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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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女士大概想:你可千萬別搬回來跟我住,我再也受不了被束縛的人生了!
    沈女士變了。自從不用帶小孩,我們全家又搬出去住後,她變成了最佳受益人,每天忙著安排吃喝玩樂,並經常做兩種對比,以前你們在家的時候,我多麽辛苦啊,要給你們準備一日三餐,現在好了,哈哈哈,我隨便吃點就好了,你知道嗎?我瘦了十斤呢。
    寫了一整年的工作報告後,我發現成年人的生活,從來就沒有安安穩穩的幸福這一說,通常是一個挑戰迎著下一個挑戰,一開始是培養小孩的獨立能力,緊接著幼升小,一係列問題解決後,新問題出現了,我們要買個屬於自己的家。
    不過在離家出走的12小時裏,我還是感知到了微妙的變化。明明我已經暴跳如雷,我媽竟然還是站在小陳那邊,說著一些不痛不癢的廢話:他也很辛苦的,你到底什麽時候回去啊?
    小陳在看房後的某一天,忽然跟我提了一件事:前同事叫我去一起去出差,我幫他一個禮拜好不好?
    我們一起憧憬著未來,在同一套房子裏,大家互不打擾地生活。憧憬完後,開開心心地,又回到了89平米的出租房。
    他給你多少錢一天啊?
    我的想法很簡單,我需要一個視野範圍內,看不到他,也看不到小孩,同時又能放下書和衣服的房子。
    1500,友情價。
    小陳想要一個有地下室的房子,這樣他就能跟他的一萬個快遞睡在一起了。
    我仿佛忽如其來接到一份漲薪申請,他要用1500一天的日薪去友情幫忙他的同事,意思就是說我月薪兩萬的工資,已經完全不夠滿足他了?
    然後我們坐在一起,直接跳過了道歉和反省這一步,開始聊,他那天看的房子。
    小陳靦腆地表示,這是同事給的底薪,如果項目成了另外算錢。
    他變強了,大概是受到了我說無論如何都不會離婚的鼓勵,當晚一直到半夜,才姍姍來遲,嬉皮笑臉站在我巨大的,有兩千本書的書房。
    那小孩怎麽辦?
    隨後坐在我媽家裏,心態峰回路轉,開始想另一個問題:小陳翅膀好像真的很硬啊,這都幾個小時過去了,竟然連個電話都沒有。
    小陳很自然地表示:叫你媽帶唄。
    這就是夫婦的生活,上個禮拜還在說,絕對不會離婚的,大家放心吧。但隻要出現新的矛盾,人性瞬間發生改變,世界上哪有絕對的事情?
    那我怎麽辦?
    拿著驢包,我雄赳赳氣昂昂離開了小陳租的公寓。
    也回你媽家唄。
    當即如龍卷風一般,回房間拿起我的v旅行袋,以前說過這個旅行袋普通人一點都不實用,現在我告訴你們,已婚婦女一定要買一個驢牌大袋子,這樣你收拾行李的時候,看起來總歸比拿個環保馬夾袋有氣勢多了。
    我感到瞠目結舌,什麽,我還沒想著辭退你,你現在變相地走人嗎?
    我又想到了經常因為有人打擾,所以連一封信都沒辦法寫的契訶夫,最後他操勞過度,年僅44歲已經撒手人寰……小陳回來後,臉上依然帶著喜滋滋的表情,告訴我,快遞就是這麽多的。
    上周末,小陳又跟我請了三天假,他要帶著小孩回老家一趟。
    等等,上一期工作報告已經提到了,想買房主要的原因,就是家裏真的太小了,導致我每天看到有人送快遞來,怒氣都會上升一格。那天晚上我保持著良好的涵養沒有發火,到第二天早上,快遞員又準時在8點50分,小陳送小孩回來前的10分鍾按響門鈴時,我怒不可遏,火氣衝天。
    我一個人去看了兩天房子,深深感覺到,當你在外麵奔波一天,回家坐在椅子上,好像的確什麽事都幹不了了。家人是什麽?家人就是寶貴的免費勞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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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他吃燒烤我不生氣,看到屋子那麽亂,我很生氣。連89平的房間都能堆滿,我這每天起早貪黑,是為了買個大房子,再給他多點快遞嗎?
