,還有比這更簡單的事情嗎?”
“這,倒是可以。”煉農想了想,說。
“這樣可以嗎?”周夜看了看敖興初,懷疑的問。
“你答應的倒是比我想象中的痛快。”敖興初也有一些吃驚。
“既然你答應了這件事情,你能不能接得下就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情。如果到時候你真的沒有擺平一切,大不了我當眾搶下那一件至寶,然後扔給你就行了。最後要承擔眾人怒火的,也是你。”煉農平靜地道。
敖興初這才發覺眼前的人到底還是一個大盜,所想的辦法都是這麽簡單直接。到了現在事情基本上已成定局,不過他還有額外的問題,想要問煉農,於是說:“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這麽想救這一片大陸。明明你自己也知道,你做的這一切不會讓任何人有所感謝,但為什麽,你還是在用自己的辦法,想要製止他們的爭鬥。”
煉農聽完敖興初的話,想了一想,說:“我想的,不是要製止商盤君、曹鳴銳這些人的爭鬥,而是想讓這片大陸上的普通人,保持他們安穩的生活。”
“這個世界足夠大,可以造出足夠的糧食讓所有人吃飽。但無論在哪裏,都能看到有人在忍饑挨餓,因為有些人膨脹的**,讓他們拿走了很多,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第五修、張血、商盤君、曹鳴銳他們都一樣,破壞別人的安穩,滿足自己的野心。已經索取過多,卻仍舊不知滿足。在這一點上,我很崇敬曾經的龍族仁修王,他每到一個地方,對於普通人的索取,遠遠沒有他給予得多。雖然這些隻是傳說,但是我願意相信,這些都是真的,因為眾生需要這種希望,讓自己好好活著。”
“而眾生的命運,不能因幾人的私欲而發生改變。”
“這就是你想要,湛海心蘭的原因嗎?因為它是曾經仁修王,為天下蒼生所作一切的見證。”聽完煉農的話,敖興初在心中想。
盒子裏,是空的。
這裏的確埋著一個盒子,在裏麵也的確曾經放著什麽東西,可是現在,空空如也,一無所獲。
丁靖析稍稍感到有些奇怪的。
既然自己真的在這裏找到了這個盒子,就證明自己的思路其實是沒有錯的。
可是這麽短的時間內,曹鳴銳為什麽這麽著急又把它拿走呢?
或許,卻不是他所帶走的?
丁靖析陷入了沉思。
陰暗的氣息,不知從何處而來。
丁靖析立刻警覺起來。
拋下了手中的盒子,從坑道中一躍而出,尋找著四周一切值得在意的東西。
一無所獲。
陰暗氣息確實是存在的,但不是在他的身邊,而是在距離這裏很遠的地方。
丁靖析腳下所站立的大地,屬於中域。
而遙遠的氣息傳來的地點,應當是在東域之內。
短短一瞬,又因距離遙遠十分微弱,即便能被丁靖析察覺到,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
但這不是巧合。
丁靖析,從不相信巧合。
在當下突然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由得又讓這片大陸明日之後的軌跡走向,蒙上了一層陰影。
丁靖析看不透這層陰影。
他隻是知道,隻要自己還在,那些該來的人,終究都是要來。
淩空一振,丁靖析立刻消失在原地。
翌日。
丁靖析從睡夢中睜開了雙眼。
敖興初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看著他醒了,忍不住笑著說:“這次還好,我還以為你還要一睜眼就拿劍砍我呢。”
“你出去了?”丁靖析注意到了敖興初丹鳳眼上隱約的黑色眼圈,還有他昨晚實際上整夜未歸。
“是。”
“做事情?”
“拉攏可以拉攏的人,縱橫捭闔這一套,我自認為玩的還是挺熟的。”
“成功了?”
“去找了四個人,算是都成功了。薑寧遠那邊其實最容易,第五修最有故事,煉農這個人,我之前倒是小看他了,至於常錕嘛,倒是有些意思,我說我能幫他殺了曹鳴銳,他說曹鳴銳死後他也不見得就會聽我的。後來我就說‘沒關係,我隻要確保你最後也非傷及殘,沒有能力給我添亂就是最大的幫忙’,他聽完後就大笑著答應了我的請求。就這麽說,我覺得自己還和他挺合得來的。”
“還差兩個。”丁靖析說。
最強的人物,除了敖興初找的那四人外,還有夏侯晉康、張血、顏遊、曹鳴銳、商盤君五人。夏侯晉康是屬於自己一方的自不用說,曹鳴銳和商盤君已經被視作敵人,這樣一來,就還剩下顏遊和張血兩個人。如果敖興初是想消除潛在對手的話,就不應該遺漏下他們。
“怎麽說呢,我沒有能拉攏他們兩個的本錢。”敖興初有些苦惱地說:“對於那兩個人,根本就很難說服他們,顏遊是應麓莊掌門,多年受儒道教誨,於金錢利益看得十分淡薄;張血更是看似魯莽,實則為人城府極深,難以揣測。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顏遊一旦知道我們的對手是魔門的話,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加入我們這邊,正道邪道,他分得十分清楚,不需要擔心。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張血了。不過就算最壞的情況是張血加入了那個叫箑的人一方,我們這邊是你我再加上晉康和彭遠二人一共四個,唔,夏侯瑾這小姑娘好像拿到了晉康給她的什麽東西,勉強算四個半吧。另外一方商盤君、張血、箑,哪怕把曹鳴銳算上,也是四個人。以我們的實力對付他們,雖然有些難度,也還是可以的吧。”
“你所認為說服別人,隻是得到了沒有確定的‘承諾’。”丁靖析說。
“那你呢?”敖興初反問道:“你也出去了一夜,可有什麽收獲?”
