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補上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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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日傍晚,容兆正看書,侍從來報關於昨夜之事的處置結果。
    “那幾家宗門的天火重新點了起來,天羅宗答應賠償他們,但他們獅子大開口,要天羅宗賠出半個宗門。天羅宗自是不樂意,後頭是蕭如奉以督守之名,要挾要將天羅宗開除出仙盟,強逼著秦玢接受了。您後麵不在場,東邊這頭,大夥都很不滿意,認為蕭如奉偏袒南地那些人。”
    侍從說罷,麵露擔憂,小聲又道:“天羅宗畢竟守著東大陸的門戶,如今這樣割出去大半給南地,日後他們若真生出狼子野心,想以之為踏板,劍指整片東大陸,
    怕是不好應付。
    “那蕭如奉也是,這般淺顯的道理,他怎會看不懂?竟還幫著南地那些人逼迫天羅宗,若三千年前之事再上演,他以為他們羌邑能占到便宜嗎?”
    容兆垂眸,思慮片刻,諷笑: “蕭如奉不過是做賊心虛罷了,隻要能讓天羅宗將罪責都背了,不牽扯出他和他兒子背後做的事,別的他也顧不上。”
    “還不止,被捉住的那天羅宗修士也交給了南地宗門處置,那位鍾副統領雖被撤了職,新換上的依舊是他們南地的人。鍾副統領與蒼公子關係還算不錯,會聽他的
    話,新換的這個便不好說了。他們打的主意,像是要徹底分化巡衛所。”侍從道。
    容兆“嗯”了聲,並不是十分在意,或者說心不在此。
    他叫了個妖仆進來,吩咐: “傳令下去,明日便是第七日了,讓大夥提前收拾好行囊,一結束我們便啟程回宗門。”
    天火焚燒七日,再祭天道,這一場大祭儀式才算完成。
    之後蕭如奉再召集眾人,說起荒漠上那座新生的秘境:“巡衛所已探得那是座天字級秘境,餘十萬頃,按照演算,明年春日便會正式開啟,可容三十萬人同時進入曆練。”
    這個結論遠出眾人預料,當今世上能評得上天字級的秘境統共不過三處,皆早已被世人探尋過無數遍,且最大一座也隻有這新生秘境的一半。若巡衛所所探非虛,
    此一出,便是整個仙盟千載難逢的莫大機緣。
    一時間議論紛紛,蕭如奉旁的不多說,直接提起名額分配之事:“依著慣例,便照各宗門弟子人數,按比例分配下去,諸位可有異議?”
    “我有!”南地這邊,某位宗主粗聲粗氣道,“東邊他們大多立宗早、地方大,收入門下的弟子多,每回仙盟按這所謂慣例行事,吃虧的都是我等,這規矩也早該變一變了!”
    “就是,”另有人附和,“便是之前的事情給我們補償,也該多給我們些名額吧?”
    “天羅宗已經同意了割讓大半地盤與你們,”有東大陸宗門的長老不忿道,“同為修行之人,還是不要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得好。”
    “你說什麽呢!’
    “我看徐長老說得也沒錯,既然天羅宗該給的補償都給了,便與今日之事無關,沒道理再混為一談。”
    “慣例也是仙盟初立時便定下的,爾等與其在此叫囂,不若回去好生經營自家宗門,多招些有能耐的弟子。”
    眼見著兩邊又要吵起來,烏見滸出言打斷:“說得對,我們是得想些法子,好生經營自家宗門。那就這樣吧,就按定例行事,灝瀾劍宗沒有異議。”
    他開了口,旁的人即便有不痛快者,罵咧幾句最終也隻能算了。容兆仿佛聽出了烏見滸的言外之意,看那人一眼又錯開,從始至終未作聲。
    事情了結,傍晚時分,元巳仙宗眾人先一步啟行離開。才出了山,便有人來攔路。“雲澤少君,我們宗主想請您過去說幾句話。”
    容兆命人開了車門,看向恭敬立於下方的烏見滸的侍從。
    對方拱手再次道: “不會耽擱您太久,還請行個方便。”
    烏見滸在山腳下的一處驛亭裏等,容兆過來時,他正凝目看著亭外遠方籠了半邊天際的晚霞出神。
    容兆過來,淡聲開口: “有事?”
    烏見滸目光轉過來:“容兆,要走不與我說一聲嗎?”
    “有何好說的。”
    容兆在石凳旁坐下,也看向他方才看了許久的景致,萬丈霞光中浮翠流丹隱現,如同某種異相。
    烏見滸道: “那邊是天極峰,比九霄天山的主峰還要高百丈,是當世最高峰,峰頂卻隻有方圓半丈地。”
    容兆自然知曉,天極峰才是天下第一峰,峰頂卻唯有一片荒蕪。烏見滸眯起眼又看了片刻那頭,回身問容兆:“為何急著今日就走?”
    “也沒什麽好多留的,”容兆偏了偏頭, “留這裏做什麽?方便烏宗主你做賊嗎?”
    說著調笑之言,他眼底卻無幾分笑意。
    烏見滸看著這樣的他,一言不發。
    容兆起身: “走了,下回見吧。”
    轉身時又被烏見滸伸過來的手拉回,烏見滸用力拽他入懷,抱住:“下回是幾時?”
    “烏見滸,你每次都要問這句嗎?”容兆好笑道, “這不得問問你自己?”
