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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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
    褚琦將整理好的網上的情況告知徐欥, 徐欥意外的是6.38億這個數字。
    他大概知道他外公的這件作品是附加過一些價值和含義的,以及一些藝術品的商業炒作,但他的確沒有想過這個數字會高達6.38億。
    而她, 就這樣拍下來了。
    送給他當作七夕節一件再平常不過的禮物。
    徐欥作為時舒的助理, 負有將褚秘書長整理出來的這些信息進行匯總,匯報給時舒的工作職責。
    他正準備去總裁辦公室向時舒匯報,卻接到了高博董助的電話,高博董助在電話裏告訴他說, 時董讓他去董事長辦公室,跟時董下棋。
    “現在嗎?”徐欥在電話裏跟高博確認。
    “嗯。”高博說:“就現在。”
    左右風波半平,皆是在往正麵的走向引導。
    徐欥沉默了片刻, 應下:“嗯, 好。”
    掛斷電話之前, 徐欥還是在電話裏向高博表示了感謝。
    “為什麽謝我?”高博:“因為, 我還是幫了你一些倒忙的?”
    董助嘴硬心軟, 外冷內熱。
    愛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
    徐欥笑了笑,將心裏話直來直去地道出:
    他知道, 他那份詳細的個人履曆是高博董助準備的, 他也感謝董助引導了輿論,抹掉了他那些茫然與笨拙的至暗時刻,再沒有被人提及。
    “不嫌我多事?”高博說:“將你的家庭背景、個人履曆曝光,公之於眾?”
    “互聯網並沒有隱私。”徐欥說。
    都是一些搜索引擎可查詢的信息。
    高博董助不過是將這些信息整合在了一起,在最理想的時機, 推動了輿論對他的正麵評價,而沉睡在互聯網記憶深處的那些負麵的聲音, 偶有幾句質疑,再掀不起斑瀾巨浪。
    大家隻看到他漂亮光鮮的履曆, 隻認為,他一直高高地站著,在高處站著,站在山巔,望向更高之處,望向長路,在星河璀璨裏與她比肩而立。
    但他自己知道,星河清夢,萬裏蹀躞,他是高攀,從來都是高攀。
    掛斷電話後,徐欥拜托褚秘書長替他將這些內容匯報給時舒,他要先去趟董事長辦公室。
    董事長辦公室。
    棋室。
    時文奎董事長已經在其中一張棋桌前坐下。
    徐欥根據棋盤的布局來看,來判斷,正是七夕那天,他為了準時去機場接時舒,匆忙結束的那盤棋的未盡之局。
    看見徐欥已經過來,時文奎向他招招手:“小徐,過來跟我下棋。”
    徐欥在他對麵坐下。
    繼續上次的棋局,繼續落子。
    他的確落了與上次不同的交叉點上。
    心平氣和,看上去並不受互聯網輿論的影響和幹擾,無論是正麵的,還是負麵的,他沒有興奮、沒有浮躁和不耐,他情緒一貫穩定。
    時文奎緊隨其後,落下白棋。
    他就問徐欥如何看待這事兒。
    徐欥大概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他禮貌地朝著時董笑了一下,道得平和溫潤:“又快推出新產品了。
    他瘦長直白的食指與中指,覆有薄薄的一層棋繭。
    手執黑子而落,他說:“是很好的造勢機會。”
    他跟了時舒不到一年的時間,從她那兒學到了很多她做事的方法和風格。他想,如果是時舒,應該不會錯過推動熱度,轉化為經濟效益的每一個機會。
    “學以致用,學得還挺快。”
    時文奎笑笑,聲音清朗,他兩指執子,卻已經有了別的打算和計劃:“小徐,你看啊,你畢業也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在總裁身邊,跟總裁,跟前輩們,也學了很多,這些我都是看在眼裏的。我打算先給你一家企業鍛煉鍛煉,你先學著自己經營管理公司,你覺得怎麽樣?”
