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縱橫天下,謀主交鋒,陳國秘寶,立國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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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觀一目光從那放在角落裏的青銅碑上移開,追逐著玄龜法相,到了最裏麵的位置,古色古香的裝潢,一座座書架包圍一處空地,那裏麵放著一副畫卷。

    長一丈,高數尺,筆觸鋒利,有千山萬水融入一卷畫卷當中。

    玄龜法相就趴在這畫卷前麵不動了。

    想要進去,卻又似乎無法突破某種虛無的屏障,於是著急無比,來來回回徘徊,最後落在李觀一的肩膀上,眼底都是焦急,一隻爪子拉著少年的肩膀,一隻爪子伸出去指著山水圖。

    幾乎要叫出聲來。

    這一副畫卷?

    “這東西肯定帶不走啊。”

    李觀一看著這山水畫卷,從一側的題跋文字上,認出來這是陳國先祖,五百年前的陳國公的手筆,一眼看去,這位武功蓋世,曾經睥睨四方的神將,畫工隻能夠說還可以看,如果不是玄龜死死趴在這裏的話,李觀一一定不會太在意。

    可玄龜的眼力之雞賊,李觀一是完全相信的。

    這家夥連神兵材料都直接無視,可知道這一卷山水圖的珍貴程度,李觀一凝神注視著這一卷山水圖,漸漸的心神皆入其中,覺得這山水之中,一筆一劃,都似乎蘊含有勁氣起伏變化之美。

    李觀一神色微凝,恍惚中,仿佛看到一名武者正在施展武學。

    招招淩厲霸道,內氣起伏變化,就如同這山嶽一般。

    最終仿佛見一武者持槍衝來,長槍朝著前方一刺,便仿佛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山巒都朝著自己奔湧而來,李觀一瞳孔收縮,認出了這一招的內核是什麽。

    【摧山】!

    千山萬水,變化莫測,是大成完滿狀態的【摧山】。

    可這【摧山】到了極致,竟然不停!

    無窮無盡,層層疊疊的山嶽似乎在這一瞬疊加,化作了一座無窮高,無窮遠,極浩瀚蒼茫的山嶽,而山嶽化槍鋒,霸道淩厲,朝著李觀一轟然落下!

    以【摧山】蓄勢,以山崩地裂之氣焰爆發!

    這第二招,遠比摧山更為雄渾強大!

    而就在李觀一沉浸於這一副仿佛尋常,就直接掛在這裏的山水畫中蘊含的神意之時,陳國皇宮之內,司禮太監趴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地麵,冷汗涔涔,麵色煞白。

    氣氛凝重冰冷,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來。

    無論是從陳玉昀的死亡痕跡,還是說依照道術元光術看到的,陳玉昀最後死前看到的畫麵,都無疑可以判定,司徒得慶就是殺死陳玉昀的凶手。

    目的是為太子鏟除前方的阻礙,是為了澹台憲明的權利和文官體係的勢力,一切的一切,證據在握,清晰地不能夠更清晰。

    但是現在,找到了司徒得慶。

    而這位天下第十的殺手,已經成了屍體,近乎於死成了三段。

    被腰斬,脖子都快要被砍下來,屍體雙目怒睜,似乎是極為不甘心,而其屍骸之上潛藏著的白虎煞氣,極具備有兵家神將之神韻,強橫無比,非當代絕頂將軍不可能為之。

    既是澹台憲明讓殺手殺死了陳玉昀,那為何又有這樣的變化。

    難道說,是宇文烈蠱惑了司徒得慶。

    讓這位天下第十的殺手殺死了陳玉昀,栽贓澹台憲明,然後宇文烈再滅口嗎?還是說,是丞相動手,令司徒得慶栽贓宇文烈失敗然後被反殺?

    這兩個猜測都有其可能性,宇文烈和澹台憲明都有做這件事情的動機和利益,司禮太監的腦子幾乎要轉不過來,覺得自己的腦袋幾乎要燒起來了一般。

    他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

    陳皇緘默許久,忽然開口道“讓澹台憲明來。”

    司禮太監心中一緊,感覺到了一種山風欲來的強烈壓迫感,咽了口唾沫,低聲說是,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出去了大殿,隻覺得明明夏日炎熱,可是大殿之中的寒意幾乎要凍殺人!