    離得太近了,氣息交纏,沉在一塊。
    烏見滸在他腰上的手移上去,攬住他後頸,側頭親上他。相貼的唇極盡廝磨,纏綿吻著彼此,對視的雙眼間卻唯有冷靜和克製。
    .
    一吻終了,呼吸皆有些不穩,烏見滸手指輕輕撩刮著容兆麵頰:“真不想放你走。”
    容兆又碰了碰他的唇:“不如烏宗主隨我去元巳仙宗?”
    烏見滸手上一頓,觸及他眼中諧謔: “以後再說。”
    容兆便也作罷,退開身: “真走了。”
    這次烏見滸沒再留人,目送他上車,也說: “回見。”容兆最後看他一眼,交纏的目光阻隔在逐漸闔上的車門後。
    半個月後。
    才至宗門,莫華真人便派人來傳。
    容兆步入紫霄殿,見禮時先不著痕跡地打量起自己這位師尊——月餘不見,他眼瞼下的青黑又深了些許,縈繞其上的邪氣愈濃。
    莫華真人眉頭緊鎖,問起薑柳之事。
    容兆一五一十說了,莫華真人氣怒難消:“即便真是他做的,你也不該不知會我一聲,便將人逐出宗門交給臨滄宗,你這般好說話,置我們元巳仙宗的顏麵於何地?又置本尊的顏麵於何地?”
    “是長老們一致的意見。”容兆平靜解釋。
    “你少拿那些長老來與我說事!我才是你師尊!是元巳仙宗的宗主!”莫華真人惱怒道,被邪氣侵染的雙目渾濁一片,他自己卻絲毫未覺。容兆抬眼看他,不亢不卑,眼中也無一絲懼意。
    他這個眼神更讓莫華真人怒不可遏,喝罵人的話將要出口,生生被後殿傳出的聲音打斷——
    “嘻嘻。”
    披頭散發、赤著腳的奚彥抱著隻木偶狗自後跑出來,纏上莫華真人:“爹、爹,你看我的小狗,好不好看?”
    莫華真人暴躁嗬斥追出來的妖仆: “你們怎麽回事?!我讓你們看好少宗主?為何讓他跑來前殿?!”
    妖仆們戰戰兢兢認錯,奚彥不依不饒拉扯著莫華真人:“爹——”莫華真人煩得一揚手,帶下了奚彥手中木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小子一愣,當下嚎啕大哭,捶打起莫華真人:“你賠我小狗,你賠我小狗!”
    莫華真人狼狽躲閃,怒喝一眾妖仆:“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滾過來拉開少宗主!”
    妖仆們手忙腳亂地上前拉人。
    容兆冷眼旁觀一陣,拱手留下句“師尊先忙”,告退了。
    走下紫霄殿前天階時,他忽然停步,望向值守在此的侍衛首領,對方也正看向他。
    視線對上時,容兆眼裏閃過異色,那人的瞳孔裏泛起詭異的黑氣,轉瞬又平息。
    ——是中了噬魂蠱之兆。
    容兆幾乎立刻就肯定了,旁的人察覺不出,但他修習邪術,方才走近時便已感知到。
    莫華真人尋來的那批人都隻懂蠱術皮毛,他唯一知道能種噬魂蠱的人,隻有蕭檀。
    但這個侍衛首領修為不低,與天羅宗的那煉虛期修士一樣,以蕭檀一人之力絕無可能在他身上下蠱,必是背後還有別人幫忙。
    容兆收回視線,隻做不知,大步走下天階。
    三個月後。
    烏見滸登上川溪島,抬目望向前方雲霧彌漫間的山巒,神思停了片刻。直到身後侍從提醒他:“宗主,戰神與他道侶的埋骨之地已經找到,您是否要現在過去看看?”
    “一會兒再說。”
    烏見滸丟下這句,沒讓人跟著,飛身往那雲深霧繞處去。
    落地之後,四下望去,一如他所料,入眼便見山間棧道、崖邊小院和一片後方山穀——山川景致皆與那幻境中一模一樣,隻不過數千年過去,院中屋房瓦舍早已傾塌風化,隻留下一點殘垣,隱約可見當年之貌。
    大約那時,戰神與他道侶便是在此隱居避世。
    烏見滸踱步進去,隨手在一截矮樹樁上一抹,沾了一手的灰。他慢慢摩挲著指腹,沉思片刻,最後又“嘖”了聲。
    戰神與他道侶深眠在後方山穀的寒潭之下,挖人屍骸這等事情尋常人不會做,但烏見滸從來不是尋常人。
    在他看來他與容兆入那幻境,與戰神本尊脫不了幹係,沒準那幻境就是戰神當年親手構織出的,既如此,他又何須客氣。
    三千年已過,開啟的棺槨之中,兩具肉身早已化泥,隻留下白骨。
    除此之外,便隻有一些靈器寶器陪葬其中。當年的一代天驕,最終也隻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場。
    侍從翻找東西時,烏見滸停步望向那兩具骸骨,目光微滯。
    與傳聞中並不一樣,所謂的戰神為救蒼生犧牲自我、嘔心瀝血而亡,本就荒謬,烏見滸從前便不信,今日親眼瞧見麵前屍骸,更肯定了他的猜測。卻隻是沒想到,觀這戰神散成千百片、勉強才拚出人形的殘骸,更如是他自碎了丹田爆體——他是自戕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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