    又到黑棋。
    徐欥落子並謝過時董的信任和好意。
    “雖然你感謝了我,但你也拒絕了我。”
    “你的拒絕和你落子一般迅速。”時文奎撥一撥拇指的玉扳指,說:“落子可無悔。”
    徐欥溫吞地笑一笑:“我的答案也無悔。”
    徐欥表示,他隻想做總助這個職位。
    時文奎:“那你豈不是,畢業的第二份工作就走到了職業生涯的盡頭?”
    徐欥說,他的職業生涯並非隻有職務上的晉升,它也包括了他承擔的工作任務的變化,和工作內容的擴充,以及他工作能力的提高,這些都比職務上的晉升更有意義。
    而工作任務的變化,工作內容的擴充,以及工作能力的提高,這些內質的改變,在他現有的崗位上,同樣都可以實現。
    時文奎唇角壓一壓,有點兒鬱悶。
    怎麽都對獨立經營公司沒有興趣呢?
    “我聽說你家庭條件不錯,不用再仔細想一想?”
    時文奎說,徐欥他哥哥徐憲瑭在於做健康人群的心靈環保衛士,他哥哥誌向遠大,是大愛之人。
    那麽據時文奎分析,徐欥比他哥哥徐憲瑭更適合繼承他父母的事業,而他父母必定也是這麽打算的。
    隻是,他父母在國內並無根基,如果打算將產業轉移至國內,前期還是需要進行大量的鋪墊的。
    那麽,時文奎說——
    “你好像沒理由拒絕我?”
    對於時董對他家庭情況的了解,徐欥並不意外,他聽後,沉默了一會兒,如實表示:“接手父母的事業,並不在我的中短期計劃之內。”
    那就是在他的長期規劃之內。
    年輕人該對自己的人生有著清晰的認知與規劃。
    徐欥並不否認,從他剛畢業的時候,確定加入一家企業從管培生做起,的確也是有考慮過這方麵的因素的,不是完全絕對的因素,但的確有。
    人生有很多始料未及的事發生,比如……
    他早早地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喜歡她,愛她,都沒有花費太久的時間。
    他的人生規劃在從打算和她表白之前,就做了一些相應的調整和修正,所幸增刪,是完全可以兼容的。
    棋盤上,黑白棋子交錯。
    越布越多,並未能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
    時文奎繼續落子,就順著他的話,繼續問:“那你的中短期計劃是什麽?”
    家庭。
    學業。
    事業。
    徐欥就將他和時舒表白時,做的那些中短期規劃,再說一遍與時董聽。
    時文奎耐心地聽完,他道得真誠,溫和,又堅定。
    是很詳實、很細致的人生規劃,是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都把時舒規劃進去了的,並且,隻要仔細聆聽,就會發現他每一階段的努力重心也發生了變化,那些全部重心開始有了一個核心的主題。
    時舒。
    時文奎檢視了他一步步落實的痕跡。
    盡管時文奎對徐欥已有足夠的了解,聽了他的這些人生的規劃之後,還是忍不住被他的真誠打動、感動。
    他的感性與理性,細致周密與包容,沉穩與冷靜,遠遠超出了時文奎對他這個年紀的同齡人的預期。
    了解了徐欥的規劃之後,感慨之餘,時文奎抓住了他最關心的內容,向徐欥打聽道:“那她有沒有跟你結婚的打算?”
    徐欥落子的同時,如實搖搖頭:“她沒表態。”
    “哦。”時文奎又問:“那她對於生育是什麽態度?”
    “她有計劃生孩子嗎?”