    他不敢半點怠慢,迅速尋了澹台憲明來。

    澹台憲明本就心中有遲疑,今日皇宮突然有旨意,他急急趕到了皇宮當中,看到倒在地上的司徒得慶之屍骸,哪怕是這位天下名相大儒,都在一瞬間有頭皮發麻之感。

    陳皇坐在禦座上,淡淡道“丞相,不想要說些什麽嗎?”

    澹台憲明緘默許久,他緩緩躬身,道“臣,有罪。”

    陳皇抬眸,道“哦?什麽罪?”

    澹台憲明指了指這屍骸,坦然道“臣竟然不知道,臣當年舉薦的才子,前去看守藏書閣的司清,竟然是一個殺手,而今死於此,臣,舉薦人才不當,有大罪。”

    陳皇忽放聲大笑起來“避重就輕,主動示弱。”

    “哈哈哈,澹台憲明啊澹台憲明,你這樣一個服侍了數代君王的家夥,當真是老奸巨猾,但是你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事情嗎?還是說,你到了現在,還在撒謊?”

    陳皇笑意微斂了,他注視著澹台憲明,道

    “他殺了陳玉昀。”

    澹台憲明的大腦飛快運轉。

    陳皇道“你知道,陳玉昀是誰嗎?”

    澹台憲明沉默,然後道“知道。”

    “是陛下的私生子。”

    司禮太監怔住,他以為這位相爺會推脫,會裝傻,但是萬萬不曾想到,澹台憲明竟然主動開口,說出了這個致命的消息,一時間,他感覺到了某種要命的氣氛。

    雙手握著拂塵,死死地低頭,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的藏起來。

    澹台憲明看著暴怒的皇帝,道“從利益上來看,臣的外孫,陛下,您的兒子,是太子,是當朝的儲君,也是未來的皇帝,臣,作為太子的祖父,為了他能夠上位,殺死了您的私生子,合情合理!”

    “但是,這樣淺顯的事情,擺在明麵上都可以知道,您的私生子死了,我是最有利益的;這種計策,您覺得,澹台憲明會做嗎?”

    澹台憲明踏前半步,這位看上去儒雅的老者徐緩道

    “臣就算是要殺他。”

    “也斷然不會用如此之計。”

    “陛下若以為,澹台憲明會做這樣的事情,卻是看輕了我。”

    陳皇道“是,澹台憲明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但是若是連丞相給人的這個印象,都是你的計策一環,又如何?故意讓人認為,你不會做這樣粗糙的計策,卻又做出來,不是更能把自己摘出來。”

    “不是更加的,萬無一失嗎?”

    澹台憲明道“陛下,臣還有一罪未曾說。”

    “薛道勇,也知道陳玉昀私生子的身份。”

    陳皇怒極反笑了

    “好好好,所以說,伱懷疑是薛道勇?”

    澹台憲明不緊不慢道“明麵上來看,太子才是和私生子最為利益相對的,但是,您和我都知道,不是這樣的,太子他,從不會是陳玉昀真正的敵人……”

    這儒雅老者緩緩抬眸,看著眼前怔住,旋即更為暴怒的皇帝,一字一頓道“畢竟,施展計策的謀士並不知道。”

    “唯陳玉昀,和薛貴妃之子,才是您的血脈。”

    “太子,不是。”

    陳皇暴怒起身,他失去了一個陰謀者最應該有的冷靜。

    也就失去了掌握局勢的漠然和從容,蓋因無論有怎樣的理由,澹台憲明說出來的事情,都是一個男人所絕對無法容忍的恥辱,陳皇拔出劍,怒喝道“住嘴!”

    往日在皇帝麵前極盡阿諛的澹台憲明卻隻淡淡道

    “住嘴?”

