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俊不再等待，準備立即離開，後退幾步猛然躍起。雨蓮漪這具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腳在蓮葉上輕輕一點就能躍出七八米遠。落地時足尖點在另一朵蓮花上，花瓣竟未顫動分毫，驚起一群半透明的銀鱗魚，在身後劃出流光溢彩的尾跡。
    長發在風中飛舞，發絲掃過頸部的觸感讓他略微分神，胸前沉甸甸的分量更是讓每次落地都帶來微妙的不適。
    "礙事。"躍動間，長發如墨瀑般在身後翻湧，胸前的起伏隨著呼吸愈發明顯，這種陌生的悸動讓馮俊皺起眉頭。他伸手扯過一片堅韌的蓮葉莖蔓，熟練地將長發束成馬尾。
    最初的一個小時，這片白色世界仿佛沒有盡頭，但馮俊憑借著驚人的空間感知能力，始終朝著一個方向疾行。不知過了多久，純淨的天幕開始泛起漣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白色逐漸褪去，先是化作水墨般的灰黑，緊接著詭異的色彩如墨汁般暈染開來：病態的翠綠如同腐爛的苔蘚，妖異的粉紫像是凝固的血漬，明黃的光斑則像灼燒的孔洞，在天空中詭異地流動。
    腳下的水麵開始沸騰，原本平靜的湖麵裂成縱橫交錯的溪流，蓮花也變得支離破碎。巨大的花瓣如同被撕碎的書頁，漂浮在湍急的水流中。馮俊躍過一道斷裂的蓮莖時，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金屬摩擦的尖嘯，抬頭望去，整片天空竟在分崩離析，無數發光的碎片正緩緩沉入下方的黑暗。
    白色天穹開始褪色，如同被無形之手撕開的畫布。先是出現蛛網般的黑色裂紋，接著整片天空像打翻的調色盤般扭曲——翠綠、玫紅、明黃、靛藍...這些本不該存在於自然界的色彩瘋狂交織，最後凝結成類似油膜在水麵擴散的詭異光暈。
    腳下的水域也不再平靜。原本鏡麵般的池水突然沸騰，無數蓮花被無形的力量撕碎。花瓣化作血色碎片漂浮在空中，花蕊則扭曲成尖叫的人臉形狀。馮俊踩著的蓮台開始崩塌，他不得不連續跳躍，在碎裂的浮島間尋找落腳點。
    "這就是至高天？"馮俊在心中冷笑。與其說是神聖淨土，不如說是個正在崩潰的垃圾場。遠處地平線已經扭曲成九十度直角，無數建築碎片正從裂縫中噴湧而出——有古希臘神廟的廊柱、明代風格的琉璃瓦、甚至還有類似太空站艙段的金屬殘骸，全都違背物理法則地懸浮在彩色漩渦中。
    “怪異的世界。”馮俊胸口的凶器不斷起伏，他喘著粗氣看著這個詭異的世界。這是一片更加浩瀚的異空間，像是太空一樣，幾乎沒有重力，但是能夠感覺得到空氣的存在。
    一個看起來是印度風格的斷壁殘垣與克蘇魯風格的扭曲建築漂浮碰撞在一起，散落成了更加細小的殘骸。一艘巨大的木船在空中快速劃過，卻直接撞上了一艘類似人類科技的戰艦殘骸，甚至還有刻著"project starfish"的nasa艙段，還有印有卐字的納粹機械體骸等等。遠處，疑似有巨大的生物在虛空之中遊動，每一次擺動都帶起時空的漣漪。
    又是那種危機感，在一瞬間爆發。緊接著就是破空聲從身後傳來，馮俊憑借多年戰鬥本能猛地側身。一柄青銅長刀擦著他脖頸劃過，刀身上刻滿蠕動的楔形文字。
    回頭望去，一個身披青銅鱗甲的鳥人正懸浮在空中，它的翅膀由無數根扭曲的骨刺組成，末端滴落著黑色的黏液。鳥人手中握著一柄刻滿符文的長刀，刀刃上流轉著猩紅的光芒，頭盔下露出的半張臉布滿腐爛的瘡口，空洞的眼窩裏跳動著幽綠的火焰。
    "烏古哈蘇...祺祺亞蘇克..."鳥人發出古怪的語言，翅膀掀起的氣流將周圍的空間碎片攪成旋渦。馮俊赤手空拳，隻能憑借雨蓮漪靈活的身法躲避。他在漂浮的建築殘骸間輾轉騰挪，隨手抓起石塊擲向追擊者。石塊在接觸鳥人的瞬間便被盔甲彈開，但這足以讓鳥人稍稍遲滯。
    馮俊連續後空翻避開攻擊，雨蓮漪身體的柔韌性讓他做出許多男性軀體無法完成的動作，在腰椎以違反人體工學的角度後折時，晶體骨骼發出風鈴般的預警顫音。情急之下，馮俊試圖調動雨蓮漪的能量球能力，可體內的力量卻如泥牛入海。
    "該死！"馮俊咒罵著踹起一塊希臘石柱殘骸，石塊擊中鳥人胸口的青銅盔甲卻隻迸出幾點火星。追擊者似乎被激怒了，骨翼上的血管突然暴起，速度驟然提升一倍。
    鳥人的長刀一次次擦過他的衣角，刀鋒帶起的風壓在皮膚上割出細小的血痕。就在他被逼入絕境時，天空中突然響起破空聲，一支支泛著藍光的箭矢穿透鳥人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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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俊循聲望去，隻見一群身著純白長袍的士兵站在漂浮的平台上，他們的弓由發光的菌絲構成，箭矢上流轉著神秘的符文。鳥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被射穿的翅膀再也無法支撐它的身體，哀嚎著墜入下方的黑暗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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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俊半跪在懸浮的建築殘骸上，指尖輕觸腰間並不存在的配槍。那些白衣士兵收弓的動作整齊劃一，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機械感。他們蒼白的麵孔上沒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瞳孔像兩汪死水，連呼吸都保持著詭異的同步率，倒像是被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而非有血有肉的生命體。