    徐欥仍搖頭:“她也沒表態。”
    既然她沒表態,時文奎也沒再追問什麽。
    他有他這個年紀的期待,但他不會用年紀和家庭角色去評判、綁架她——
    她的人生應當由她自己做主。
    所以,她結不結婚,生不生孩子,時文奎和徐欥雖角色不同,所持的態度和立場卻差不多少,他們都願意做她決定的擁護者和守護者。
    既然徐欥對他的提議沒有興趣,時文奎也不強求。
    時文奎想起什麽,說:“當然,關於提前調查你這件事,我還是得跟你誠懇地道個歉。”
    時文奎手裏麵的動作停下來,觀察著徐欥的反應:“另外,我也得表明一下我的態度,調查你以及你的家庭,並非是我對你的家庭有什麽門當戶對的期望,我對這個不太在意。”
    “隻是,我們家裏人丁稀薄,我就這麽一個外孫女兒,就這麽一個親人。我希望她喜歡的人,她交往一段時間的人,無論這時間長短,三個月,三年,又或者是一輩子,我都希望他至少家世清白,家庭和睦,還希望你能夠理解。”
    徐欥沉默了一會兒,修長指尖所執黑棋懸而未落,他感覺到指尖的重量有些沉:
    他抬起眼,認真地問:“如果,如果我父母沒有現在的成就,我的外公也沒有洗刷掉身上的汙名,又或者是,我的家庭成員中有,有一些您認為的不夠清白的瑕疵……您是不是,會反對?”
    時文奎笑笑,反問他:“那如果是這樣,你會跟時舒表白嗎?”
    徐欥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時董在他表白之前問這個問題,他會猶豫。
    他不願意任何人成為她的負擔,包括他自己。
    “我很感謝我的家庭給我坦蕩愛她的勇氣。”徐欥重新落棋:“但如果是您設想中那樣的情況,我仍會選擇追求她。”
    “因為家庭和出身是我脫不去的外衣,但愛並不羞恥,她始終擁有選擇的權利。”
    徐欥和時董下完一盤圍棋。
    已經到了午餐時間。
    對於他能夠趕在午餐之前回來,不錯過跟她一起吃午餐,時舒也沒多少意外,卡點卡得挺好。
    時舒眼皮撩向辦公室門外,隨口問:“回來了?”
    徐欥:“嗯,我想跟你一起吃午餐。”
    時舒點點頭,問:“又放水了?”
    “嗯,但時董沒看出來。”
    時舒就笑一笑,勾勾蔥白手指:“你來得剛好,過來,過來幫我看看。”
    徐欥邁開長腿走過去,他看見她的電腦屏幕上,她在自己的自媒體賬號,編輯了很簡潔卻很幹脆的幾個字:【是助理,也是男友。】
    簡潔有力的七個字,已然是公開了他的身份,這樣簡練的回應的確是她的風格。
    時舒問他,關於她對他的公開介紹,他有沒有一些他的想法,添加點兒什麽。
    徐欥卻有些意外:“時時是打算,現在就回應嗎?”
    關於她戀情的話題熱度其實還可以再持續一段時間。
    時舒:“嗯,你有什麽更好的建議?”
    徐欥就將秘書辦聯合公關部、品牌部商議的建議告訴她,也是他和時董交流過的想法。時舒聽後,點點頭表示,他們的建議是挺好的。
    “但我不想。”時舒側側腦袋,說:“我不願意。”
    “嗯?”
    “我不願意拿你換話題,換熱度。”金絲邊框眼鏡下一雙明眸恣意灑脫,時舒幹幹脆脆,道:“明白了嗎?”