    “您將我的女兒放在床上,喂給了她迷藥;然後用烈酒和天下第一樓的迷藥灌醉了那位濮陽王,然後又借敬酒的空擋,把酒灑在他的身上,讓他換成您的衣服,將他送入了我女兒的寢宮之中……”

    “您知道濮陽王的性格豪邁,也知道他沒有子嗣。”

    “知道哪怕是他都會對做出的事情感覺到懊悔,他才把皇帝印給予您。”

    “所以,您才有了印璽,才能連攜諸多世家和文官武官的資本,所以太子,根本不是您的子嗣,微臣知道,您不會讓太子即位,臣一直知道。”

    “所以,真正和陳玉昀有絕對對峙關係的。”

    “是薛道勇啊!”

    “朕讓你住嘴!”

    陳皇暴怒了,他憤而拔出了腰間的劍,天子神功帶來的強大功力咆哮著,讓整個宮殿的氣氛都壓低,都要搖搖欲墜,澹台憲明在這個時候,說出了這讓皇帝,讓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容忍的秘密情報。

    司禮太監跪在地上,隻覺得大腦一陣暈眩。

    覺得自己的性命恐怕不保了。

    陳皇的劍抵著那老人的咽喉,幾乎要刺穿澹台憲明

    “澹台憲明!”

    “你敢辱我!你竟然辱我!”

    澹台憲明平淡道

    “這是您做出的事情,我隻是說出來罷了。”

    “所以,您才會在之後,占據了您的王嫂,誕下了陳玉昀,是以此來彌補你送出妻子的悲痛和不甘吧,想要證明您還是個勇武的男人。”

    “這都已經過去了。”

    “臣說這些,隻是為了幫助陛下撫平眼前的迷霧罷了。”

    “也告訴您,我是不會殺死陳玉昀來幫助我的外孫的。”

    “陛下年富力強,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哪怕死了陳玉昀,還會有其他的兒子,哪怕不讓薛貴妃之子上位,也會有其他的人,我那可憐的孫兒,一直沒有希望。”

    “若說為了皇位的,隻有薛道勇了。”

    “隻有他才和陳玉昀有真正的,直接利益衝擊,而薛道勇,同樣知道了陳玉昀是您的兒子,他甚至於是天下頂尖的武者,聽到了現在,陛下……”

    澹台憲明拂袖,神色平和看著眼前暴怒的君王,輕聲道

    “您覺得,我更有動手的可能,還是他更有動手的可能?”

    陳皇閉著眼睛,將劍收回。

    他沒有劈死眼前的澹台,隻是緘默,回答道“一切都有代價,朕和皇後,兩小無猜,那一日我也很痛苦,不止一次想要去寢宮奪回朕的妻子,可是……”

    陳皇眼中是有悲痛的,這樣的感情是真的。

    澹台憲明歎了口氣,平和道“我知道。”

    “天子的位置,一個女人,哪怕是從小青梅竹馬的女人,也是不能比擬的,是嗎?”

    “如今已到了這一步,做這件事情的,若非宇文烈,便是薛道勇。”

    “宇文烈的兵法堂堂正正,霸道戾氣,但是也會有奇詭之招,我懷疑,是薛道勇……他的背後,應該是有一個謀士,我便隻是假設這裏有一個謀士。”

    “這個謀士,同時預料到了您,我,還有宇文烈的性格。”

    “然後做下了這樣的局。”

    “司徒得慶,我,陛下,宇文烈,甚至於薛道勇都有可能隻是其中的棋子,縱橫捭闔,是恐怖的謀士啊……”澹台憲明閉著眼睛,他在心中複盤一切,眼前如出現了縱橫的棋盤,他如同和一個陌生的智者在交鋒。

    然後澹台憲明幾乎將破軍的謀略和計劃全部說出來了。

    每一層的推斷都清晰不已。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陳皇把劍回鞘了,他道“丞相說的有道理,但是,若是這也隻是你為了誤導朕的判斷所說的呢?”

    皇帝的眼中有冰冷多疑之色。

    澹台憲明怔住,他看著那皇帝,一個陰謀老辣的君王。

    這樣的君王,隻會相信自己。

    陳皇撫摸著劍,道“丞相說的很對,但是,司徒得慶為何殺死我兒,薛道勇又在何時殺死了司徒得慶,你麾下的天下第十殺手,為何會忽然叛變。”

    “這三點,又要如何解釋?”