    當最後一支箭矢沒入鳥人軀體，這些士兵便凝滯在原地，如同被按下暫停鍵的全息投影，唯有手中發光的弓箭還在微微顫動。
    "你們..."馮俊剛開口就頓住了。這些根本不是活人，更像是一種活體的傀儡。他們的存在就像精密編程的防禦係統，隻會對特定威脅做出反應。
    死寂中，馮俊突然感到頭皮發麻。他這才驚覺，追逐戰竟將自己帶到了如此高度，已經是自己剛離開的白色世界的上方。
    此刻馮俊正站在一塊懸浮的青銅平台上緩緩飄動，而在越來越遠的下方，那片白色湖泊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鋪展在虛空中。從這個高度望去，湖泊邊緣正在崩塌——每秒鍾都有足球場大小的碎片剝落，露出下麵蠕動的血肉狀基質。
    完美光滑如同鏡子的湖麵，和碎裂開來展現的血肉基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這還不是最讓馮俊震驚的。如同鏡子的湖麵蒸騰的霧氣凝成液態的光，在湖心處聚合成一座通天蓮台，其上矗立的女神像令人呼吸驟停。
    那是超越人類認知範疇的存在。女神身披的白色道袍由流動的星河織就，每道褶皺都蘊含著星雲的生滅。她赤足踩在直徑百米的蓮花上，發絲如銀河傾瀉，垂落的發梢觸及湖麵時，便會激起一圈圈現實扭曲的漣漪。
    但她完美的麵容卻蒙著病態的灰翳，眉峰緊蹙，眼瞼下浮著青黑，看起來是一種十分虛弱且不美好的狀態。當她緩慢地吸氣，整片湖泊的霧氣便化作龍卷湧入她口中；呼氣時，又吐出無數散發黑光的孢子，在空中化作點點灰燼。背後懸浮的光環已黯淡成兩重，僅剩的光圈也在不規則閃爍，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
    馮俊感到自己的膝蓋微微發顫。在女神麵前，他不僅是這具女性軀體顯得脆弱不堪，連靈魂都像是顯微鏡下的塵埃。當女神無意識地轉動眼球，那道掃過他的目光，竟讓他產生一種自己的思維被瞬間洞穿的錯覺 —— 仿佛對方一眼就看透了他前世今生的所有秘密，以及那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欲望與恐懼。
    馮俊的喉結在纖細的脖頸間滾動，視線被這龐大的女神所占據。就在他試圖吞咽口水時，更高維度的空間突然泛起蛛網狀的裂紋，仿佛這處空間在被無形的巨手撕扯。尖銳的嘶鳴撕裂空氣，那聲音不似任何已知生物的嚎叫，倒像是百萬根鋼針同時刮擦金屬的聲響。
    抬頭的瞬間，馮俊瞳孔驟縮。一個如山嶽般龐大的怪物從扭曲的時空裂隙中探出形體 —— 章魚般的頭部布滿不斷開合的吸盤狀孔洞，每道褶皺裏都流淌著散發熒光的綠色膿液，潰爛的表皮下隱約可見跳動的紫色血管。怪物握著的長矛足有百米之長，矛頭凝結著黑色的能量漩渦，所過之處空間如同燃燒的畫布般卷曲消融。
    白蓮女神的睫毛顫動著抬起，原本黯淡的瞳孔突然迸發出銀河倒卷般的光芒。她身後兩重光環轟然相撞，化作漫天星屑重組為旋轉的光之輪。當長矛刺來時，女神抬手輕揮，湖麵萬千蓮花瞬間綻放，每片花瓣都化作鏡麵，折射出足以焚盡虛空的強光。能量碰撞的轟鳴聲中，馮俊看到怪物體表的膿瘡在強光下沸騰爆裂，卻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
    戰鬥的餘波如同宇宙級的風暴，青銅平台在衝擊波中劇烈震顫，邊緣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痕。馮俊踉蹌著扶住平台邊緣，看著女神的道袍被撕裂成星塵，露出胸口不斷崩解又愈合的晶體心髒。怪物的長矛突然暴漲，貫穿了女神的左肩，將她釘在蓮台上。粘稠的膿液順著矛頭流淌，腐蝕著女神周身的光盾，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該死的！到底是什麽怪物。" 馮俊的驚呼被淹沒在音爆中。裹挾著建築殘骸的衝擊波如同海嘯般襲來，他的身體被掀飛的瞬間，青銅平台轟然炸裂。漂浮的金屬碎片如暴雨傾瀉，馮俊在空中翻滾著躲避，發梢掃過一截燃燒的太空艙舷窗，驚覺自己竟能看清艙內早已風幹的宇航員骸骨。
    千鈞一發之際，半座哥特式教堂的尖頂直刺而來。馮俊本能地舉起手臂格擋，雨蓮漪的晶體骨骼突然爆發出刺目藍光。掌心凝聚的能量球如同微型太陽般膨脹，與教堂殘骸轟然相撞的刹那，他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瀕臨極限的脆響。就在能量球即將潰散時，一股熟悉的拉扯感從意識深處襲來，那是意識傳輸時特有的數據亂流。馮俊最後的視覺，是怪物扭曲的觸手穿透女神胸膛，而自己的指尖正消融在能量球的光芒裏，如同墜入黑暗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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