    徐欥就愣怔住。
    他以為他完全了解了她的做事風格,可是……他沒想到,她首先考慮的,是他的感受。
    徐欥眼睫一眨,眸色清澈。
    陽光從窗戶邊漏進來幾縷,透過他纖長細膩的睫毛,在他眼瞼上透下一圈柔潤的光影,他的笑容幹淨又耀眼:“嗯,明白了。”
    他沒有別的建議了。
    他對她這樣的公開,這樣的在意他的感受,再滿意不過。
    但時舒發布之前,還是手頓了一頓,她想了下,又在剛才編輯好的內容後麵加上了“全能”兩個字,就變成了完整的一句:
    【是助理,也是男友,全能。】
    逃離喧嚷忙碌的工業園區。
    以竹林為主題的古典中國風私房餐廳,環境雅致,日服務客流量,僅僅接受預定一桌位。
    私房餐廳隱匿在竹林裏,翠竹環繞。
    青石台階錯落有致,步步登高,緩步走上半山腰。
    溪流蜿蜒伴奏,泉水叮叮咚咚,驅散尾夏的炎熱,捎來秋風瑟卷。
    立秋這晚。
    秘書辦在這兒進行了一次特別意義的聚餐。
    人還是同樣的這些人。
    但……性質卻完全不同了。
    大家都能喝一點兒酒。
    小酌怡情,並不強製。
    許葉霖擅長活躍氣氛,他從服務員手中接過斟至一半的醒酒器,示意包廂服務員可以暫時休息一會兒,他們這兒自助就可以。
    服務員得一些清閑,樂得離開。
    許葉霖將剩下的酒杯依序斟齊,最後落在徐欥麵前的空杯前,仍有些不確定:
    原來秘書辦團建聚餐,徐欥是滴酒不沾的。
    因為他要負責接送時總,哪怕是為了盡興,時總也會陪大家喝一點兒,卻也沒有誰敢貿然給徐欥勸酒。
    就連那天晚上,他們三個人一起吃火鍋,許葉霖也是和時總同時製止了他喝酒。
    但今天,他是主角——
    不喝一點兒,總差了些意思。
    許葉霖把目光默默投向時舒,手中的酒液卻欲墜不墜,他試探著時舒的態度,但凡時總表現出有一點兒不高興的意思,許葉霖就會巧妙地把醒酒器從他的酒杯上撤走。
    給總裁遞麵子這件事,許葉霖自認為遊刃有餘。
    時舒當然明白許葉霖這眼神裏包含的試探。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酒杯的主人,他也正抿著笑意,含蓄而內斂地看著她。
    他有喝酒的意思,他想盡他周到的禮數,但……
    在此之前,他仍會優先聽從她的指示。
    時舒神色清冷,唇邊卻勾起一個上揚的笑弧,爽快鬆口:“那就,喝點兒?”
    總裁點頭,氣氛一鬆。
    仿佛就拋開了職場的那些規矩和束縛,真正的隻是來和朋友的女朋友,或者來和朋友的男朋友,一起吃一頓帶著見證他們幸福的寓意的晚餐。
    其他人果然一同附和:“嗯嗯。”
    “叫代駕嘛。”
    “徐助喝點兒,你不喝多沒勁?”
    “瞞了我們這麽久,你也該接受點兒,我們的祝福了。”
    “我們的祝福,可都在酒杯裏。”
    “就看徐助你能接住多少。”
    氣氛鬆弛。
    他被邀請得不少。
    大抵是盡他的禮,又大抵是他認真地想要接住全部祝福,他今晚來者不拒。
    兩人穩定交往了一段時間,時舒大概知道他酒量不錯,但她沒和他喝過酒,也沒見過他和別人喝酒,對他這個酒量不錯的定義仍有些模糊。
    單單是從他的反應來看,倒是麵上不顯。
    看起來的確是無論何時,都不會讓人掃興的海量。
    ……
    在大家的重心都落在徐欥身上時,莊秘書卻向時舒舉起酒杯:“時總,您也喝點兒?”
    今日盡興,時舒沒有拒絕。
    隻是她纖直的手指剛搭上酒杯,他那漂亮而修長的手隨即也附上,握得離她的手指,卻仍有寸長的距離,沒有觸碰到她的手。
    寸長的距離,是社交麵前,尊重的距離。
    他與她的交往,向來講究分寸。
    尤其在其他人麵前,考慮到她仍是他們的總裁,他的行為不會有任何逾矩和冒犯,盡管他已經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看著她,征求著她的意見:“我能不能,代替你喝?”