    澹台憲明道“若是司徒得慶被殺在前,有人取其暗金麵甲,將陳玉昀殺害呢?”

    陳皇喝道“那為何司徒得慶可被殺,司清為何離開皇宮?”

    “而他被殺在前,我兒體內為何會有他獨門真炁?!”

    澹台憲明緘默,回答道“這隻是疑點,但是疑點不足以推翻結論。”陳皇放聲大笑,道“好一個疑點,我亦觀君,頗有疑點!”

    “更何況!”

    “你,當真不希望你的外孫,成為皇帝嗎?”

    澹台憲明緩緩抬眸。

    皇宮之中,那穿著威嚴朝服的帝王站在禦座前,冰冷俯瞰著澹台憲明,就隻是這一句話語,足以推翻澹台憲明方才的一切解釋和計策複盤,因為眼前的君王,就是為了帝業不惜一切的。

    他不相信,會有人不在意這個位置!

    不可能!

    陳皇相信,澹台憲明是為了這個帝位,先除陳玉昀,再借他的手除去薛道勇和薛貴妃之子,如此就隻剩下了太子,在皇帝眼中,澹台憲明的一切言語,皆隻是他的計策罷了。

    澹台憲明忽有一種疲憊。

    陳皇淡淡道

    “丞相所說,朕會多加思考,留下相印。”

    “丞相多勞累,且回去多休息吧。”

    澹台憲明緘默,這位儒雅老人忽然明白,無論自己說什麽,皇帝都不會信的,陳玉昀已經死去了,而皇帝要借助陳玉昀之死,正式開始剝奪相權,收歸權力集中於自身。

    澹台憲明撫摸了下腰間相印。

    而後將其放下,拱手行禮,轉身出了宮殿。

    他佩戴相印的時候,總也溫和笑著,可是此刻,他放下相印,走出來的時候,脊背一點一點筆直了,兩袖裹了清風,看著宮殿和天下,複盤那薛家背後的謀士,心中自語道

    不錯的計謀,可以說是上佳了。

    但是,也隻是如此罷了,若是我也有如你一樣,可以徹底相信我的主公,如此計策,老夫三言兩語,便可破去幹淨!

    還是說,皇帝這樣的秉性,也是在你的謀略之中呢?

    若是一甲子前,鼎盛巔峰的澹台憲明縱橫天下,是整個天下前十的謀士和大儒,立國,立言,那時候有明君在旁邊,他們讓陳國的疆域朝著更遠的方向推去,有這樣的君主支持,澹台憲明掃平這樣的計策,也未可知。

    可惜,現在……

    澹台憲明閉目不言,隻是想著,私生子的消息是從侯中玉那裏傳來的。

    李觀一也是那麒麟宮看守,所以,李觀一也知道。

    縱觀全局。

    這計謀恐怕是從李觀一之處出的。

    是他,還是他背後有誰?

    澹台憲明白發微揚,忽然淡笑惆悵。

    大祭要來了,這一局棋還沒有下完啊,陛下。

    謝您送我出棋局。

    等到最後,看看你我的勝負吧。

    ………………

    而在這個時候,李觀一終於勘破了這山水畫卷的奧秘,裏麵所藏的,正是一門在摧山之後銜接的招式,名為【破嶽】,氣勢恢弘霸道,而在頓悟這【摧山】,【破嶽】之後,勁氣的變化一瞬間明了。

    山水圖在李觀一眼前變了模樣。

    玄龜一個猛子直接衝入了這山水圖中,於是山水圖忽然發出變化,這變化扭曲,迅速,緩緩化作了一幅地圖,有文字浮現出來,呈現於李觀一眼中。

    ‘後來者,若是我陳氏後裔,通曉兵戈戰法,可見吾圖。’

    ‘吾有一秘傳,可破姬氏。’

    ‘後人得之,足可裂土分疆,立一國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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