並沒有回答。
丁靖析靜靜看著敖興初,開始一言不發。
之後又重新靜坐到地麵上,左手從背後抽出長劍,右手拿出一塊濕的毛巾,在劍身上輕輕擦拭。
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敖興初也不再計較丁靖析會突然中斷對話,隻是看著他現在舉動繼續說:“像這樣拭劍,能讓你感覺到安心嗎?”
“也許。”丁靖析淡淡回答:“每一次shā rén,血跡會掉落,血腥氣卻依舊留於上麵,平日中不會被察覺,但每次都到關鍵的時刻,又重新會顯現出來,就在再次shā rén前的那一刻。好像是在提醒你自己,到底有多少亡靈死在你的手裏。”
“擦拭它,會讓你覺得血腥氣也會被一起洗掉。這樣,它就不會再讓你分心。不再分心,這是十分重要的。因為在獵殺前的那一刻,隻有一次最好的機會。一旦錯過,就真的失去了。”
丁靖析的麵龐上,出現了一絲冷意。
盛寧祥外,熱鬧的景象絲毫不輸於昨日,很多人聚集在莊園外,爭相恐後向內看去。因為身份所限,他們無法進入到最核心的內院,但這絲毫無法阻攔他們充足的興趣。即便他們知道,這一場拍賣的最後可能引發一場足以改變大陸的爭鬥,而他們,都會是河中裹挾的遊魚,經受不住狂暴的風浪,卻依然不減他們想要一探究竟的熱情。
這或許是人性之xìng yùn。
亦或者,是最大的不幸。
再一次坐到了這間廂房內,不知是否是巧合,旁邊的侍女仍舊是螢虹,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不知是她身份的要求,還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開心。笑是一種很常見且奇怪的表情,人在快樂的時候會笑,沮喪的時候會笑,懊惱的時候會笑,甚至連傷心的時候,一些人也會選擇去笑。像是這一次在進入廂房前,丁靖析就碰到了商盤君,和對方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笑。
為何那時要笑?丁靖析不知道。他隻知道商盤君一定認出了他,雖然他的氣息已經被完全掩蓋,身上還有著星耀守護石的遮蔽,但他相信,商盤君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就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今日的拍賣會,在不知不覺中再次開始,丁靖析並沒有像大多數人那樣,充滿了緊張的期待。他的感覺,是自己的內心漸漸變得無比的空曠、冷靜,這是他的本能,越到關鍵重要的時刻,丁靖析的身體,反而愈加鎮靜。
靜下來,也有好處。至少他出劍的手,就會更快、更穩,更精準。
“昨天一天沒有看到商盤君,倒是讓我有些不安。當時拍賣會開始之後,既沒有發現他的蹤跡,也沒有聽到他出聲競拍什麽。今日雖然再次親眼見到了他走入廂房內,卻始終讓我有一些不好的預感。”敖興初也做到了椅子上,拿起旁邊的茶壺大大喝了一口後說。
“整片空間,應當沒什麽問題。”夏侯晉康沉思片刻,緩緩開口:“曾經我們星耀族在此修築建築時,在地下秘密修建了一個‘南向七連陣’用以保持空間穩固,這一點是連曹鳴銳都不曾知道的。雖然他後來在地下挖了眾多暗道導致陣法受損,但終未能傷及根本。隻要陣法還在,這一整片空間都極其穩固,商盤君想要中途離開又不被人所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這一點丁靖析是知曉的,“宇”的種子在他的體內,對於空間的感知,他就要強過其它所有人。其實他踏進盛寧祥的那一刻,就發現這一片的空間都被“禁錮”在了一起,自己位於其中,就像一隻被關在籠中的鳥。
“我知道,不過還是小心為上比較好。”敖興初隨口說道。
“少族長,你這一次到底是作何打算的?”夏侯彭遠在忍耐了很久之後,才終於把心中的問題問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這一次來是做什麽的——阻止拍賣到最後演變成無法控製的局麵,可是具體要怎麽作,他始終還是不明白。
“彭遠,你還記得曾經你我共同在軍中待得那一段時間,我們第一個教官是怎麽教我們‘當和你的敵人狹路相逢,雙方都不肯讓路時該怎麽解決’的嗎?”夏侯晉康露出了像是追憶的神色。
夏侯彭遠一怔之後,就開始陷入了苦思冥想。他還記得這一個問題,因為那是他們初入軍中後所碰到的第一個難題,印象之深刻,讓他即便過了這麽多年仍舊牢記於心。很快,他的表情變得欣喜,因為他想起了這個問題的dá àn;但轉瞬,驚喜又變成了震驚,因為他明白了夏侯晉康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夏侯晉康的語氣,有一些深沉,說:“‘如果戰鬥不可避免,你就要先出手,更何況對方是你的敵人。’當時很多同伴回答了各種各樣的dá àn,但都無法令教官滿意,因為最終的根本,他們始終沒有抓到——既然是敵人,消滅他就好,為何要費心思想這麽多。”
最後的話,聽出了錚錚鐵血的味道。
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士兵,如果再讓他投入到異常殘酷戰鬥中,他依舊會義無反顧。
夏侯晉康的態度,從開始就是決絕、而不容妥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