    他這話音一落。
    隨後,便點燃了包廂裏氣氛的高潮。
    各位秘書們你一句,我一句,起哄著:
    .
    “那徐助,那你這是以什麽身份和立場,替時總喝酒啊?”
    “你這是以助理的身份替總裁擋酒呢,還是?”
    “不是助理的立場。”話遞來半句,徐欥仍禮貌地笑著,他欣然接下後半句,道得溫吞卻直白堅定:“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代替女朋友喝酒。”
    他大大方方領了這層男朋友的身份。
    哪兒還有不能替她喝的道理?
    時舒漫不經心地點頭,隨後撤開落在玻璃酒杯上的手指:“也行。”
    ……
    以男友之名。
    他替她喝的,可不隻是莊秘書這一杯。
    而是,一杯又一杯,一輪又一輪。
    從他今晚替她喝的第一杯酒開始,時舒就知道,各位秘書平時跟她喝酒,實力都有所保留,謙虛了。
    不知是誰說一句,替酒,當以一罰三。
    祝福都在酒裏。
    他便全數飲盡。
    在熱鬧高漲的氛圍中,他用酒液周旋席間,將誠懇道出,邀杯在他人一句,盡興裏。
    話題逐漸敞開更寬:
    “不過,徐助你年紀輕輕,為什麽履曆能夠做到那麽優秀?”
    “對對對,徐助你外公居然是徐榅澍,你也太低調了,我們跟你朝夕相處,居然完全不知道這層關係。”
    “你個人簡曆上也沒寫。”
    “圓周率那首歌,我以前超愛!沒想到居然是徐助你小小年紀演唱的。”
    “我也聽過,真的唱得超好聽的。”
    “太牛了。”
    “徐助你當運動員的時候,我還給你寄過掛號信件呢?你收過了嗎?你退出遊泳賽道的時候,我還哭了好幾天,那種感覺就跟失戀差不多少。”
    時舒抓住重點,眼尾一抬:“失戀?”
    她又趕緊解釋:“時總我不是真的失戀。”
    “這就是一種誇張的說法。”
    “您可千萬別誤會。”
    ……
    “嗚嗚,琴棋書畫,徐助你都會。”
    “焚香、品茗、蒔花、酌酒、賞雨雪,你也有那樣的雅興和生活情調。”
    “徐助,你才是我們秘書辦公室最深藏不露的。”
    “徐助全身上下,全是特長。”
    “就像時總公開你們交往的關係時,用的那個詞一樣,你真的,全能。”
    ……
    酒喝得差不多了,明天是周末休息日。
    大家還有意再趕一場。
    時舒表示,大家盡管去玩兒。
    費用算她的,但她和徐欥就不去了。
    大家也都知道,時總對他們的這些娛樂活動興致不大,對她的提議欣然接受。
    徐欥喝了酒,大家說要給他們找個代駕。
    時舒一整晚滴酒未沾,倒是免去了叫代駕的麻煩。
    “不用。”時舒抬手搭在杯沿上,說:“我會帶他回家。”
    一行人走出包廂。
    雖然徐欥看起來神色如常,但他今晚喝了很多。
    時舒和徐欥兩個人走在最後,還沒摸到他酒量的底,時舒問:“要扶?”
    徐欥搖搖頭。
    他表示他還是清醒的。
    清醒的人順道兒去結了賬。
    沿著蜿延的台階下山,台階有坡度,秘書們問:“徐助,你感覺怎麽樣?”
    他也是回答:“還可以。”
    就讓人覺得。
    他真的還可以。
    一行人在山腳的停車場上分開。
    別人都走了,他卻還站在原地。
    時舒喊一喊他:“回家了。”
    他點點頭:“嗯。”
    “可以自己上車?”