    朋友問我:小陳後來收拾房間了嗎?
    每天早上10點出門,晚上11點回家,開門的時候,心情總是不太好,在一大堆亂糟糟的雜物裏,小陳正吃著外賣燒烤,對著一部傻電影傻樂。後麵小貓海星聚精會神地盯著小陳,眼神中閃過一絲怨念:怎麽不給我來點?
    我說:收拾了。
    問題是我還沒下班,在整個看房周期上,我已經充分體驗到了,沒錢很痛苦這件事。我的心中有一個巴爾紮克在冉冉上升,要像他老兄一樣,瘋狂寫作拚命賺錢才對。於是我把那隻巨大無比的台式機運回了父母家,準備像每一個缺錢的作家一樣,先寫點能賣錢的小說。
    她說:那他好慘啊,他以後每天都要這麽收拾,才能想現在這樣幹淨。
    他每天都跟著中介去看房,從早上9點看到下午天黑,看完接送小孩上上補習班,回來監督小孩寫作業,洗澡,睡覺,晚上10點鍾,小陳的夜間派對開始了,他打開電腦,打開一袋雞爪,再打開一罐可樂……
    小陳和兒子不在的這幾天,我一個人看了兩集日劇,《離婚的二人》,丈夫是個編劇,天天都在寫有關夫妻的事情,妻子作為家庭主婦,經常因為沒燒泡麵的水這種事情被罵。丈夫明明天天描摹著妻子的舉止行為,來作為寫作的靈感,但是他又跟我差不多,誰妨礙我寫東西,先找最近的伴侶出出氣。
    這個不重要。小陳在我離家出走前的那一個禮拜,活得非常開心。
    實際上嘛,寫不出來,根本不關任何人的事。
    我倆為啥會結婚呢?
    相反,用一個作家的話說,家人,是寶貴的寫作素材。
    那是一個天氣還不錯的四月,早上被小陳的兩個鬧鍾驚醒後,一臉不快。他最近大概在服用豹子膽膠囊,告訴我,運用多個鬧鍾起床,會對身體比較好。我躺在被子裏很絕望,這是正常現代夫妻都會碰到的現實,隻要有一個人活得開開心心,另一個人相應就不會很開心。因為本質上,我和他性別不同,工作不同,作息不同,食物偏好不同。
    本來打算高高興興圓滿結束的一年工作報告,結果因為小陳的缺席,隻能暫時到此為止。
    但在上周的星期四,也就是我琢磨怎麽寫最後一期的那天,我毅然決然,離家出走了。
    實話實說,周末我獨自看了兩天房後,發現成為一個庸俗且快樂的中年人,還真是不簡單的一件事。
    多好啊,這就是我作為一名獨立女性想要創造的世界。
    或許小陳有著這樣的天賦,上周有一天,我去銀行辦事,氣急敗壞正在好幾份文件上簽字時,小陳叼著一根山楂棒冰走進來了,他就是有這樣一種神功,無論麵前有什麽樣著急的事,他下車第一件事,先打量打量有沒有小賣部,進去買一根山楂棒冰。
    本來想延續著以前的快樂氣氛,在年終報告裏,表揚一下我們所有人,我聽說很多已婚男人正在關注著這個專欄,看完之後就跟老婆說:我等你請我當全職爸爸那天。
    我怎麽從來就沒想到過呢,我是那個被生活折磨完後,回來怒寫五千字的人。
    到今天為止,一年零一個月,小陳已經上崗13個月,我的全職爸爸工作報告,不知道出了什麽岔子,延遲整整一個月,才變成最後一期。
    小陳卻有著用山楂棒冰消化生活的能力,一想到這一點,我不免覺得,或許接下來這一年,應該適當調整一下薪水?
    我媽一直清楚記得她下崗的日子,她喜歡擺出一副自己勞苦功高的樣子,坐在我麵前忽然說:去年3月15日,我才開始不幫你帶小孩,那天你老公開始帶了。
    ps,寫完52期後,會暫時休整一下,從短暫的一地雞毛裏掙脫一會。
    小陳上崗一年了|全職爸爸第五十二周工作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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