    他又點點頭:“嗯。”
    他坐在副駕駛位上,垂眼係好安全帶。
    視線繞過主駕駛位,還能替她檢查一遍安全帶。
    他一路都很安靜,比平常話更少些。
    溫順乖巧,一副柔軟無害的模樣。
    時舒也不是話多的性子。
    偶爾發起的對話,他也一句一句地有在認真回答。
    時舒單手開車,右手從方向盤上滑落,隨意搭在腿上,他的視線也順著她的手滑落的軌跡落在了她腿上。
    時舒沒說話,隻是分了一點兒注意力來觀察著他的動作,他的手移過來,將她的搭在腿上的手,重新扶到方向盤上。
    時舒: “?”
    時舒摸到他酒量的底兒了。
    她皺眉表示:“你喝多了?”
    徐欥鼓鼓腮,吹著柔軟的頭發輕揚,乖乖地回答:“我一點兒都不多。”
    時舒了然地點頭:“……那就是很多了。”
    但他酒後的狀態還可以,酒品也不錯。
    隻是話少了些。
    人更可愛了些。
    車子駛進南郊公館。
    拐進停車場。
    繞近車位。
    時舒正準備倒車入庫,副駕駛位上端端正正坐著的人,突然伸出一根手指。
    他漂亮白皙的右手食指往前探出一截,指根筆直修長,他認真地注視著車子的正前方,然後道出了他一路上,主動開口的第一句話:
    “再往前移動二十厘米。”
    車子再往前移動二十米,就完全沒問題。
    但……再往前移動二十厘米,是不是要求有點兒苛刻了?
    時舒隨口問,嗯,然後呢?
    他像極了駕校裏的模範生,開始指揮時舒倒車。
    他語速不快,又耐心地重複一遍,按照她現在車子停下來的位置,再往前麵移動二十厘米。
    然後掛倒車檔,方向向右打滿。
    待車身與庫線平行時,方向歸正。
    就可以正好停在庫位的正中間位置。
    前後等長。
    左右等寬。
    她的這個車位和車身長寬,就剛剛好,前後左右距離庫線都是二十厘米。
    時舒:“……”
    嘶,他一路沒開口說話。
    一開口說話就是二十厘米。
    他知道二十厘米,是一個很容易讓人聯想的長度嗎?
    時舒心下覺得有些好笑。
    不僅僅是因為二十厘米是一個容易讓人遐想的長度,也因為二十厘米的長度,她要怎麽判斷?
    用眼睛看嗎?
    她的眼睛又不是尺。
    “嗯。”時舒隨口問:“二十厘米是多長?”
    徐欥原本坐得端正筆直的姿勢一鬆。
    他側過來半身,靜靜地看著她。
    漂亮的狗狗眼一眨,他動作緩慢地拉過時舒的手。
    指與指重疊,他緩緩沿著時舒的拇指和中指撐開,他撐開時舒的拇指和中指,然後說:“二十厘米,就是這麽長。”
    時舒:“……”
    啊。
    二十厘米,是這麽長。
    雖然調戲醉酒的人不應該。
    但……她有點兒忍不住。
    時舒咬了下唇,有些心虛,有些意有所指道:
    “那麻煩你下車,替我在二十厘米處,畫條停止線呢。”
    他乖乖點頭。
    乖乖地解開安全帶。
    乖乖推開車門下車。
    乖乖地在距離車頭二十厘米處,乖乖地脫下背包,用筆畫了條筆直的停止線。
    時舒坐在車裏,看著車頭與停止線之間的那個長度,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兒,也忍不住抬手擋了下臉。
    他喝多了,不是有點可愛。
    他也太可愛了。
    時舒調整完被他可愛到了的情緒,然後盡量使自己保持身為總裁的鎮定。
    這期間,徐欥一直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她停車。
    他還能在車子停好後,走過來為時舒打開主駕駛室的門,幫她解開安全帶,牽著她的手。
    將她牽到車子的前麵。
    他再一次撐開她的拇指和中指:“時時你看。”
    他將她牽到左麵。
    繼續撐開她的拇指和中指。
    “你看。”
    又牽到後麵。
    “你再看。”
    右麵。
    繞車身一圈。
    撐開她的拇指與中指。
    讓她看了四次。
    他比劃著,認真地告訴她:“這樣,車子的前後左右庫距,都是二十厘米。
    “二十厘米就是這麽長。”他看著她,眼神無辜,他仍然認真地問:“你記住了嗎?”
    “就是這麽長。”
    “我的眼睛是尺。”他的眼中含了些朦朧霧氣和水光:“時時你的手,也是。”
    時舒:“……”
    時舒舌尖抵一抵唇,狀似無意地問:“那你知道,我的手,她什麽時候是尺嗎?”
    徐欥仍然乖乖地點頭:“晚上的時候。”
    ……
    回家以後,徐欥坐在沙發上,仍然坐得筆直端正。
    他坐立時,身體的線條仍然非常流暢。
    考慮到他難得一次喝多,又是為了履行他作為男朋友的職責,來者不拒,才喝多了酒,時舒決定像他學習,履行一下身為女朋友的責任。
    時舒給他倒了杯水,他乖乖地接過來,禮貌地道一句:“謝謝。”
    他坐在那兒,看著她,依舊保持著笑意。
    他的笑很安靜,很乖巧。
    時舒準備去給他調好洗澡的水溫和遞上換洗的衣服,就像他為她做的那樣。
    他在喝水。
    時舒起身:“我替你準備好水,你先去洗澡?”
    時舒剛推開做了幹濕分離的衛生間的門,便從幹燥的鏡子裏看見,他也跟了過來。
    她在鏡子裏看見——
    徐欥搖搖頭,安靜地從她身後抱住她,手臂沿著她的手臂往下滑落,扣進她垂在身側的手指指縫裏。
    他的手找到了安置點,腦袋便放鬆地埋下來,埋進她的頸窩裏,他高挺的鼻尖蹭蹭她的鎖骨,濕濕的嘴唇也貼上她鎖骨處的皮膚。
    洇在她皮膚裏的氣息,他的嗓音清潤動聽。
    他說:“我要一起洗。”
    時舒:“?”
    兩人交往至今,他一向矜持內斂。
    從未有過出格的要求。
    兩人做過親密之事。
    但從未一起洗過澡。
    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就……
    時舒也有些為難。
    時舒從鏡子裏觀察著他——
    他的唇線微微抿著,兩片薄厚均勻的唇,在酒精的過量催化後愈發得紅潤,唇峰立體,唇珠飽滿鮮嫩。
    他的眼眸水霧霧的,埋在她肩窩裏,抬眼時偷偷看她,眼神乖巧含情,整個人看上去可愛又柔軟,就……很難讓人說出拒絕二字。
    不知道為什麽,時舒腦中再一次自動出現了,她其實從沒有見到過的一幅畫麵:
    密集的水流自上而下,淋過他柔軟的黑發。
    他在充沛的水柱裏,仰起腦袋呼吸。
    豐沛的水滴便沿著他高挺的鼻梁骨往下墜落,熱氣蒸騰,在他下頜骨處欲落不落,水流重新釋放水滴的形狀,一顆一顆吞沒掉他的內斂矜持,將他弄得潮濕。
    潮濕的水珠連貫成水流,蜿蜒流經他起伏的胸膛,曲折錯落,滑過他塊狀分明的腹肌。
    飽脹的水滴再次變得充盈,勾著緊實靈活的窄腰,那無一絲鬆軟的贅肉之處在水柱中滴滴答答,臨摹出若隱若現的人魚線,以及……白皙中透著粉色光澤的硬朗的美學力量……
    又純又欲。
    無辜又致命。
    時舒沉默片刻:“行啊,一起洗。”
    “誰能拒絕徐助理呢?”時舒捏了捏後頸處的軟肉:“我的,二十厘米,全能小男友。”
    正文完)
    因時間線無法在正文裏寫的學業、結婚也在番外寫~
    文江曲嶠2024.04.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